作者：方形圆帽
“哈！”黑塔发出一声短促而兴奋的音节，魔法帽上的百合花似乎都精神了几分，“显而易见！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你铺垫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我，跟你一起进入那个假面愚者口中神神叨叨的‘外宇宙’吗？直说就好了！”
阮·梅唇边笑意加深，继续道：“亲爱的……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他。”
“他是一个非常好说话的存在。”
“他的大脑皮层所展现的智慧与逻辑链条，坦白说，异常的……浅薄。”
“甚至远远比不上我过往实验中创造出的某些智慧生物所能达到的复杂度。”
黑塔的眉毛高高扬起，显然对这个评价感到意外。
“黑塔，你我都清楚，智慧与力量之间，从来不存在必然的因果链条。”阮·梅话锋一转，“短暂获得了令使级力量的虫子，它们何曾拥有过足以称之为‘思想’的火花？”
“力量，有时仅仅是宇宙偶然掷下的一颗骰子。”
“而亲爱的，他已经被我说服了……以一种他能够理解的方式。”
“他会亲自为我们搭建起一个完美的观测场，一个能直观呈现答案的剧场。”
阮·梅真诚地发出了邀请：“如果你愿意，可以与我一同踏入那片未知，亲眼见证这场实验最终呈现的结果。”
“当然，若是你不愿同行，也无关紧要。”
“对我而言，不过是需要独自进行一趟稍微远些的星际旅程罢了。”
“说服？”黑塔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那个‘外宇宙’里有什么东西，值得你动用‘说服’这种低效率手段，甚至，值得你付出如此独特的‘代价’？那里究竟藏着什么，能让我们的阮·梅女士滋生出如此不合常理的好奇心？”
阮·梅没有直接回答，唇角的弧度缓缓加深：“看来，你已然做出了选择，你愿意一同窥探究竟。”
“当然！”黑塔在空中优雅地转了小半圈，魔法帽的帽檐划过一个兴奋的弧度，紫花百合随之摇曳，“每次听闻你实验失败的消息，我都会第一时间冲过去狠狠恭喜。”
“对于天才，没有什么比失败更珍贵。”
“这次，也不例外。”
“我怎么能错过？”
阮·梅微微颔首，对于这个回答并不感到意外，语声依然清冷：“如果可以，我由衷地祈愿，黑塔，祈愿这一次的实验，迎来失败。”
“至少，不是我此刻心中所推演出的那个答案。”
……
【NPC世界】
花园沉浸于午后黏稠的光线里。
融化的黄金从天空倾泻，穿过藤蔓与花朵的间隙，在大理石地面投下变幻的光斑。
空气凝滞如蜜，玫瑰的冷冽、昙花的幽甜、兰草的辛香，层层叠压发酵，酿出令人微醺的气息。
时间仿佛放缓了脚步，只剩下光影慵懒地流淌。
花园中央，一张圆桌摆放着茶具。
薄胎骨瓷流淌温润光泽，三层点心架上，精致的糕点堆叠如微型景观。
黑塔置身其中，身魔法少女风格的装束，在优雅的环境中形成独特的视觉焦点。
帽侧的紫花百合随着她细微的动作轻轻摇曳。
真正攫取她目光的，是围绕圆桌无声运作的银白身影。
她们是女仆。
深蓝与纯白相间的女仆服勾勒出利落线条。
露肩的黑色上衣衬着白皙肩颈，纯白的蕾丝头饰与围裙洁净无瑕，深蓝短裙下摆划出简洁弧线。
谢菲尔德倾斜银壶，红茶划出完美弧线注入杯中，天狼星更换骨碟迅捷无声，其他身影穿梭于花丛，传递糖罐、银匙或餐巾，构成华美的侍奉画面。
气质沉静的银发女仆长，将一块点缀金箔的翠玉糕点递向黑塔面前。
黑塔的指尖并未伸向糕点，而是看向贝尔法斯特，好奇道：“你们似乎是特殊能量和物质、信息、模因混合而成的生命体，难道是模因造物？似乎不是，还是星球诞生的精灵，不，似乎还混杂了别的……你过来，让我检查一下。”
这地方确实奇特。
仅仅是路过的生命体，其存在和形态，就是她们宇宙不会诞生和出现的。
最重要的还是，虽然也是人形，但是舰船的内在有着其他宇宙的法则碎片。
对于大部分人类来说，这种细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差异，落在黑塔这种天才眼里，简直明显得太过分了。
贝尔法斯特动作毫无迟滞，糕点稳落于黑塔面前的骨碟，悄无声息移了一步，恰到好处地隔在黑塔的指尖与圆桌对面含笑静坐的少年之间。
“黑塔大人，此刻，您所有的关注点，理应完全归属于指挥官大人。”
这提醒将黑塔的注意力强行扭转。
她的目光带着被打断的不耐，投向圆桌另一端。
叶作尘坐在那里。
午后最浓郁的光线仿佛自愿汇聚，为他镀上朦胧光晕。
简单的衣物掩不住挺拔轮廓，黑发柔软垂落额前，衬得一双纯黑的眼眸如同深潭。
样貌端正纯净，线条干净柔和。
唇角噙着的笑意，自然如春风拂面。
那是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黑塔的视线与他相，霎时间，一股前所未有摧毁理性堤坝的洪流，从意识深处咆哮奔涌，呼吸骤然紊乱，胸腔内的心脏不受控地重重撞击。
黑塔她深吸气，目光无法移开，“难怪阮·梅陷入了发情期，原来是这个，你身上确实有着类似纯美一般的吸引力，要是你来到我的宇宙，大概会成为「纯美」的令使。”
叶作尘微微偏头，姿态放松：“黑塔小姐过誉了。若非博识尊更早发现你的光芒，以你对‘美’的感知与共鸣，宇宙早就多了一个「纯美」令使？”
黑塔鼻翼微翕，发出短促得意的轻哼，小巧下巴习惯性扬起，“那是自然！显而易见！”
叶作尘点了点头：“好了，大黑塔，我们……”
“大黑塔，这个名字我很喜欢！”黑塔自恋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叶作尘的话：“博识学会的撰稿人曾想为我增设一条头衔，叫什么【独一黑塔】，来和人偶作出区分。庸俗。前者后者哪个不是我本人？所以我给了条建议——只要你敢写，我就敢自称“大黑塔”，简洁直观，信、达、雅！”
叶作尘目光越过茶点：“大黑塔小姐进入这里是为了什么，先说好，我们这里一直秉持着等价交换的原则。”
“等价交换？”黑塔像听幼稚笑话，紫眸溢满倨傲与嘲讽，短促冷笑。“不，需要再提醒你一下吗？我是天才俱乐部＃83黑塔，解开虚数流溢之谜的学者，虚数坍缩武器的执钥人…你觉得，我需要从你身上获得任何答案吗？”
叶作尘：“……”
不是，这个自恋的女人还真是无论在哪里都这副样子。
叶作尘悄无声息地看向一旁。
圆桌一角，阮·梅安静如画。
纤细手指拈起一块荷花酥，小口品尝。
水墨旗袍沉静，绿眸低垂，长睫掩映，旁观着无声的交锋。
察觉到了叶作尘的目光，阮·梅稍作思索，悄悄伸长修长的玉腿，蹭了蹭叶作尘的小腿。
叶作尘：“……”
不，我是想问你，你真的搞定了这个女人吗？
“亲爱的在说什么，我当然已经和黑塔全部作了说明，她只是在不爽。”阮·梅的声音传到了意识之中。
叶作尘心中想道：“等一下，你可以和我直接精神交流？”
阮·梅传音道：“借助亲爱的的金丝，这种事情应该很简单，不过需要这样接触。”
“【鎏金缠心丝】还有这个能力？”叶作尘有些惊讶，“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也想要桌面上一本正经，桌面下用脚○○我的○○呢？”
阮·梅传音道：“亲爱的需要吗？”
叶作尘传音道：“暂时不需要。”
尔后，叶作尘看向黑塔：“我觉得还是有的，就算不说其他宇宙的智慧，就说你们的宇宙，也有类似地球坐标，通往量子之海的方法……”
黑塔脸上睥睨的神情彻底僵住，小巧嘴唇微张，喉头似被扼住。
时间不足半秒，她立刻改口：“我们谈谈交易的事情吧。”
叶作尘瞥向阮·梅：“她一直这个样子吗？”
阮·梅传音道：“黑塔的性格，或许有人觉得难以忍受，我也认同，但并不在乎。”
叶作尘：“……”
黑塔紧跟开口：“连宇宙终极奥秘都未窥全貌，还有心思关注琐碎生活？此刻，触及更深真理的机会就在眼前！难道因无谓的‘面子’而放弃？”
“行吧。”叶作尘简洁回应。
阮·梅拾起一块杜丹花糕，未看两人，绿眸注视糕点纹路，声音淡然：“若需交配行为，请离此桌远些，糕点味道不错，值得细尝。”
贝尔法斯特躬身：“感谢阮·梅大人赞许。这是女仆团自东煌古法习得，合您口味，荣幸之至。”
叶作尘笑意加深，起身，动作流畅。
向黑塔伸手，掌心向上，不容拒绝。
黑塔紫眸凝视那只手，稍微进行了思索。
首先，这具正被叶作尘注视的身躯，在黑塔眼中，与她制造出的小黑塔人偶毫无本质区别。
而这具容器，显然早已被眼前这位深入探索、反复开拓过无数次。
那么此刻即将发生的，不过是重复这具容器在她未降临前便已进行过无数次的既定流程。
对她而言，这具躯壳的经历，无关紧要。
其次，阮·梅那反常的生理反应，以及她提及的“超越生物学意义的欢愉与快乐”，像一道悬而未解的顶级数学难题，强烈地撩拨着黑塔永不餍足的好奇心。
最后，黑塔需要承认，她经历过多次返老还童，意识在星海中漫游的时间尺度早已超越了普通生命的想象。
在追求宇宙终极真理的漫长旅程中，生命基于原始荷尔蒙驱动的本能吸引，早已被她视为效率低下的冗余程序，彻底屏蔽或删除了。
她曾笃信自己早已超越了这种无聊的生物学陷阱。
但是，面对叶作尘，源自生命底层代码的火种，竟被以一种她无法解析的方式瞬间点燃了！
这种失控本身，以及它所指向的未知领域，其研究价值无法估量。
既然感觉已经产生，那么，以严谨的科研态度去体验一次，收集样本，分析其机制，又有何不可？
何况还有阮·梅给她打了个前哨。
于是，黑塔没有任何抗拒的动作，小巧的手自然而然地抬起，放在了叶作尘等待的掌心，脸上没有任何羞涩或期待，只有专注与坦然。
叶作尘握住戴着精致蕾丝手套的手，触感微凉，微微一笑，牵着她，转身走向花园深处被巨大晶簇和垂瀑般藤蔓遮蔽、光线更加幽暗迷离的区域。
身影被花木光影吞没，衣袂拂过枝叶的窸窣声渐远。
圆桌旁，唯余阮·梅。
她端起清茶，杯沿抵唇，小口啜饮。
午后阳光在低垂眼睫投下阴影。花香无声，时间黏稠。
很快，一种声音从花木深处传来，穿透枝叶，清晰弥漫，打破静谧。
那是黑塔的声音。
但与往常清脆、自信、傲慢的语调截然不同。
这声音时而短促如受惊的鸟鸣，时而拖长如濒死的喘息，汇聚成一种混合着极致痛苦与狂喜的尖啸。
那声音里，有物理感官被推至极限的崩溃，有精密意识被未知洪流冲垮的战栗，更有一种仿佛终于触摸到了宇宙最深处某个禁忌开关的兴奋。
阮·梅端杯手指，稳如磐石。
茶汤水面无涟漪。
微抬眼帘，绿眸越过糕点，投向声源。
目光宁静淡漠，如观寻常风景。
小口啜饮清茶，尖啸不过风过林梢的寻常余音。
许久之后。
“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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