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覆酒
我都是掐着时间来的，其他人这是迟到了？
没像上次那样挑个角落的位置，她大大方方坐到靠近中央的高脚凳上。
垂眸观察的同时，夏洛蒂亦不动声色地拨弄着小鹦鹉的手，看那被白纱裹紧的纤指上下纵跃，好不生动。
起居室内安静沉默到近乎凝固的气氛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那位‘真知’老先生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沉声开口：
“时间到了，我们开始吧，不用等迟到的朋友了，他们大概是不会来了。”
清嗓再言，老者浅显地解释了几句。
“因为繁花画展的临近，各大教会都派出了不少官方的非凡者，亦不乏在廷根的辖区中做小规模的排查和搜寻。这种局势下，某些朋友不愿意出门，不愿意参与聚会，是很正常很能理解的事情。”
一如所想，非凡者圈子不是孤立的，同样会受时事的影响。
旁听了一阵，夏洛蒂也不再敛唇，扬起喉嗓，脆声道：
“就像之前那样，真知先生，我要售卖三份非凡材料。”
取出三件被铁质小盒装好的软块，夏洛蒂也不多介绍，只是逐一简言其之来源。
“他们来自于一位序列八，两位序列九，暂不给具体的估值，由你们自行报价，我再作斟酌。”
当这清冷的嗓音落下，整个起居室都静了下来，前来的几人无不面面相觑，或惊恐，或起兴，一时之间，仿若针落可闻。
半晌，其中一位瘦削的男人尖着嗓子，嘶哑道。
“港口区的那桩事是你做的？因迪亚党，可不是什么善茬，你最好有些受难的准备。”
或有知情的窃窃私语，能杀死三位非凡者，已足以落实夏洛蒂在聚会中的形象，一位临近晋升的强大非凡者。
“前者一千磅，后两者算在一起八百磅，这是合理的报价。”
悉听着众人的交流，居中的老者给出了自己的定性与估值。
“可以，我接受，感谢真知先生的指点，另外，我想求证——”
轻薄的唇吐出温热的气，她道出此行的目的，她说：
“仲裁者的下一序列。”
第七十四章 封印物与代价
烛火的微光轻浅摇曳，当那柔缓的喉嗓泛开，低语的声音陡然消失，房间内沉默得仿若凝滞。
许久，坐在侧边的一位瘦削男子这才开口说道，语气中不乏尖酸。
“女士，您若是对‘仲裁者’有兴趣，大可以向帝国献忠，加入军情处，当然，前提是，你得流着高贵的蓝血，盼望着他们能大发慈悲地收留你。”
很明显，这是反话与嘲弄，若是野生的非凡者有着门径，也就不会落得如今被教会控制，被军方屠戮的困苦境地。
闻此，夏洛蒂不发一语，只静静看着前者，那凛然的目光似是透过假面，使他人胆寒。
半晌，她说：
“先生，我本不愿让气氛僵化，这只是我作为卖方提出的需求，当然，若是您的态度一向如此，或许，某个不知名的角落会再多出一具腐臭的尸体。”
轻敲盛放着三块非凡特性的金属盒，倾听着伴耳的响声，夏洛蒂似笑非笑地说着，而邻座的小鹦鹉亦是伸手握住了少女前者的指节，似是在为之作着依仗。
“呃......”
那人听后，本打算发作，可见到呈放着的漆黑团块，当即束口不语，更有歉意心生。
静默无言，直到那位话事的老者轻咳一声，主动打破了不算顺利的聚会之初。
“女士，关于这一途径，我的了解也相当浅薄，它们一直掌握着当权者的手中，由一个个久远的姓氏口述笔传，少有外泄。这场聚会，恐怕很难满足您的需求，或许，也可能要等待许久才有相关的音讯。”
果然，其实夏洛蒂也没抱太大的期望，连真知先生都在上一次的聚会表明了己身对仲裁这一途径的陌生，这些与会的低序列者自然是很难接触到帝国官方的层级。
只是尝试，不是必须。
将盛放物件的铁盒递前，少女接过他人予以的纸钞，细数过后，便逐一放入了衣袍下的深袋。
满打满算，自己有了将近两千磅的财富。
随着腰包的渐鼓，或许，在华生小姐完成使命之前，她还需要找个隐蔽的地把余下的金镑暗自转交与夏洛蒂其人，供以往后的规划。
敛声匿语，聚会的氛围不多时便回归了一早的平静，一众影影绰绰的人相继提出自己的要求。
非凡的武器，特异的符咒，古老的书籍......
只此，夏洛蒂也回归旁观的态度，静静听着他人兜售或求购物品、材料，看着一桩桩交易或成功或失败，里面有没有她感兴趣的东西。
和洽与纠结的谈声相继过耳，开口的人伴时间的流逝愈发罕有，然而，出乎意料的，那覆着翠色面纱的小鹦鹉竟主动启唇，向众人道出所需。
“我想，求购一件非凡物件，最好能预先察觉到他人的恶意，或是感知到灵性的波动......最好，它还是件小巧的饰品，佩戴着也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
奇怪，梅琳娜这姑娘虽说被家庭冷淡，被眼高的千金们轻慢，但她并没有处在危机之中，理应无需求购这类警惕性的物件才对。
莫非——
“饰品，美观，恕我直言，您的要求可真像，嗯，真像为有情人准备的礼物一般。”
侧方的一位女士挪目看来，玩笑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调侃。
只是，像是被她说中了一般，小鹦鹉默默抬起头，瞥了眼身侧的银发少女，似是忆起了方才的事。
那自友人脸颊淌落的血，那心向牺牲的轻薄，让她深深地感到不安，梅琳娜不愿这种事的发生，不想就这么坐视不理。
约瑟芬的理想，自己追溯的公平，因她们的作为，那些居高的贵族们悍然向着前者下手，今日只是淌落一滴鲜血，那往后，若是伴着彼此的行动触及根本的利益，流血的冲突便在所难免。
“呀，看来，还真是被我猜中了，实际上，我的确有类似的饰品，能在两条街这样的范围内感应到灵性泛起的涟漪，当然，它并不能精确到针对到个人，只能给出一个朦胧的范围，给出一个浅薄的警醒。”
“正是因此，持有者不能分辨这股恶意是冲着自己，还是他人，是件相对鸡肋的物品，或许，过分繁杂的反馈还会让你心绪烦躁。毕竟，往来的人们何其之多，总归会有谁对他人抱有恶意，总之，互有利弊，这小件货，只需要八十镑。”
卷起衣袍，取出一个银质的小盒，方才的女士并未将之敞开，反倒是好奇地打探道。
“我能问问，你的那位朋友是男是女，如果是位绅士，这枚胸针可就对他而言有些花哨了。”
“女......”
默然片刻后，小鹦鹉抿紧唇瓣，暗戳戳地再看了夏洛蒂一瞥，低声作了答复。
“那可太巧了，我正愁它砸在手里，没人需要呢，说起来，之前那卖方真是不厚道，隐瞒了不老少信息，实际效果算得上大打折扣。”
没有隐瞒，在康诺酒吧，‘真知’先生的聚会有着严明的规矩，无论好处或坏处都必须澄清，由真理的指针见证，否则，诓骗者就会被永久地逐出交易，赶出聚会。
盒盖敞开，内里的物件随之映入眼帘，银边的外框，晶莹的天蓝宝石，恰如其说，是枚做工细致的女士胸针。
“和您心意吗？”
“嗯，成交。”
一应一答，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八十镑的钱财对于一位自生产符咒的非凡者来说，算不上贵重，只是附耳的芳息却扰得梅琳娜安惬不了心。
“鹦鹉小姐，原来，你还有那么要好的朋友，送出这种珍贵的礼物，连我都不知道。”
像是会不出栗发姑娘的心意，夏洛蒂倾身垂首，抵至耳畔，诉说中带着几分小小的委屈与伤心。
“我，这，这是给你的......”
本想更郑重一些，可想起那时未曾赠出的新书原本，梅琳娜还是撇去矜持，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咬耳说道。
我当然知道，只是，你就这么毫不遮掩地直言，真叫华生小姐为难，叫她内疚惭愧，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谢意与感激。
握紧小鹦鹉的手，让十指相扣，夏洛蒂有些羞涩地笑了出来，哪怕隔着面纱，依旧能看到那些许的潮红。
“谢谢。”
一声轻轻的道谢，一缕浅浅的酌粉，少女的脸红已足以表明一切。
她压下指节，将那胸针按在两人的掌心，随相驳的温度传递冷涩的触感，是刻意为之的举措。
“我会偿还你的。”
但不是现在，如今的我们只是互称的星光与鹦鹉，是聚会中的陌生人，不该表达这样那样的亲昵。
当然，以后也不会。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伴随话音的渐褪，那位老者开始逐渐安排人员离开，三分钟一位。
夏洛蒂上次最晚出去，不知道前些的事情，如今才注意到这里至少有五个出口，老先生的侍从会带不同的人走不同的通道，尽量岔开，延长时间。
大半个小时后，起居室内剩下了三位聚会成员，除了‘真知’先生外，另外两人便是是夏洛蒂与梅琳娜。
少有冷淡，老者上下打量着银发少女，话音中不乏温和与询情。
“这位女士，因迪亚党的事情我有所耳闻，那位布莱特先生的确做了不少恶事，对于他的下场，我虽是不该拍手叫好，却也不会责怪下手的人，无论她是出于好心还是恶念。”
这陈述中带着几分提点的意味，他应该认出我是上次售卖配方的人了......
没有遮掩，夏洛蒂微微颔首，顺坡下驴地称赞起自己。
“是，听说，她还领着受难的人们见证了彼时的情景，或许这对深陷苦难的他们而言，更是一种启迪与觉醒。”
“嗯，置身事外，凭借自己的一些渠道，我多去了解了这番事，那位女士的出发点大抵是好的，可我觉得凡事都该有个度，不能操之过急，无论是申诉民众的权益，还是更进一步的争取。”
这口吻似乎有几分熟悉，但又像基于实情的判断。
罢了，不重要，今日，她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收回搭在弦上的利箭。
心知下一序列的信息不便得知，夏洛蒂的想法是将手头的金镑转化为即时的实力，以继而撬动她与巴托里那不公的天平。
“其实，真知先生，我还有求于您一人。”
“有求于我，是在聚会上不便开口直言吗？关乎真实的身份，恐怕我能给你提供的帮助相当有限。”
像是提前打好腹稿，老人先且告知了自身的不及，再垂下视线，静候着少女的陈述。
“这倒不会，正是因为之前的交流，我才想到了您。您能曾说过，您有收藏非凡物品或途经的癖好，而相较于与会的非凡者，若是我有求一件加注自身的非凡物品，您那渊博的学识应该能给我更多的可能性。”
是不动声色的称赞。
“呵呵，这话我爱听，我的确收藏了不少物件，但不知你希望买到什么样的？给我一个大致的范围。”
不少？是真正有钱的人诶。
没有掩饰羡慕的情绪，从那能够评判真伪的玉石中，夏洛蒂就能看出真知先生的财力雄厚。
“我希望，要比序列八更强，不是提升格斗水准的，最好拥有着神奇的能力，能加强自身途经的力量。”
她没说得太详细，以维持本身既定的形象。
老先生笑了笑，慷慨地说道。
“我有一件物品非常适合你的要求，它曾经的代号是‘3—017’。”
“3—017？”
听闻这串数字，夏洛蒂即刻有了猜测。
这是某种规律的代号，前列的数字与后排有明显的顿挫，或许是象征着重要性与能力的区分。
并没有忽视少女的言辞，‘真知’不乏细致地解释道：
“众多非凡物件都有较为明显的隐患，会对使用者或是周遭的人造成一定的危害，所以，正神教会往往都会搜集并封印它们，将它们称作‘封印物’，且以数字代号做区分。”
“经过漫长的争执和交流，教会们形成了统一的命名法，以‘0’，‘1’，‘2’，‘3’来标识不同的危险等级，其中，‘0’级最是危险，据说是一些可以毁灭国家乃至文明的物品，副作用也极其骇人，甚至能影响世界的走向。”
“正统神灵的教会在‘0’级和‘1’级封印物上会隐晦地互作通报，告诉对方自身拥有哪些，所以，‘0’级和‘1’级的代号不会重复，‘2’级和‘3’级则各有排序，不同教会可能有相近类同的代号。”
封印物......
有感这一词的厚重，在前世的诸多文学作品中，就有着这样那样的设定，它们有益为人们所用，可一经失控，就象征着危险的到来。
只是，不同教会对封印物的互作通报是基于正神教会如今尚可的氛围，还是类似于战略威慑，避免冲突升级的手段？
思考着可能的理由，见到夏洛蒂的迟疑，老者不急不缓地再作起讲述。
“实际上，这是从圣临之年后并行的协议，虽然我暂时理解不了，但它的确发生了。”
从身后紧锁的物柜中取出一只黑红的手环，带着些许的自豪，他继而详言道。
“我所说的3—017来自真理与智慧之神的教会，当然，它在黑廷斯帝国的势力分外微浅，只有临近内海的几座城市有相应的教堂与辖区。而这一非凡物件能根据持有者的灵性，摄取主人的欲望，顺从期待，尽可能作用于己身，突出每个方面的能力，就像祈愿的得偿。”
听起来很万能，但这么宽泛的条件，往往意味着非常严重的副作用。
于是，夏洛蒂轻启喉嗓，出声向前者问道。
“那么，我该付出什么来得到它，又或者，它有着怎样的缺陷与不足？”
一时默然，没有答复，老先生斟酌了片刻，方才压低眉目，有些沉重地应道。
“就像野兽的獠牙，这只手环会刺入血肉，不断摄取持有者的灵肉，以此解析其人的非凡能力，在可行的方面尽可能地完成诉求，但——”
“灵与肉的失去，就意味着人的生机消逝，曾有的历代持有者，无不由内而外，被其啃尽了脏腑与灵性，沦为一具永眠的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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