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里应外合
世间若真有潇湘神女,也应当只是这样的吧?
安晴晚将剑拔出。
她拔剑时,苏谪秋心口上的剑伤不曾流血。
伤口已经被明玉内劲冻结了,被冻结的不止有伤口,还有他的心脉。
苏谪秋哈哈大笑起来。
“三十五年,整整三十五年!”
“从爹教我武功,跟我讲述先祖天机老人的事迹时起,我就立志要复现天机老人的威风,重振苏家累世的荣光。”
“我知道我的资质不如大哥,所以我就拼命地练。”
“如果十分功尚且不够,那就下十五分,甚至二十分的功!”
“每日天未亮时我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直到子时过半我才入睡。”
“就这样过了五年,我在切磋中毫无拖沓地战胜了大哥。”
“我很高兴,那是我一生中最高兴的一天。”
“我以为我终于可以得到爹的认可,得以继承《奇门八方刀》。”
“但是……哈哈,我爹竟然对我说我太急躁,太功利,《奇门八方刀》要是交给我,只会给让苏家家破人亡,最后,他还是把《奇门八方刀》传授给了大哥。”
“我就在旁边看着。”
“那时候,我感觉自己是世上最孤独的人。”
“所以,那一天也是我最伤心的一天。”
苏谪秋用左手捂着心口上的伤口,而后,他抬起了右手,他的右手里握着刀。
“小心!”
靳雪衣惊呼一声。
安晴晚却没有动。
她知道,苏谪秋断然是暗算她不得,也杀不了人了的。
因为他已与死人无异,他之所以还站着,之所以还在说话,是因为他还有最后一口气没散。
那口气,是不甘的气。
这也是安晴晚只刺了一剑便没有再去补刀的原因。
苏谪秋当然是可以不甘的。
谁都可以为了某件事而感到不甘。
如安晴晚想的那样,苏谪秋没有提刀劈砍,他甚至都没有朝安晴晚走去,而是转过身,踉踉跄跄走向他的轮椅。
“从那天起,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想要的东西,要靠自己去争取,而不是靠人施舍。”
“我装成了断腿的残废,我用这种方式和过去告别。”
“所有人都在为我断腿而伤心,所有人又都在为我不再执着于《奇门八方刀》而高兴。”
“江湖上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了苏谪秋。”
“但是,江湖上多了一个无名杀手。”
“他叫燕回。”
“他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狡猾的杀手,因为他总能用各种巧妙的手段杀死他想杀和想杀他的人。”
“后来他甚至建立了听风阁,得到了平南王的赏识,他的人生何其辉煌。”
“但还是不够,越站在高处,他越知道自己有多平庸。”
“尤其是在他见到阴极宗传人司空听雪的那一天。”
“他终于想起他曾错过的东西。”
“只要得到那个,只要得到那个本就属于他的《奇门八方刀》!”
刀从苏谪秋的手中滑落,他终于走到了轮椅前。
他扶着轮椅的扶手,颤巍巍地坐了下去。
那一刻,他的脸上扬起了笑容。
他坐在那里,仿佛他还是算无遗策的听风阁阁主,仿佛他还掌控着一切,仿佛他坐的不是轮椅,而是璀璨的王座。
“我没输,我没输,我没有输!”
高呼三声过后,苏谪秋彻底没有了气息。
苏谪秋死了。
燕回死了。
听风阁阁主死了。
平南王府最神秘的黑衣先生死了。
是在梦里死的。
“他梦里的世界大抵是没有我的世界。”
安晴晚幽幽道。
“我就这样成为天下第一杀手了吗?”
蓝小骨感到一丝茫然,她打小以来就在追逐很多东西,只有这一次她才知道原来有些东西能来得如此轻松。
“老爷!”
趴在地上,本就将死的桐儿放声大哭起来。
这六年相处,她对苏谪秋自然是动了情的,只是那份感情,只有在此刻才能暴露。
另一厢,靳雪衣也跌坐在地。
她对一切的来龙去脉都已有所了解,可这一切终是来得太快,快到她来不及好好地整理自己的情绪。
此刻涌上心头的只有漫无边际的空虚。
只是这份空虚也没有持续太久。
在苏谪秋闭上眼睛后没多久,那些被他呼来的人彻底疯了。
他们应当疯的。
苏谪秋死了,天下再没人能解他们身上的噬心蛊。
他们现在横竖是个死。
他们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每个人单拎出来都是江湖中杀人无数的魔鬼,只因遇到了比他们更会算计的苏谪秋,才中了噬心蛊,不得不从随心所欲的杀人狂变成苏谪秋一人掌控的杀人刀。
当他们疯了后,他们纷纷暴露出本性,嘶吼着朝地上的蓝小骨和和靳雪衣杀去。
倒是没人敢对安晴晚动手。
那好似流星般划过的一剑给人印象太过深刻。
疯子怒而杀人,但终究不敢挑战已超越凡俗的剑神。
“快闪开!”
蓝小骨反应极快,立刻吼道。
靳雪衣也意识到了危险,但她实力差了一筹,来不及闪躲。
就在刀光掩映之际,安晴晚忽然脚踩七星。
这些人若是四散而逃,她还追不得,可他们不仅不跑,还主动走过来,那她的剑自不会留一丝情。
剑光一闪,再一闪,在乱糟糟的竹林里闪成一片,好似天下的星河沉落在地,星光闪碎,带着莫名的凄美。
当一切归于平静,安晴晚出现在苏谪秋的尸体前。
她收剑入鞘,剑上见不着一点血珠。
“三十来年的恩怨,今日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她弯腰捡起了地上跌落的刀。
在她身后,那些人还站着,脸上还保留着疯狂且狰狞的表情,但他们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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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这就是江湖
阿飞快剑的快,是快到让被杀者意识不到自己已经死了的快。
安晴晚很好地做到了一点。
甚至,可以说是做到了极致。
杀人难免会见血,但在明玉内劲的相助下,她真正做到了杀人不见血。
因为鲜血已经被冻住了。
在安晴晚手里,杀人似乎已经变成了一门艺术。
“如果我也能做到这一点,我是不是就能讨要到我想要的说法?”
蓝小骨的眼睛在发光。
她看向安晴晚背影的眼神仍然充斥着些许惧意,但更多的是快要凝成水的艳羡之情。
这时,安晴晚提着苏谪秋适才使用的那把刀来到她和靳雪衣的身旁。
“你们没事吧?”
蓝小骨摇头,她当然没事,但是一旁的靳雪衣就不好说了。
靳雪衣没有嘶喊,没有吵闹,可这并不意味着她看开了。
不说话,有时候才是最危险的信号。
不知过了多久,靳雪衣终于动了,她抬起一只手,捂着胸口,脸上也挤出勉强的笑容。
“害死爹娘的直接凶手死了,我本该高兴的,可是,这里好难受,我感觉我呼吸时吸进来的气时而像火一样灼热,时而又像冰一样寒冷。”
安晴晚开始想该怎么安慰靳雪衣。
她真不擅长这个。
她从来没有扮演过安慰人的角色,反倒她向来都是被人安慰的那一方。
因为她是个瞎子。
一个人曾见过五彩的世界,却又突然被剥夺了双眼,沉入“无”之中,那必是相当不幸的。
在这样的不幸中做出什么事都有可能。
安晴晚还清楚的记得发现她眼睛被毒瞎后林典史急成了什么样。
那之后一连半个月,林典史一直让自己的妻子陪在她身边,就一直看着,生怕她想不开。
其实她是想得开的,因为她得到了系统,得到了神乎其神的明玉功。
可要是没有这些奇遇,她还能想得开吗?
安晴晚觉得很难。
连她都这样,经历更悲楚的靳雪衣如今就算想寻死路那也是正常的。
就在安晴晚思考时,蓝小骨突然开口。
“你还能感受到痛,那就说明你的心还没死,这是好事。”
眼见安晴晚和靳雪衣同时看过来,蓝小骨又道:
“我这可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体会过比你更深的绝望,那一次,我整整两天两夜没有吃喝,我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直到……”
她伸出右手,掀起袖子,在手肘处,是一道显眼的疤痕。
“直到我无意识地划了自己一刀,我才感觉到痛,手上的痛,呼吸带着的痛。”
“不过,再怎么痛,痛着痛着也会习惯的,习惯就是这么可怕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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