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里应外合
可是,她真能从安晴晚手中逃走吗?
安晴晚是个瞎子不假,但绝不是什么普通的瞎子。
一个能轻易看透她心中所想,一个能轻易看透她还未发出的招式的瞎子怎么可能会是普通的瞎子。
但就算再怎么没有信心,虚若谷还是要尝试的。
她当然不愿就这样死在这里。
她还有大好的前途。
虽然风上人、月上人已死,但师父就要回来了,阴极宗亦有大好的前途。
所以,她绝不能死。
她必须活着,只有活着,才能在将来找安晴晚和司空听雪这对狗女女报仇。
在漫天的尘屑之中,虚若谷忽然双足下压。
此乃《枯木经》里的无上神通,练至高深处,天下泥土皆可化为己用。
虚若谷自知要从正面攻击安晴晚绝无可能得手,因而她便打算使一记阴招,将内力沉入脚下大地,唤起万千泥土袭杀安晴晚。
她不是傻子,自然晓得这般招式也不可能杀得了一个大宗师。
所以,这泥土其实是用来拖延安晴晚的脚步的。
她相信,只要她能遁出数十丈,她就一定能逃出生天。
安晴晚毕竟还是个瞎子。
当她遁出数十丈后,安晴晚纵然感知力非凡,要想在京师百万之众里找到她也绝非易事吧?
然而,就在内力将要激发的瞬间,虚若谷陡然见得安晴晚右掌一挥。
霎时间,一道冷若寒冰的劲气顺着她的心口钻进了她的经脉。
她暗道不好,连忙运气,想要将这异种内力化去,谁料这冰寒的内力无碍,她的内力倒是一触即溃,顷刻消散。
下一刻,那冰寒的内力如箭矢般窜入她的丹田里,只是轻轻一搅,就搅得她腹部生疼,经脉里流转的内力变了方向。
这方向一变,她先前使出的招式也就跟着变了。
大地轰然破裂,泥土所凝的尖刺暴涌而出。
这尖刺本该刺着安晴晚的脚底,现在却是直接刺向了虚若谷。
其实以虚若谷的实力要避开这等袭击不是难事,她也可以运功硬挡,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自然也就没有想着去躲和去挡了。
因而,那尖刺轻易地刺破了她的鞋袜,在右脚脚踝上戳出了一个半指深的沟壑,连白骨都露了出来。
“你怎么做到的?”
虚若谷大惊失色,强忍疼痛,飞速后跃。
安晴晚却像是鬼魅一般,任凭她如何闪转腾挪,始终与她维持着两丈远的距离。
“这自是我所领悟的绝顶神通。”
这其实也是天子望气术的作用。
天子望气术既然能看穿对手行气之法,自然能针对性的进行克制。
这克制有内外之分。
所谓外,就是提前打出克制对手的招式,让对手抢占先机不成,反而落入囚笼。
所谓内,即是将内力打入对手体内,扰乱对手行气,轻则可以打断对手的招式,重则可以强行迫使对手使出其他招式。
但要从内进行克制,非使用者内力强横,远远盖过对手不能成。
安晴晚的内力自然是远远盖过虚若谷的。
眼见安晴晚不肯细说,也没有立刻下杀手,虚若谷知道安晴晚大概是在戏耍她,她心中恨意愈深。
在窜逃至月上人府中一处堆放杂物的院落时,她身形忽然一顿,但见衣裙流光,整个人好似化作了漫天的光点,消失不见。
而就在她消失的瞬间,从院落四角摆放的水缸里冲天而起四道水柱。
这四道水柱粗壮得好似腾跃的巨蟒,直扑站在院落中央的安晴晚而去。
但就在水柱即将击中安晴晚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时间仿佛突然凝滞,空间仿佛突然静止。
那四条水柱在距离安晴晚一尺远的地方全都停了下来。
一动不动。
既没有扭曲变形,更没有跌落,就这样浮于空中。
明月的清辉洒在水柱上,将水柱染成炫目的琉璃。
透过这琉璃去看,安晴晚身上也不自觉地多了些仙神的气息。
隐于暗处的虚若谷震惊地望着这一幕。
刚见着安晴晚时,她已知安晴晚对内力的控制到了入微的水准。
可现在看到这一幕,她才知自己还是低估了安晴晚。
她挥出去的那哪是普通的水柱啊,那是凝结了海量天水内力,足以贯穿山岳、粉碎金铁,无坚不摧的水柱。
然而,这样的水柱甚至触碰不到安晴晚。
安晴晚伸出手去,隔空揉捏,那四道水柱便似突然化作了黏土,在她的“掌心”随心流转,不断变幻形状,最后赫然化作了一把“巨剑”。
这把“巨剑”从天而落,一剑斩向虚若谷的藏身之地。
虚若谷亡魂大冒。
这把剑太大了,又太邪了。
躲是躲不了了,她只能拼尽全力去抵挡。
一息之间,虚若谷连续拍出多掌。
掌风飞出数丈,轻易间将院墙推倒,但拍在“巨剑”上,却只掀起了一片涟漪。
所幸虚若谷早有防备,她尖啸一声,霎时间,无数泥土与水流涌出,在她身前缠绕,形成了两具坚固的甲胄。
轰隆!
“巨剑”撞在了土甲上,土甲破碎,又去势不减,撞在了水甲上。
顷刻间,“巨剑”与水甲都炸成漫天水珠。
“好了,就是现在!”
虚若谷扭身就要逃跑,眼角的余光里,却突然出现了一道白影。
那白影伸手一抽,从漫天的水珠中抽出了一把亮晶晶的细长水剑。
剑!
安晴晚本是剑客,当她握住这符合体态的剑时,她身上的气息瞬间就变了。
变得凌厉,变得冷漠。
周围的环境也变了。
变得寒冷,变得毫无生机。
一剑、两剑、三剑……
随着剑刺出的次数越来越多,虚若谷越来越慌张,她身上的汗水甚至凝成了冰,眉眼上覆着的冰霜让她看起来仿佛已是死人。
死人。
她大约的确是要变成死人了。
事到如今,虚若谷已看了出来,这一定是安晴晚打败鱼妙真时所用的夺命十五剑。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安晴晚刺出的仿佛不是剑,而是一朵花,一朵正在逐渐盛放的花。
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虚若谷拼命想要闪躲,可无论如何她都躲不开安晴晚的剑势。
那把亮晶晶的水剑织成一片大网,将她完全框了进去。
当第十四剑终于落下帷幕,当第十五剑终于刺出来,一瞬间,虚若谷感受到了更加可怕的寂静。
那是绝对的寂静。
那是绝对的静止。
即便是她,也挣不脱这静止。
她只能看见安晴晚手中的水剑,一把似乎已变成毒蛇,让人惊得魂飞魄散的剑。
这就是死亡之剑吗?
虚若谷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与痛苦。
她居然就要这样死了?
她可是阴极宗的宗主啊,她可是生来就注定要富贵无边,凌驾于众人之上的人啊,她怎么会死在这里呢?
但是,哪怕虚若谷再怎么不甘,再怎么恐惧,她现在也是什么都做不了了。
她只能看着那把剑,看着安晴晚将剑往前一刺。
刹!
剑刺了出去。
刺穿了虚若谷的身体,也刺穿了静止的世界。
整个世界又重新变得鲜活起来。
安晴晚将水剑拔了出来,水剑突然溃散,洒落在地。
虚若谷软倒在地,呆呆地看着溃散的水剑,还有自己那已被震碎的丹田。
她没死,刚才那一剑没有杀死她,只是毁了她的丹田,断了她一条手臂。
她知道,这不是她厉害,这是安晴晚故意留了她一命。
安晴晚冷声道:“你现在还是那么的骄傲,还觉得自己能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吗?”
虚若谷一时间没有回应,因为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花了好些时间才终于明悉状况。
这世间确实有修复丹田之法,确实有不依赖丹田的奇妙内功心法,可是,她真能得到那些方法吗?
她只知道她现在废了。
她这一生,或许再练不了武了。
一行清泪突然从眼眶滑落,对虚若谷来说,这是比死更痛苦的事。
她几乎疯了。
她吼叫了起来。
“那不是我的错,那只怪颜师正有眼无珠!我是何等人物?我青睐他,他居然敢拒绝,他不仅拒绝,还当着我的面和他那个丑八怪师妹秀恩爱,他不死,谁死?”
“颜师正的女儿也是个贱种,我那么关心她,我那么培养她,我让她留在岛上,近些日子不要外出,她是怎么对我的?她跟着你这个妖女跑了,好一对奸妇淫妇!”
哦?
我成妖女了?
安晴晚面朝疯疯癫癫的虚若谷,此时,虚若谷已转而骂起了阴极宗四上人中的另外三人,骂得依旧难听。
她神色冷漠道:“你可知刚才我为何没有一剑杀了你?”
虚若谷一扫额前垂落的凌乱发丝,目若厉鬼:“你不杀我,不就是要折磨我吗?哈哈哈!”
安晴晚道:“我只是在等你亲口承认,我其实根本没有证据能证明颜师正夫妇死在了你手上,现在,你终于说出口了。”
虚若谷身子一僵。
她猛地扭过头去。
她听见了声音,很慢的脚步声,很不稳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她已听了近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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