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努力小祥
而他之所以没去找雪之下谈心，是因为他也在犹豫，在迟疑。
无论是雪之下阳乃，还是雪之下母亲，都希望雪乃可以不用依赖别人，自己独立的前行。
雪乃也确实是对他有依赖的。
这算不算是一个可以让她试着一个人的机会呢——自己也会有这样的想法，不停地思考。
只是，当时看到的那个虚弱的雪之下雪乃，至今仍停留在他的脑海中。
——不能这么下去了。
他下定了决心。
清野深吸了一口气，松了松围巾，停下脚步。
前方，彩灯如星河流淌，缠绕在每一棵圣诞树上，教堂的钟声在远处敲响，呼出的白气转瞬即逝。
他抬起头，看着闪闪发亮的灯光，过去和雪之下雪乃相处的点点滴滴，接连浮现在脑海之中。
第一次遇到她的憧憬。
在网上夹杂着毒舌的独特温柔。
然后再一次拯救了他。
饿肚子时吃到粥的美味。
出国前两人的离别。
回国后的小脾气和潘先生。
生日时送的礼物。
憧憬着姐姐的她。
担心姐姐的她。
决定和她考一个大学的她。
努力变优秀的她。
担心拖累自己的她。
美丽，正义，温柔，孤高，冰冷，严厉，可爱，怯懦，无瑕，傲娇，脆弱，自卑……仿佛是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改变其姿态的积雪一般。
他的人生处处都是她的影子。
绚烂的灯光中，一抹耀眼的黑色在眼前闪现。
“——？”
就像是命中注定一样，他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那熟悉的倩影。
脚步擅自动了起来。
他奔跑了过去，拨开来去的人群，在他眼中，周围的行人都看不清脸了，只有那道身影是如此鲜明。
但是圣诞节出来游玩的人太多了，周围太过拥挤，他一直和雪之下雪乃保持着一段距离。
她这是……想要坐电车离开？
跟着来到车站，清野有些焦急，她似乎总是这样，一旦把自己和其他人放到同一个天枰，她就会放弃自己。
他看到了雪之下雪乃的身影消失在了拥挤的电车里，好似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内心深处忽然传来针扎般的疼痛，这一瞬间，他忽然明悟了。
啊啊，这些根本都是无所谓的事情吧。
什么依赖，什么独立，什么付出，这些全都不重要，在这个世界上，谁能保证自己一个人就能活下去？大家不都是彼此依存、互相需要吗？
做不到的事情，为什么要强求？在天空翱翔的鸟儿，一定要进入大海才行吗？
他想看到的，是雪之下温柔的笑颜。
他憧憬的，是那个正义想要改变世界的雪之下。
他渴望的——
——是和她一起生活下去。
是这样啊。
这就是他人生的选择。
世界一瞬间开拓了起来。
在电车即将关门的前一秒，清野冲进了电车，车门在身后缓缓关闭。
他选了和雪之下。
但是——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放弃雪之下阳乃和八柰见，这让他有些心虚，难道他的名字以后真的只能改成牛头人酋长了！？
总之，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些。
车厢里到处都是人，清野往中间的位置挤了好几步，四处张望了一圈，他身边人来人往，没有找到雪之下的身影。
清野皱了皱眉，低下了头，就在这时，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映入了他的眼帘，指尖修剪的圆润整齐……这是她的手，不会有错的。
他凝望着熟悉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冒着被污蔑的风险，果断握了上去。
冰凉，柔滑，像是微凉的美玉。
手忽然被握住，她的手剧烈反抗了起来，似乎非常生气，然后，感受到熟悉温暖的她，动作一僵，放下了怒意和警惕，渐渐放松了下来，不过，她还是象征性的挣脱了两下。
两只手相握，挣扎着分离，在空中手指互相触碰，再次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缓缓摇晃的车厢里，他们都看不清彼此的脸，只有双手传达着彼此的心意。
一直到电车到站，两人的手都没有再次分开。
清野和雪之下雪乃走出了车站，这里是比较偏僻的区域，少了一丝圣诞节的热闹。
林立的电线杆，柔和的路灯，街道两边的住宅亮着温暖的灯光，雪之下雪乃跟着他的步调，像是安静可爱的乳猫。
此时的雪之下散发出某种安静的气息，细腻，柔软。
像依赖，像习惯，像舍不得，让人足以回味许久，像温柔的一捧新雪，美丽到让人窒息，说不清，道不明，唯一能肯定的是，它是真实存在的。
他感觉心头一阵发痒，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而在这时，雪之下雪乃也恰好看了过来。
视线交汇的一瞬，她仿佛是受惊的猫一样，快速收回目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的向前走动，慌乱的连手都松开了。
咦？这个女人现在都快三十了怎么还是那么可爱？
雪之下随便找了个就近公园的长椅坐了下来，呼了一口气，眸光倾斜，还是不去看清野，只是淡淡的说：
“清野先生转职成电车痴·汉了吗……”
“即使全世界的人都朝我伸出手，我也能一眼认出你的。”清野站在她的面前。
随口说完，接着，在雪之下雪乃错愕的目光中，清野解下了自己的围巾，轻轻系在了她的脖子上，不过因为因为姿势原因围巾有点歪。
雪之下默默把围巾系好，小声说：“我又不冷……”
她悄悄抬起头，却发现清野直直的看着她，毫不躲闪。
已经下定决心的清野没有一丝胆怯，笑着说：“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像是什么人生的目标啊，时间该怎么度过才算有意义啊之类的事情，外界的看法我也看到了一些。”
“他们说的其实也不算错。”
雪之下瞬间理解了现在的状况，一股钝重的疼痛刺穿了她的胸口，她的手指捏着围巾，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她果然耽误了清野……
“如果我把空闲时间都用来潜心钻研文学的话，一定能写出更出色的作品，超越历史上的那些大文豪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自顾自的说。
“如果我真想从政的话，东京确实是最佳起点，不管是东京大学也好，文学界也好，都和很多政治家族都有联系，他们都愿意与我结成派系。”
雪之下嘴唇微微发颤，围巾仿佛丝毫没有带来温暖，心像是被缠住一样难受——
理智告诉她自己应该给出答案，对他说我一个人就可以，但她早已深陷进和他一起的日常中——
然后，她听到了。
清野的情感话语言语，传到了她的耳中。
“这些未来应该会更光明吧，但对我来说，它们都比不上当初你对我伸出的手。”
她错愕的抬起了头。
看到了清野露出了太阳般的笑容。
雪之下揪着自己的胸口，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这是因为你欠着恩情吗？如果是的话，我可以起誓，你已经……”
“和这些都没有关系。”
清野打断了她，笔直的看着她泛着泪的双眼。
其实他也不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
不过，那些一起度过的日子，期望的未来绝对是无比真实的。
所以，他把所有的感情寄托在言语中。
“该怎么说呢，我希望未来看到的所有景色都有雪之下，四季也是，时间和言语也是，这些都是自我的想法，和所谓的恩情、依赖、家庭都没有任何关系——”
原本堆积如山的，缠绕在心中的各种问题，霎时之间全部崩塌了。
崩塌，粉碎，随风而逝。
留下的，只有皓白的明月，和男人澄澈的微笑。
这样啊……
震撼手腕的感情，震撼颈部的感情，觉得脉搏似乎有自己的呼吸。
心脏剧烈的跳动着——
“作为求婚，这些话真的很糟糕，应该有更好的说法吧……”
雪之下轻轻擦了擦眼角，闹别扭似的说，月光照亮她泛红的脸颊，像是在白瓷上晕开一抹胭脂。
这时，她看到面前的男人俯下身，贴近了他，像是要做什么亲密的举动一样。
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的脸，雪之下雪乃意识到了什么，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像是可爱的小动物一样，紧紧地闭上了双眼，唇瓣在月色下泛着樱色的诱人色泽。
清野慢慢地将头凑了过去。
——但想象中的触感没有传来。
雪之下悄悄的睁开眼，然后，看到了清野温柔的帮她把乱掉的围巾重新系好。
清野眨了眨眼：“咦？雪之下小姐想到哪里去了？”
“……清！野！君！”
雪之下雪乃咬牙切齿的站了起来，就在清野要开口的一瞬间，雪之下忽然揪住了他的领子，向下一扯。
——啾。
那是宛如冬日白雪般纯净虚幻的吻。
雪之下雪乃哼了一声，主动牵起了他的手。
明月悠然的挂在了夜空上。
他们一起踏出一步——
潜伏在心中最深处的，最沉重的感情在唇齿流转——
她会和这个人一直在人生的路上走下去。
雪之下雪乃带着温柔的笑容，低下头，顺着明亮的月光，她似乎看到了有一根红把两人的小拇指连接到了一起。
希望。
这道红线永远不会解开。
*
隔天夜晚，当清野和雪之下雪乃回到公寓的时候，雪之下阳乃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提前坐到了沙发上，他坐在了姐姐的对面，把最近发生的事情依序向她说明，阳乃听着他的描述，一一做出了反应。
“这样啊，清野君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啊。”
最后，雪之下阳乃望向落地窗外的夜空，露出了带有些许惆怅的、复杂难言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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