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里应外合
鱼妙真道:“道主爷爷要跟着一起去邺城?”
道主道:“是啊,去邺城的路上不太平,我得跟着去。”
鱼妙真道:“我……”
道主道:“你不必为我担忧,你也不必随我去,玄静、你沈伯伯他们都会随我一同去,你只管看好你自己,只管看好安晴晚。”
道主是笑着说话的,但这时的鱼妙真却突然从笑中听出了一股悲凉。
她鼻子一酸,问道:“道主爷爷,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这一刻的她,竟不再那么呆了。
这个问题让道主不知该如何回答。
“会的,总会再见的。”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这一世见不着,那就下一世,下一世见不着,那就等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后。
道主还是离开了。
当他决意离开时,这天下已没人拦得住他。
鱼妙真盘腿坐在岸边。
她没有去揣摩《录图真经》,她也没有去看安晴晚。
她只是静静地望着天上的星星。
她不吃,也不喝。
看着。
看天上星河转。
看日出东方隈。
她看了两日。
两日间,蓝小骨找了过来,司空听雪找了过来。
两日间,蓝小骨和司空听雪又先后离去。
只有她,只有安晴晚仍静静地站着。
到最后,鱼妙真已忘了时间。
她眼里再无他物,只剩下满天的星河。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奇妙体验。
她在这星河里看不见剑,看不见花,看不见酒,看不见安晴晚,但她又仿佛什么都看见了。
她缓缓伸出手掌去,在辽阔的星河中,轻轻一划。
划出万千剑气,划出一道白色痕迹。
原来不是她用剑割裂了星河,而是星河间掠过了一道流星。
“妙真。”
耳畔响起声音。
鱼妙真回过神来,不知何时,安晴晚已离开霸水,来到她身旁。
“你醒了?”
安晴晚道:“你和道主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鱼妙真道:“道主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安晴晚道:“他将他的内力传了一半给你。”
鱼妙真道:“那他岂不是很不好?”
安晴晚道:“他不好,但他也很好,因为他早已决心赴死。”
鱼妙真惊道:“赴死?”
安晴晚道:“我们去找他吧。”
鱼妙真连忙点头。
去找,必须要去找。
鱼妙真道:“安晴晚,你现在已是大宗师了?”
安晴晚道:“已是真真切切、完完整整的大宗师了。”
鱼妙真道:“我真为你高兴。”
安晴晚摇摇头,拉着鱼妙真便往邺城走去。
从京师到邺城有上千里路,但安晴晚想她们应该不用走这么远。
如果迦楼罗王等人要对齐王和大梁皇帝下手,绝不会特意等到齐王带人赶到邺城后才动手。
……
蒲津渡。
此渡口位在大河。
河西与河东的割据势力交战时,往往便要走蒲津渡。
在离了京师后没多久,齐王大军便已抵达此地。
大军依次有序地过河,并无异样。
但就在天子所居的大船行至大河中央之时,从龙门渡方向驶来了两艘大船。
齐王府上众人大声呵斥,竟阻不得那两艘大船半分。
只因那船上站着的是众人大都不曾见过,但都听过名字的人——
迦楼罗王!
大船在离天子大船数十丈远的地方停下,这时,所有人都清了。
迦楼罗王身着华丽的衣裳,双手背负,他明明年事已高,但只看容貌,最多也就三十出头,只是因为长居草原,脸上多了些风霜。
这风霜来得却是恰到好处,正让迦楼罗王那粗犷的眉毛上生出了几分俾睨天下的气势。
道主走到了船头:“你果然还是来了。”
迦楼罗王道:“你来了,我又怎会不来。”
道主道:“是知晓你会来,我才会来。”
迦楼罗王道:“那岂不正好?”
道主道:“正好,正好继续五年前那场没有结束的大战。”
迦楼罗王道:“五年前,我败于你手,五年后,我来送你上路。”
道主笑了起来:“请。”
迦楼罗王亦道:“请。”
两人还未动,大河上已翻腾起滔天巨浪。
PS:谢谢平婷的刀片。
一三三 宗师之上,天地自然之道【3.5k】
在注意到来历不明的船后,与道主同坐一艘船的人便已全都转移到了其他船上。
混混之水上,两艘大船相对,大船上的两个人亦是相对而立。
他们谁都没有先动手。
五年前,在阴山,他们甫一见面便打得天昏地暗。
五年后的今天,他们之间的仇恨远比那时要大得多,但他们也要沉稳得多。
这不是普通的切磋。
这将会是决定江湖、天下走势的一战。
道主胜,迦楼罗王死,大光**必陷入内乱,大光**一乱,突厥短时间内也不敢再乱来。
迦楼罗王胜,道主死,名震天下的静轮天宫短时间内将一蹶不振,中原武林的士气也必遭重挫,届时,大光**和突厥就能在中原重拳出击了。
这个道理,谁都清楚,谁都明白,所以谁也不敢胡来。
他们必先聚气凝神。
让自己的气势达到巅峰,高到可比五岳,可压沧浪。
让自己的精神也达到巅峰,集中到心无旁骛,天地即我,我即天地。
忽然间,迦楼罗王大笑了起来,笑得那粗犷的眉毛,长长的发辫都不禁随着船边的巨浪一同翻飞。
“道主不愧是道主,哪怕已伤重至此,一身的气势竟然仍不弱于我,依我看,古往今来,静轮天宫的所有高手中,你才是真正当之无愧的第一,就连那位祖师爷都不如你!”
道主坦然道:“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从我的太平镇世符中恢复过来,在古往今来漠北的诸多豪杰中,你也应当算得上第一了。”
迦楼罗王笑道:“你是第一,我也是第一,这真正的第一之争本该是震彻一个时代的美事,可惜。”
道主道:“可惜什么?”
迦楼罗王道:“你本可以用多种方法摆脱我的明尊寂灭掌之苦,可惜你太善,你不愿用那些方法。以至于现在的你虽然气势犹在,但已是外强中干,现在的你,还有当年巅峰时的几分力呢?”
道主不说话。
迦楼罗王摇起了头:“我也不瞒你,现在的我,早已远胜当年的我,今日这一战,我已赢定了。没有永恒的时代,一个时代终究是要落幕的,孙持渊,你的时代就由我来终结!”
结字一落,从大船左右骤然飞出两条水桶粗壮的水龙,水龙在迦楼罗王的头顶交织,洒下漫天的雨水。
这一刻的迦楼罗王,真好似睥睨天下,超然物外,仙神般的存在。
与之相对,被雨水淋了一身的道主则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他的身子本就佝偻,在一身被打湿后,就更给人一种迟暮之感了。
世间美人无数,英雄繁多,又有谁真能不老不死呢?
但迟暮亦有区别。
站在道主身后,那些看着他的身影,听着他的故事长大的人,此刻心里同时升起一股悲凉。
当年那么风光的道主,今日竟变得如此狼狈。
“何至于此?”
沈瑞卿叹息一声。
鱼慎不忍去看。
惊雷刀韩鹏手握长刀,血气上涌。
红山客唐锦城紧咬牙关,目光闪烁。
只有玄静天师最是平静。
“你们不必悲伤,不必感慨,因为师父他也不曾悲伤,他这一生,始终走在自己的道上,无论好坏,既然走的是自己想走的路,就不需后悔。”
道主确实不曾悲伤。
他的背是佝偻的,他的身形是狼狈的,但他的脸上却满是笑容。
眼底倒映着水龙,倒映着迦楼罗王,心底不自觉回想起百年往生。
他也曾气盛过。
他也曾被人打败过。
他也曾执着于天下第一过。
谁还不曾年轻过呢?
道主笑着摇了摇头,冲迦楼罗王说:“我若是用了你说的那些方法,我也便不是我了,我也便走不到今时今日了。”
迦楼罗王深以为然地点头:“此言倒是不假。”
道主道:“只是有一件事你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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