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沐泽EL
他不是千仞雪，没有武魂殿少主的光环，没有千道流那样一位祖父保驾护航。他甚至没有一个真正安稳的归属。
他所有的一切，力量、地位、乃至生存的资格，都是靠着自己一次次在生死边缘挣扎换来的。
在天斗城，他在千仞雪面前维持那份“不变”，或许是因为千仞雪从某种意义上代表了武魂殿，代表了那个他曾经熟悉、却又必须保持距离的过去。
那份“不变”，可能是一种伪装，也可能是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某种单纯时光的留恋。
但当他真正面对这个世界的残酷，面对神考的生死考验，面对冰龙王与火龙王的牺牲，面对她这个状态极不稳定的罗刹传承者时，他早已没有了任性的资格。
他必须冷静，必须理智，必须强大，必须承担。因为一旦行差踏错，付出的代价将是他无法承受的。
比比东看着玄冥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了那冰冷表面下所承载的重量。
他早已不是那个需要她偶尔操心、甚至觉得有些头疼的倔强少年了。
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以一种近乎残酷的速度，成长为了一个必须独自面对风雨的男人。
这份认知，让她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里，又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疼和……愧疚。
她似乎，从未真正理解过他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她甚至一直都打心底里觉得玄冥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对不起……”比比东的声音低不可闻，这句道歉包含了太多，为她之前的失控，也为她长久以来的忽视。
玄冥摇了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
他不需要她的道歉。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好也罢，坏也罢，都是他应得的。
他再次向她伸出手，这一次，掌心向上，是一个邀请，也是一个承诺。
“选择已经摆在你面前了。要走哪条路，我陪你。”
不是引领，不是拯救，而是陪伴。
无论她选择继续在罗刹的疯狂中沉沦，还是尝试抓住那一线生机，他都会在她身边。
这是他唯一能给出的，也是他选择给出的。
比比东看着那只骨节分明、蕴含着强大力量的手，又抬头看向玄冥那双平静却坚定的眼睛。
许久，她缓缓抬起手，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
指尖微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安心的力量。
“好。”比比东轻声说，这一次，声音里不再有迷茫和痛苦，只有一种破釜沉舟后的平静。
“我们……一起。”
……
神界，宏伟神殿之中。
光镜内映照的景象已然定格——比比东将手放入玄冥掌心，两人达成了某种共识。
殿内一片寂静，几位神王脸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讶异。
“倒是……小瞧他了。”邪恶之神摩挲着下巴，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中带着一丝难得的认真，“本以为他会用更强硬的手段压制罗刹邪气，或者试图用力量强行净化。没想到……”
“他选择了最艰难，却也最根本的方式。”生命女神轻声接话，翡翠般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赞许，“他没有试图去拯救她，而是让她自己做出选择。他给予的不是怜悯或说教，而是平等的理解和陪伴。”
善良之神微微颔首：“直面现实，不回避，不退缩，将选择的权力和责任交还给她自己。这种方式，比任何强行干预都更能触及根源。只是……”
修罗神冰冷的血色眼眸注视着光镜中玄冥那平静无波的脸，缓缓开口：“他清楚后果。”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准备好了承担任何结果。这份心性……”
他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但其他几位神王都明白他的意思。
玄冥展现出的，不仅仅是力量和天赋，更是一种远超年龄的成熟与决断，一种对自身和他人命运的深刻认知与担当。
他并非莽撞地冲入危局，而是以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选择了最难走、却也最有可能真正解决问题的道路。
“难怪我们的老朋友会为了他豁出一切啊……”
第341章 稳住局面
……
待比比东冷静下来后，玄冥带着她找到了古月娜。
三人来到教皇殿一处僻静的偏殿，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窥探。
听闻玄冥说明来意，古月娜的目光落在比比东身上，那双能洞悉本源的银紫色眼眸微微闪动，仔细感知了片刻。
“罗刹的恶念，果然根深蒂固，与她自身的执念几乎纠缠成了死结。”古月娜轻声道。
“这股力量在不断地侵蚀她的心智，放大她的阴暗面，若不能解决，彻底沉沦只是时间问题。”
她看向玄冥，直言不讳：“这件事，单纯依靠力量压制或净化，确实难以根除，罗刹神力本质诡谲，强行剥离甚至可能引发更剧烈的反噬。不过，我确实有办法。”
古月娜沉吟片刻，伸出两根纤长的手指，“有两种方案。”
“第一种，放弃罗刹神考。我可以动用龙神之心部分本源力量，结合我自身的创生神格，强行将她体内积累的罗刹神力与恶念剥离、清除。
这是最安全，也是后患最小的方式。一旦成功，她将摆脱罗刹的控制，虽然会失去这部分力量，但至少能保住性命和清醒的神智。”
她顿了顿，看向比比东，“原因很简单，无论是过去罗刹神的行事准则，还是如今这传承显现的特性，其倾向都很明确——制造混乱，散播死亡。
除非你彻底抛弃理智，沦为只知杀戮与毁灭的疯子，否则罗刹恶念根本不会真正认可你，更不会让你通过后续的考核。”
“你现在的状态，不过是它用来蚕食你心智的温床。接下来的罗刹第八考、第九考，内容只会更加极端、恶劣，极可能会直接要求你掀起席卷大陆的浩劫，用无数生灵的鲜血与哀嚎作为祭品。
如果你届时无法完成，或者心生抗拒，积蓄已久的罗刹神念恐怕会毫不犹豫地将你反噬，吞噬你的一切作为养料，然后潜伏起来，等待下一个更合格的传承人。”
然而，比比东几乎是想都没想，紫眸中闪过一丝决绝，断然拒绝：“不可能！我绝不会放弃罗刹神考！”
为了这份力量，她付出了太多，隐忍了太久。这是她向过去复仇、掌控自身命运的凭依。
更何况，她深知千道流正在不遗余力地辅助千仞雪，天使神考的进度快得惊人，短短数年已完成五考。
若她此刻放弃罗刹神位，无异于将未来的主动权拱手让人，将自身的生死荣辱系于千仞雪一念之间。
这是骄傲如她绝对无法接受的结局。
古月娜对于比比东的拒绝似乎并不意外，她早就料到会是这样。
她收回一根手指，只剩下第二根竖立着，语气依旧平淡无波：“既然如此，那就只有第二种方法了。”
她的目光扫过玄冥，“换一个神祇传承，而且，这份传承，需要和罗刹神类似，且比罗刹更强，更霸道，足以压制罗刹。”
玄冥眼神微变，“修罗？”
古月娜微微颔首：“正是修罗神位。”
“罗刹的恶念，源自世间最深的怨毒与憎恨，其神力阴诡歹毒，最擅侵蚀心智，扭曲灵魂。寻常神圣之力难以根除，强行净化极易引发更剧烈的反噬。
唯有以更霸道、更纯粹的杀戮与审判之力，方能以力破巧，强行压制乃至逐步磨灭其本源恶念。”
她看向比比东，语气凝重：“修罗神，执掌杀戮与审判，其神力至刚至正，专克一切邪祟阴毒。更重要的是，修罗神位阶远在罗刹之上，其力量本质对罗刹神力有着天然的压制力。”
“若你能获得修罗神考，以修罗神力为根基，逐步蚕食、转化体内的罗刹神力，便有极大可能，在保留你绝大部分力量的前提下，根除罗刹恶念的侵蚀，甚至将罗刹之力化为己用，成为你自身力量的一部分。”
比比东眼眸闪过一丝亮光，随即又黯淡下去，“这种时候，我怎么去找修罗神的传承？”
古月娜微微一愣，“你没告诉她吗？”
玄冥摇摇头，他也没想到比比东的罗刹神考会出这种问题。
古月娜迎着比比东投来的疑惑目光，平静地解释道：“修罗神挑选继承人的方式与其他神祇不同。凡是拥有杀神领域的人，都有资格开启修罗神考。这是一种……广撒网的传承方式。”
她顿了顿，继续道：“你早已获得杀神领域多年。只要你能将杀神领域修炼到足够强大的程度，达到某个临界点，自然就能引动修罗神念，降下神考。”
“不过……你的杀神领域，长期浸染在罗刹邪气之中，其本质早已不再纯粹，甚至可能已经被罗刹恶念污染。”
“先不说你能不能引动修罗神考，就算能，如今你体内盘踞大量的罗刹神力，修罗神念一旦降临，这两股力量怕是会在你身上打起来。”
“神力冲突……你会死的。”
古月娜的话让偏殿陷入沉寂。
沉默片刻，比比东不甘地握紧拳头，“难道就真的没办法了吗？”
“有。”玄冥说道。
“？？？”
古月娜微微一怔，比比东也有点懵。
有办法你说啊！
“你们也没问我啊。”玄冥说道。
古月娜眼角微微抽搐，“那你的办法呢？”
玄冥顿了顿，“我的杀戮领域，本质比你的杀神领域更纯粹，也更强。我可以将它暂时与你共享，以此为屏障，压制你体内罗刹恶念的活性，减缓它对心神的侵蚀。”
“同时，借助我的领域之力，我可以引导你，将你的杀神领域锤炼到前所未有的强度，甚至……逼迫它发生某种适应性的变异，让你可以接受修罗神力。”
“但这需要时间，而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慢慢来了。”
这第三考的考核时间只有一年，比比东的杀神领域已经被罗刹恶念侵蚀影响，朝着罗刹领域变异了，要帮她把扭曲的杀神领域扭转回修罗领域的方向，难度很大，他也不知道需要花多久，但一年时间肯定是不够的。
“你的修炼方向从一开始就被罗刹神给带过去了，和修罗神不沾边，你的杀神领域，说实话……”玄冥顿了顿。
“很垃圾。”
比比东神色一滞。
你这混蛋说话能不能委婉一点？
玄冥神色不变，继续道：“你的杀神领域锤炼的不是杀意，而是邪念之力！所以哪怕你的修为高出唐昊那么多，你在气势上也远不如唐昊。”
“杀神领域的杀意，是简单直接，霸道甚至狂暴的！但罗刹的邪念之力，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搞小偷小摸的。”
“二者的气势压根就不在一个档次。”
“简单来说，一个喜欢正面刚，一个喜欢耍阴招。”
“再直白一点，你有点怂，战斗的时候豁不出去。”
比比东脸色一黑，紫眸中闪过一丝屈辱和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戳穿真相的无力感。
她知道，玄冥说的是事实。
她的力量，确实更偏向于诡谲、侵蚀、操控人心，而非堂堂正正的碾压与毁灭。
这种特质在很多时候让她无往不利，但在面对真正纯粹、一往无前的杀戮意志时，确实显得……底气不足，甚至有些上不得台面。
“那你的办法呢？”古月娜问道。
要是玄冥没办法解决，他就不会说了。
“暂时得先把她的杀神领域拉回来一点，然后我才能继续下一步。”玄冥说道。
“你不是说时间不够吗？”比比东说道。
“我说的是，常规办法，时间不够。”玄冥说道。
比比东神色一滞，心底莫名生出一股寒意。
“你……什么意思？”
玄冥顿了顿，“我想，你能猜到。”
“……”
比比东深吸一口气，“可如今武魂帝国……”
“耽搁一两年，不是什么大问题。”玄冥说道。
“我可以帮你稳住局面。”
比比东眼角微抽，“你……帮我稳住局面？”
“怎么稳？”
玄冥唤出血矛，“眼见为实。”
玄冥不再多言，提起血矛，身影一闪便出现在武魂城上空。他悬立于云端，手中的血矛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瞬间吸引了全城所有人的目光。
“他要做什么？”比比东和古月娜也来到殿外，仰望着空中的身影。
只见玄冥将血矛高举过头，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阴沉下来。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聚，雷蛇在云层中窜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但这还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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