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厨子卫宫
“不过在试这个之前，你要先等一下。”
叶守拿出工具箱，在自动机械的辅助下，戴上了一副半覆盖的手套外骨骼。
“我要处理一下服务器里的原始数据。”
“你……要制作超梦吗？”
露西眨眨眼:“你还会这个？”
“我学的比较杂……要是能学多一点就好了。”
叶守的笑容不知为何有些苦涩，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露西眉头一皱:“你该不会是想用超梦当奖励吧？
喂，把我当成路边的不良少年吗？就算是限制级的影片，我也不至于为了这个就……”
“别急别急”
叶守看着从服务器里取出的特制记忆体，目光深邃。
“先看了再说吧——我制造的梦。”
第38章电子义眼不会流有机体的泪
脱下鞋子，躺在沙发上，露西戴上头盔，因为不需要脑机接口，有些不适应地闭上了眼睛。
随着游戏头盔和服务器开始运转，义体少女的意识也在一阵闪烁的色彩斑斓中进入了虚拟的世界——
“？！”
猛然睁开眼睛，露西先是吃惊于这么容易就进入状态，身体竟然没有丝毫不适感。
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双手，尝试着抓握了两下，少女眉头微蹙:“【超梦】？但未免也太干净了，只有纯粹的体感……把录制者的情绪全部剥离出去了吗？”
这种情况很少见，因为【超梦】最特别的一点就是可以让人“代入”，不是通过文字或音乐，亦或者情绪感染，而是直接“身临其境”，将录制者当时的情绪传递给你。
——还能有什么比这更真实啊！
要是没有很好的意识渲染，那这个影片不能算是……
忽然一阵淡淡的清香随着风钻进鼻子里，放松安逸的感觉好似美酒般令人出神，露西不经意间抬头一瞥，接触未知的冲击刹那间传遍全身！
“……好美”
她俏丽明媚的脸庞被黄昏光辉渲染，产生一股柔和的美感，缩小的瞳孔缓缓放大，映着一片片如烈火般驰骋天空的彩云。
遥远的彼方，那是要将天与地混成一色的热烈的黄昏，开阔至极的视野将群山纳入眼帘
此起彼伏的雄伟曲线被林海的青翠，雪峰的森白，岩石的青黑填充，仿佛造物主用这三种不同的画笔在描绘着这一幕，然后不小心打翻了火炉，为一切增添上鎏金绯红的光彩。
看不到太阳的踪迹，只能根据云彩边缘的金线，判断它即将要被地平线所吞噬，最后的一抹余晖将慢慢收拢，被这股热情所融化的群山，将逐渐显露自己森严险峻的本色。
那琥珀一般的河流，本来好似在里面流淌着黄金和融化的钢铁，现在也慢慢冷却下来，闪烁起了亮白的银光，远远望去，宛如一条华贵优雅的玉带，用来系住醒来的月亮女神那纤细的腰肢。
——露西说不出话来。
夜之城也不是没有旅游，观景类的【超梦】，露西自己手里就有一个，但那与眼前的这一切……完全不同！
大脑中的语言模块就像短路了一样，被生平从未见到过的美丽之物击溃了所有的词库数据，什么都做不到，只能被征服，被感动，痴痴望着那风吹云动，日落月升……
时间过得飞快，等察觉到的时候，已经从黄昏变成了黑夜，远处那恢弘壮丽的美景现在全部沉寂在温柔的夜色之中，远远望去只有巨兽的轮廓在等待着太阳的呼唤。
露西毫不怀疑等黎明到来，这里又会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幅样子！
这时她才有闲暇去观察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个花园之中，其整体建设在半山腰，就像是一座瞭望台，甚至专门配备了观景的天台，也就是露西所在的地方。
花园本身也很美丽，以绿色为主，各种鲜艳但不俗气的色彩这里这被调和，没有太多人工匠气，好似是将一块热带雨林整体移植了过来一样
露西漫步其中，好像自己也融入了这片自然。
究竟是在什么地方，会有这样的……
还是说，这是用某种技术，靠数据堆砌出来的幻想吗？
……
带着一种莫大的震撼，露西退出了游戏，摘下头盔后愣在当场，久久不能回神。
“怎么样？”
叶守在那里对着电脑调配着什么，“我选择的场景漂亮吗？”
“那确实十分……”
露西扶住额头，眉头紧锁，有些恍惚地问道:“刚才的【超梦】是怎么制作出来的？这是谁的记忆……”
“很梦幻吧？”
叶守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那并不是某个特定人士的记忆，严格来说甚至不是【超梦】，而是一段虚拟现实的场景。”
“虚拟现实？”
露西顿时怅然若失:“那些都是被编织出来的虚幻吗？”
“倒也不是。”
叶守的话让义体少女欢欣鼓舞起来:“那是现实中就有的景色，以其为基础样本渲染出来的。
虽然在现实中需要考虑天气，光照，季节之类的因素，一年之中都难得有一天能见到……但确确实实能在现实中找到。”
“太棒了！”
露西惊喜地双手一拍:“这个【超梦】太棒了！请务必给我分享一下！”
“这样就满足了？”
叶守眨了眨眼，故意摆出很疑惑的样子:“这只是素材之一，我还没真正开始制作【超梦】呢。”
不会吧！
露西睁大了眼睛:“素材就这样了……你到底要做什么东西啊？”
……
【超梦】，是当下最流行的娱乐方式，这一点毋庸置疑！
电影电视，漫画动画，小说游戏，几乎所有文娱产品都被降维打击，在【超梦】的强大压迫下溃不成军！
因为这东西从基础理论上就是它们所望尘莫及的高度:
比如电影，是从视听来吸引人们的注意力，若想让人热血沸腾就要有炫酷的特效，若想打动人心就要讲一个感人的故事。
可【超梦】不需要这么拐弯抹角！
这种技术能将他人的经历体验，通过数字记录的形式，由固定设备转入观看者的神经系统——简单来说就是让购买者体验“他人的人生”！
其所带来的不仅仅是视觉和听觉的双重享受，更是包括内在感情，感官刺激，思想与记忆，乃至于真实的触感和肌肉拉伸感……毫无遗漏！
如果搭配上催眠程序，那么购买者甚至会忘记自己正在“做梦”，真的将【超梦】当成自己的人生的一部分，全身心地沉入进去。
（不推荐这种玩法，有一定危险性，厂家也会特别标注——就像“吸烟有害健康”一样。）
大多数的【超梦】以单人的记忆和情感作为模本制作，但也有组织和公司聘请多人，进行专业的拍摄和剪辑校准，就像是赛博好莱坞一样。
你可以在【超梦】里参加DJ和辣妹的疯狂舞会，主角们的情绪会传递给你，让你快速嗨到不行
亦或者体验亿万富豪和歌手明星的奢华生活，在聚光灯下享受万众瞩目的荣耀！
罪犯被警员击毙后，死前记忆所制造的警匪类【超梦】；
以虔诚信徒的意念作为洗涤灵魂的工具，让你心情平和的宗教类【超梦】；
当然还有直达人类本能，刺激而又香艳的成年人【超梦】……
这能让人脱离现实，拥有另一段人生的小东西，理所当然成为了当代人的“生活必需品”。
毕竟这是属于“黑夜”的城市，与“梦境”最为匹配
进行完一次小实验，叶守带着露西来到了楼下的车库里，把手术台临时充当工作台，将需要用到的装备陆续安装了上来。
好在他当时购买的手术台有多功能接口和适配器，只要把机械臂之类的拆下来，就能加装新的组件。
露西惊讶地发现，叶守家里竟然有完整的一套专业超梦剪辑设备:
一台有着强大算力的电脑，一套校准后的头戴式耳机，他装备的导引手套，以及专用的智能系统。
叶守动作娴熟地将记忆体插进卡槽里，把读取设备替换成从老家带来的，然后在电脑上选取适用的解码模式——光这一步就花了很长时间。
毕竟出个国旅游还会因为电压标准不同，而准备专门的变压充电器，更别说这是两个世界，不同时代的数据交换了。
还好，赛博朋克和现实世界的分歧点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那个时候的信息技术已经搭好了地基，两个世界拥有共同的前置科技，其后发展出的同根同源，只是版本不同而已。
叶守要做的事情很麻烦，那就是进行技术溯源，找到一个足够“古老”，可以被两个世界兼容的版本，然后再根据这个版本去寻找适配的解码软体……具体细节很复杂，单靠叶守一人肯定不行。
这也是为什么他特意挑露西在的时候提这个事——露西是天才黑客，在这方面有着超乎寻常的天赋和嗅觉。
在义体人少女的帮助下，叶守大概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来进行软体和硬件的适配，然后才真正开始进行【超梦】的制作。
而这时露西注意到一件很不寻常的事情:
叶守的造梦技术相当不错！
原本以为他只是出于兴趣自学了一些，毕竟叶守自己也是这么说的，但露西只是看了几眼就确定他有着几乎专业级的水准！
超梦的原始素材，也就是那些拍摄者自身的经历，无法被拿来直接使用。
它们通常都带有大量碎片化的记忆，思维的残响，这些会让使用者感到难以言说的不舒适，十分影响体验。
而优化数据需要进行大量的编辑工作，一个仅几分钟的单一场景有时需要反复表演，录制，重放十几次，甚至更多。
通常来说，这是个极为折磨人的活——
但就是这样枯燥又必须集中注意力的操作，叶守做起来简直如同机器般精准，完成质量也相当不错。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学的啊？”
露西惊奇地问道:“平常完全没发现你还有这门手艺……已经不是爱好者的范畴了吧？”
“随便学了学。”
叶守一边操作一边谦虚道:“不值一提的长处而已。”
“哎哟”
露西嘿嘿笑着坐到旁边，认真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毕竟她对叶守要拿出什么样的超梦来也很感兴趣。
简直是迫不及待！
忙活了大半个下午，叶守终于勉强做好了一个，将数据转录入新的记忆插片后，他靠在椅子上长长松了口气。
“好了……要试试吗？”
“嗯嗯！”
要不是没有安装相应的义体，露西现在说不定已经开始摇尾巴了。
义体少女也很干脆，戴上头盔后毫不顾忌地躺在了手术台上，就像是等待开刀的患者一样，让叶守感觉怪怪的。
……
睁开眼睛，露西忽然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同了。
一种奇妙的，淡淡的忧郁，好似纱衣一样笼罩了这个世界——露西很熟悉这种感觉，她的前半生几乎都在此种氛围下度过。
哪怕她拼命逃离了那个环境，辗转来到夜之城，也从未认为自己真的获得了自由，只是稍微远离了一些而已……现在，让她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欸！”
浩大而深远的浪声伴随着一股冰凉袭来，露西下意识向后退去，水花却溅到了脸上，半个小腿都被泡沫冲刷过去。
脚下是细密的白沙，耳边传来规律的涛声，一股略带腥咸的风吹过身边；
放眼望去，从清澈的浅水，到慢慢变深，直至如渊似墨的深处；
抬起脸来，苍蓝的天空高不可及，变化莫测的白云堆积如山，宛如承载着一座座城楼宫阙，一股天地之间人类何其渺小的感慨油然而生，但这不会令人沮丧，反而好似融入到了天地之中一般畅快！
——大海！
“是海……”
脚趾缝里好像有硬物，捡起来一看是个小巧的贝壳。
“……呵！呵呵……哈！”
露西被莫大的幸福包裹，一股无法抵御的感染力令她忍不住畅快地欢笑起来，甚至想要在这岸边奔跑，直至力竭——她真的这么做了。
水花不断溅在身上，真实无比的触感让她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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