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香双鱼
陈墨心双手死死握着方向盘，指节因过度用力绷得没有血色，身下座驾发动机的轰鸣声在山道间回荡。
车窗前的雨刮器猛烈挥动，扫走玻璃上的水渍，然而雨点被风裹挟着又重新拍打上来，化作成片湍急的水流。
山路的弯道接连不断，高速行驶之下，车身偶尔在湿滑的路面轻轻甩尾，陈墨心却毫无减速的意思。
高度逐渐攀升，雾气开始变得浓重，灯光照过去只能撕开一小块灰白色的雾幕，车厢里甚至能闻到外面那股淡淡的冷杉树脂味。
最终，随着陈墨心一个急转弯处猛打方向，轮胎摩擦出刺耳的尖叫声，他抵达了山顶。
这里有一处宽敞的平地，四周的云雾像海浪般翻滚，外面即是万丈悬崖。
陈墨心走下车，车辆并没有熄火，大灯光柱照出去穿透雾气，映出了悬崖边那道孤零零的身影。
那是个青年，背对着他，双手插在皮衣口袋里，像是在等人，又像是在欣赏这狂乱雨夜的景色。
听到身后的动静，那名青年转过身，五官从雾中一点点浮现出来，轮廓锋利，是一张陈墨心无比熟悉的脸。
不是别人，正是褚凡。
褚凡没有撑伞，风把他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他就这么站在那，默默注视着陈墨心。
发动机的低鸣与山风呼啸交织在一起，让空气里充满紧张的暗涌。
“褚凡...”陈墨心看着面前熟悉的故人，声音低而压抑。
“好久不见了，丑哥。”褚凡淡淡回应，嗓音在风中显得有些模糊。
陈墨心咬紧牙关，不甘地质问道：“你居然敢背叛我？！”
“背叛？”褚凡微微勾起唇角，似笑非笑，目光里没有愧疚，反倒透出一种若有若无的戏谑，“丑哥，你还是老样子，总喜欢给别人贴标签——忠诚、不忠、敌人、朋友。”
“你永远是这么自以为是，总觉得自己贴的标签就是对的，被你看中的人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说到这里，褚凡似乎触及了一些回忆，叹了声气，缓缓说道：“说实话，当初你给我立足的机会，让我做大，我还是挺感谢你的。”
“但是啊，要怪，就怪你玩不过秦威”
话落，他从皮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拨通一个视频电话。
画面里，秦威正悠闲地坐在宽敞明亮的茶室里，面前摆着昂贵的实木茶几，水汽袅袅升起，在镜头前氤氲散开。
秦威端着青瓷茶杯，五官在明亮的光线中显得分外从容，满是居高临下的懒散。
“陈墨心啊。”他的声音带着淡淡笑意，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寒暄，“上次一别，我们又见面了。”
陈墨心沉声问：“我家人在哪？”
秦威抿了一口茶，笑眯眯地说：“真难得啊，你居然也会有这么紧张的时候？我还是更喜欢你以前轻佻不羁、自以为掌控一切的模样。”
“我家人在哪？！”陈墨心没有理会秦威的挑衅，几乎是吼了出来。
秦威放下杯子，耸了耸肩，伸手在面前的平板按了几下。
视频画面切换，一个分屏画面显现出来。
那是一处狭窄、封闭的车厢，冬晓白身处驾驶座，双手被灰色工业胶带缠在方向盘上，动弹不得。
她俯身瘫在方向盘上，长发垂落遮住了脸，不知是被打昏迷了，还是虚弱到动不了，后背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却又轻得让人怀疑下一秒就会停下。
更让人心口发紧的是，车厢里可以明显看见许多墨绿色的炸弹，五颜六色的引线乱七八糟纠缠在一起，散发着致命的死亡气息。
第248章 一场好戏
看到冬晓白遭到绑架，昏迷不醒，而且身边全是炸弹，陈墨心的瞳孔在这一刻骤然扩张。
“你？！”
他刚吐出一个字，秦威便晃了晃手指，笑意从容而冷淡。
“别急，还有一个。”
视频里再次出现另一个分屏画面。
这是陈墨心非常熟悉的地方，是他的家，卧室的灯关着，只有窗外的路灯透过纱帘投下一片橙色光晕。
床上，陈文哲正侧卧着，呼吸均匀，一看就是熟睡多时了。
拍摄的摄像头特意调整角度，对准了床底下，那里有隐隐的红光闪烁，赫然也是一组炸弹。
“陈墨心。”秦威的声音带着玩弄猎物般的缓慢节奏，欣赏着屏幕另一端那逐渐阴沉的面孔，“我查过你的户口，你爸陈文哲就不用说了，你妈死得早，是他把你一路抚育成人。”
“冬晓白虽然是外面捡回来的，不是你的血亲，但你们从小一起长大，跟一家人也没什么区别。”
秦威微笑着，拿起茶杯随手晃动着里面的茶水：“我经常听人说，人是自私的动物，在利害面前，没有什么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那我在想啊，在你心里，是两位家人更重要呢？还是自己的命更重要？”
陈墨心眼中盈满怒火，咬牙切齿道：“动我家人算什么本事？你有种冲我来！”
秦威笑眯眯摇了摇头，“哦不不不，你想多了，你可是管理局的魔女猎人，和我一样是公职人员。”
“在我们国家，公职人员直接谋害另一名公职人员，尤其还是像你这样的高级公职人员，那可是一件极其严重的大事，我可没直接动你的胆子。”
说着，他的笑容比刚才更加锋利：“但如果，是某个暴力团体出于私人恩怨，对你进行了仇杀报复，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陈墨心紧握的拳头咔咔作响，眼中怒火熊熊燃烧，声音沉得像在低吼：“秦威，你听着，如果你敢碰他们一根手指，我一定弄死你！”
秦威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哦呦，这么吓人？行，不伤害他们可以啊。”
他的眼神在瞬间变冷，阴森地说：“我可以放了他们，条件也很简单——你，自，杀。”
陈墨心和秦威对话时，褚凡原本拿着手机，充当人肉架子站在那里，目光淡然，仿佛只是在看一场戏。
此时听到秦威的话，褚凡一手架着手机，另一只手伸进兜里，将一把黑色的手枪掏出来，塞进陈墨心手里。
“陈墨心，我给你十秒钟。”秦威抬起茶杯，又啜了一口，笑容中满是致命的杀意，“拿起枪往自己脑袋开一枪，我保你家人平安无事。”
“可如果十秒之后，你没开枪，那我就引爆炸弹。以后你每年清明除了给你妈上坟，也得给他们两个顺带上一炷香了”
视频里，两个画面并列着，一个是昏迷的冬晓白，一个是熟睡的陈文哲，两人身边都有随时能夺走他们性命的炸弹。
山风在这一刻呼啸得更急，雨水啪嗒落在地面，像是某种倒计时。
周围弥漫着焦灼的气氛，陈墨心呼吸急促，胸口像压着巨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手机上的画面。
“十。”
秦威开始倒数了。
陈墨心如梦初醒，牙齿几乎要咬碎，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他的指尖死死抵在扳机上，却像是灌了铅般僵硬，手枪冰冷的金属贴着太阳穴，冷意从皮肤渗入骨髓，寒意一路钻进心底。
秦威侧着头，神情戏谑，宛如坐在台下欣赏小丑表演的观众。
那双盯着陈墨心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怜悯，只有掠食者看到猎物被自己掌控时的舒爽与玩味。
“怎么了？刚才那么气势汹汹的，现在真给你机会拯救家人，你又不敢了？”
“你手里拿着的可是惟一能救他们的钥匙，别抖啊。九，八，七——”
陈墨心努力深吸气着，想要让手指顺势收紧，可指节抖得厉害，枪口贴着皮肤留下时轻时重的压力，扳机却怎么都扣不下去。
“啧啧啧，你还真是个白眼狼啊，他们两个陪你这么久，你居然不关心他们的死活。六，五，四——”
陈墨心颤抖的嘴唇紧紧抿住，脸色苍白到了极点，额头上青筋凸起，从脸上不停滑落的也不知道是汗珠还是雨水，顺着鬓角流进脖颈。
他的手指僵在扳机上，想要用力，却像是有无数根线从四面八方将其拽住，动弹不得。
在秦威的倒计时中，陈墨心终于承受不住了，喉咙颤抖着挤出声音：“求...求你了...别这样...”
秦威眼中满是大仇得报的快感，身体微微前倾，咧嘴露出讥讽的笑容：“现在知道绝望是什么感觉了？知道求饶了？”
“当时唐华建是不是也这样求过你，你给他机会了吗？”
“年轻人，人情世故这一块，你还差得远。你对别人把事情做绝，那别人也会对你把事情做绝。”
话落，秦威从口袋里摸出起爆器，手指搭在了起爆按钮上，表情也在这一刻残酷到了极点。
“赶紧选吧，我对你已经够仁慈了，刚才说了那么话，额外多给了你十几秒。三——”
陈墨心的双膝不自觉弯曲，脚步变得趔趄，似乎是腿要支撑不住身体了。
他的胸腔急促起伏，呼吸声几乎化为呜咽，雨和汗水浸湿枪柄，手心一片滑腻，传来极度的冰凉。
“二——”
绝望之下，陈墨心的泪水倏然涌出，模糊了视线，声音中所有情绪都已溃散，只剩下哀求：“我...我不行...求你，别逼我了...”
秦威仰起头，缓缓吐出最后一个数字：“一。”
这个数字击溃了陈墨心最后的心理防线，他整个人彻底崩溃，手枪从颤抖的手中滑落，叮当一声砸在地上，哭嚎着对秦威伸出双手。
“呀咩咯！呀咩咯！！！”
“时间到。”秦威冷酷狞笑着，重重按下起爆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轰！！！”
毫无征兆，秦威按下起爆器的刹那，他所在的茶室猛然一震，天花板吊灯剧烈摇晃，几只瓷杯从桌上跳起来砸碎在地面。
秦威整个人愣住，笑容僵在脸上，手里的起爆器还保持着按下去的姿势。
他先是怔了几秒，随后眼睛睁大，迷茫地抬头看向天花板。
“......什么逼动静？！”
这一刻，刚才还陷入绝望的陈墨心兀地弯下腰，原本撕心裂肺的哭嚎也变成了狂笑声。
“哈哈哈哈哈——”陈墨心笑得前仆后仰，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从眼角往外涌。
他上前狂拍褚凡的肩膀，大笑道：“凡子哥，你是真能绷啊，我刚才演着演着差点都没绷住，你居然跟个没事人似的。”
褚凡只是笑了笑，微微颔首，以示对陈墨心的谦卑。
秦威看这两人一唱一和，脸色顿时发白，手心开始冒冷汗。
再联想到刚才的震动，他低头看向自己脚下，震动的余波让茶几上的热茶洒了出来，滚烫的液体打湿裤腿，他竟全然没察觉。
陈墨心整个人笑得停不下来，那尖锐的笑声就像一根根钢针扎在秦威耳朵里。
他笑到肚子抽筋，声音沙哑，终于是趁着呼吸间歇，接通了一个电话。
“敲玻璃，让她起床了。”
视频画面里，冬晓白贴伏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
直到有人敲了车窗，原本“昏迷”的她抬起头，随手一扯，缠着手和方向盘的胶带应声断裂。
从断裂口的质感看，那压根就不是什么胶带，完全是纸糊的。
冬晓白用手理着有些乱的头发，接过车外的人递来的手机，轻声说道：“少爷，结束了吗？”
陈墨心懒洋洋笑道：“嗯，结束了，辛苦你大晚上陪我演戏，你赶紧回家休息吧，我这边还有点事要忙。”
“好，那你早点回来。”冬晓白对着镜头摆摆手，下车走了。
冬晓白这边画面黑了。
陈文哲还在床上睡得正香，不过画面也很快黑了。
褚凡见此，对陈墨心颔首说道：“两边摄像头都收回来了，冬晓白那边好处理，令尊床底下的炸弹模型，可能得麻烦您亲自收拾一下。”
陈墨心轻快地拍了拍褚凡的胳膊：“没事，我家里你不用管，我自己回去收拾就行。”
秦威看着眼前急转直下的情景，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脑门上青筋暴跳。
他的呼吸已经乱了，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滴落，眼神充满不敢置信。
“这到底...怎么回事？！”
陈墨心看向屏幕另一头的秦威，笑眯眯地说：“你是不是真以为，自己收买人心那一套特别厉害？觉得只要抛点甜头，捏住把柄，就能控制所有人，让对方跪舔你？”
“前段时间，褚凡不是给你老婆孩子孝敬了一些礼物嘛，首饰手表什么的。”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顿，玩弄般吊住秦威的胃口，这才继续说道：“他送你家人东西前，都先让我经手过，让我留下了可以用于隔空转移物体的灵能印记。”
一瞬间，秦威只感觉脑海一片空白。
刚才怪异的轰鸣声似乎仍在耳边回荡，秦威两眼死死盯着陈墨心，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陈墨心唇角上扬，露出充满玩味的笑容：“你刚才施压的模样，还有按下起爆器的动作很帅——只可惜，炸掉的不是我家人，而是你自己的家人。”
秦威瘫坐在椅子上，脸色灰败，他的嘴唇哆嗦着，心脏像是被人掐住，几乎要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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