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松子不吃糖
只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就像地球的恐龙时代一样,那个时代的生物全都在某个时期死去了,连同世界也进入了末法时代。
这样巨大、神秘且诡异的历史转折,催生出了“黄昏终主”这样机械降神的魔神形象。
而所谓的天国“伊甸园”,便是末法时代的人们对那个元素充沛的高魔时代,最渴望也最美好的心灵寄托。
“转折……难道3w年期的古文明,也是因为遭遇了神秘的‘末日降临’,才毁灭的?”伊薇特低声自语,觉得这听起来好像一整个宿命般的轮回。
今天第二更要晚点。
第26章 你满意吗?
由于古文明时期的高魔环境,加上不约而同的存在着“巨龙”这一物种,伊薇特对罗莎琳所处的辉光大陆产生了一丝怀疑。但这样的疑虑很快被打消了——如若真是如此,最初的畸变体到底是哪儿来的,这依然是个谜题。
不过接下来几日,伊薇特没有继续去钻研那些免费的神话与历史研究资料。一来资料太多,浩如烟海,实在看不完,二来她对起源文明的末日根源仅仅是好奇,还没有到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的地步。
相比之下,她还是更愿意观摩一下雷格尔医生的诊疗过程,当一个“年纪轻轻”的实习医生——毕竟钱都预付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多天,又因为“霍夫曼诊所多了个银发红眼的超漂亮的小妞”的传闻,霍夫曼诊所的病患数量要比往日多了许多,经常会在门口排成一队。
这让霍夫曼夫妇每天既疲惫又高兴,因为他们似乎能更快还上孩子们的学贷了。
但,大约一个月的时间,这样的日子突兀的结束了。
这天上午,伴随着三名警察的登门,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打碎了霍夫曼一家的平静——有人举报雷格尔·霍夫曼非法行医,现在警察们来把他带回去调查。
于是,等傍晚的时候,汉斯和玛丽从学校回来并得知此事,整个霍夫曼一家便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与悲伤之中。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等从隔壁回到家中后,罗莎琳很茫然。这件事来得太突然了,根本不给人准备的空间。
昨天她还能和汉斯、玛丽他们一起愉快的闲聊玩耍,和雷格尔、苏珊太太一起享用晚餐,今天这样的日子就结束了。因为家庭支柱的倒下,汉斯和玛丽那昂贵的学贷根本不是苏珊太太一个人能应付得了的,最好的结果也只是汉斯和玛丽转学到普通中学,甚至干脆退学打工。
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伊薇特这么想着,没有接徒弟的话茬。
她对这件事情也爱莫能助,如若雷格尔先生是被冤枉的还好,但偏偏是真的,甚至不仅仅是真的,他还有购买和学习盗版符文知识这个更加危险的经历。如此罪上加罪,如若不付一笔巨资的话,最少也是十年以上的牢狱之灾。
而这十年时间,足以让汉斯和玛丽错过人生最重要的阶段,从此断绝突破阶级的可能,永远在黑水区沉沦下去了。
“老师,我们有什么办法帮帮他们吗?”罗莎琳恳求般的问,她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自己仅有的两个朋友陷入这般痛苦的漩涡。
“很难,虽然不是完全没办法,但是……”伊薇特说,“没有必要,因为这仅仅只是一场梦。”
她说的很直白,而事实也确实如此。花钱确实可以把雷格尔捞出来,但她不知道梦境会在哪天突然结束,她不可能把自己拿来买重要资料的钱,用到这种地方上,那太奢侈了。
“啊,对,是梦……”罗莎琳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自己并不在真实世界,而是在一场存在于过去时空的梦境。无论她在梦里做什么,都改变不了过去发生的的既定事实。
她沉默下来,没有再向老师提出那些无理的要求,但又始终低着头,像是没法从失落的情绪中走出。
第二天下午,站在莱特公寓18楼的走廊,罗莎琳看到汉斯和玛丽正神情麻木的抱着纸箱子从屋里走出,放在外边的一个小推车上。
她走过去问:“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妈妈和公寓管理员商量了一下,把租赁的房间转移到了下15层的空房间,这样可以稍微退回一点租金……”玛丽声音低沉的说,看她红红的眼角,从昨晚到现在,应该哭过不少次。
“所以……别担心,我们还是住在一栋公寓楼里的。”汉斯反过来安慰了一句,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罗莎琳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主动过去帮忙搬运点东西,搬运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那个……你们有没有想过……是谁……举报的?”
“不知道。举报人是匿名的。而且现在……”汉斯叹了口气,眉宇间满是疲惫与无力,“现在追究是谁,还有什么意义呢?”
罗莎琳没有再说什么,她也知道,这时候再找到举报者也没用了,一切都太迟了。这本质是一种情绪上的冲动,她很好奇举报者到底明不明白他一个小小的行为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又是否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
一周过去。
伴随最后一个病人带着叹息离开,象征着“霍夫曼诊所”的电子牌熄灭了最后一次微光。这家曾默默发光的小诊所,正式宣告倒闭,带着葬礼般的悲凉。消息迅速在街区蔓延,许多人才第一次惊愕地意识到,那位医术精湛、收费低廉的霍夫曼大夫,居然没有行医执照。
但由于过往的表现与口碑,他们大多仍然对霍夫曼一家表达了慰问,有不少还专门带了礼物上门。
又过去一周,请不起律师的情况下,雷格尔在法庭上接受了审判。
但或许是认罪态度良好的关系,亦或是口碑这一块博得了陪审团的同情,总之,他得到了一个相对轻的判决,从预想中的至少10年,变成了6年。
这依然不少,但勉强能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判决那天回来的当晚,在和汉斯、玛丽的交谈中,罗莎琳得知了他们已经申请转学的消息。
由于无法再负担黑塔中学这种超一流学校的费用,他们转学到了黑水中学,一所三流到不能再三流的学校。
而苏珊太太,则是在一个喧闹脏乱的街角摆起了路边摊,售卖一些简单的食物,用微薄的收入养家糊口,以及偿还高额的学贷利息。
这是罗莎琳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到一个家庭毁灭的过程。
在她看来,霍夫曼一家没做过任何坏事,都是很好的人,雷格尔先生虽然无证,但水平却是货真价实的,用低廉的收费,救活了一个又一个病患,他理应得到的鲜花,而非手铐。可现在,一个匿名举报就摧毁了他们,并且完全合法合规,无可指摘,这太不正常了,完全不符合她对起源文明这样一个先进的、美好的、丰饶的世界的想象。
“老师,”在1809号房的窗前,罗莎琳望着楼下街角苏珊太太在小摊前忙碌的、佝偻的身影,声音低低的,带着深深的茫然与困惑,“为什么会是这样?”
“这世界就是这样。”伊薇特头也不抬的说,“只是一开始,你没看清楚它的全貌。”
罗莎琳沉默了,作为一个12岁的、来自落后文明的小女孩,她对起源文明的美好幻想一直很坚挺,坚挺到就算看到了黑帮火并,滤镜也仍然没有被打碎。
但现在,不得不承认,她对这个世界,产生了一点厌恶。
“格罗尼诊所。”伊薇特看着全息屏幕说。
“什么,老师?”罗莎琳没听清楚。
“格罗尼诊所,主治医师是戈斯·格罗尼,匿名举报信的发送者。如果你想知道他的想法,现在就可以去问了。”伊薇特垂下眼帘,淡淡的说。
……
夜色渐浓,凉意渗骨的秋雨开始从漆黑的天幕飘落,起初还是细微的、几乎无声的雨丝,很快便簌簌作响,敲打在金属外壁和冰冷的玻璃幕墙上,在浑浊的街灯照耀下,交织成一片泛着惨淡银光的雨帘。
雨夜的诊所没什么人,只有戈斯·格罗尼一个人坐在室内的柜台后面。他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将腿搁在桌面上,悠闲的用全息影像刷着视频,直至罗莎琳推开门,他才把脚放下来,问:“小姑娘,买药,还是问诊?”
“你是戈斯医生?”
“是的,你知道我?”戈斯的脸上露出笑容。
“没有,我是想问你,你为什么要举报霍夫曼先生。”罗莎琳开门见山的说。
戈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愕然与警惕。他离开凳子,站起身,冷冷的说:“什么举报?你胡说什么!……谁告诉你的?是不是霍夫曼家那几个穷鬼让你来捣乱的?”
“我知道是你。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罗莎琳抬起头看着他,虽然身材上显得纤细娇小,却完全不显得弱势。
“为什么这么做?”戈斯冷笑了一下,思考了一会儿后答道,“当然是,嗯,正义。”
“正义?”罗莎琳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感受到难以言喻的荒谬。
“一个没有任何资质的骗子,打着医生的幌子招摇撞骗!我阻止了他,这不是正义,什么是正义?”
“无耻之徒!你撒谎!你只是嫉妒霍夫曼先生的生意比你好,口碑也比你好!”罗莎琳咬牙说,她在去的路上就已经想明白了,但还是想听见对方亲口承认。
屋外的夜雨大了几分,漆黑的云层中出现了闪电,戈斯的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就算你这么说,我也还是为了正义。”
接着,看着少女愤怒的眼神,他继续说:“如果这不是正义,那为什么我的举报能被顺利受理?为什么警察能‘合法合规’地把他抓走?为什么一个庄严的国家法庭会郑重其事地、根据确凿的证据,判他有罪?”
“那当然是因为……因为……”对于12岁的少女来说,一瞬间捋清楚逻辑并发动反击还是太困难了,罗莎琳只是本能的意识到对方在诡辩,但又说不上问题在哪儿。
“所以,答案很清晰,雷格尔·霍夫曼是个邪恶的罪犯,他的妻子和孩子,则是从罪犯手中获得了好处的从犯。”戈斯摇了摇头,默不作声的利用自己身上的义体发出命令,启动了店内的防御程式。
“他们不是,而你举报,也只是为了抢客流赚钱!”
“为了钱怎么了?没本事的骗子就该进去,我这叫替天行道顺便赚点辛苦钱,不行吗?”他毫不在意的说:“从头到尾,这都是个很简单的事情,黑是黑,白是白。而你,可爱的小姑娘,你到底希望我回答你什么呢?你到底想听什么呢?”
“你……”
“而且就算我说了你爱听的话,又能怎么样呢?在法庭上认罪的人是他,不是我啊?有本事你把我也举报了好了,但我就是有行医证啊。”
听着这番话,罗莎琳终于沉默了。她的拳头几次攥紧又松开,险些控制不住自己,让魔法术式飞出去。她还是无法相信,一个人竟然能不要脸到这个地步,让她恨不得当场将他当成秽魔清理掉,不然她感觉自己都快要畸变了。
不能动手,罗莎琳你不能动手……想一想老师的嘱咐,要考虑后果……她深深的吸着气,瞳孔颤抖,然后强压住情绪,转过身,在戈斯戏谑的目光中,转身走向门外,像一只斗败的小狗,狼狈不堪。
屋外夜雨倾盆,整个世界仿佛被浸泡在一片倒悬的冰冷黑海里。在走出诊所大门的一刹那,冰冷潮湿的空气铺面而来,让少女一瞬间清醒了许多。
接着,她的视线穿过密集的雨帘,捕捉到了一个意外的身影——老师。
此时,伊薇特正身着黑裙,撑着黑伞,孑然独立在诊所门口几米外的人行道上,与喧嚣的雨幕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像一位超然世外的神灵。在看到罗莎琳茫然的眼神后,她清冷的唇边,极其难得地、缓慢地,弯起了一个弧度。
“老师,抱歉,我……”罗莎琳淋着雨走过去,羞愧的低下头。
但伊薇特并没有批评的意思。
“刚刚,你克制了冲动,没有直接动手拆他的店,老师很满意。”她把伞撑到学生的头顶,柔和的说,“作为奖励,老师帮你把戈斯举报了,你满意吗?”
第27章 塔
十几分钟后,尖锐的警笛声撕裂了雨夜的沉寂,一辆闪烁着冰冷蓝光的浮空警车,精准降落在格罗尼诊所门口。
几名警察下车,将一脸惊恐的戈斯·格罗尼控制住,然后对诊所展开了大搜查。查获了若干隐藏在某些魔导终端内的、经过多重加密、并伪装成普通账单的灰色交易记录。
其中涉及了劣质假药、成瘾性药物交易、非法武器交易、限制级术式交易等多项内容,罪行之多,令人触目惊心。
而面对着这些交易记录的暴露,外加来自神秘匿名举报者提供的罪证材料,之前还在洋洋得意、耀武扬威的戈斯如遭雷击般瘫软下去,被粗暴地拖进了警车,得到了和雷格尔·霍夫曼一样的下场。
诊所外漆黑的街道角落里,站在雨伞下,罗莎琳呆呆的望着这突如其来的展开,茫然的说:“老师……这是,您做的?”
伊薇特微微点头,淡淡的说:“在黑水区,只要不是圣人,或多或少都会与灰色产业有一点沾边,只取决于隐藏得够不够好。而很不巧的是,我很擅长挖掘这些东西。”
和罗莎琳一样,在霍夫曼一家遭到举报并支离破碎的过程中,伊薇特对于那个幕后的举报人也十分在意。
尤其是,这场举报是她加入了诊所后的一个月发生的,并且在这一个月内,诊所的客人因为“美女小护士”的传闻,增加了不少慕名而来的新客,这难免让她怀疑,如若不是她突然要求在诊所里常驻观摩,那场突如其来的举报也不一定会发生。
于是,利用自身的符文骇入技术,伊薇特直接定位了警察局那封匿名举报信的发送地址,发现就在1.5公里外的格罗尼诊所,毫无遮掩,一点反侦查意识都没有。
结合从苏珊太太那边打听到的讯息,答案一下子变得豁然开朗。
这无疑是一场很纯粹、很简单的同行竞争,甚至在很久之前,戈斯就知道雷格尔是无证行医。但那个时候戈斯诊所的客源还可以,收入和利润率都比雷格尔高,还更悠哉,所以也就懒得去举报结仇。
而近期由于“某人”的关系,雷格尔那边多了很多新病患,这自然是从戈斯那边抢走的生意。虽然收入仍然比雷格尔高,但看着逐渐冷清的诊所内,戈斯坐不住了,直接发了一封匿名邮件,举报了霍夫曼诊所。
于是就有了后来的、今天的事情。
某种程度上来说,整个事件的因果关系,伊薇特确实算得上导火索。
但这肯定不是她的责任,而她帮霍夫曼一家找到举报者并用相同的方式报复,也只是出于同情,以及对戈斯的厌恶。她没法让好人有好报,但可以让坏人的日子过得不那么舒服。
另外,这还是一个难能可贵的、给学生获得成长的机会。
毕竟在仅有两个人的废土世界里,条件所限,很多从幼稚走向成熟所必须的挫折,是没法让罗莎琳经历的。
现在利用这场大梦,总算是补上一点了,她也算略微尽到了作为老师的责任。
……
秋夜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回去的路上走了没两步,天空就放晴了,乌云散去,露出一轮银白的弯月,旁边点缀着点点星辉,构成了一条朦胧而壮阔的银河。
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伞童的罗莎琳将伞收起,一步一步跟在老师的身后。
她看着头顶上和家乡截然不同的陌生星空图景,突然干咳一声,用有些害羞忸怩的语气,试探着问:“老师,您……是不是因为我,才调查的戈斯医生?”
“不是。”伊薇特回答得毫无波澜,步伐未停。
“真的?”罗莎琳小跑两步,侧身看向伊薇特优美的下颌线,语气里的怀疑浓得化不开。
她还是觉得,老师一定是为了她才这么做的,毕竟老师是经历了不知道多少风雨的隐士高手,早就看破红尘了,还专门提醒她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是她始终对此耿耿于怀,逼得老师亲自下场,为她破去心中执念。
“不是。”斩钉截铁。
“那就是!”罗莎琳斩钉截铁地回敬。
“不是。”
“就是!”
“……”
伊薇特看了她一眼,闭上嘴,彻底沉默。
罗莎琳也不在意,嘿嘿笑了一声,迈开步子,向着莱特公寓的方向大步流星。
几天后,戈斯被警察带走的事情在酸液街传播开来,让许多早就知道了举报隐情的人,比如苏珊、汉斯和玛丽,都不由得拍手叫好。
接着,就如同过去的事情再上演一样,格罗尼诊所也在举报风波中倒闭了。
但不同的是,这次没有人找戈斯的亲属上门慰问,而且判决上,戈斯的下场也倒霉得多——他涉及的违法行为和灰色产业虽然小,但架不住数量多,最后愣是被判了12年,比判了6年的格雷尔还要多出一倍。
戈斯被审判的当天傍晚,夕阳熔金,将公寓宽大的窗框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罗莎琳靠在窗边,看着楼下路边摊的苏珊太太在忙碌,心情却已经与过去的日子截然不同。
“老师,我听汉斯说,雷格尔·霍夫曼先生之所以能够被轻判到六年,是有位‘好心人’给法官和陪审团贴了一笔钱,但他不知道是谁做的,因为当时来家里慰问的人太多了。”
“嗯。”
“是你做的吗,老师?”
“你觉得呢?”伊薇特坐在沙发上,头也不抬的看着全息屏幕上的文字,淡淡的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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