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女人,都是我装的? 第28章

作者:覆酒

  因此她才会在目见那抹异常后循声跟进,哪怕心知不易,也要当机立断。

  凭借超然的感官,夏洛蒂能够确认这位塔隆先生的肉体仍处在枪械的杀伤范围内,底气与自信由此心生。

  所以,比及鲁莽的贬义,少女更愿美其名曰——

  勇敢。

  而眼前呈出的事物便是勇敢者的奖励。

  悉听着周遭的脚步,确认了短时不会受到影响,夏洛蒂戴上白纱的手套,取出此前所获的匕首,利落地划开了男人的衣袍。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个不算鼓囊的皮夹,打开卡扣,数张面额不小的纸钞随指尖的拨动飒飒作响。

  总共......二十金镑?

  微微张开粉唇,内心的雀跃宛若生花,果然,行侠盗之举才是赚钱最快的方式。

  毫不在意血迹的沾染,她继而向内摸索,从中寻到了一盒卷烟和几根用剩的火柴。

  除此之外,还有半本破旧的笔记与部分杂物,也不急于翻看,夏洛蒂只是将之置入皮箱,以待合适的时候再次检查。

  就此将其余物件放回原处,再将匕首刺入男人喉间与耳部的伤口,横割竖切,致原本的形状浑然不复。

  做完这些,她拭了拭血迹,让塔隆完好的左手握住匕首,制造出自相残杀的痕迹后方才起身,环顾四周。

  虽说一开始只是临时起意,但在瞧见那被杀害的无辜民众,少女还是有些不忿的,这也是她选择动手的理由之一。

  本是有心离去,可余光的一瞥,却让夏洛蒂发现了异常。

  不知何时,那遍布前者躯体的绿鳞愈渐黯淡,不仅失了油亮,连覆盖的部位也不住减少,到了最后,对方所有的皮肤已然蜕变成了寻常的色泽。

  非凡者显示在外的特质会随本体的死亡而消褪吗?那如果消褪,又会以何种形式进而保存或转化?

  就像落叶归根,哪怕经由风化,逐级分解,她也始终相信一个事物不会无故泯灭,总归是有迹可循的,

  恰如眼前那逐渐渗出体外、拳头般大小的灰白团块,它的表面光滑透明,整体柔软有质,就像海鱼产下的湿卵。

  这是精英掉落的素材?

  在缺少信息的处境下,夏洛蒂下意识就想起游玩类魂游戏的经历,也做起了浅层的推敲与拓展。

  哪怕思路有些天方夜谭,可有想法总比无作为好,换而言之,塔隆就像出门前的新手教官,他不算弱者,但奈何夏洛蒂是个高玩,无伤足以通关。

  通常的情况,殉道者往往会掉落持有的武器和力量的根源,而这团湿卵明显更偏向于后者。

  带着一丝好奇,怀揣些许戒备,她用手杖的尖端触了触前者。

  登时,一阵沉郁的嘶哑便穿透鼓膜,回荡在夏洛蒂的脑海,紧跟着,痴邪的呓语亦是在少女的心绪不断泛开。

  恍惚间,她似是看到了一片昏暗厚重的海洋,一阵停滞流动的浪潮,一双深幽鼓胀的眼球。

  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实,少女的皮肤愈渐干涩,愈渐油润,一片片绿鳞生根发芽,覆着脖颈一路向下。

  只是——

  “呵,起开。”

  微沉的嗓音蕴着不耐,就像拂去灰尘一般,夏洛蒂嫌恶地抽离手杖,指尖仅是轻轻拭过脖颈,就将这似真似假的感触连带朦胧的呓语一同剥离身外。

  实话实说,哪怕听闻这些痴狂污秽的声音,她也没受到太多的影响,大概就像听了一阵嘈嚷的噪音,除了不适,别无他感。

  其次,这些绿鳞可太丑了,既不优雅,也不美观,甭管什么途径,夏洛蒂可不想任由着它取缔皮肤。

  丑拒。

  摒去思绪,她屈伸右臂,将湿卵随手扔进皮箱,临时供以存放后便不再理睬。

  可以确认,这一素材的确有着非凡的灵性,多半和莫桑女士提及的魔药主材有所相近,既是如此,那她也有了踏入非凡世界的敲门砖。

  拉低帽檐,重新走回敞亮的街道,在行走间逐渐改变步态,让气质与身形判若两人。

  这虽然骗不过非凡者的耳目,但晃过寻常的眼线绰绰有余。

  喊住一辆临近的马车,慷慨地给予了些小费后,夏洛蒂便承蒙着对方的千恩万谢,离开港口的地块,向着玛黑区周转前进。

  出于谨慎,她还在中途特意换乘了两次,让每位车夫的记忆都不尽相同,无法推敲出自身的目的地。

  歇息之余,夏洛蒂也没忘那半本翻得破烂的笔记,确认周遭没有视线紧盯,她便翻开首页,细致地阅读了起来。

  这之中的字迹算不得方正,歪歪斜斜,偶有断墨,的确像是鲜少练笔的壮汉亲笔所写。

  [日记——塔隆]

  [如果布莱特老大说的都是真话,那我只要再学着海鱼捕食的姿态狩猎几次,应该就能完成仪式,晋升到下一序列‘深层行者’。]

  [我没怎么写过字,但听说记录笔记能有利于仪式的进行,就像在深海抛下船锚,稳固存在,哪怕不知道能不能奏效,可总之还是写吧。]

  目见布莱特·坎宁的名字,夏洛蒂的注意力更为集中。

  翻页。

  [我知道啃食同族有违道德,在心里也很抵触,但为什么,只有这么做才能加快灵性的消化?为什么越是咀嚼,我就越觉得他们和那些新鲜的蛤蜊生蚝没什么两样?]

  继而翻页,越是往后,留下的字迹就越是比前一天混乱,逐渐地,夏洛蒂已经有些看不懂内里的词句了。

  [我想,我大概是迷恋上这种感觉了,我的鳞片愈发繁密,一些刀枪已不再能洞穿我的皮肉,这都是那些人类奉献与我的。]

  [我清楚,这副模样并不好看,也不知从何时起,我开始畏惧炎热,畏惧干燥。水,我每日需要饮用的水越来越多。]

  最后一页发皱的黄纸。

  [我成功完成了仪式,但我,再不能摆脱那该死的习惯,我不想,但我渴了,我需要水......更需要血......海洋呼唤着我......]

  [人类,好吃......]

  如数的零碎琐事随翻阅淡入眼帘,几乎把一个人成为非凡者后每天的心理变化都展现在少女的面前。

  嗯,兴许,用失控的历程或狂人日记来形容更为合适。

  透过尾页让人心悸的狂乱字符,夏洛蒂能看出对方在理智与疯狂间反复辗转的挣扎,说不定,她的此行此举,反倒是解脱了前者仅存的人性一面。

  如果说捕食人类是消化照仿的仪式,那所得的信息就串联了起来,虽然无法肯定在癫狂下书写的字句有多少可信性,但塔隆作为非凡者的事实不容争辩。

  只是,这似乎与莫桑女士说的有所不同,深层行者的序列名明明没有太多的恶性导向,却需要狩猎人类才能完成消化。

  莫非,这一途径在低序列的仪式更多是为了撕碎原身的道德观念,让他脱离世俗,陷入深层的本能,逐渐沦为野兽?

  心道如此,马车亦是随着思绪的起伏逐渐停稳,在离康诺酒吧稍远的地块放下了踏板。

  向着车夫颔首致意,夏洛蒂取出花费五便士从一处摊位买来的薄纱面具,覆于眼鼻。

  就是某些乐队或是戏剧常用的那类舞会假面,只遮住面部半边的轮廓,予以部分的留白,彰显神秘使然的魅力。

  而少女所买的这份,右侧留长,形如月弧,左侧内收,不算规整,却恰恰能修葺出有失协调的美感。

  掠过稍显刺鼻的混杂芳香,听着舒缓且暧昧的旋律,夏洛蒂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非凡聚会的所在。

  那是间足足有着三层的灰蓝建筑,没有所谓的招牌,却在店面的门口饰以烂漫的花枝。

  推门而入,她不予遮掩,开诚布公地开口道:

  “我是阿曼妮女士介绍来的。”

第四十二章 定律与刺杀委托(3k)

  沉木的大门缓缓敞开,将将踏入内里,夏洛蒂就发现门厅与入口分别站着两位衣着得体的打手。

  很明显,作为一处合法经营的地方,这些多半是用来对付酗酒闹事的醉鬼。

  为首的壮汉打量着少女的衣着,并未阻止她继而走进,只是在听闻内部推杯问盏的欢声时,喉头浅浅蠕动了一下。

  环顾四周,这处酒吧陈设齐整,真皮的沙发循序排列,甚至还有位漂亮的,衣着暴露的女性坐在最角落的高台,用一架钢琴拨弹着舒缓的乐曲。

  伴着她的曲调,夏洛蒂漫步在通向吧台的红艳地毯,行之轻快且有致。

  垂倾目光,可见仪态雅致的男女分坐两侧,她们有的成熟风韵,有的羞涩稚嫩,他们有的不拘形迹,有的安闲自得。

  这些绅士与淑女,或托腮欣赏着旋律,或彼此嬉笑着说话,或安静地饮酒吐息,或走上台前翩翩起舞。

  因为夜色已深,顾客并不多,只有那么寥寥几位,一眼望去,这里更像正规的歌厅,而不是纯粹的酒吧。

  “美丽的女士,您想要来点什么?”

  眼尖的酒保暂止调酒的动作,倾下身段,谦逊且礼貌地向少女发问。

  哪怕黑纱的假面遮掩了前者的眼鼻,可单是眼见那曲线柔美的下巴,他就知晓这位女士定然是为佳人。

  微醺的酒味夹杂着熏香弥于鼻尖,夏洛蒂正了正佩戴的假面,让嗓音褪去稚嫩,更为清冷。

  “我需要一杯平日品尝不到的酒。”

  不再擦拭高脚的酒杯,男人抬头审视了她几秒,随即指了指侧方。

  “二号门厅,但女士,您有预先的邀请吗?”

  “我是阿曼妮女士介绍来的。”

  听到这句话,酒保下意识挺直腰板,恭敬地放平一臂,主动领着少女走近语中指代的方位,轻且规律地敲响了房门。

  七八秒钟后,门上的孔眼闪烁起眸光,露出了居于后方的棕褐瞳孔。

  “先生,这位是阿曼妮女士推荐的。”

  闻此,大门终是向后微敞,一位身形微佝的老人负手站立,递给夏洛蒂一身带兜帽的长袍,平淡对着酒保说道。

  “尽量不要再有下次,卡利欧,记住,凡事都要预先留底。”

  他握住门把,将那微渺的缝隙也彻底合紧,随即转过身,带着少女穿过黑暗的长廊,进入了内部的会议室。

  这里相当宽敞,却不曾亮灯,独独在茶几中央点起一根蜡烛,昏黄微弱的光芒照得整个房间影影绰绰。

  透过那随风轻颤的烛火,夏洛蒂依稀看清了周围的来客,沙发与长椅上各自坐了十来个人,悉数是宽大的长袍,不露一丝皮肤的打扮。

  这副着装遮掩了身体的曲线,即便是自己,也无法透过超然的视觉描摹大致的轮廓,唯有呼吸时的胸型起伏能让她从中窥出些许端倪。

  有别于莫桑女士,这里聚会的成员心率相当正常,体温也与常人无异,或许,可以假定他们为低序列的非凡者。

  知晓那位女士对自己的关心,如果没有想错,她应该会就着自己目前的需求推荐最为合适的聚会层级。

  承着数道打量的视线,夏洛蒂不为所动,只静静寻了一处空置的椅子坐下,听任着众人的发言与交流。

  “阿曼妮不是死在黑森的事件之中了吗?她怎么还会介绍人来?”

  大抵是听到了先前在门前的动静,其中一位男性小声嘀咕道。

  “嘘,兴许是她带出的后辈呢,毕竟,那件事已经过了一段时间。”

  “我可不相信野生的非凡者会好心到无偿帮助他人,要知道那些教会可从来都容不下我们发展下线,他们恨不得明晃晃地给我们打上失控的标签,将我们关在罐筒内供人观摩。”

  众人看向少女的目光中不乏恶意,那些揣测中更有愤慨的情绪外渗,似是不满于官方对各自的针对及态度。

  没有忽视这些匿于言辞的信息,夏洛蒂在倾听之余也梳理起既往的见知,结合着当下的情形整理出数个可能。

  非凡者的晋升需要服食魔药,照仿古老神明的道路,摄入超凡生物的部位完成对应的仪式,而那位塔隆先生死后,浑身的绿鳞尽数消褪,继而化作那团湿卵。

  莫非,这些析出物便是与魔药材料相差无几的素材,要是它们同样能随取随用,作为晋升的材料......

  虽然只是猜测,但这么一想,各大正神教会严于规律野生的非凡者,甚至不惜施予强硬的手段也合情合理。

  非凡者极易受呓语蛊惑,继而失控,假若不作限制,这些野生的非凡者很可能会在社会面引起大乱,更兼互相攻伐、取材夺命的可能。

  但这又涉及到了一些不合理的地方,似乎,莫桑女士的知无不谈不仅告诉了自己诸多常识,还让她知晓了不少规格之外,不为寻常非凡者所知的信息。

  照仿,消化,仪式的具体内容,高序列,神明,途径的最高峰,这些真的是能和一个普通姑娘直言不讳的吗?

  不及多想,话题的蔓延让悲哀的情绪在会议室内发酵,引来不少人的窃窃私语,直到先前那位领头的老人轻敲桌板,示意肃静。

  “够了,既然这位女士能道出阿曼妮的名字,无论是凑巧还是熟知,都代表着她是位幸运儿。开始聚会吧,应该没有其他人会来了。”

  发声的老者嗓音浑厚,且从斗篷中伸出的手干瘪枯瘦,显然年事已是不低。

  “感谢您的耐心,‘真知’先生。诸位,我想求购一把强力的武器,或是一些高威力的符咒。”

  邻座的男人稍稍抬手,言说着自身的诉求。

  “哦,老兄,莫非,你又是在外结了什么仇敌?”

  腔调稍显嘲弄,另一位身形微胖的男子吧嗒下嘴唇,咕哝着些许碎语。

  然而,鲜少有人在意这点插曲,很快就有位脸庞完全被兜帽遮掩的女子应声道。

  “两个选择,一柄便携的锯肉刀,由工匠亲手制造,拥有精妙的蒸汽机械结构,可以折叠收缩,易于携带。另一件是由蒸汽至上教会赋能的长柄单锤,在净化方面尤其出众,相信我,它能碾碎任何活尸和骨骼,大概还蕴藏着使用三年的灵性。”

  这位女性的嗓音时高时低,明显是在掩饰自身的特征。

  “前者五十镑,后者四百镑,或者,三份火萤的浆膏,你们就能将两样都收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