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里应外合
哪怕是一个爱她至深的人。
哪怕是她的亲生女儿。
哪怕是她的性命。
柳可人只是不甘。
她等待了那么久，她付出了那么多，现在，她距离拿到真含沙射影图纸只有一步之遥。
只要拿到这份图纸，她就能取代墨玉谷，取代周凌岳，成为全新的江湖传说。
然而，欢喜道人的突然到来毁掉了一切！
毁掉了她的梦，毁掉了她对自己魅力的自信。
她怎能不感到不甘呢？
但这份不甘也没有持续太久。
当柳可人倒在地上时，她看见了欢喜道人的眼睛。
那双眼睛正看着她。
那双眼睛却仿佛没有看见她。
那双眼睛里没有得意、没有嘲笑、没有蔑视，什么都没有。
在那双眼睛里，仿佛她不是一个人，只是一粒沙，一点尘！
多年前，当她守着父母的尸体，跪在因干旱而枯死的树旁时，一辆豪华的马车路过身旁，从马车里探出来的人就是用这样的眼睛看着她。
那是她的来时路。
正是那一次，让她明白了人可以不是人。
正是那一次，让她下定决心要往上爬，拼命地爬，不惜一切代价的爬。
柳可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在她将死之时，她又看到了这样的眼睛，而且这双眼睛还是欢喜道人的。
她突然笑了，笑得很凄凉，笑得很绝望。
在这寒冷的冰室里，她的笑声显得格外刺耳，刺耳到已不再当她是人的欢喜道人都不得不对她再多上几分心。
“你在笑什么？”
柳可人捂着脖子，强行提气说道：“我在笑我，我也在笑你。”
欢喜道人道：“笑我？”
柳可人惨然笑道：“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和我本质上是一样的人，越是缺少什么，就越是想要填补什么，但有些东西是填补不了的，我做不到，你也做不到！”
欢喜道人伸出手，轻抚柳可人的脖子，似笑非笑：“我不是你。”
柳可人感觉自己的脖子已快被拧断，但她仍在说着：“你就是我，你骗得了其他人，但你骗不了你自己，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你只是在往上爬，看吧，看看你的头顶，和我一样的，哈哈哈哈！”
她笑得喉咙开始漏风，鲜血从咽喉和嘴巴涌出。
头顶？
欢喜道人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头顶，却什么异样的东西都没看见。
他只看见柳可人抬起了左手，想要去抓取什么。
绳子？
还是别的什么？
可那里什么都没有，她什么都抓不到。
就像她的命，到头来就是一场空。
欢喜道人皱着眉，忽然也笑了。
“我和一个疯子置什么气？”
他松开了柳可人的脖子。
柳可人仍在半空中抓挠，一边抓挠，嘴里一边发出咯咯咯的诡异笑声。
其实她根本没在笑，因为她的眼眶已经完全湿了。
欢喜道人神色淡漠地将图纸塞进怀里，至于珠子，以及珠子里的另一张纸条，则是故意弃置在冰棺里。
临离开前，他回头看了周凌岳的尸身和柳可人一眼。
“周凌岳，你千算万算，可曾算到了今天？”
哈哈哈哈！
欢喜道人在大笑声中离开了鸳鸯宫。
这喧闹的冰室又一次恢复了平静。
这份平静没有持续太久。
约莫过了一刻钟，鸳鸯宫紧闭的石门就被人从外边一掌打得粉碎。
轰隆声中，踩着碎石走进来的那人赫然是安晴晚。
不久前，安晴晚在墨玉谷中追寻着欢喜道人的足迹。
在行至鸳鸯宫门口时，她嗅到了满地的血腥气。
她心知有异，在摸索到鸳鸯宫门口后，二话不说便破门而入。
最终，她停在了柳可人的尸体面前。
“这是……”
“这是我娘柳可人。”
冰室门口，公孙红蝶缓缓探出身子，她的脸上看不见悲伤。
安晴晚点了点头，没有因为公孙红蝶的出现而惊讶。
离开那院子后没多久，她就发现公孙红蝶一直偷偷跟在她身后。
安晴晚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公孙红蝶道：“这是鸳鸯宫，安放墨玉谷先祖周凌岳和公孙墨尸身的地方。”
安晴晚道：“她怎会在这里？”
公孙红蝶摇了摇头。
她和柳可人从来不熟，哪能知道柳可人为何会突然跑到这里来？
“她被人一刀刺破了咽喉，她死的时候左手是伸出去的，她的脸上还有湿痕，是谁杀了她，她死之前又在做什么？”
公孙红蝶在柳可人面前蹲了下来。
安晴晚的手指从伤口上掠过，静静地感受着。
静。
很静。
静到公孙红蝶有些不安，不安地站了起来，走到旁边那破开的冰棺前。
她的眼瞳猛然一缩。
“冰棺里有一张纸！”
“纸？”
公孙红蝶将纸捞了起来，只看了几眼，脸色就变得古怪起来。
“这纸条似是当年先祖周凌岳所写。”
安晴晚升起了好奇心：“写的什么？”
公孙红蝶道：“先祖周凌岳说近来他发现有人偷偷溜进他练功的冰室，那人只是翻找，什么东西都不曾带走，他怀疑那人是要窃取含沙射影的图纸。含沙射影乃是天下暗器之王，便是普通人也能轻易驱使，图纸一旦外露，必然造成无数杀孽。他心生忧虑，只想赶紧将盗图之人找出来。”
“他又说他当时心头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但他没有直接挑明，一是怕自己真的猜错了，二是心想若没能抓个现行，便是挑明了也没有意义，所以他设了一计。”
安晴晚道：“引蛇出洞？”
公孙红蝶道：“没错，他将含沙射影的图纸与这张纸条一块放在了一枚珠子里，除此之外，他还做了一个准备。”
安晴晚歪头：“什么准备？”
公孙红蝶道：“他在冰室里侧的房间里准备了一壶酒，那是一壶毒酒，他知道，那人有个特殊习惯，那便是成事之后一定要喝酒庆祝。”
安晴晚恍然大悟：“周凌岳是怕那人被抓了现行后对他狠下杀手，所以他准备了那壶毒酒当后手。那人若是乖乖认错，那么一切安好，那人若仍然执迷不悟，那壶毒酒也能收了那人的性命。”
公孙红蝶点头道：“纸上正是这么写的，先祖周凌岳还说，他已不知自己造出含沙射影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若没有含沙射影，川蜀江湖当年恐有覆灭之灾，可造了含沙射影，围绕着含沙射影也定会生出一个又一个劫。”
安晴晚道：“他的担心不假，之后怎样了？”
公孙红蝶道：“纸上已经没有内容了。”
安晴晚道：“但公孙姑娘你定然已知详情。”
公孙红蝶道：“是啊，我知道，看完这张纸上的内容后，每一个墨玉谷的人都知道。当初死在这冰室里的有两人，一人是先祖周凌岳，另一人是先祖公孙墨，先祖公孙墨最喜喝酒，她也正是服毒而死的。”
安晴晚愕然：“江湖上都说公孙墨是殉情而死。”
谁能想到？
如果这张纸上的内容不假，那么当年的真相就是公孙墨妄图窃取含沙射影的图纸，被周凌岳发现后，她杀了周凌岳，最后在得意之时被周凌岳留下的一壶毒酒毒死。
何等可怕的真相。
究竟是所谓的神仙眷侣是装出来的？
还是含沙射影这天下第一暗器太过毒辣，让曾经的神仙眷侣也变了心？
公孙红蝶又拾起冰棺里的珠子，在公孙墨的尸身上比划了一下。
“这珠子应是从先祖公孙墨的尸体里取出来的。”
安晴晚道：“她在被发现时，情急之下把珠子吃进了肚子里。”
公孙红蝶道：“恐怕是这样。”
安晴晚叹息一声：“含沙射影本无过错，只是人心难测。”
公孙红蝶道：“如今珠子已被取出，这张纸条也被留在了这里，却独独不见含沙射影的图纸，只怕要坏事了。”
安晴晚道：“公孙姑娘倒不用太担心。”
公孙红蝶不解道：“为什么？”
安晴晚道：“周凌岳既能做出事先准备毒酒这等事，又怎会老老实实地将图纸放进珠子里？而且我已知图纸是被谁拿走了。”
公孙红蝶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安晴晚抬起了柳可人的右手，那只白皙的左臂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了一片黑点。
那些黑点组合起来是四个大字——
欢喜道人。
公孙红蝶瞪大眼：“这是周家的绝学悲寂掌留下的伤痕，我娘她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个？”
安晴晚站了起来：“能无声无息闯入这鸳鸯宫取走图纸之人，想来也只有欢喜道人了。”
公孙红蝶道：“你要去青城山？”
安晴晚道：“没错。”
公孙红蝶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四日后，青城派将会在青城山举行十年一度的青城论武，如果玉笙寒就是欢喜道人，论武会不会出事？”
“青城论武吗？”
安晴晚皱了皱眉，忽而笑了。
“或许能弄清楚欢喜道人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了！”
PS：谢谢夜风翎羽、愿圣光照耀着你的刀片。
八十八 夺命之剑，欢喜道人之死！【3k】
安抚好公孙红蝶后，安晴晚当即离开墨玉谷，去与靳雪衣、蓝小骨汇合。
青城山离墨玉谷其实并不远，距离还不到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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