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子2326
“青春少女还是冷酷的家主。”
楚衡空拍拍她的脑袋,认真地说:“为了你自己着想呢,我希望你还是当个单纯的小女孩。”
薇尔贝特点头:“我会成为残酷无情的家主。”
楚衡空一下下戳她额头:“你是不是觉得把我惹毛很有意思。”
“对啊。”
薇尔贝特走进洗手间,独留他坐在桌前听水流注满浴缸的声音。楚衡空一时间感到一阵恼怒,想要一把扯开木门进去吓那个得意洋洋的小女孩一把,让她在浴缸里瑟瑟发抖,再教育她不要轻易惹毛你对付不了的人……
他把杂志盖在脸上,像浇灭烟灰一样熄灭脑中的嗔念。
和小女孩生什么气呢?你很清楚她多么依靠你的存在,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你的一举一动,揣摩你的喜怒,只为了尽量不让你感到不快。昨天给你整理衣领时她的手都在发颤,生怕自己的行动会触怒你。
她又不是不尊重你,只是小女孩都是这样的,会执着于一些莫名其妙的小细节,也会因为口头上的得利而洋洋得意,就像学校里那些一根筋的优等生。
“好男不跟女斗……”楚衡空咕哝了几声,转头吩咐道:“不要泡太长时间,不安全。”
“我还以为你有能力保护一个入浴的女孩。”
“薇尔贝特小姐,你再顶一句我就进去帮你洗。”
“请。”
他很清楚地知道薇尔贝特在浴缸里偷笑,但他竟然对此毫无办法。心血来潮救过那么多人,就这丫头尤其难以对付,而他实在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
事情无论如何发展都能兜住,有这样的底气才叫“强”。可如果你会因对方的选择而不自信、会因对方的对应而为难,那么主动权就不再掌控在你的手里,这样的变化就是“弱”。薇尔贝特非常擅长以武力外的手段主导强弱的转化,或许这才是她真正的天赋。
这样的人总是很难对付。等这单跑完之后,还是与维卢斯维持距离为好。
在天际传来雷声的时候,薇尔贝特才总算结束洗漱。楚衡空躺在沙发上,没好气地说道:“等我洗完早点睡觉。”
女孩的回答比他预料中慢了一点:“……好。”
楚衡空把杂志拿下来,刚起身就把西装外套丢了过去。薇尔贝特倚在墙上,黑发湿漉漉地搭在肩头。她穿着轻薄的白纱睡衣,裸露的手腕与脸颊呈现异样的晕红。为了赌气她在浴缸里泡得太久了,未散的高温让她在擦拭身体后又出了一层汗,半透明的睡衣紧紧贴着,几乎一览无余。
西装外套落在女孩的头上,楚衡空又拿件浴袍将她裹起来:“嘿嘿嘿,注意形象。”
薇尔贝特迷惑地回望,她的思维也变得迟缓了。她裹住浴袍,过了几秒后笑了起来:“你对这样的身体有兴趣啊。”
“没兴趣,我喜欢身材丰满的类型。”楚衡空没好气地揉她的头发,“但不管我有没有兴趣你都不可以这么不注意,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注意保护自己,知不知道?”
薇尔贝特点点头,他掀开被子,把小女孩丢进去,盖好被子,自己在另一张床上躺下关灯,强硬地宣布道:“关灯,睡觉!”
“晚安。”
我的形象怎么就变得这么快的?楚衡空闷闷不乐的想。两个月前她还一副看超人的表情,为什么多相处两天下来就能这么自然地说“晚安”?
窗外雨声渐大,夹杂着雷鸣。他靠在床头听雨,关注着薇尔贝特的呼吸声。说到底这是个护卫任务,他不敢睡得太死,索性连续熬两个夜晚,回去再补觉。
但不知怎么搞的,薇尔贝特今天一直没睡着。他假寐了片刻,见窗外白光一闪,雷声轰得炸响。薇尔贝特的心跳停了一拍,她深呼吸了好几次,但心跳一直比往常略快。
又是一阵雷声,楚衡空睁眼,见被窝里幼小的肩膀正在颤抖。
她害怕打雷。
她怎么会害怕打雷?她可以面不改色地欺诈西班牙人,她连咆哮的俄罗斯人都不放在眼里,她甚至敢拿楚衡空开玩笑。
这或许与卢卡斯在雷雨天的威胁有关。或许听闻父亲死讯时就是这样的夜晚。但无论如何,人的反应做不得假,薇尔贝特害怕打雷,就像普通的孩子害怕鬼故事。
在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薇尔贝特才十岁出头,只是她在谈判场上表现得太好了,以至于连他也觉得她是个坚强冷漠的成年人了。可她终究还是个小女孩,小女孩就是会怕雷云、怕台风、怕鬼故事,怕那些应该畏惧的可怕的东西。在那些无法入睡的夜晚她们会抱着枕头敲响父母的房门,求爸爸妈妈陪她们一起睡觉。
而她的父母都死了。
楚衡空起身,将窗帘拉得更严密些。他犹豫了片刻,在薇尔贝特的床边躺下。
“不怕啦,有我在。”他说。
薇尔贝特没吭声,只是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过了一会,他听到了平稳的呼吸声。
薇尔贝特睡着了。
第288章 天鹅绒般柔软的女孩(完)
回到纽约之后,这次任务就顺顺当当地结束了。薇尔贝特回她的大厦当末代皇帝,楚衡空回披萨店继续跑腿,本无瓜葛的两人再度回归平行线般的生活,其后又将永不相交。
但任务总还留着一点尾巴没有结,因为楚衡空一直没考虑好报酬。他一开始打算按跑腿的小时费用结算,但又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吃亏。可上次那两箱黄金还放在衣柜里吃灰,他倒也真不缺钱。
一时间想不出来,就稍后再说。于是这事就被楚大少一把丢到了脑后,期间薇尔贝特数次发短信提醒他也随便糊弄过去。直到两个星期之后,女孩的忍耐力终于抵达了极限,直接来电告知他已经从自己十岁拖到十一岁了,如果再想不清楚她就用现金填满某人的房间。
那股最后通牒般的冰冷语调让楚大少也不由得把手机拿远了些,他叼着烟头扫视比较脏乱的房间,灵机一动想到一个确实急需的报酬。
“那就帮我打扫下房间吧。”他说。
半小时后,薇尔贝特·维卢斯小姐站在门口,穿着朴素的黑衣,柔顺的黑发用白头巾扎紧束在脑后。
楚衡空开门时当场笑出声了。
“你搞什么啊大小姐?”他扶着门槛笑个不停,“我是说你随便找个人帮我搞下卫生,为什么你会自己过来的?”
“我不认为你会乐意让陌生人进自己的房间。”薇尔贝特说,“而且你保护的是我,而非维卢斯的某位佣人。”
楚衡空笑了好一阵,开始关门:“好,好,十分感谢,但劳烦换某位菲佣或英伦管家过来。我绝对不会请才刚十一岁的小女孩搞卫生的……”
“给我让开,十二岁小男孩。”薇尔贝特冷冷地说,“现在你还没领取报酬,委托就还没结束,我依然是你的老板。”
“我就倒霉咯,守行规,你说什么就什么咯~”
楚衡空耸了耸肩,从门边让开。哪怕事先已做好心理准备,隐隐透出的糟糕气味还是让薇尔贝特心中一惊。
房间内的可视度极低,不知几百支香烟燃尽后构成的浓厚烟雾取代了空气,烟中蔓延着刺鼻的酒精发酵气味,与食物久放后腐败的味道。漏水导致的潮湿让糟糕环境中多上了霉味,下水道不失时机的返潮更让屋内更多了一份厚重。
薇尔贝特勇敢地前踏一步,紧接着发出濒临崩溃的呻吟。她从未想到走进一个人的家里要鼓起这样大的勇气。
“你怎么能住在这种……这样的……”她努力找了半天得体的形容词,但最终彻底放弃,“猪圈里?”
楚衡空不大乐意:“language,小姐。我这屋顶多小了点住起来还是挺舒服的。”
这出租屋的面积在寸土寸金的纽约甚至还算豪华,约莫20平米配厨房和厕所,在放下写字桌与单人床后还有小半空间能容纳摊开的大行李箱。然而某人不可思议的生活方式让这20平米的利用率简直到达顶点:厨房里当成了储物间塞满了各种没开封的袋子,写字桌上除了笔记本电脑外就是高高摞起的啤酒瓶子,烟灰缸里的烟头堆得像孔雀开屏,由于某人过重的烟瘾,导致屋里到处都是灰白色的烟灰。
甚至连楚衡空自己也意识到了这点,所以他多买了两个烟灰缸放在床头和窗边,这样总算有多点地方存放烟头。
薇尔贝特沉默不语,只是一个劲摇头。过了好一会她才伸手:“请给我扫帚和拖把。”
楚衡空尴尬地笑笑:“没有。”
薇尔贝特眼神冰冷:“什么,叫,没有?”
“呐,你就缺乏生活经验了。你租房子的时候房东是不会给你安排好家具的,连马桶圈都要你自己去买。”楚衡空企图靠经验扳回气势上的下风,“但当时我兜里没几个钱就只买必要的东西,所以扫帚这些就……”
薇尔贝特的眼中甚至带上了阴气,那可怖的气势令楚衡空也乖乖闭嘴了。她拿出电话吩咐道:“给我一整套清洁用品,垃圾袋,书桌和椅子。”
“嘿我的书桌还是可以的!它只是脏了一点!”
“……灯泡,抽纸。”薇尔贝特走到床边拎起某人的被子,绝望地放下,“枕头、被子……不,直接换一张床。”
“我的床有得罪你咩?”楚衡空目瞪口呆,“我只是请你搞卫生,不要借题发挥拆我家好不好!”
“我绝不允许你住在这种地方。”薇尔贝特坚决地说。
·
在楚衡空的坚决反对下,他总算保住了自己的床和桌子。但床上用品全部换新了,书桌在坚持不懈地擦洗下居然也露出了原本的模样——这本来是张白桌子,但在薇尔贝特进屋时它是暗黄色的。
薇尔贝特将数不清的垃圾以及早已过保质期的瓶瓶罐罐堆到了走廊里,为此他不得不下楼丢了三趟垃圾。再之后她才总算能开始正常清洁,像位维多利亚时代的女仆一样上上下下忙活个不停,让楚衡空很不自在。
“我属实没想到你这大家小姐居然还会搞卫生。”
“我父亲认为人最应掌握的技能是如何照顾自己。”薇尔贝特擦地的动作中带着明显的怒气,“所以我明白如何整理房间。”
“家教不错。”
楚衡空越来越不舒服,他实在受不了让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女孩面对这堆可怕的烂摊子。他企图劝阻:“就,听我讲,我觉得屋里已经很干净了,做到这里就很ok了。”
薇尔贝特像杵剑一样杵着拖把,以严厉的注视迫使他又一次闭嘴。
“你的房间离整洁还有相当距离,你说这句话只是因为你的自尊心与同理心无法容忍让我继续为你忙前忙后。”薇尔贝特说,“但在我停手离开后,你会继续打扫吗?”
“如果我得闲的话——”
“你不会,你会继续保持现状,直到它再一次变为连你也无法忍受的样子。”薇尔贝特转身,“那么我还是继续吧,至少这能让你多维持几天得体的生活。”
楚衡空词穷理屈,索性往床上一躺:“那你加油咯。”
“我会的,毕竟我和你不一样。”
“你要是说话好听点会很可爱的……”她听见男孩嘟哝。
薇尔贝特本应借题发挥,再损上楚衡空一把。但鬼使神差地,她撑着拖把,侧头说道:“我现在不可爱吗?”
楚衡空翻了个身,窃笑道:“不,一点都不,你要警惕了薇尔贝特,你现在才11岁已经是一个十足的管家婆。”
薇尔贝特很不小心地踢到了水桶,脏水溅到了楚衡空的裤脚上。
·
在长达三个半小时后的扫除后,猪窝总算有了点能住的模样。薇尔贝特占据了他的椅子,一面擦汗一面闷闷地休息。
楚衡空看得出女孩心情不怎么样,尽管他不明白为什么这姑娘好端端地又不开心——明明是她自己来搞卫生的搞着搞着又生气——但他还是决定尽力做点补偿。
“辛苦辛苦,多谢多谢,我请你吃饭啦。”他拿出手机准备拨号,“附近有家中餐做得还不错。”
薇尔贝特本来想要答应,见到他这娴熟的动作反而皱眉:“你每天都吃外卖吗?”
“不吃外卖吃什么啊?”楚衡空笑,“我可不是什么大公子,没人给我做饭的。”
理所应当,她早该料到。在进入这间屋子之前,她还对楚衡空抱有许多的幻想,猜想他或许是另一个古老的组织出身,是某些异类培养出的继承人,是血盟内成员培养的王牌……
但实际上他住在肮脏的出租屋里,靠送快递为生。战斗时他强大得不似人类,可关上房门他依然是个独自在外漂泊的男孩。他没有耐心也没有兴趣,又没学过多少照顾自己的技能,必然就会用快餐和垃圾食品维持一日三餐。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一切都理所应当。
她决不能让楚衡空继续这么过下去。
“去买意大利面、鸡蛋、黑胡椒和……”薇尔贝特摇头,他绝对搞不清楚的,“算了,我和你一起下去。”
“哈?”楚衡空莫名其妙。
“去买食物,我来做午饭。”
他们买了黑胡椒、鸡蛋、各种名字不一样但看着差不多的芝士、用猪脸肉做的熏肉,以及名叫spaghettoni的很粗的意大利面。薇尔贝特把那些买好后就从未用过的厨具清洗干净,用魔术般的手段把以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材料变成了两份闻上去香喷喷的意面。
“这是Carbonara,培根蛋酱意面。”薇尔贝特告诉他,“热量很高,比较油腻,但你应该会喜欢。”
他的确喜欢这个,鸡蛋和芝士调成的汁挂在面上,让意面呈现出诱人的金黄色,配着煎好的猪脸肉丁,吃起来颇像是西方般的猪油拌面。他狼吞虎咽吃了一大盘,顺带解决了薇尔贝特吃不下的部分。
“你知道吗,薇尔贝特。”他微笑着说,“如果哪天你不想干黑道,你还能做个很好的厨子。”
“那么你呢?”薇尔贝特反问,“如果某天你不做快递员了,你会做什么?”
“广阔天地大有可为,我一身本事干什么不行?”楚衡空很乐观,“或许去码头搬箱子,也有可能去打黑拳。”
薇尔贝特一时间全无胃口。
“这就是,你想做的?”她难以置信,“你有着那样的力量和技术,却甘愿住在这样的房屋里,靠卖力气度日吗?!”
楚衡空平静地回望着她,没有一点异状。
“你呢,就是在大家族里生活得太久,总觉得必须要人尽其才才尽其用,有本事的人就一定要坐的高高的才正确。但是我这身本领,在21世纪又能做什么呢?”
“你可以——”
薇尔贝特将话生生截断,楚衡空微笑道:“可以干什么?可以去打人,可以去杀人,可以找个ABCD家族收钱,当一个好厉害的打手?再或者去军营里吃上几年的瘪做个军头?还是去当个运动员卖艺?
那样的生活应该能赚到很多钱,但于我而言绝称不上什么满足。所以还是算了吧!人的境遇终究受环境桎梏,活在21世纪,再能打无非也是这样。”
他的分析那么客观而有条理,足以说服每一个抱有幻想的女孩,可薇尔贝特只是摇头。
“这是你说给我的话,你不会这样告诉自己。”
“那我会对自己说什么?”
女孩垂下眼眸,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放下刀叉。
“你不会一直这样过下去的。”她告诉楚衡空,“现在的你甘愿装作满足于现状的样子,但之后的你不会。我会改变你,改变你的性格,你的观念,你的生活方式。我说到做到。”
楚衡空正给自己点上新一根香烟,闻言拍着桌子大笑:“有没搞错啊小女孩,还改变?我过得潇洒自在,为什么要因为你的想法改变自己?你能改变我什么啊?”
薇尔贝特盯着烟头:“我会让你戒烟。”
楚衡空弹着烟灰,全然当成一个笑话。
“绝不可能。”他轻蔑地说,“你想都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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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戒烟了。”楚衡空说,“尽管是在好几年之后,但她确实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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