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这里是婴宁
“那为什么还要取消之前暑假的那次旅游吗?”
哪怕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的时光,但面对着陈君谦的这句旧事重提般的询问,祝问筠还是没能够将心里那时候所产生的诸多复杂想法化成具体的语言和文字去表达出来,一如她那两个月连载的让读者评价风格大变,在投票排名中也掉出了前三的最新章节。
“如果我们两个人之间只能有一次暑假旅行的话,我更希望是十八岁高三结束那一年。”
好吧,又是一个答非所问,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答案。
就算对于经常和祝问筠打交道的陈君谦来说,想要去每时每刻都能了解这个内心活动丰富到令人发指的文学少女在想什么同样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所以眼下他就只能就事论事地去吐槽道:
“但是也没有人规定我们两个就只有一次暑期旅行的名额啊,你想的也太多了。”
“因为有些事情确实就是没有办法预料的,就是要到很久之后才能恍然发现自己已经做完了最后一次那样的事情,见过了那个人的最后一面。”
听到这里,陈君谦还以为祝问筠也在什么时候被传染了呦呦病毒,结果下一秒钟就又听见对方开口道:
“就比如我们两个现在根本就不在一个学校这件事。”
“不不不,这个还是可以预料到的吧,毕竟划片就是会把你家给划到津中那边去。”
“……但是你之前不搬家的话,就不会这样了。”
“所以果然还是很在意一个人在津中这件事啊喂。”
“不然呢?”
第一次的,祝问筠在陈君谦的面前展现出了性格中无比糟糕那一点点侧面,即便是在新的初中那边也依然习惯了下课后跑到楼道口那边蹲坐着去观察人类的女孩子只是盯着自己面前的空白稿纸,像是在凝望着在山的那边铁青着脸给她的幻想也打了个零分的存在一样。
但就像在学校时面对着许幼薇和林沐的情况一样,陈君谦再一次地拿出了名为社团的解决措施,只能说不给这群女孩子们找点事做的话,她们确实是能够上房揭瓦的存在,就连一向安安静静的沐沐都快把许幼薇给带坏了。
“社团?外校的学生也能加入吗?”
“反正到时候我是部长我说了算,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参加吧?”
强硬地将话题的主导权再次掌握到自己的手上,陈君谦就这么向对方发送了自己的邀请。
“……来。”
祝问筠确实没有拒绝的理由,毕竟林沐和许幼薇都已经加入了,只是心里同样下意识地以为这不过又是一个学习会的翻版。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确实值得参加。
因为她当然同样会害怕,会害怕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像杂志上那些太多的青春疼痛文学中所描写的一样,在童年结束后就联系渐少最后终于失之交臂。
当然了,这同样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因为在陈君谦本人的社团计划里,祝问筠确实是那个不可或缺的重要存在,最重要的主笔位置一定是她才行。
哪怕已经重生了三年多,陈君谦也依然没有想好自己的未来到底要去从事什么职业。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
他应该……绝对不会再去当文字方面的工作者了。
名为【修罗场进行中】的成就今天也在嗜血般地闪烁着隐隐的微光,站在了上帝视角的它再一次地觉察到了又一块多米诺骨牌的补全,它仍然在等待着一切被推翻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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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陈君谦手头上要做的事情主要有两件。
其一便是原定世界线上会在今天晚上将在耐磨厂的第三车间内发生,让他的整个前世命运就此改变的生产事故。
坦白地说,由于前世他并不在场且年龄不大的关系,大人们又会自然而然地对意外本身语焉不详地一笔带过,但只从当时的伤亡状况以及陈君谦自己在火化前最后一次和双亲遗体告别时,仍然在入殓化妆后能看到的支离破碎的伤痕痕迹来看,应该是员工在操作大型机器失误,出现了被意外卷入其中的状况,他的父母则是意外的受害者,毕竟两人都是厂里的老员工了,前者还是车间主任,大部分情况不会亲自去上手操作机器。
而从事后厂里发出的公告来看,其中同样有着机器原本就存在老化隐患、安全保障措施不过关等等等等其他事项,那台机器在那个时间点就是存在着相当大的风险,或者说会在今天晚上达到运载极限的,所以就算他的父母这个时候已经都不在车间的那个岗位上,也大概率会有着其他的受害者出现,这才是陈君谦会选择如此做的关键原因。
至于为什么不提前和厂里说明,那就只能说在具体的事件真正发生之前,他这种从来就没去过车间一次的小孩子的话并没有什么份量,更何况在事故的调查结果中来看,当时的员工也存在着操作不当的现象,二者合一才导致了意外的发生,所以在陈君谦的设想中,今天晚上仍然会有小概率的可能出现机器出现故障但是人员无事发生,就只是和过去一样让人报修的情况。
如果是这样那肯定是最好的。
毕竟要到晚上才能验证,所以陈君谦就一面相对轻松地抱持着这样子的想法或者说祈愿,一面开始处理起他今天要做的第二件事情来,也就是和许幼薇说好的买自行车。
其实仔细想想,他和三个女孩子中的任何一个都是经常逛超市的关系,只是买的东西各不相同,不过最近这一年多确实是和许幼薇一起逛的最多,毕竟两人还得为了世界末日做准备。
在二零一二年十二月二十一日真正到来,在世界末日的传言真正被证伪之前,他们两个人还是会心照不宣地把这个玩了足足快两年的角色扮演游戏给继续玩下去的。
“钦钦、下午好——”
对于和陈君谦两个人出来买自行车这件事,许幼薇同样是一扫在学校内的阴霾,整个人重新变回到了他最熟悉的小学放学后能带着他满城市跑的元气满满的模样,和陈君谦刚一见面就十分有精神地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便直接小跑了过来站在他身边。
“去哪儿去哪儿?”
“找一家品牌的专卖店吧,毕竟至少要用三年呢,感觉还是得买一辆结实一点质量好一点的,反正我妈给的预算肯定是足够的。”
“嗯嗯,还要带座!”
“那肯定的,走吧。”
“对了对了,我听说三轮车骑多了之后学自行车会感觉有点不适应,是这样子的吗?”
“有肯定会有一点啦,毕竟两者的平衡方式不一样,不过我自行车骑的也挺好的,今天买完就能带你,信不信?”
“信啊,只要钦钦敢带我,我肯定就敢坐,你当时骑着三轮车在乡下兜风的时候我不就也直接坐了嘛,这有什么不敢的。”
说到之类,许幼薇自己又是陷入到了对某个问题的思考当中。
“不过我一会儿是跨着坐还是侧着坐比较好呢?”
“原来是在纠结这个吗?”
“对呀,因为感觉跨着坐有点像是小孩子了,不过好处是可以从后面抱着钦钦的腰,侧着坐虽然有点危险,但是感觉会更像大人一点,而且拍照也好看。”
“如果是今天的话,我觉得呦呦应该侧着坐好一点。”
“为什么呀?”
面对着许幼薇的询问,陈君谦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伸出手去扶着面前少女的两边肩膀,手腕稍稍用力地将她整个人在原地转了个身,鹅黄色的裙摆随着这个动作在风中俏皮地飞扬了起来。
“因为呦呦今天穿了一件很好看的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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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知道的与不知道的(二合一)
顾林果家里的时间总是互相错开的,明明是同一屋檐下生活的三个人,但彼此却好像是各自生活在地球的大洋两端的不同时区一样,特别是对于她的父亲和母亲而言。
不过很久之后顾林果才发现,其实就算没有时间上的错位,这两个大人也是在有意地避开着彼此的。
父亲吃饭的时候,母亲就去做别的事情。
等他离开饭桌了,她才会开始吃,而且一定要坐在和他相对的另一头,好像就连丈夫刚刚坐过的椅子都不想再坐一样。
他在阳台上,她就在屋子里,他在屋子里,她就到阳台上面去,似乎两个人是两头身形远远超出顾林果所能观察到的庞然大物一般,只要站在一起,肢体就会不安地碰撞到一块去,头顶的空气也完全不够他们两个人共用。
但就算是这样,他们两个人也依然以夫妻的身份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和她共同组成了一家三口的生活模式。
其实顾林果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两人发生口角或者争执了,就像她此前所描述的那样,这种事情的结果一定会是双方都忘记了最开始争论的是什么,每一次的母亲都会和对待她一样,陷入到那种绝不道歉也绝不说话,只用看着对方难受来拼命虐待自己和对方这种方式将局面拖到无解的死局。
毫无疑问,那句‘能哭的地方就只有卫生间和爸爸的怀里’对于顾林果而言才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伪命题。
如果代入到她家里的情况的话,应该是‘爸爸能哭的地方就只有卫生间’才对。
就连顾林果自己都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她有一次凌晨起夜的时候就在那里听到过父亲的声音。
那是属于一个中年男人的低低的喑哑的,安静的疲惫的哭声。
所以,单从这方面来说,一家三口的眼泪份额早就应该被两个大人全部用完了才对,没有眼泪储存,也没有哭泣的地方,更没有哭泣的缘由的顾林果就这样子丧失掉了哭泣的能力,或者说权利。
但是从这个月开始,顾林果却感受到了某种异样。
因为他们两个人又开始发生非必要的接触了,就像是明知道结果会变成那样但还要一头撞上去的受虐狂一样。
坦白地说,事件的缘由是和她相关的。
毕竟在这个家里能让两个人产生微弱联系的就只有她了才对,就像一家三口的宣传画里总是父母一人一边地牵着小孩子手的设计一样,顾林果很怀疑把中间的那个小孩子那个自己去掉之后,他们是到底继续牵手,还是就此干脆利落地分道扬镳?
就和顾林果很早之前就预料到的情况一样,对于陈君谦的突然出现,母亲当然会毫不吝啬地给自己记上一大功的。
其实有时候顾林果自己都想不清楚对方的思维模式。
如果自己的成绩进步,那就是在上的辅导班起了作用,就是她花的钱起了作用,就是她本人起了作用。
而如果成绩退步的话,那一切的中间部分就此省略,总而言之就是顾林果自己的问题了。
顾林果想了很久,觉得她应该从上学到现在,最好从第一次考试开始就科科满分,成为一个生而知之的天才,对方说不定才会愿意将功劳分润给她本人一点。
不过在过了几次自己的生日之后,顾林果就又觉得哪怕如果是这样,母亲大概也只会堂而皇之地将原因归功于自己的基因优秀了。
当然了,母亲应该是不知道所谓的基因的,她应该还是会说那句‘孩子是母亲十月怀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所以肉的功劳自然是母亲的功劳了。
好吧,将话题说回来,每个学年的开始对于顾林果的母亲而言都是一次总动员的时机,特别是对于在上个学期的期末考试中确实取得了进步的女儿,中年的女人一方面高度肯定了对方在暑假时也没有忘记学习,时常和陈君谦共同开学习会的精神和行为,一方面又自然而然地希望了在下学年能更进一步朝着对方的成绩继续努力的想法,同时还表彰了一下自己在其中的作用。
不过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之前从来没有在这种时候发过言的父亲第一次地说话了:
“别给孩子太大压力,慢慢来吧。”
有一说一,就连顾林果自己都对父亲突然会说这种话有点惊异了,她甚至在某一瞬间产生了对方是不是有了什么底气,或是找到了应对母亲的办法。
但很快她就又重新失望了,因为对方依然拿母亲的惯用招数束手无策。
不过这也是他们家的经典场景了,面对着跳过一哭二闹阶段直接上吊的妻子/母亲,他们这对父女在过去的几年里早就已经习惯了,所以刚才的那句话算作什么呢?
很久之后,顾林果才听见了父亲出门前的最后一句话:
“果果,爸爸去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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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除了老妈之外,还能有第二个把陈君谦给带进耐磨厂厂内的人选的话,那毫无疑问就是眼下这个正侧着坐在他自行车后座位上的女孩子了。
其实倒也不是说偌大一个耐磨厂里所有员工就全部都认识对方是董事长的女儿,主要是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不愿意先一个人回家的许幼薇很多时候都是会在这边磨磨蹭蹭到跟着父亲的车一起回去的,所以各处的门卫和保安基本上都是认识她的,带着陈君谦刷脸进去完全没问题。
时隔将近一年重新回到这里,陈君谦确实还真的生出了几分想要去看看他生活了十二年的老房子的心思,不过毕竟他自己也不清楚意外的具体时间,所以也就只是想了想,果然还是应该先去事发地点蹲守着看一看比较好。
对于陈君谦要跑去生产车间这种事,许幼薇虽然有点意外,但是也没有特别在意,好像确实会有男生对这种轰隆隆作响的巨大机器感兴趣,而且平日里确实也会有在这里通宵值班的员工将不放心一个人在家的子女给带进来,毕竟厂里的机器都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生产的,每一次的关停都可以说是巨大的损失。
“钦钦为什么会想要跑到这边来呢?”
“因为我爸被调走去唐山之前就是这个车间的,最近要写一篇和父亲相关的作文,所以想来看看他之前的工作环境之类的。”
面对着许幼薇的询问,陈君谦只是随口编了个理由敷衍过去,全部的注意力依然集中在面前的好几条生产线上,试图去从中找到大概率会在今晚发生意外的那一条。
坦白地说,这大概是陈君谦重生之后最紧张的几个时刻之一,毕竟系统的【多才多艺】中也不会包括车间安全和生产知识,眼前的这些机器在他眼中完全是陌生的,他既看不出来是哪里会出问题,也并不清楚出了问题要怎么解决。
一点一点地去从最不想回忆的那段记忆里去从中挖掘出可以用到的信息,努力地回想着在父母的遗像下面晃动着的那些模糊身影和面孔之间的谈话,厂里事后出具的事件调查说明与结果公告。
“附近员工未第一时间按下急停按钮……破碎机防护罩连锁装置未及时维修导致失效……清理破碎机出口处卡料时为节省时间直接选择用手掏取……”
急停、急停按钮。
就算身边跟着整个厂里的‘大小姐’,但看着对方完全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的新鲜模样,陈君谦倒是没有去问,而是跑过去问了问旁边经过的另一名员工。
结果对方好像看他年龄不大,以为他要乱按这种东西,居然打了个哈哈就过去了,只能说还是在公共场合乱按诸如火警报警按钮的熊孩子太多了,让陈君谦都有点无奈。
不过好在转悠了一会儿之后,陈君谦还是遇到了和他父亲相熟的工友,顺利地从对方的口中得到了想要的信息,顺带着还问明了破碎机所在的生产线是在哪里,然后便拉着到现在还没搞清楚他在干嘛的许幼薇跑了过去。
当晚八点十五分左右。
从本周一开始连上了六天大夜班的顾勇正强打着精神继续着生产线上的作业,高强度的重复性作业和困倦的大脑让他的判断力和反应能力都出现了明显的下降,以至于在面前的机器发生卡料时,他并没有按照规程去进行停机,而是直接打开了防护罩。
如果该机器的防护罩连锁装置在这时候是正常运行和工作的话,那么他这样的行为也只是为了节省时间的不当生产行为,但在今天这个时间点运行到了某个极限的连锁装置却已然罢工,并不能够自动触发开门断电的保险作用。
同时,机器也并没有安装第二重的红外感应急停系统,无法做到监测到人体靠近即自动停机。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疲惫的中年男人自然而然地往里探进半个身子,朝着最里面的卡料将右手给伸进去的时候,里面的刀片依然保持着工作状态的超高速旋转之中。
车间上的各条生产线上依然各司其职,没有任何员工注意到了这边的意外。
但陈君谦显然并不在其中。
“把身子收出来!”
几乎是在瞬间爆发出了比两年前的踩踏事件时还要洪亮上几倍的音量,陈君谦的这一声差点把待在他旁边的许幼薇都给吓了一大跳,连忙是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
而就在他开口制止的同时,陈君谦的手指也直接干净利落地按在了旁边的急停按钮之上,一整条生产线上的机器在这一瞬间全部熄火,传送带缓缓停滞,位于其他部分的所有员工一起惊愕地抬起了头,想要去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情况。
半个身子位于破碎机内部的顾勇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背部登时就惊出了一层的涔涔冷汗。
此时此刻,锋利的刀片已经在他的前端手臂和手掌部位刮出了两道血痕,如果不是他刚才在那一声的大喊声中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如果不是内里的旋转刀片在瞬间就已经停止了下来,后续的结果他已经不敢多想了,整个人几乎是脱力般地从里面跌坐到了地面之上,头顶明黄的安全帽同样带上了几道刺眼的白痕。
“怎么回事?”
“那边怎么了?”
“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