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女人,都是我装的? 第43章

作者:覆酒

  视线愈发模糊,灵觉却愈发清晰,万千明净的光华布施于眼中,它们色泽各异,剔透如洗,就像情绪的渲染,油墨的淋洒。

  垂眸看去,她见未逝的魔虫扇动薄翼,静静环绕着自己,就像庇佑同类的诞生,她见身后的人们目露追崇,心怀希冀,恰如那一束束照亮黑夜的烛火。

  似是经历了湿卵出壳,破茧成虫,夏洛蒂银灰的瞳眸逐渐泛起如出一辙的朝曦,她能看清善意与恶德,看清谎言与真伪,以此审判正义或罪恶。

  没有呓语与痴昧,没有满盈与不适,莫桑女士提及的险恶没能污染己身,少女反而有种分外了然的感觉。

  ——非凡的特质作用于眼瞳,晋升的余韵微乎其微,哪怕融入了数只魔虫的澄目,可一经踏足,她就尽数消化了入喉的魔药,只要再得契机,便能畅行无碍地继而晋升。

  好比,顷刻炼化。

  挣脱灵肉分离的状态,夏洛蒂下沉意识,与身体合二为一。

  不仅仅是傀儡之身,连同另一端的本体也能践行仲裁的力量,言出法随。

  此外,魔药作用的灵似乎只占据了意识的一小部分,就像露出海面的岛屿,除了这座小岛,还有无边的大海,无际的天空静候渲染,她似乎能兼容不止一条的非凡途经。

  很奇妙,但,是好事,那就不必心忧。

  实际上,练成魔药的过程相当顺利,早在先前,她就在药铺凑齐了辅料,己身流淌的血液亦是蓝血,当射出的子弹擦过皮肤,淋漓鲜血,当绽光的符咒在残月引来万千魔虫,致飞蛾扑火,主材与溶剂便在无数巧合下融为一体,饮入喉间。

  该说,卓尔不群,强运在此,不愧是我。

  心中有感,而面上不显,她只是缓缓抬起枪口,指向彼端的叛徒,亦承着众人的目光,轻吐芳息,道:

  “此地,禁止谎言。”

  视线于此拔高,夏洛蒂本对这处酒吧不甚熟悉,做不到令行禁止,可身后的人们,观众的注视,却化作烙印与符号,将此地变为她的领域。

  一步,一步,紧随那禁令的嗓音,少女缓步向前,行走于流矢与子弹之中。

  高邦的皮靴踏落在光洁的地板,鲜红的血液一丝一缕地绽于皮肤,那瘦削单薄的人影,轻盈地穿过枪火,带着哒哒的轻响行至近前。

  一时间,连痛吟与雪声都自发安静了下来。

  她说:

  “既是求了雨,那就要承受泥泞。”

  既是为私人的利益背离民众,那就要咽下如今呈上的苦果。

  “为什么要保持沉默呢,布莱特先生?”

  被血水打湿的刘海沾在华生苍白的脸颊,身后及颈的编发缓缓散在肩头,这样逆阻前行的单薄少女分外惹眼,却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她即仲裁者,她即行刑人。

  “该死。”

  额间淌汗,暗骂一声,那向来光鲜的男人道不出任何辩驳。

  序列之间的差异被轻易抹平,不计其数的澄目魔虫尚未离去,一双双常人的耳目亦紧盯着他,让灵性受抑,让口不能言。

  布莱特何曾想过,会有这么一位年轻的女孩,领着一众疲乏的群民,领着那些社会最底层的牲畜,来质询自己,来判定罪行。

  这太过荒谬,太过可笑,就像舞台大放的戏剧。

  她是主演,他是恶徒。

  无法逆着众目扯谎,布莱特只是毕露凶光,即便被非凡能力束住喉舌又如何,只要杀死眼前的少女,他就能敞开话语,如往日那般蒙骗镇压这些软弱的难民。

  只要,杀死她。

  “杜威,扰乱她的精神!”

  听命的男人应声厉喝,致尖利的嘶哑响彻酒吧,它破开空气,震荡鼓膜。

  然而,下一刻,三颗子弹便精准地击穿喉咙,打中额叶,凿入心脏。

  “安静,好吗?大家都在看,都在听。”

  ......

  我说安静,于是便安静了。

  不吵不闹,静到能听到海风呼啸的沙哑,能听到那人捂住咽喉,身形渐软,气管破碎发出的呲呲声。

  这才对吧,法庭之上,审判之中,就是要肃静才好。

  同样,这也包括了那蠢蠢欲动的阴影。

  回身望向耳后,在目光不能及的边角,虚幻的影子如薄片般挤出,于煤灯的光晕下猛然扑向夏洛蒂其人。

  这就是布莱特的非凡能力?

  还挺酷的,但是,既不属于我,那就不允许。

  轻薄的唇吐出凛冽的言,她说:

  “此地,众目睽睽,非凡禁止。”

  顷刻间,阴影褪散,烛火颤抖,布莱特亦是陷入呆愣,怔怔地看向夏洛蒂。

  “为什么,你——”

  “——怎么可能,越过序列,封禁我的能力?”

  “对!”男人下意识地点头称是,说完才意识到不对,气愤与恐慌随即涌入肺腑,让呼吸愈发急促。“你个女表子,怎么敢!”

  抽出直刀,哪怕非凡受禁,他也自信凭借身高与体量的优势,能够轻易杀死眼前的少女。

  然而,一柄手杖却先且一步,击打在剑柄,让虎口生疼,几近于脱手。

  “有何不敢,工人的叛徒,坎宁先生。”

  收回手杖,夏洛蒂轻盈地甩了半圈,朗声开口。

  “你怀有罪孽,处在众人的目视之下,无法敌过受任期望的我,合情合理。”

  银质的左轮于指间萦绕,于适时击发,它打断膝盖,击穿手肘,使前者屈身下跪,伏首在少女的身前。

  “说出真话吧,布莱特,你的所作所为,你的背叛行径,那些沉溺淫逸,迷醉享乐的事,我想,你应该很乐意分享。”

  见着那枪口再次抬起,布莱特心中一慌,亦认清了自身的处境,当即乞求道。

  “等一等,女士,我可以将它,将它们给你,财富,权利,甚至魔药的配方,都可以!只要,您,您愿意饶过我......”

  栩栩如生的哀悼附于耳畔,当褪去非凡,拂去势力,男人的丑态便毕露在外,只可惜——

  “这不是请求,谈判是建立在你我平等的基础上,而现在——”夏洛蒂轻笑一声,兀然握紧手杖直刺过去,布莱特下意识地提剑去挡,她就改刺为劈,沉木的杖身贴着直刀滑落,狠狠敲打在男人的膝盖,在那上面留下一阵妖艳的紫红。

  强烈的痛楚顷刻让布莱特屈膝跪下,再不能抬起脑袋。

  见此,夏洛蒂只是耸了耸肩,“现在, 这叫命令。”

  “实际上,为性命卑躬屈膝并没有那么丢人,何况,从前的你也不是这么做的吗?”

  布莱特的额间渗出一滴汗水,贴着脸颊徐徐滑落。

  他想撒谎,可律令却不许。

  “我说,我说。我罪大恶极,身为工会的领袖,却投效了巴托里爵士,受着黑钱,压榨劳工,但,那些东西,我动得不多,只是放着。只要能绕我一命,我愿意......”

  后话不待出口,布莱特就见那银发的少女扬起枪口,摇了摇头,轻声说:

  “不。”

  砰——

  枪声响起,杖尖挥斩,它击中尸身,将男人的躯体从酒吧抛飞,沐浴着寒风落在街头,落在众人的眼底,摔成一副烂泥。

  突如其来的变故沉默了众人,他们面面相觑,可当回想起方才的话语,一股愤慨与得偿的情绪便撬动心灵,打碎陈知。

  逐渐的,有人站起了身,有人鼓起了掌,有人纵声欢呼,并说:

  “死得好啊!”

第六十二章 第二具傀儡?

  模糊不定的雪幕,纸醉金迷的屋室,黯淡的煤灯吱呀作响,终是熄灭,壁炉为寒风淋洗,叛徒为众人伏诛。

  深怀畏惧的罪人身陨在一双双耳目之下,高居在上的强权头一次被他们的双手扯落,只是轻轻一拽,万分容易。

  鲜血绽放,它们泊泊溢流在堆砌的民脂民膏上,将那净洁的地毯染脏,将那悦目的墙砖洗刷,就像人心中的卑微与懦弱被敲开了破口,照进了一缕来自晨间的微光。

  支起曲下的膝盖,觉悟于心间涌现——

  老爷们可以被打倒,叛徒们可以被审判,他们付出的事物终是能够造福自身。

  大日东升,照拂云海,新的一年与往昔交替,他们见那位少女徐徐转身,亦高高举起右手,像是聚集了晨曦的垂倾,浑然熠熠生辉。

  她说:

  “纵然流血,纵然淌泪,但这从不是廷根随处可见的暴乱,而是一场革命。”

  她说:

  “没有人生来就低人一等,也从没有什么救世主。创造真正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的双手,我们要夺回劳动果实,让思想冲破牢笼!”

  朝霞酌红云彩,载着红透的光辉落到少女的身旁,那里的气候宜人,那里的花草盛开,那里是所有人的心之所向。

  没有高居的身段,天使张开翅膀,自平等的海拔伸出救济的右手,就像圣经中的拉斐尔展开六翼,牵你步入暖光,圣洁且平易。

  她开口:

  “同志们。”

  他们缓慢却坚定,逐渐合声道:

  “同志们!”

  伴随这声称谓,昨夜就这么过去了。

  过去便过去了,往事如烟,风吹易散。对于大部分廷根的市民而言,那不过是个特殊又寻常的庆典日,或许一时欢笑,或许祝福岁长,但往后还会有许多同样快乐的日子,并不值得太过挂念。

  可对于亲自经历的人们来说,那是刻骨铭心的记忆,是破开旧知的通彻,他们将这份信念传递,将这份旗帜与觉悟言述与众。

  同样,对于各大闻讯而来的报社来说,这亦是大不一样,往常极其难求的大新闻在一夜之间兀然出现。

  他们争先恐后着,唯恐己身抢不到头条,于是,渔人酒吧如愿迎来了客人,一群寻着血迹而来的鲨鱼。

  清晨的微风拂过窗的树梢,尖顶的矮楼沐浴着日光,少了冷色,多了暖融。

  铁质的竖状栏杆内,金发丽人自被褥中伸出纤长的手指,任由两抹皙白夹起报纸,慵懒地送入目中浅作翻看。

  [年间交替,布莱特·坎宁竟一夜身死,这究竟是群众的暴乱还是党派的纷争所致?亦不知是何人行凶,射出致命的一枪?]

  是谁呢?

  当然是我。

  当看到这桩标题,夏洛蒂相当自豪地挺直腰杆,也让那丰盈的谷峰随之轻颤,好不妩媚。

  继而向下。

  [因迪亚党分崩离析,据小道消息,昨夜,有大批工人前往辅牙街与渔人酒吧。]

  执着各自的言辞,各大报社没有隐瞒,着重多点,不约而同地将这则消息送上了头版,无疑,它是整个廷根近来除繁花画展外最为轰动的事件。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昨夜鲜血溢流,罪恶伏诛——可这,不是暴乱,也非纷争,而是一场人心的觉醒。

  唯一令人惊讶的则是,华生小姐的名字居然没有出现在任一角落。

  难得由夏洛蒂其人引起了这场超乎时代的运动,作为肇事者,她自是颇有兴致地翻看着报纸。

  挪目向下,布莱特·坎宁的死确实引起了波澜,但也仅仅只是波澜,大部分人包括警察都觉得他是死在党派的纷争之中,精准的弹孔落在脖颈,却因伤口的二次破坏找不出相应的弹型,很难想象港口区的工人能有这份射术。

  那些参与其中的人们也自发敛声,掩饰着华生小姐的身份,为那柔弱的女孩尽上力所能及的帮衬。

  诶,真是可惜,虽然对自己利好,但在赶赴最终的舞台前,夏洛蒂又多了一项要遮遮掩掩的身份。

  这世道,连光明正大施予善心都不行,还能不能好了。

  罢了,谁叫自己这么出众的人就像黑夜中的明星,无意间的一举一动都能像这般牵动全城人的心绪,诶,可歌可泣。

  随手抛飞报纸,任其洋洋洒洒地落下,恰好呈出第五版面的广告——康诺售卖行晚间八点促销。

  看来,今夜不静,真知先生会再一次举办非凡聚会。

  时间吻合,倒是能好好消化这几日的收获,以期换取提升实力的物件。

  视角互换,银灰的月湖倒映着初日的晨曦,华生小姐就此压低毡帽,合紧旅店铺设的窗扉。

  她的身前,如今正呈现着四团软糯的事物,它们是灵性的凝结,也是非凡者死后析出的特性。

  其一是紫黑色的噩梦燃料,内里似是燃烧着点滴蓝火,仿若实体活化的阴影,为布莱特·坎宁所遗留,能力近乎于身外延展,操控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