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我的全是别人女友！？ 第136章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愣住了。

　　“当然是和你一起回去啊。”男人一脸理所当然，拍了拍衣袖的薄雪，三月份偶尔还会下一场小雪。

　　“……哦。”

　　雪之下抿了抿唇，转过身，不让清野看到她的表情。

　　四年前一起来东京，四年后一起回千叶。

　　*

　　大学毕业后，就是真正的社会人。

　　世人对待学生和社会人员的方式是完全不同的，从此以后，她不会再被宽容和庇护，她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雪之下雪乃开始继承家里的工作了。

　　雪之下家的工作有两个。

　　首先是县内的议员——这个工作她要慢慢接触，因为政界女性议员很少，也饱受非议，就算是雪之下家，也是由雪之下父亲来担任的。

　　然后就是建筑公司了——公司的事情倒是不难，毕竟她接任的是管理者，是上司，对待大部分员工，不需要去顾虑什么，用原本的姿态去做就可以。

　　一开始她的工作很顺利，大学四年她已经完全熟悉了家里的公司，而且她本身极其优秀，能力出众，又有父母和姐姐时不时的帮忙，可以称得上一句雪天骄，公司的诸多员工都对这位雷厉风行的冷淡社长颇有好感，事业蒸蒸日上。

　　这个阶段的她自信满满，干活也很有热情——连和清野待在一起的时间都变少了。

　　但是刚过两年，她渐渐的感到了力不从心。

　　作为公司的下一任社长，她要面对的远不止员工，还有众多合作商、同行、政府……换句话说，就是要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

　　而且这期间掺杂着利益和金钱，充满算计，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以雪之下雪乃见不得沙子的较真性格，即使有家族回护，也绝对是混不开的，要想在这个黑暗和凶险的圈子中生存，只能改变自己，让美丽纯净的灵魂不断染上污泥，这就是她要背负的责任。

　　雪之下雪乃和阳乃一样聪明，她能想通这种道理，甚至能看穿他人的内心，就算如此，她依然抗拒。

　　她不想改变现在的自己，不想变成自己讨厌的人，可身处这个位置，就必须去改变，去适应……

　　这一天，又搞砸了一批订单的雪之下疲惫的回到了公寓——毕业后她还是选择了独居，因为离公司近，顺带一提，隔壁还是清野。

　　此时，清野正站在一楼的半开放厨房区域，他的面前是冒着白色蒸汽的汤锅，换好鞋子的雪之下刚好看到了他的侧颜，他表情认真，穿着围裙，手上拿着长汤匙。

　　而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清野转头看向她，这双眼眸总是在注视着她，而她，也一定总是注视着这双眼眸。

　　“欢迎回来。”他笑了笑。

　　“嗯……”

　　雪之下雪乃羞赧的放下了包包，坐在了沙发上，这段时间她身心俱疲，连生活和工作都无法兼顾了，所以清野时不时会像这样给她煮晚饭。

　　“对了，刚才忘了说。”

　　清野把锅关掉，放下汤匙，走到了雪之下的面前。

　　忘了说什么？她心里有些疑惑。

　　然后，她看到清野对她露出了明亮的笑容——

　　“工作辛苦了。”

　　雪之下雪乃忽然感到了一阵腿软，她猛的抓紧了扶手，偏过脸去，雪白的侧颜和脖颈一片粉红，良久之后，才小声的说了一句太狡猾了……

　　她认命的叹了口气，随即转过头，用湿润的眼眸看他。

　　“过来，肩膀借我靠一下。”

　　清野被迫照做，雪之下轻声把最近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

　　“明明这是我自己决定要走的道路，现在却想着这些，是不是很不负责？”

　　清野看到了雪乃眼中的茫然和无助，人这一辈子每一次的性格转变，一定都是在矛盾之中艰难做出的，她一方面想得到母亲的期待和认可，一方面却察觉到了世界阴暗的一面。

　　“你如果想按照雪之下家的道路前进，想要有所成就……甚至仅仅是守住家族现有的一切，就必须融入这个圈子，做自己讨厌的事情，待得时间越久，初心就离你越远，说不定以后你都会忘了曾经那个想要改变世界的自己。”

　　雪之下雪乃尾音软糯：“……那要怎么办？”

　　“只要拥有能无视规则的能力就好了，我喜欢现在这个雪之下雪乃，她有些笨拙，不愿意向世界妥协，孤高中带着璀璨，我想让你一直维持原本的自己，所以，这些事交给我吧。”

　　他笑了笑，话语带着难以言喻的安全感，这代表着她的每一个选择都不会招致恶果，因为他会替你解决一切，承担一切……

　　“这样依赖着你，我会变得越来越没用的。”雪之下用小脑袋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

　　“瞧你这话说的，至少你还长得漂亮啊。”清野一脸温柔。

　　……我掐。

　　清野站起来捂着腰，倒吸了一口冷气。

　　下一秒，熟悉的山茶花清香包围了他，雪之下雪乃轻轻抱住了他的腰，声音闷闷的。

　　“……谢谢，就交给你了。”

　　她抬起微红的眼脸。

　　这谁顶得住啊。

　　“嗯，放心的交给我吧！”

　　他摸了摸雪之下的头。

　　于是，就变成两个人搭配干活了。

　　除了应酬与人交换利益的工作，其他雪之下雪乃依旧全部包揽，换句话说，他需要做的……就是喝酒？

　　其实挺轻松的。

　　‘清野’这个名字的价值现在已经远超了雪之下家，很多真正意义上的大家族都想让他转职成大名鼎鼎的赘婿——他现在是可以制定规则的人。

　　在这之后，在‘社长’的酒局交际上，一缕由文豪先生出马，倒上一壶清酒，随口吟诵一句绯句，订单在醉意与风雅间纷至沓来。

　　公司的营收一天天的增加。

　　雪之下雪乃的心情却越来越别扭。

　　各种复杂的情感开始在她胸口盘旋，转来转去。

　　——她一定是开心的。

　　毕竟清野是为了自己才去做这种事情的，她怎么可能不高兴，想要陪着他，想要奖励他……也许母亲说的没错，拥抱了之后，就会贪心的想着更多事情，女人也是一样。

　　——她也一定是愧疚的。

　　她知道，清野是牺牲了自己的时间和精力来帮她的，因为自己的笨拙，清野才不得不这么做，他为了自己背负了很多不该背负的东西，人心的黑暗，令人厌恶的交际……

　　可……不管这是逃避也好，依赖也罢，但至少，这样的生活，其实是很开心的。

　　雪之下一边带着些许忧虑，一边沉浸在了这蜜糖般的美好中。

　　事情的转折在今年十一月。

　　夜深了，雪之下雪乃回到房间，啪嚓点亮了床头柜上放着的台灯，柔和的灯光驱散了黑暗。

　　她躺在床上，在这空白的时间里，不知道干什么好，只是拿出手机，搜索着某个人的名字。

　　清野这个名字早就在各大平台上成为了趋势，她看到了很多报道，大多是捧上神坛的称赞，也有人挖掘出了他喝酒和雪之下家的事情，她还看到了东大文学院院长对此发表了谈论，这是很难得的事情，毕竟像他们这种地位的人已经很少公开宣言了。

　　这位老前辈发出言论的是斥责，说的大抵不好好重振文学荣光去不务正业——就算是想要从政，从东京开始才是最合适的，报恩也有其他方式，就连画画天赋方面也有许多人讨论。

　　自己是不是耽误了他呢……

　　雪之下雪乃凝视着手机屏幕，直到屏幕渐渐变黑，她轻轻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在枕头边，出神的凝望着天花板。

　　清野沐浴在灼灼生辉的照明下，他应该有着辽阔又斑斓的前途。

　　但他却因为自己，被困在了雪之下家……

　　愧疚，难受，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想法，种种念头涌聚成一片乱麻，如果她能像姐姐一样，清野应该就能更轻松做自己的事了吧？是不是让姐姐做这个工作一样呢？

　　她拿起手机，想要给他打个电话，想要听听他的声音，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她还是放下了手机，闭上了眼睛。

　　今晚莫名有种特别疲惫的感觉，身体就像是生锈了一样，异常沉重僵硬，因为支撑着人行动的不仅仅是肉体，还有从内心诞生出的燃料。

　　她必须做出选择……

　　*

　　最近一段时间，雪之下雪乃可以明显感觉到清野手机响起的频率增加了，除了出版的事情，作品的事情，还有那些本来应该属于她的工作，他回家的时间也时不时会变晚，不过他看上去倒是挺愉快的，但她却感觉内心愈发的空洞，甚至产生了隐隐的负罪感。

　　自己的坚持真的有意义吗？

　　依赖着他人保持的骄傲，真的是高傲吗？

　　自己无法达成的目标，借由别人帮助自己，来满足原本的行为，这是不是用虚假的事物蒙蔽，欺骗自己呢？

　　可是，事到如今，她说不出让清野离开的话，因为他们已经在一起如此之久了，离别这个词，光是想想就好像胸口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他当初说十年，当到了这个时间，没有了恩情的他会怎么选择呢？

　　真相有多残酷，美好就有多让人眷恋。

　　加油——她只能对清野说出这种没有意义的肤浅的话。

　　如果是普通的女孩——乃至于雪之下阳乃，面对这种情况都有很好的处理方法，但雪之下雪乃只会暗暗愧疚，给自己带来巨大的心理负担，而且因为她的别扭性格，她会把这种情绪埋在心里，让自己忧郁难受，自我折磨。

　　下雪了。

　　夜晚。

　　清野推门回家的时候，客厅里并没有开灯。

　　站在入口看过去，靠着从落地窗透过来的光，尽管四周一片漆黑，但还是能看见雪之下雪乃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的抿着红茶。

　　她没有做什么，只是静静望向窗外的灯火和飘落的雪花，绚烂的霓虹照亮了她美丽的脸。

　　她似乎听到了脚步声，瞥了这里一眼，这时候清野隐约看清了她的表情，她白皙的面容比平时还要苍白，在黑暗中看起来有着一种异样的晶莹感，苍蓝色的瞳孔无比冷澈，就像是随时会溃散的唯美冰雕一样。

　　清野皱了皱眉，他很少看到这样的雪之下雪乃，这样脆弱如同冰晶一样的雪之下。

　　“那个，雪乃小姐？”

　　“晚饭已经做好了，你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雪之下打断了他，喝完剩下的最后一口红茶，轻轻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而后，她站起身，走到了他的身边，换好了鞋子。

　　两人对上了目光。

　　也许是错觉，黑暗中雪之下凝视着他的眼神，温柔到令人悲伤。

　　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的脆弱笑容，震撼了他的心。

　　“抱歉，我一直在欺骗自己，拖延时间，依赖你的温柔，真正的我太过软弱了，不做出改变的话，会一直这样下去的……”

　　有虚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仿佛是幻觉一样。

　　清野下意识伸出了手，却没有抓住她的手。

　　大门咔哒关上。

　　在这之后，他再也没能和雪之下雪乃好好交谈过。

　　*

　　26岁。

　　12月24日。

　　冬末与新年的交界处，街道仿佛被施了魔法的童话世界。

　　广场中央的巨型圣诞树顶端，水晶星星在寒风中安静地闪耀，戴着鹿角帽的工作人员在人群中穿行，向过往的行人递去温暖的微笑，街头艺人们演奏着平安夜的旋律，悠扬的手风琴声飘向落雪的夜空。

　　白雪铺在屋檐上，情侣们手挽着手，女孩的毛绒围巾上沾着几片未化的雪花，男孩笨拙地替她拂去，换来一个开心的笑颜。

　　在这个夜晚，孤独的人会感到些许的温暖，幸福的人会拥抱得更紧。

　　刚从东京出差回来的清野走在街道上，看到橱窗里包装精美的礼物，会想到雪之下雪乃，看到咖啡店，也会想起雪之下雪乃……他知道雪之下最近在有意的躲着他，也能猜到理由。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世界上最了解雪之下雪乃的人。

　　在她看，我为她牺牲了很多东西，什么时间啊，什么肮脏的交际啊，所以她自责了，并且难以自拔，但是那只是在他看来。

　　清野呼出了一口白雾。

　　的确，如果是一个没有地位的赘婿，做这种事情可能确实会异常疲累，感到痛苦，可他是别人敬酒的那个对象，不是他敬酒给别人，他现在也早掌握了超乎寻常的资源和人脉，所以说起来的话，真的挺轻松的，不想做的事情也完全可以不做。

　　精力确实是浪费了一些，但是人生如此漫长，想要一辈子全身心投入一件事有多难？他也有想要偷懒放松的时候。

　　但雪之下雪乃不明白，她觉得对自己有所亏欠，自我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