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下城寻求邂逅是否搞错了什么 第359章

「洛、洛基女神！？」

边挥手边道谢的洛基离开了窗口。

接下来洛基的动作快如闪电。

她经过窗口走进从门厅通往深处、只有相关人士才能进入的走廊。她行步如风、跨步前进，好几次与抱着整叠文件的公会职员擦身而过。

因为她的态度实在是过分光明正大，而且步伐又那么潇洒，职员们被突如其来的景况吓了一跳都来不及反应，只能半张着嘴，甚至还无法出声叫住她。

「我记得应该是这条路没错……」

走过摆满办公桌的第二办公室、有如图书馆的资料室等本部一楼的各个房间前，洛基举目四望。

她凭藉着以前来过的记忆在职员专用走廊上面转弯好几次，不久后，绣有金线之鲜红地毯闯进她的视野。她「哦」了一声加快脚步，并来到一条既宽且长的直线走道。

铺在列柱林立之大走道上的红地毯一路延伸到走道深处通往地下的阶梯。

「——请留步，洛基女神！？」

「嗯……来了啊。」

正当洛基要走向地下阶梯时，连续传来好几个响亮跫音绊住了她。

一名中年精灵男性带着一大群公会职员现身了。

尽管穿着品质比一般职员好的套装，不过随时会发出声响的腹部赘肉硬是把衣服撑了开来。他用手背擦了松驰下巴滴落的汗水好几次，后退的发际线长出一些短短白发且晃个不停。或许是心理作用，好像连尖耳朵都下垂了一点。

尽管身材不矮，不过无奈横向发展的体态不必要地使他显得短小。满是肥肉的大腿也一样又粗又短。

他跟一般人能够想像得到的那种眉清目秀精灵有着很大的落差。

「唷，洛伊曼，好久不见。过得还好吗？」

「洛、洛基女神！这里是通往乌拉诺斯祭坛的神圣之路！请回吧！」

洛基轻松地出声寒暄，精灵男性与属下们停下脚步，在她跟前站定。

「呼……呼……」，一个人气喘吁吁的他正是公会实质的最高掌权者，洛伊曼·马迪尔。

身为精灵这种长寿种族的洛伊曼已经在公会服务了一个世纪以上，并早在十几年以前就任组织高官。年龄超过一百五十岁的他拥有都市营运事项的最终决定权，同时也因为长年赖着这个地位的关系，他得以连日豪游、奢华度日。

那脑满肠肥的身体忘却了精灵血统，简直有如一代致富的巨贾。「请您立刻回去吧！」，他连声喊道。左耳进右耳出的洛基友好地走向他的面前。

「嗯你是不是又胖啦？看看这肥嘟嘟的肚子——」

「您在抓哪里啊……！」

洛基右手绕在对方的肩上，左手掐着他的肚子肉。

她扯扯那团赘肉不时摇晃个两下，使得洛伊曼眼角直抽搐。他好几次想甩开洛基，不过洛基只是嘻嘻笑着、不肯松手。

洛伊曼·马迪尔这号人物受到欧拉丽所有精灵的鄙视。

忘记了种族骄傲与矜持、厚颜无耻、沉溺于金钱而堕落，甚至还变得又肥又丑，很多人骂他是「公会的猪」并加以唾弃。就连里维莉雅都骂得难听，说他是「一族之耻」。

看着这样的洛伊曼面红耳赤地尖声大叫，洛基只觉得「孩子们真是可爱啊」。

洛基在洛伊曼身旁跟他勾肩搭背，心里面的想法与里维莉雅他们正好相反。

连冰雪聪明的精灵都能够堕落至此。孩子们是多么愚蠢而可爱啊——每当看到洛伊曼，深爱世间所有滑稽丑角的女神就会萌生这种想法。

同时她也觉得，下界就是这样子才有趣。

「女神洛基！容我重申一遍，这里原本就是不可入侵的场所，再说公会是绝对中立的组织，就算是天神也不能够侵犯……！」

「别那么不近人情嘛。我只是有点事情想问乌拉诺斯而已，可以呗？」

「不可以！万万不可！」

随口应付着站在奢华地毯上对自己顶嘴的洛伊曼，洛基稍微瞄了一下别处。旁边的其他人也不敢插嘴介入公会会长与天神的争执，只是不知所措地呆站在原地。

如果要怀疑公会的话，洛伊曼的确是必须刺探的一名人物……不过洛基确定他是清白的。因为长年过着放荡生活的他不可能做出威胁都市安全的行径，进而平白放弃现在的好日子。与其怀疑他，还不如去找可能巧舌如簧地引诱他的进言者，例如旁边的这些职员们。

不过，洛基想找的人终究只有稳坐公会中心——待在那地下阶梯后方等待的神物。

（这下子怎么办呢——）

她本来应该在洛伊曼等人发现前冲下那道阶梯的。

尽管洛基贵为一尊天神，不过若是想强行闯关的话，在场的这些人想必会动用武力硬把她架出去吧。地下的那尊神物对公会来说就是这么重要，而洛伊曼他们也很怕外界人士与那尊神物产生不必要的接触。

洛基依旧把玩着洛伊曼软绵绵的肚皮，同时陷入沉思。

「——无妨。洛伊曼，让她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

红地毯与列柱引导的前方、地下阶梯的深处传来威严的声音。

「可是，乌拉诺斯……！」

「我说可以。你们退下。」

低沉的声音只用这句话就让呻吟的洛伊曼闭嘴。

他好几次看看洛基，又看看地下阶梯，然后垂头丧气地与其他人接连离开大通道。

洛基目送洛伊曼圆滚滚的背影离去，接着便回身面向阶梯这边。

声音的主人保持沉默，用无言表示准许通行。在悄然无声的广大通道上，洛基一个人踩着地毯朝着通往地下的黑暗深渊前进。

「……」

跫音咯噔、咯噔地回荡。

魔石灯的亮光不足以照亮长长的阶梯。洛基手扶着墙走下阶梯。

——公会的起源可以追溯到一千年前左右。

被称为「古代」的时代，在这块土地上，从地下大洞涌出的怪兽与人类持续着长年激战。

人们期望着塞住大洞的「盖子」——高塔与要塞能够早日完工，公会的前身机构主导着阻止怪兽进军地表的计划，然而计划却一再受挫。

高塔与要塞总是在即将竣工之时遭到怪兽们破坏，每每造成重大的伤亡。许多伟大的英雄也为此牺牲。

好不容易盖起了高塔，但计划却又宣告失败，就在人族经历过无数次败北而感到绝望并一蹶不振时——光明自上天洒落人间。

诸神降临。

天神在遭受怪兽蹂躏的下界各地现身，此地也是一样，有许多的天神降临。他们不在乎地对惊慌失措的人族说「我们是来追求娱乐的」，而那尊男神也在它们之中。

一尊天神投注心力致力于建造高塔、要塞。

为这片土地初次带来「神的恩恵」的不是别人，正是他。

他的尽心尽力加上其他诸神的协助，人们成功阻止了怪兽的攻势，这才完成了作为欧拉丽原型的要塞都市。

敬拜男神为「欧拉丽的创设神」的前身机构在男神的带领下重新修编组织，以他为主神的一大派系，都市的管理机构——公会就此成立。

直到现代，仍有许多人崇拜这位天神，其名为——乌拉诺斯。

「……唷，好久没见面咧。」

走下阶梯，前方是让人感觉历史悠久的石砌大厅，祭坛。

大块石板覆盖住地面，仿佛神殿的隐藏地下空间。照亮笼罩着黑暗的周围空间的不是魔石灯，而是摇曳着红色火焰的四把火炬。

在形成四角形的火炬围绕的祭坛中央。

一尊坐在巨大石造王座——神座上，魁梧奇伟的老神从连衣帽底下投来视线，苍蓝眼瞳朝向洛基。

「有何贵干，洛基。」

低沉浑厚的声音震荡着空气。

身高超过二M的强壮躯体以长袍裹身。深刻皱纹的端整面容，下巴蓄着白胡，从连衣帽可以稍微窥见同色的头发。静谧的神情好似雕像般矗立不摇。将粗壮双臂放在神座扶手上巍然稳坐的姿态正是尚未亲睹诸神的「古代」人们所想像的天空统治者形象。

009

在众神当中体格无比高大的老神极具魄力，他所具有的高度神格足以让下界人们无条件俯首听命。

「没什么，只是来露个脸……有点事。」

洛基登上祭坛中心、走到神座前面。

「庆典搞得一场糊涂呢。听说各方人士把你们骂得狗血淋头，还好呗？」

「都市营运之事全部交由洛伊曼等人负责。与我无关。」

自从奠定了欧拉丽的基础后，乌拉诺斯就始终保持着「君临而不治」的态度。

他将都市管理工作交给洛伊曼这些职员，自己则是关在这个祭坛里面。为了预防必要的纠纷，他没有赐与职员们「神的恩恵」，公会本身坚持贯彻着都市管理者的身分。

他们不自称为【乌拉诺斯眷族】，就是在宣称放弃武力。

只要主神（他）没有暗藏私兵，公会就没有战力。

「洛伊曼他们也够倒霉的了，让你这种老头把所有麻烦事都塞到他们身上。」

洛伊曼不乐见乌拉诺斯与外界人士接触，原因也出在公会的这种构造上。

纵使他被任命为最高负责人，但还是无法违逆主神尊言。一旦乌拉诺斯改变心意，公会的组织体系也有可能一百八十度转变。为了不让他人对主神灌输些有的没的，不想失去目前地位的高层人员便将这座祭坛奉为神圣之地，让它得以在物理、精神层面上远离群众。

「你想说些什么。」

从另一方面来说，这座祭坛的确也是不容侵犯的圣域。

乌拉诺斯之所以不离开这里，公会之所以恳求主神在这祭坛闭关，是因为他在向地下城献上「祈祷」。

乌拉诺斯献上「祈祷」——以他强大的神威镇压着地下城，借以阻止怪兽大军进犯。他将许多怪兽压制在各个楼层（地下），成功遏止了「古代」频繁发生的地表进攻。

至少公会是这样深信不疑。

洛伊曼他们最害怕的，就是地下城目前的均衡状态崩解。

让洛基来说的话，她倒是很想抱怨一句：怎么会是天神在祈祷咧。

「今年的庆典发生了好多状况啊。还出现了有够噁心、怪里怪气的怪兽。那玩意儿是从哪里运过来的，又是谁下的命令……这点让我相当好奇咧。」

「……」

洛基盘问似的讲了一长串话，乌拉诺斯只是保持沉默。

他动也不动，始终深深坐在神座上。

洛基向统治都市的统治者，同时也是紧握公会缰绳的神物询问了事件核心。

「在食人花怪兽背后牵线的，是公会吗？」

哔剥一声，火炬爆出火星。

火花飞溅让火光照亮着庞大身躯，乌拉诺斯开口了。

「这倒不是。」

苍蓝眼瞳盯着洛基的朱红视线如此告诉她。

「这倒不是，是呗。」

洛基喃喃自语，注视着隔了一段距离坐在神座的天神容貌。

隐藏在连衣帽底下的威严神情跟一开始并无二致，仍然维持着静谧。窥视着那双苍蓝透明眼瞳的深处一会儿后，洛基压低了声音说了「这样啊」。

「抱歉打扰啦。工作要加油咧。」

洛基身子一转背对乌拉诺斯。

让跫音溶入只响起火炬燃烧声的祭坛，洛基走向了出口的阶梯。

尽管有很多疑点，不过乌拉诺斯应该不是事件主谋。

暂且不做结论的状况下，洛基先下了如此判断。主神也许话中有话，但却故意像刚才那样拐弯抹角，好让洛基觉察到他的言外之意，而且她也感受到他的眼神是可以信任的。

（好像一直有人在监视……算了，管他的。）

是狄俄尼索斯的直觉失准，还是公会内部发生了某种乌拉诺斯意志无法触及的状况？

无论如何，这次算是有了收获，洛基姑且感到满意。

通往地上的阶梯近在眼前时，她转头望向背后。

未曾打破沉默的天神一动也不动地稳坐在巨大神座上。

＊

第18层的水晶天空，正要从「白昼」转为「夜晚」。

生长在天花板中央的无数白水晶停止发光，周围的蓝水晶也减低亮度。眼见着洒落森林与大草原的和煦白光慢慢减少，整个楼层也开始变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