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里应外合
沈夫人瞪大着眼睛，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扑通一声，彻底没有了声息。
沈宏微张着嘴。
他想说点什么，但嗓子似是被人毒坏了，最后只能硬挤出些咯咯咯的声音。
他没有因为娘亲的死去而感到悲伤，他只是单纯地恐惧。
他第一次知道，杀人，原来可以这么简单。
他第一次知道，武林高手的命同样薄如白纸。
房间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沈宏不说话。
安晴晚也不说话，仍是淡定地喝茶。
直到过了整整一刻钟，当沈宏的后背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湿，房门才被人从外边推开。
走进来的是蓝小骨和靳雪衣。
“恶名在外的、趁机作乱的，已经全部除掉了。”
安晴晚将蓝小骨唤来，凑到耳畔说了几句。
蓝小骨立刻兴奋了起来：“有意思，有意思，就这么办！”
安晴晚笑着点头，忽而高声道：“司空姑娘，我知道你一定就在附近，何不出来一见？”
外边没有动静。
安晴晚笑道：“你若是不出来，我就这回真安县老家，由着你自己去和欢喜道人斗个你死我活。”
数息后，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蓝小骨、靳雪衣、沈宏全都回过身去。
暑气未至的夏夜里，一个跛足的女子踩着宛如清波般荡漾的月光缓缓而来。
那张本就冰冷的脸在今夜显得愈发冰冷。
但司空听雪还是不如安晴晚冷，纵然她的头发是梦一般的雪色。
只因她生了一双桃花眼。
似水流情，娇而不媚。
这双眼睛让她看起来更像“人”了。
眼睛便是如此。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话其实不假。
而安晴晚从来不露出自己的眼睛，因而这天下没人能看穿她的心思。
“我没想到你会回来，我更没有想到那般张扬的欢喜道人竟然也会用这种手段来对付你，看来，他的张扬也只是伪装。”
司空听雪在门口停下，她不进屋。
安晴晚笑道：“你想不到的事还有很多，做人一定要自信，但不能太自信。”
司空听雪道：“你说得对，但我还是相信，我一定能杀了你。”
安晴晚道：“像你这样的人，确实很难改变，幸好，我没打算改变你。”
司空听雪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安晴晚道：“你会易容术？”
司空听雪道：“会。”
安晴晚道：“帮我。”
司空听雪道：“怎么帮你？”
安晴晚道：“帮我把蓝姑娘易容成这沈宏的模样。”
司空听雪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她明白了。
沈宏也明白了。
在司空听雪说出那句“会”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这世上只需要一个沈宏，不需要两个沈宏。
“我……”
这回动手的不是安晴晚。
司空听雪一掌拍出，森冷的寒意透入沈宏体内。
这是比玄冥神掌还要阴毒的掌法，只一掌下去，沈宏便痛苦不堪。
但司空听雪还是留了些情面，多使了几分功力，因此沈宏只痛苦了几息便去见了阎王。
“来吧。”
司空听雪冲蓝小骨道。
蓝小骨走了过去。
司空听雪的易容术竟比宁不移还要高明得多。
她都无需使用人皮面具，只是涂涂抹抹，便让蓝小骨的脸变了大样，连身形都和沈宏看起来几无区别。
蓝小骨和靳雪衣看得啧啧称奇。
“你靠着这手易容术没少害人吧？”蓝小骨道。
司空听雪冷着脸，懒得去搭理蓝小骨。
蓝小骨随意走了几步：“就是这鞋子、袜子穿着忒不舒服，我还是喜欢光着脚。”
靳雪衣好奇道：“蓝姑娘为何非要一直光着脚？”
蓝小骨道：“我练的内功比较特殊，是专门配合蛊虫的，我若光着脚，走过的地方都会留下一阵特殊气味，那些蛊虫便是离得再远，也能顺着气味找到我。”
“气味？”
靳雪衣下意识地抽了抽鼻子，露出疑惑的表情。
蓝小骨怒道：“你这什么表情啊，搞得好像我的脚很臭一样，是香味，很淡的香味！”
“是这样吗？”
靳雪衣仍然疑惑，因为她确实闻不到。
蓝小骨道：“你再这样我的鞭子可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眼见蓝小骨要爆了，靳雪衣赶紧闭嘴。
月华下，安晴晚将沈宏的尸体处理掉。
这时，司空听雪已经遁出去很远。
她怕。
怕安晴晚将她一块收拾了。
……
江湖有变，但洞庭的湖光山色却依然不变。
日暮时，自两天前就开始变得冷清的铁衣帮复又变得热闹。
临湖的高塔下站满了人，人数是前两日的数倍，热闹是前两日的十数倍。
这些人，都是被铁衣帮如今的代帮主沈宏快马飞书招来的。
这里，不仅有三湘四水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里，还有许多听到消息后自发赶来助阵的侠士。
这里，之所以聚了这么多人，盖因自那日铁衣老祖被一剑斩杀后，许多其他门派的掌门、长老在回自家门派的路上突遭不明人士袭击，至今仍下落不明。
而就在这时，沈宏忽然在书信里说他知晓真凶是谁，要在铁衣帮揭露真凶。
故而短短两日内，大量收到消息的人纷纷奔赴铁衣帮，这里边就包括那些来参加自证大会，还未走远的江湖人士。
此时，高塔下群情激奋。
大量江湖中人遭到袭击，生死未知，其他江湖中人如何能不心惊呢？
谁都不想成为下一个失踪之人。
“沈帮主，大伙已经在这围了快半个时辰了，你要是真的知道真相，还不快快说出来？莫非你是在戏耍我等。”
“是啊，你要知道那就赶紧说，磨磨蹭蹭做什么？”
在一连串的叫喊声中，被众人团团围住的沈宏忽的长叹一声。
“非是我不愿说，实在是那人……罢罢罢。”
“以那人的本事，今日这里来的人再多，我或也难活命，既然如此，我便直言了。我死了倒也无甚大事，只愿各位江湖朋友能将这里发生的事全都传将出去，让世人辩一辩到底谁是善，谁是恶。”
说到这里，沈宏冲着四方拱了拱手，他手上缠着白布，嗓子也沙哑得厉害。
人群安静了下来。
只听沈宏继续道：“那日，自证大会结束后，我乘快马离开铁衣帮，本是要去寻七星派的掌门顾先生赔罪，我与顾先生关系最是要好，出了那等事后，我心中甚至难过。但令我没想到的是，当我快要追上顾先生一行人时，我忽然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谁？”
台下有人大喊。
沈宏道大声道：“是潇湘神女安晴晚，我到那里时，恰好看到她一剑刺入顾先生心口！”
“什么？”
台下哗然。
这是任谁都想不到的一个名字。
沈宏道：“她杀了顾先生等人，若不是我反应快，当时便跳入湖中，而且她是个瞎子，不然我也要死在她的剑下，我手上的伤便是她掷出剑时所留！”
说着，他举起那条受伤的手臂，展示伤口。
但他的话着实没有得到太多人的相信。
因为他是沈宏。
因为他是铁衣老祖的儿子。
“我知道各位不信，我本来也没想把这事说出去，以我铁衣帮如今的风评，谁又会信？直到我拖着伤势回到铁衣帮，我竟又看见了她，这次她不是来杀人的，她是来抛尸的，她把顾先生等人的尸体抛在了铁衣帮，她分明是要把这杀孽推到我铁衣帮身上！”
沈宏咬牙切齿。
“我岂能容忍这等事发生？纵然要冒着被杀的风险，我也要将她的罪行披露出去！各位，你们要是还不信，就随我去看看顾先生等人的尸身，看看尸身上的伤，再看看前几日被她杀害的马门主等人身上的伤，那凌厉且致命的剑法，除了她，还有谁能使得出来？”
这番话一出，终于有许多人开始怀疑了。
“去看去看，现在就去看！”
沈宏点了点头：“各位且随我来。”
可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暮色里忽然闪过一道银芒。
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什么。
暗器！
有人使了暗器！
暗器是奔着沈宏去的！
这暗器速度快得惊人，沈宏已经避无可避，眼看着就要死在暗器之下。
千钧一发之际，一颗石子从旁飞出，恰好将那暗器打飞。
众人转身去看，只见人群里走出来一个面如冠玉的中年道人。
那道人只是站着，周身便散发出一股飘然欲仙的气息。
他是出尘的，出尘得仿佛不该存在于世。
“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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