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沐泽EL
……
武魂城，教皇殿外。
宁风致站在殿前的广场上，望着远处那依旧弥漫着淡淡血腥气息的街道，心中百感交集。
短短数日，武魂城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
教皇比比东以雷霆万钧之势，亲自出手，联合忠于她的长老，对帝国内部那些在玄冥威慑后彻底暴露的贪腐分子、横行霸道的魂师贵族进行了血腥清洗。
名单上的人，无论职位高低，背景如何，几乎被连根拔起！许多昔日权势熏天的总督、主教，都在修罗魔剑的审判下化为飞灰！
整个武魂帝国高层，经历了一场大地震！
这场清洗的残酷与彻底，让宁风致都感到心惊肉跳。
短期内，帝国的运转必然会受到巨大影响，动荡不可避免。
但宁风致更清楚，长痛不如短痛。若任由这些毒瘤继续滋生，武魂帝国才是真正的危在旦夕。比比东能有如此魄力，行此险招，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而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一切的导火索，或者说催化剂，竟然是玄冥！
是玄冥那毁天灭地的威慑，彻底激发了内部的矛盾，也为比比东创造了最佳的动手时机。
这他忍不住再次审视玄冥与比比东的关系。
他太了解过去的武魂殿了。那种自上而下的傲慢与贪婪，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
高层对于下层的腐败并非一无所知，很多时候甚至是默许甚至纵容，因为他们是最终的利益获得者。从底层搜刮上来的财富和资源，最终会通过各种方式流入上层的手中。
这种根深蒂固的顽疾，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外人的几句话、几次行动就轻易改变？更何况是让比比东这样一位铁血教皇，不惜动摇帝国根基也要进行如此彻底的清洗？
他从未往男女之情方面想过，一是比比东这位铁血教皇的形象与情爱毫不沾边，二是玄冥身边红颜众多，以比比东那霸道强势的性格，若真有私情，岂能容忍？可若不是那种关系，玄冥又如何能对她施加如此决定性的影响？
“宁宗主。”玄冥平淡的声音悄然响起，打断了宁风致的思绪。
宁风致收敛心神，躬身道：“玄冥阁下。”
玄冥看着他，“你倒也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宁风致闻言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丝苦笑。确实，以玄冥如今展现出的实力和影响力，以及他们之间复杂的关联，再维持过于客套的礼节反而显得生分了。
“是我拘泥了。”宁风致放松了些姿态，但语气依旧带着敬意，“只是……此番动荡，牵连甚广，帝国上下人心惶惶。陛下手段酷烈，虽震慑了宵小，但后续的安抚与重建，恐怕……”
“我知道。”玄冥打断了他，目光平静地扫过略显萧条的街道，“刮骨疗毒，总是要疼一阵子的。但这毒若不除，帝国终将自内而亡。”
他看向宁风致，“她有她的决断和手段，但她的行事风格……你也知道。稳定局势，选拔新人，平衡各方，这些需要时间和耐心的事情，就要靠你了。”
宁风致心中了然。玄冥这是在明确告诉他，他需要扮演好“稳定器”和“建设者”的角色，在比比东以暴力破除旧秩序之后，由他来协助建立新的秩序。
“我明白。”宁风致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会尽力稳住局面，尽快让帝国恢复正常运转。”
玄冥微微颔首，“我要回海神岛了，你有什么话要跟荣荣说的吗？”
宁风致听到女儿的名字，眼中立刻流露出慈爱和关切。他略作沉吟，从怀中取出一封早已准备好的信，还有一个样式古朴的锦囊。
“玄冥阁下，麻烦你将这封信转交给荣荣。”宁风致将信递上，语气温和，“告诉她，家里一切都好，让她不必挂念，安心在海神岛修炼。”
他顿了顿，又将那个锦囊递给玄冥，神色认真了几分：“这个锦囊，也请一并交给她。让她……在觉得最迷茫、或者遇到难以抉择的困境时，再打开看。”
玄冥接过信和锦囊，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他能感觉到那锦囊上附着着宁风致一丝微弱的精神印记，显然是特意留给宁荣荣的。
“还有……”宁风致看着玄冥，语气带着一丝郑重，“荣荣那孩子，性子有时候比较执拗，也……被她剑爷爷和骨头爷爷宠得有些过了。若她有什么任性之处，或者遇到了什么麻烦，还请你……多包涵。”
玄冥微微挑眉，“你至于跟我这么客气吗？”
宁风致苦笑，“你如今可是绝世斗罗，更是距离传说中的斗天百级只有一步之遥的人，客气一点，是我出于对强大魂师的尊敬。”
玄冥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他向来不习惯这些繁文缛节，但也能理解宁风致此刻的心情。
总比长老殿里那些看到他都腿软的家伙好。
“荣荣在海神岛很好。”他简单说道，“她比你想的要坚强。”
宁风致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作为父亲，他何尝不知道女儿在成长，只是总免不了担心。
“那就好。”他轻轻点头，“这孩子从小就没离开过我身边太久，这次……”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玄冥打断了他的感慨，“你护不了她一辈子。”
这话说得直白，却让宁风致微微一怔。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
“我明白了。”宁风致深吸一口气，神色恢复了往日的从容，“既然如此，我就不多耽搁你了。”
“再见。”
高空之上，云海之间。
玄冥和古月娜并肩飞行，速度并不快，仿佛在欣赏着下方浩瀚无垠的蔚蓝海洋。
海风拂面，带着咸湿的气息，却吹不散玄冥眉宇间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他望着远方海平面上那座若隐若现的岛屿轮廓，沉默不语。
古月娜侧目看了他一眼，银紫色的眼眸平静无波，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在担心波塞西？”
玄冥没有否认，轻轻“嗯”了一声。
“唐晨的事，总要告诉她。”
“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说。”
他脑海中浮现出波塞西那双总是带着温和与包容的海蓝色眼眸。
这位海神岛大祭司，在他来到海神岛后，对他处处照顾，许多地方甚至超出了她作为大祭司的职责范围。这份情谊，他记着。
如今，他却要去告诉她，她等待了半生的人，死在了他的手上。
哪怕唐晨当时已经堕落，哪怕那是为了拯救比比东、夺取修罗神力不得不为的选择，但结果不会改变——唐晨，因他而死。
波塞西会是什么反应？悲痛？愤怒？还是……仇恨？
她会想为唐晨报仇吗？
如果她真的动手，自己该怎么办？
站在原地让她打一顿出气？这似乎太过矫情，也未必是波塞西想要的。
真跟她打一架？那更是荒谬。波塞西是海神岛大祭司，是海神最忠诚的仆人，也是对他有恩情的朋友。与她兵戎相见，绝非他所愿。
而且，胡列娜、宁荣荣、朱竹清她们还在海神岛上进行圣柱考核。虽然考核内容由海神波塞冬定下，但具体执行和评判标准，很大程度上掌握在波塞西手中。
如果因为自己的事情，让波塞西迁怒于她们，影响了她们的考核，那更是麻烦。
想到这些，玄冥感到一阵棘手。
他最怕的就是这些牵扯到感情的问题，尤其是他对于对方有所亏欠的时候。
第373章 解脱
……
“我去吧。”古月娜忽然开口。
玄冥微微一怔，看向她。
“波塞西打不过我。而且，同为女子，有些话，或许由我来说，更容易让她接受。”古月娜说道。
由她出面，既可以凭借绝对的实力确保局面不会失控，又能从女性的角度去沟通，或许能更好地安抚波塞西的情绪。
玄冥有些心动。古月娜的提议确实是最稳妥的选择。以她的实力和身份，波塞西即便再愤怒，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而且，最近这段时间，古月娜与胡列娜、宁荣荣等人的关系似乎缓和了不少，气氛也比以前和睦了许多，由她出面，确实能最大程度避免波及他人。
但……他转念一想，心中又升起一丝顾虑。
波塞西毕竟是海神岛大祭司，是海神波塞冬在人间的代言人。如果让古月娜这位银龙王，以近乎“威胁”的方式去处理这件事，会不会激怒海神？
毕竟，海神对他一直还算不错，甚至多次暗中相助。因为这件事与海神交恶，得不偿失。
更重要的是……
玄冥摇了摇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不，还是我去。这件事，因我而起，也应由我亲自了结。逃避和推诿，解决不了问题。”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投向远处的海神岛：“该面对的，总要面对。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应该亲自给她一个交代。”
这是他做出的选择，是他亲手终结了唐晨。
这份责任，理应由他来承担。
……
海神岛，海神山。
玄冥与古月娜落在山巅，径直走向那座宏伟的海神殿。然而，往日敞开的殿门此刻却紧紧闭合，一层柔和却坚韧的金色光晕笼罩其上，隔绝内外。
一名身着白衣的侍女恭敬地守在殿外，见到玄冥，立刻上前行礼：“玄冥大人，大祭司吩咐，她正在闭关静修，暂不见客。”
闭关？
玄冥眉头微蹙。他刚刚返回，波塞西就恰好闭关？这未免太过巧合。一种不妙的预感在他心中升起。
他没有多言，只是点了点头，但强大的精神力却如同无形的潮水般，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直接穿透了海神殿那厚重的殿门，朝着波塞西日常所在的寝宫方向探去。
他的精神力融合了海神之心，虽然无法主动操控海神之光，但海神之光对他却毫无排斥，使得他的精神感知在海神岛上几乎畅通无阻。
然而，就在他的精神力即将触及波塞西寝宫核心区域的瞬间——
嗡！
一道温和却不容置疑的金色神光骤然亮起，如同一道屏障，将他的精神力轻轻挡了回来。同时，一个带着几分戏谑和无奈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小子，你这习惯可不太好。未经允许，就用精神力探查女孩子的房间？”
是海神波塞冬的神念！
玄冥嘴角微微抽搐，在脑海中回应道：“少废话。是不是你在搞鬼？”
他怀疑是波塞冬提前将唐晨的死讯告诉了波塞西，才让她避而不见。
“喂喂喂！你小子可别冤枉好人！”波塞冬的神念立刻反驳，语气带着一丝委屈，“本神向来说话算话！说了等你回来自己处理，就绝不会提前多嘴！”
他只是在玄冥离开海神岛后，“恰好”将自己和几位神王通过光幕看到的、关于玄冥的“精彩”经历，包括杀戮之都的覆灭、唐晨的堕落以及最后那场战斗，以一种“客观记录”的方式，分享给了波塞西而已。
他可是一个字都没多说，只是让她自己看“实况录像”。
玄冥自然不信他的鬼话，但此刻也无心与他争辩。他更关心波塞西的状态。
……
海神殿深处，波塞西的寝宫。
寝宫内光线柔和，弥漫着淡淡的海洋气息。波塞西并没有像侍女所说的那样在闭关修炼，而是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床沿。
她身上依旧穿着那身庄重的红色祭司长袍，但往日那双平静而温和的海蓝色眼眸，此刻却充满了迷茫、挣扎，以及一丝……她自己都难以理解的释然。
在她面前，悬浮着一枚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水晶球。水晶球内，正清晰地回放着不久前，在杀戮之都废墟上空发生的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画面中，堕落疯狂的唐晨燃烧残魂与寄生体本源，凝聚出暗红色的昊天真身，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砸向玄冥。而玄冥则化身百米杀戮龙皇战魂，手持血矛，悍然迎击！
最终，血矛洞穿了唐晨的胸膛，吞噬了他的一切……
画面定格在唐晨化为飞灰消散的那一刻。
波塞西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那空无一物的画面上。
她以为自己会痛哭失声，会心如刀绞，会涌起对玄冥的刻骨仇恨。
但是……没有。
预想中的撕心裂肺并没有到来。她的心，仿佛被一层厚厚的迷雾笼罩，感觉到的，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空虚，和一种……难以启齿的……解脱？
是的，解脱。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恐惧和羞愧。
唐晨，那个曾经惊艳了她漫长岁月，让她苦苦等待了数十年的男人，那个她曾以为会是她一生羁绊的人……在他真正死去的瞬间，她感受到的，竟然不是悲痛，而是松了一口气。
仿佛卸下了一个背负了太久的、沉重无比的枷锁。
几十年的等待，换来的不是重逢的喜悦，而是无尽的煎熬和一次次的失望。她恨他的迟钝，恨他的不解风情，恨他让自己在无尽的等待中逐渐耗尽年华与热情。
尤其是在玄冥到来之后，看着这个年轻人为了目标一次次疯狂地挑战极限，不惜赌上性命，感受着自己那颗沉寂已久的心湖因他而不断泛起涟漪……她内心的挣扎和痛苦就越发强烈。
一边是道德和过往的束缚，一边是内心深处难以抑制的悸动与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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