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女人,都是我装的? 第74章

作者:覆酒

  不由得挺起胸膛,衣着与气质的雅然让前者下意识就将夏洛蒂视作了贵族的千金,以至于小心翼翼,连措辞与举止都端正了起来。

  实话实说,这的确令人心情舒畅,尤其在自己如今的处境尚不明朗之际。

  翻看起临桌摆放的菜单,?牛角包?,果仁糖派,奶油酥饼,一众轻奢的甜点依次排列其中,亦附带相应彩绘,候待着来客的品尝。

  只是,夏洛蒂并没有心思享受它们,因为,如今已有可口的事物呈在眼底,等着她去观赏,去把玩。

  是被勾去心魄的小鸟儿。

  痴痴地举着餐刀,却始终不落,那栗发的少女唯独在听闻夏洛蒂念及萨赫蛋糕时动容些许,唇涌呢喃。

  她的声音很轻,断断续续,就像隐隐的抽泣。

  “......华生小姐,我现在还在辛格先生那工作。他是很有耐心的好人,不仅细致地教导我破案的方法,还逐一详言着关键的细节。”

  “这段时间,我学到了很多,从书本上,从报纸上,从他人的脸上。你说过的,你提醒的,我都在照做照听,只是——”

  刀尖落在醇厚的巧可,在棕黑的杏子酱上划开一道浅痕,就像在她的心间撕开一条裂缝。

  温妮稍稍抬起头,看窗外随风摇曳的枝杈,听室内悉索的交谈,世事依旧,难耐的冬日渐褪,曾经期许的春潮到来,可珍视的人却不在了。

  “你走了之后,事务所变得好冷清,临窗的小花枯萎了,雨伞的箩筐也少了一柄伞,大家都不怎么说话了。”

  “辛格先生经常翻看那些天的卷宗和报纸,偶尔还会独自离开,在二楼的窗台静静抽烟。”

  “苏芙比一直木楞楞的,眼睛都哭得红肿发涩,却只是沉默,到最后,她主动辞去了这份工作,也什么都没有说,而我同样做不了任何挽留。”

  细长的眼睫低垂,栗发的少女为自己的怯懦与无能感到自责。

  是啊,若昔人离去,那一切的等待,过去所许下的承诺是否还有着意义?

  小麻雀不清楚,但她却有着一丝轻微的念想,她想,华生是那样厉害的人,是天边的太阳,不可能会这么轻易地坠落。

  当枪声响起,当子弹洞穿胸膛的那一刻,华生是否早有预料,她会不会像之前那样狡黠地笑着,说这只是暂时的退场,是刻意的玩笑,不日就会作为归人挽起自己的手,道出心安的慰藉。

  ......

  但那又怎么可能,奢想之所以是奢想,便是因为它不切实际,形如泡沫。那条生命轻若鸿毛一般,随一簇血花,飘飞着落在了她的怀中,万分真切。

  思绪起伏,温妮本打算将这份对她有特殊意义的萨赫蛋糕带去,却见方才的服务员端来碗碟,为她再添了一份精致的糕点。

  “我没有点这个,是上错了吗?”

  “不,这是那边的淑芳女士专门为你添上的。”

  恭敬地屈身展臂,指向一侧的夏洛蒂,服务生没有掩饰语中的谦卑。

  “呜。”

  顺着前者的指引,温妮抬眼去瞥,然后,她如约见到了一双碧色的苍眸,一份视觉上的古典唯美。

  浅色的发丝垂至锁骨,修葺半分慵懒,挺直的腰身似若薄柳,落座竹椅,自上而下,却恰恰挽成一线宜人的浅弧。

  那是有别华生的雍容贵气,是一株沉郁的牡丹。

  “尊贵的女士,您是不是......”

  不自觉地压低嗓音,小麻雀怯生生地询问着情况。

  她并不认识夏洛蒂,自然也很难带上面对华生,面对友人时的小小勇气。

  “怎么会呢,姑娘,我听见一些可爱的小动静,又见你举着餐刀,摇摆不定,思虑之后,便决定为你添上一份,好让你把想试的都做一遍。”

  确如其说,凭借敏锐的感觉,夏洛蒂一直倾听着小麻雀那微若蚊鸣的轻喃,那自哀无奈的苦楚,故而,笑意愈欢,灿如朝花。

  太美妙了,看他人因自己深陷心伤,无法自拔的模样,她就是为了这一幕才决定为华生风光大葬的。

  “多,多谢,但那太破费了,何况还花的是您的钱,这太不好意思了......”

  “不会,财富对我而言,并不重要,你可以将它当作陌生人的一份善意。又或者,我想看看,你是打算竖着切它,还是横着切它?”

  挑起刀叉,在指尖轻轻旋转,夏洛蒂倒不是为了调笑身前的小鸟。

  只是离了她们,哪怕是自己,也是会感到孤单与无助,那份情绪影响着,让她忍不住就想贴近鸟儿,去看,去听。

  某种程度上,这对于夏洛蒂而言,同样是份双向的折磨。

  “如果竖着切,就会造成挤压,失去蛋糕的绵密感,如果横着切,又无法品尝到精妙的杏子酱夹层,你会这么想吗?”

  “您,您怎么知道,女士!”

  一时失声,像是找到了知己,也像目见了曾经,温妮不乏激动地追问道。

  “那是一位友人告诉我的小小秘密,她说,她有只小鸟,总会踌躇不定,在一些小事情前思来想去,可爱又好笑。”

  睁大眼眸,栗发少女似是联想到了什么,连忙从边角的桌台起身,小跑着来到夏洛蒂的身旁。

  “难道,您,您认识华生,华生小姐!”

  “如果,你说的是那位来自金雀花公国的芳龄少女,那应该没有错,她是与我相识已久的笔友,也向我诉说了许多旅途中的见闻,其中,就包括了你,嗯,她说,你是——”

  拉长尾音,却不上扬语调,夏洛蒂浅浅地挽起唇角。

  “一只羞赧可爱的小麻雀。”

第一百零三章 ’露馅‘

  “小麻雀?”

  粉白的唇瓣微张,温妮怔怔地看着夏洛蒂,似是对方才的形容有感困惑。

  这并不奇怪,在鸟雀的心底,那位侦探小姐向来以温柔待她,以耐心相处,从未张扬倨傲与刻意,自然也不会造就恶劣的形象。

  只是,这个谎言,如今将由夏洛蒂亲口揭穿。

  “嗯,她在信件中就是那么形容你的,一只啾喳卑怯的寻常小雀,在头顶的枝头一眼就能望到许多的那种。”

  “是吗......”

  低声呢喃着,曾经淡去的卑微再而浮现,温妮埋下头,脸上已然流露出几分苍白。

  “华生她说的没错,我就是很普通的姑娘,和随处可见的麻雀没什么两样。”

  “这不是什么好的形容,将人比喻麻雀也有失礼节。”

  落下刀叉,将萨赫蛋糕分作两份,一份推前,一份予己。

  “给,实际上,思虑问题不需要斟酌太多,顾此失彼才是大忌,简单地从中间切开,就能保留需要的绵密感与一半的杏子酱。”

  舀起一勺巧可,送醇厚于舌间,夏洛蒂颇为享受地眯起眼帘。

  “感谢您替我做出选择。”

  是轻浅的致谢。

  “看得出来,你对那位华生小姐有着特殊的情感,我可以用这个词吗?”

  “不,不,我配不上......”

  戴着报童帽的脑袋微微摇晃,温妮揪紧衣摆,语气愈渐低微。

  这副可怜可欺的模样,让夏洛蒂一时都有些不忍开口,继而拨开那姑娘的伤痕。

  当然,如是的怜悯只有微不足道的一丁点。

  “虽然只是偶然的相遇,但缘分总是奇妙的事物,就像你我本不相识,却因一人汇聚于此。”

  “繁花画展正式举办的前夜,华生留给了我许多信件,希望我能在日后相继寄送给对应的人,只是那时,我自身处在不便,来不及问,就永远失去了开口的权利。”

  睫羽随黛青的瞳眸低垂,如葱的玉指拨动勺柄,将杯中的茶水搅得翻来覆去,正如彼此的内心。

  “她的离去,同样让我惋惜与哀悼。”

  的确,华生的退场让夏洛蒂失去了继而愚戏鸟雀的快乐,这难免让她有些失落。

  毕竟,孤身一人的生活太过乏味,除了序列的提升,闲暇时的雅兴亦需要风俗的调剂。

  “昔人已逝,如今每次见到相似的事物,听到耳熟的声音,都会勾起对她的回忆。”

  就像同样蒙受少女恩情的受难者,夏洛蒂虽是笑着,但神情凄婉又无助,仿佛那编纂的话语已是尘埃落定的逝去。

  “那时,我听她诉说大海的辽阔,诉说港城的闲湿,诉说内陆的风情,旅行途中的种种都在她寄来的书信内留笔,我虽拘束在这座小城,但她却让我看到了世界的丰富。”

  催动着情绪,诱发着心哀,她压低嗓音,唯有彼此离得近才能听到。

  她轻声说:

  “麻雀虽然娇小,但落在怎样的枝头,都能坚强地活下去,或许,华生的形容不是对你的轻慢。”

  “她在书信中讲了很多,讲了你的自卑胆怯,讲了如何开导你的点滴,她说你很傻,却不笨,她说你的过去狭隘了眼界,但阅读上的天赋却能让你尽快学成,所以,她去书店翻阅数个小时才挑出了那本有关世事社会,通俗易懂的书册。”

  指尖轻抚冰冷的窗扉,淅淅沥沥的细雨淋落在廷根的街道,分明昨日出了晚霞,可临近黄昏,天公却不愿作美。

  “她抱怨了很多,抱怨廷根的湿气太重,抱怨暂居的旅馆条件太差,她说自己并不像外在那般完美,她挑剔这,挑剔那,就像个不成熟的小女孩。”

  是不加掩饰的实话。

  注视着温妮愈发呆滞,褪去神采的眼眸,夏洛蒂恰到好处地流露讶异,刻意出声。

  “看你的表情,难道,她从来没有向你们说过这些吗?”

  叮当。

  是木勺落在碗碟发出的脆响。

  双手合拢在胸前,小麻雀呆呆地坐着,亦紧紧盖着那颗不住跳动的心。

  华生她并不是那么完美,她就像普通的姑娘一样,会抱怨,会挑剔,可为什么,在她们的面前,那道身影从没有张扬这些,流露这些,她就像最完美的人儿,就像遥不可及的太阳,憧憬而不可及。

  若是苦闷,分享与她们就好,为什么一点也不愿流露自己的脆弱,明明即便是她,也可以尝试着去慰藉华生......

  思绪万千,而夏洛蒂亦适时地附上话语,点破心防。

  “她并不是顾着面子的人,或许,是她太过在意你们,所以,才独独不想将在你们的眼前展露那不好的一面。”

  “这还真是让人感叹,分明与我做了那么久笔友,却只是留与笔尖,倾诉愁虑的聆听者,说实话,我倒有些羡慕你们。”

  清缓的嗓音不干不躁,不急不缓,可它落至鸟雀的耳中,却叫她眼眶微微泛红。

  紧跟着,眼瞳也变得湿润,为那双翠绿的,似翡翠的眸覆上一层波光粼粼的水膜,在晚霞的照拂下增添一抹闪耀的色彩。

  心里也有声音想要哽咽着出来,可却不愿让眼前认识华生的丽人瞥见那自卑鄙怯的模样,所以,忍耐着,忍耐着去抿住唇。

  “我......更羡慕女士您,至少,华生她愿意卸下伪装,向您倾诉那些从未告知与我们的苦闷和烦恼。至少,她没有向您隐瞒。”

  “没有隐瞒便是好吗?若是她本性恶劣,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呢?若是她真的只是将你当作养在枝头的麻雀呢?”

  秉持着恶劣的心态,夏洛蒂自唇间道出冷声,一如童话中致人深眠的毒药。

  “如果是那样,如果这就是代价,那我也——”

  咬紧唇瓣,不止感情的泄洪,栗发的少女固然哀伤,固然心痛,以致眼角流下两行清澈的泪水,但她依旧坚决地否认,坚决地说。

  “甘之若饴。”

  “从一开始,我便受着华生的恩惠,哪怕到了现在,仍怀揣着亏欠于她的心。欺骗又如何,视作小鸟又如何,我会说她是混蛋,却也永远忘不了她的模样。”

  “宠物也好,友人也罢,我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若她希望,我就做乖乖的鸟儿,在她的羽翼下受着庇护,用自己小小的才能逐渐帮上她。若她不希望,那我就做浅识的友人,默默在台下注视着她的风采。”

  闭上双眼,那头银白的发丝似乎依旧在黑暗中熠熠生辉,难以忘却。

  挣扎着,抽泣着,淡色的薄唇被齿尖咬破,流出殷红的鲜血。

  她说,她质问道:

  “是与不是,已经没有了意义,选了,那个骗子,她就会回来吗?”

  会回来的。

  是谁也听不到的悄悄话。

  她听着小鸟的哭腔,看着小鸟憔悴的泪容,内心不由得就有些复杂。

  温妮不在乎自己是否拿她取乐,她只想做乖乖的小鸟,陪伴在华生的羽翼之下,哪怕明知欺骗亦是无妨。

  她的训教似乎得偿所愿,只是几句编纂的谎言,便让这小麻雀流露出了痛苦与挣扎。

  然而,夏洛蒂却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心悦。

  自挎包中取出书信,她松开两指,任由这单薄的纸张洋洋洒洒地落在温妮的跟前。

  在微风的作用下,轻飘飘的信封于桌台晃悠着,似乎随时都可能被吹至别家。

  然而,夏洛蒂却不在乎,她蓦地觉得有些乏味,就像轻而易举的得偿,于是,轻启朱赤的唇瓣,侧身向外走去,毫不留恋,一如彼时。

  “它是华生留给你的书信,本打算邮寄至你们的住处,但既然今日偶遇,那就顺带捎与,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