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里应外合
胡不归哈哈笑着，盛情邀请安晴晚去喝上一杯。
安晴晚婉拒了。
她不讨厌酒。
她也不排斥和第一次认识的人喝酒。
但她还有事要做。
待胡不归远去，靳雪衣悠悠长叹一声。
安晴晚道：“靳姑娘在为他们的死而过意不去？”
靳雪衣点头道：“他们本不该死的，如果不是因为《奇门八方刀》，这门刀法，是不详的刀法，它已经害死了太多人。”
她很难去形容自己得知村子里的人是因《奇门八方刀》而死后的心情。
她见过死人，见过很多死人，数日前，安晴晚在江面上斩杀的人就要比这多得多。
她也参加过葬礼，几个月前，她还在悲痛中为自己的父母送行。
可是，那亲身经历的一切，虽然深刻，却远不如刚才那一刻来得让人缄口无言。
安晴晚拍了拍靳雪衣的肩。
“错的不是刀法，而是人心的贪欲。”
靳雪衣道：“我知道，只是……”
安晴晚道：“你若过意不去，那我们就来为《奇门八方刀》准备一场葬礼吧。”
“葬礼？”
“对，葬礼。”
……
三湘四水之地，素来有一帮一楼一书院，两门两派分四水的说法。
一帮指的就是铁衣帮。
论实力，铁衣帮不及摘星楼与洞阁书院，论底蕴，铁衣帮不及衡山派和松阳派。
但因为铁衣老祖的存在，三湘四水的任何一个门派都不敢小瞧铁衣帮。
四月十一，正午时分。
偌大的铁衣帮祖师大殿，聚集了近百名在三湘四水一地的江湖有头有脸的人物。
只因铁衣老祖还未到，这些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着。
“《奇门八方刀》当真不在铁衣帮手上？”
“铁衣老祖既然敢召开大会，定然是假不了的。”
“我听说铁衣帮和太清道走得很近，但太清道的情况……”
“勿要多言。”
“下蔡村的那些人，唉，这些邪魔外道当真该杀！”
“《奇门八方刀》不在铁衣帮，莫非在那潇湘神女手上？”
在窃窃私语中，远处忽然传来喊声。
“铁衣老祖来了！”
众人齐齐望去，只看见一个留着白色长须，面容硬朗，约莫四五十岁的雄壮男人从远处走了过来。
这正是大名鼎鼎的铁衣老祖。
他身后跟着几个年轻弟子，弟子们抬着一张小桌，桌上摆着一把短刀。
当他们站定，大殿陷入寂静。
铁衣老祖环顾四周，忽然长叹一声：“各位江湖朋友能看着我的薄面上不远千里来此相聚，我感激不尽。”
伏虎门门主马跃朗声道：“沈铁衣前辈言重了，既是前辈发出的邀请函，我又岂有不来之理。”
恭维声四起。
铁衣老祖叹息更深：“我邀请各位江湖朋友来此，本是要自证清白，却不料，就在请帖送出去的这几日里，竟又发生了惨剧。下蔡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村子，只因江湖上一些毫无根据的传闻就惨遭毒手，我我……”
“只怪我，若非我先前没把那些传言放在心上，就不会害死了本帮副帮主漱玉剑，以及众多弟子，更不会害死下蔡村那四十八口人。”
他说着说着，眼眶便红了，言表感人至深。
殿内众人纷纷劝解。
错的又岂是你？
是那些贪欲作祟的邪魔外道！
是那无端传播谣言之人！
铁衣老祖摇头道：“我有罪，我怎会没有罪。”
“我沈雁飞今日当着诸位英雄好汉的面发下毒誓，天地神明所鉴，《奇门八方刀》若是在我手中，我必遭天打五雷轰，尸骨不存，断子绝孙，门庭灭绝！”
这誓言不可谓不毒，饶是那些先前怀疑铁衣老祖有问题的人此时也不由得色变。
“老祖乃是信人，何必下此毒誓？”
众人连忙安慰铁衣老祖，直言他做的太过了，大可不必如此。
铁衣老祖却道：“不这样，又如何表我决心，不这样，又如何能让那些觊觎《奇门八方刀》的宵小退去？”
他顿了顿，忽的举起桌上的刀。
“除了自证清白，今**还要再立一誓言。”
他猛地一刀斩下，将桌子一分为二。
“我沈雁飞必报下蔡村四十八口无辜之人的血仇，若不能将那贼子枭首，我就如此桌，将为刀兵所斩！”
桌子破碎的声音、铁衣老祖怒喝的声音，在大殿里交织。
好似洪钟奏鸣，惊起了无数飞鸟。
“好，说得好！”伏虎门门主马跃大喊起来，“沈铁衣前辈有此决心，我马跃向来自诩公义，又岂能不追随前辈的脚步？”
有了马跃带头，一下子就有好几个掌门、帮主站出来附和，誓要铲除恶贼。
大殿里的气氛在这些呼声中被完全推到了高点。
若不是不知道恶贼的真实身份，只怕众人已经手持兵刃下山了。
然而，就在这热烈的气氛中，忽的传来了极不协调的笑声。
“哈哈哈哈！”
那笑声是绵长的。
那笑声是讥讽的。
大殿里，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同时转身朝大殿外望去。
清风吹来了飘絮，又从向上的石阶那儿吹来了两个人。
那是两个少女。
一人白衣胜雪，眼睛上蒙着粗黑布。
一人黑衣如墨，额上缠着白缟。
对大殿里的很多人而言，这两个少女是陌生的。
但总有人不陌生。
比如藏在人群里的胡不归。
胡不归四处张望，疑惑为何不见蓝小骨身影。
又比如铁衣老祖、伏虎门门主马跃等人。
铁衣老祖呵斥道：“你们是何人，我不记得我有给你们送过请帖，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靳雪衣怒而咬牙，几欲泣血：“铁衣老祖，你知道的，你一定知道的，我来给我爹娘报仇，你为了抢夺《奇门八方刀》，杀了我爹娘！”
“什么？”
这话引起轩然大波。
马跃第一时间跳将出来：“苏家侄女，你在胡说什么，你爹娘的死怎会与沈铁衣前辈有关，你不要在这发疯，速速退去，今日这事就……”
他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他已无暇去说话了。
一柄剑。
一柄平凡到好似玩具的剑自安晴晚手中射出。
马跃看见了那把剑，可无论如何，他偏躲不了一点。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柄剑刺穿了他的琵琶骨。
他惨叫着。
他看见安晴晚走了过来。
他看见安晴晚将剑重新插回剑鞘。
“谁不让她说话，我就让谁永远说不了话。”
这声音，冷得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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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她不是正常的江湖中人
铁衣帮的祖师大殿里拢共站了近百人。
一度比一般的菜市场还要热闹。
可现在，这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偌大的大殿里，在那锋芒毕露的一剑过后，忽然间就仿佛只剩下一个人了。
只剩下那个身着白衣，一脸淡然地将剑收回剑鞘里的少女。
这是怎样的一个少女呢？
她清冷得像霜。
她冷漠得像冰。
她其实根本就不应该站在这里。
她应该站在纷飞的大雪之中。
她应该伫立在冰洁的湖面之上。
可她又不仅仅是冰，她还是一团火，一团耀眼的、滚烫的、神秘的火。
她刺出的那一剑，既不华丽，也不迅捷，但就像中天之上那轮火红的大日，散发着让人无论如何闪躲终是避不开的光彩。
那一剑，刺痛了马跃，刺痛了铁衣老祖，刺痛了在场几乎所有人的心。
在场诸位，哪个不是在三湘四水有头有脸的人物，哪个不是在人前人后被人奉迎的大人物？
但就在刚才，他们的颜面伴随着马跃的琵琶骨被一同刺穿了。
颜面破碎后，流淌出来的不止是鲜血，还有无处安放的愤怒。
“我认出来了，蒙眼且使剑的女人，你就是近来在江湖上小有名气的潇湘神女安晴晚！”
一个做道士打扮的中年人站了出来，他怒目而视。
“安晴晚，你以为你毁了太清道的道场就天下无敌，可以无法无天了吗，竟敢私闯铁衣帮，还打伤了马门主，你该当何罪？”
安晴晚道：“他是谁？”
靳雪衣道：“松阳派的掌门何鸣。”
安晴晚道：“原来是你，当年你流落江湖，潭州苏大先生为你诊治病腿，你是否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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