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里应外合
在爹娘溺爱下长大的她，其实颇有些任性。
但在吃了一个又一个闭门羹后，她已经深刻地明白这世上有些事来之不易。
这或许是她这辈子唯一的机会。
若是错过这个机会，她就是死也不会原谅自己。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靳雪衣的声音在颤抖。
“这次我不骗你。”
“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你说的那些话。”
“哪些？”
“讲到你爹娘的那些话，你说，你爹娘帮了很多人，你爹娘还教你要多行善，你说，你不知道行了那么多善到头来到底有什么用。”
安晴晚顿了顿，她的表情突然变得很认真。
“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有用，如果不是这些话，如果不是你爹娘做过的事，我不会帮你。”
“当然，其实就算没有你这茬事，我一样会去杀铁衣老祖，因为他犯了法，还把祸水引到了真安县，但这样一来，我不会告诉你，你会在自怨自艾中死去。”
靳雪衣呆呆地看着安晴晚。
打第一天来到真安县，从路人口中听闻安晴晚的事迹时起，她就很讨厌安晴晚。
因为安晴晚很完美。
性子温婉，从不摆架子。
实力高强，年纪轻轻便使得一手超凡的剑法。
侠义心肠，为了素不相识的人也能犯险深入贼窟。
在靳雪衣看来，安晴晚完美得就像她之前求见过的那些“大侠”一样，所以她讨厌。
但现在再看，她发现安晴晚和那些“大侠”不一样。
眼睛的不完美，让安晴晚看起来不像飘在天上的仙，而是一个真实的人。
“爹！娘！”
不知不觉间，靳雪衣已经泪流满面。
她又想起往日种种，以至难以呼吸。
安晴晚俯下身去，替靳雪衣解身上的锁链。
“虽然你应该早有猜测，但我还是要申明一遍，你那家传的《奇门八方刀》不在我手上，我对这些武功秘籍不感兴趣。就是感兴趣，我拿了也没用，因为我的眼睛看不见。”
锁链一一解开。
靳雪衣擦了擦眼睛，在床上跪了下来，连磕三个响头。
“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说话间，她突然抬起右手，以指为剑，狠插向自己的右眼。
然而，手指在距离眼睛半寸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安晴晚眼疾手快，顷刻间便用脚趾夹住了她的手指，任凭如何使劲，始终动弹不了。
“你在做什么？”
靳雪衣苦笑道：“我先前偷袭算计你，你却依旧不计前嫌愿意帮我，我现在没有能力报答你，只能用这只右眼向你赔罪。”
安晴晚冷冷道：“我倒是看错你了，你当不了恶人，不是因为你爹娘教得好，而是你蠢！”
突然被骂，靳雪衣不知所措。
安晴晚道：“你的眼睛要是瞎了，你怎么当我的眼睛？”
“当你的眼睛？”
“要杀铁衣老祖，必然要离开真安县，若是没有人当我的眼睛，在前边领路，我怎么离开真安县去找铁衣老祖？莫非你是想让那个李伯帮我领路？”
“我……”
靳雪衣羞愧地低下头。
安晴晚喝道：“我什么我，你当还是不当？”
靳雪衣连忙抬头：“我愿意，我愿意当你的眼睛！”
“这便对了，起来，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回真安县，收拾好行李后，便立刻出发去找铁衣老祖。”
安晴晚松开脚趾。
她手脚麻利地穿上鞋袜。
不一会儿，两人前后脚出了地窖，酒店里，李伯未睡，在角落里擦着桌子。
安晴晚不动声色。
她知道李伯在装样子，靳雪衣求死的时候，李伯就已经躲在门后偷听，但她没有点出来，怕这两人尴尬。
“李伯，你还没睡？”
靳雪衣轻唤一声。
“是大小姐啊，怎么就出来了，还有这位姑娘。”
李伯神色稍显慌乱。
靳雪衣没发现异常：“我和这位姑娘已经解开误会，接下来我要出一趟远门，恐怕要一两月，李伯你……”
李伯道：“大小姐已经长大了，既然作出决定，那便去就是了，只可惜我已经老了，帮不得大小姐太多。”
靳雪衣突然哽咽：“李伯，你已经帮了我很多。”
李伯道：“去吧，去吧，大小姐，你有你要做的事。”
靳雪衣嗯了一声。
她不愿说太多，怕李伯知道她此行是去找铁衣老祖，从而心生担忧。
“大小姐啊。”
李伯站在酒店门口，长叹一声。
叹息声在风中消散。
山回路转，靳雪衣已经背着安晴晚走出去很远。
这一晚，对安晴晚来说是忙碌的。
上半夜，她斩了毒道人，开宝箱得了《玄冥神掌》，把被毒道人抓来的人一一送回家去。
下半夜，她教训了靳雪衣一番，然后被靳雪衣背回十里亭，两人合力将毒道人的尸身拖回了真安县。
因为是夜里，真安县早已关了门，所幸她粗通轻功，带人翻个两丈高的城墙倒不难。
只是这一折腾，时间便来到了卯时。
天将将亮。
自宅。
安晴晚走到靳雪衣身边。
“喂，最饿的人，拿着。”
“啊？”
靳雪衣下意识伸出手，却见手上躺着的是一张热腾腾的饼。
“不用不用，我不饿。”
“还不饿呢，都咕了一路了，快吃，不吃饱怎么赶路？”安晴晚摆摆手，“我看不见，自己做饭，只能做些简单吃食，你将就着吃吧。”
靳雪衣捏紧手中的饼。
良久。
“那我以后帮你做饭？”
“也好。”
九 老弱病残
“安女侠一夜未归，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出个屁，你出事了安女侠都不可能出事，毛头小子没见识过安女侠的实力吧？甭说这什么毒道人，就是追着毒道人跑的大悲手都不是安女侠的对手。”
陈旭家宅门口，一个年长的捕快正在教训新来的年轻人。
年轻捕快瞪大眼睛：“安女侠当真有这么厉害？我还以为只是那些普通人不懂，因而往夸张里说。”
“你懂，你懂个屁，那些吹出来的江湖大侠，平日里何曾敢接他人挑战？他们怕一出手就露了怯，导致编造的神话破灭。安女侠就不一样了，她的威名，那可是两年半来一场又一场恶战打出来的。你啊，学吧，要学的还长着呢。”
年长捕快摇头晃脑，他走到门口，将紧锁的宅门打开。
院子里的光景露出来的瞬间，他陡然惊呼一声。
“安女侠？！”
年轻捕快，以及林典史等人纷纷凑过来。
却见青翠的石榴树下，俏生生立着一个一袭白衣的少女。
而在少女脚旁，整整齐齐躺着四具尸体。
“他们就是杀人凶手，可惜，陈旭爷孙终究是回不来了。”
安晴晚面露愁楚，她其实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但熟悉的人逝去，难免会感慨。
“嘶——”
年轻捕快倒吸凉气。
林典史却道：“晴晚，你做的已经够多了，要不是你，县里还不知道要生多少祸端。”
众人纷纷附和。
安晴晚没多说什么，而是和众人一起祭拜了陈旭爷孙。
等祭拜结束，她将林典史单独叫到一旁。
“林叔，我要出一趟远门。”
林典史惊讶道：“这么突然？”
安晴晚道：“不得不走。”
林典史深感不解：“为什么？”
安晴晚便把昨日听来的诸多恩怨和林典史说了一遍。
“富商因家传秘籍而惨遭灭门？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三个月前，潭州首富苏大先生被人发现和夫人一同惨死在卧房里，从伤势来看，动手之人应是江湖人士。而且那苏大先生也恰好有一个独女，当时人在外边，因而逃过一劫，你说的就是他们家的事。”
原来靳雪衣本姓苏吗？
安晴晚倒也没有纠结于此。
她点点头继续道：“江湖盛传《奇门八方刀》在吴青城手里，而我又捉拿了吴青城，接下来江湖中人定然以为《奇门八方刀》已经落入我手，就算我否认他们也不会相信。”
“因此我不能继续留在真安县了，我要留在这里，接下来必然会有越来越多如毒道人这般的人来真安县作乱。”
“我倒是不惧，但真安县是个小地方，经不起他们的折腾。”
“我这次外出，一是为了把这些人引开，二是为了替苏大先生一家报仇，毕竟我答应了靳雪衣，三是要把《奇门八方刀》找出来，只有这样那些江湖中人才不会来打扰我。”
林典史叹息一声。
他没有儿女，因此一直把安晴晚当亲女儿看待，如今女儿卷入这是非之中，又要远行，他如何能不担忧呢？
“倒是苦了你了，晴晚。”
安晴晚笑了笑：“谈不上苦，其实我早就想去外边看看了，长这么大我还没离开过真安县。如今我有了‘眼睛’，正好去外边走走，看看这江湖，看看这世间是否还有太平之日。”
林典史摇头苦笑：“真不知你年纪轻轻哪来的这么豁达的心态，我这老东西都远不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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