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命升途 第231章

作者:王子2326

  “面具质量够好啊。”

  “活用肌肉将其贴在脸上就能瞒过大部分的探查。”王权说,“不过你捏得太用力了,再好的面具也会坏的。”

  他,或她,捏住松动的“脸颊”,将那张面具扯了下来。一个俊秀的白发少年续而出现,和传言中一样是个美男子,有一双乌溜溜的眼睛。

  楚衡空扫了一眼,评价道:“不如上次的形象好看。”

  王权将手插进兜里,坐在路边的消防栓上:“你是正值青春期的少年不是吗?我觉得那个形象会让你感到拘谨,不是很想和会脸红的祭生之蛇聊天。”

  “你似乎从初次见面开始就很瞧不起我啊。”楚衡空冷笑。

  “仅仅是小玩笑啦。”

  他身体大幅度后仰,躲过楚衡空突然刺来的擒拿手:“不要这么粗暴嘛,真的是女孩子该怎么办?”

  “咱们这行讲究一个男女平等,只要对方挑事我就照打不误。”楚衡空告诉他,“你小子给我小心点,下回我必然认出你。”

  ·

  “您的冰啤酒,请慢用。”

  “多谢。”

  楚衡空拉开拉环喝了一口,发现易拉罐上画着张简单的笑脸。女服务员回眸一笑:“暗色王权向你问好。”

  “去你X的。”

  他将啤酒罐子丢了过去,王权笑嘻嘻地接住,坐在桌对面喝了一口。楚衡空气不打一处来,他少有吃瘪的时候,却在这人面前连续栽了两次。

  “你是怎么做到的?”

  ·

  “取决于观察。”打扮成卖报童的王权说,“外貌的模仿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神态。你需要长久地隐藏在暗处观察一个人,模仿他的行动模仿他的思考。”

  在加油站打工的王权向他微笑:“想象你自己作为他去生活,去追求他追求的,厌弃他厌弃的,去爱他会爱的人,去恨他会恨的人,直到某一天你忘记了原本的名字,以为他才是自己……”

  “到了那一天,你就真正成为了另一个人。”魔术师王权眨眨眼,摘下礼帽放飞一群鸽子。

  他们之间开始了一场没有规则的小游戏,游戏的胜负在于是否能从擦肩而过的某人中辨认出王权。楚衡空在游戏的初期屡屡失利,长达一个星期的时间内他没认出任何一个王权仿冒的熟人。在第二个星期他开始有所警觉,会在王权问好前提前丢出石子。

  而在第三个星期的第三天,他随手扣住一个小毛贼的手腕,并狠狠捏住那小子的脸。

  “我逐渐能认出你了。”

  “为什么?”窃贼王权问。

  “眼神。你的眼神深处的某种东西是无法改变的。”

  王权揉捏着侧脸,若有所思:“看来下次我得扮成盲眼的卖花女接近你。”

  “滚回去你自己单位上班去。”楚衡空对他说。

第357章 淡漠如幻影的友情(2)

  “好先生,买束花吧!”盲女可怜兮兮地追着车子。

  楚衡空摇下车窗,伸手将盲女的头发揉成鸡窝:“我真佩服你的毅力……他妈的你这假发里居然还有虱子!”

  “伪装贵在真实啊。”

  盲女扯掉眼罩,露出王权那贱兮兮的眼神。她、或者他,像只猫一样流入车窗,越过楚衡空在副驾驶上坐下。楚衡空连连摆手:“滚一边去,这我老板的座位。”

  “连个座位都斤斤计较,重色轻友。”

  王权摘下假发套,又变回白发美少年的形象。这似乎是它最喜欢用的伪装之一,用这形象说话时它常带着自以为是的笑容,让人恨不得一拳砸扁那张俊秀的脸。

  楚衡空翻了个白眼:“你他妈很闲是吗?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在这儿恶心我?”

  “很遗憾我的业务量比你要大得多,我现在就在执行任务啊。”王权说,“这个任务就是观察你。所以我要时不时与你接触,在各种场景下观察你的反应,揣摩你的思考,直到某一天我将你这个人了解透彻,能完全模拟出你的思维,那时我才算出师了。”

  它的口气活像是医学教授在介绍如何解刨小白鼠,将人视为一种材料而非活生生的生命。那种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漠视能让敏感的人感到不寒而粟,可楚衡空全无反应,活似解剖课上睡觉的混账学生。

  “学到几分了?”他冷笑。

  “四分……或许三分?”王权犹豫,“模仿你的难度确实很高,你看上去是个很简单的人,可我总搞不清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目标啊坚持啊意义啊全都没有,像个孤零零的黑洞,没有人能模仿黑洞的对不对?”

  它侧目望向楚衡空:“你究竟在追求什么呢?什么才是对你最重要的?”

  “没有人能模仿我。”楚衡空不屑一顾。

  “或许我该转变思路,从模仿你身边的人做起?”

  王权清了清嗓子,拿捏出他最熟悉的声音,随手从他手中夺过香烟:“阿空,这是你今天的第五根烟了。事实证明你完全没将我的嘱咐放在眼里。”

  楚衡空哈哈大笑,毕竟它模仿得活灵活现,闭着眼睛真容易以为是老板在旁边絮叨。他将那烟夺回来点上,忽然沉声道:“不许扮成薇尔贝特的样子,否则开战。”

  “你对朋友还真严苛啊!”王权假惺惺地感叹了一句,拉下车窗飘了出去。

  楚衡空下意识刹车看了一眼,因为他正行驶在高架桥上,在这个速度跳车容易出事。可桥底没有坠落的惨状,也见不到血腥气,微风自震怒的喇叭声间穿过,仿佛某人恶劣的笑声。

  他放下心来,一脚油门冲向前方。在这个时候,他意识到自己的确将王权当做朋友了。

  ·

  他们从没有出生入死过,谈不上有什么深厚感情;他们认识的时间更是很短,单独相处时间最长的一次还是一开始他带着藏有王权的箱子;他们的交流中充满无意义的应付,王权抛来谎言而他少有回应。

  这样的两个人之间谈不上有什么关系,可楚衡空不得不承认他挺喜欢跟王权相处。

  因为这个人够强。

  与身边的任何人相处时,哪怕是与薇尔贝特相处时,他都必须自制、拘谨、束手束脚,带着无形的镣铐。因为他们的力量不在同一个层面上,他的些许夸张的动作将为对方带来苦楚甚至死亡。

  可王权强得匪夷所思,无论技术还是身体素质都是绝对的一流,纵使不看那出神入化的伪装技术,它也是世界顶尖的武道高手。和这样一个人交流是无需束手束脚的,他可以拍打对方的肩膀,他可以去捏对方的脑袋,他甚至可以像寻常人一样去以推揉的方式开玩笑。因为他知道王权不会受伤,王权和他一样不在乎这些小动作,王权甚至能和他正儿八经地打一场。

  他们可以一边说着没意义的闲话一边拿着匕首拼刀,可以用致死的暗杀技代替打招呼,他们不在乎这些,他们活在相同的世界里。许多次他们在闲聊时交流武学,分享彼此在某招某式上的看法,他从而得知了许多关节技的诀窍,作为回报他教给王权如何运用骨中的力。

  他们可以谈及任务,说起任务中的细节与那些异类的笑话。和小弟们交流时他是无法提及这些的,因为小弟们都很畏惧异类,说起来也只是一味地吹捧他的强大。但他想要的不是吹嘘,他想要的是……

  普通的交流。

  “上个月我去对付一群邪教徒,那帮家伙的正面长满了眼珠和鳞片,看得我都不想接近。”王权比了个恶心的手势,“所以我一只手搭在它背后,说我是来做义诊的眼科医生,你愿意载我一程吗?”

  “你是黄鼠狼吗。”楚衡空笑。

  “那个邪教徒‘啊’!得一声就叫出来了,我拧断它的脖子看到屋子里几十双眼看着我……”王权严肃地说,“然后我跟它们说对不起,因为我发现自己忘带眼药水了。”

  楚衡空捂着额头大笑,像个随处可见的美国高中生。笑完之后他评价道:“bad joke。”

  “我很认真的。”王权摊手,“任务结束后我带着科学家们解刨那些邪教徒,报告说他们的存在方式可能比现在的人类还要更为古老。”

  “说明你的老板该把这些民科辞了。”

  “难保是真的呢?”王权耸耸肩,“异类们都是有来历的,你不觉得他们总有些似是而非的相似吗?像是崇拜大海的、崇拜雾的、崇拜月亮的……或许某一天我们会发现它们才是生命原本的样子,我们则是诞生在这星球上的异类,自以为生为灵长以暴力驱逐其余的生命。”

  “那哪天恐龙帝国复苏了你去投降吧,我替血盟杀了你这叛徒。”

  “我才不要,我会开着盖X机器人奋战在抵抗恐龙的第一线上。”

  楚衡空吃了一惊:“你还看这么老的漫画。”

  “我不看,是你看。”王权懒洋洋地说,“忘了我在模仿你吗?你喜欢的作品你爱玩的游戏我都通盘扫过一次,我是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

  楚衡空挑眉:“我现在在想什么?”

  “你在想血盟的王到底给了什么报酬,才能让我这样一个人言听计从。”

  “你这次猜对了。”

  王权得意地笑了。这天夜色清朗,月光轻柔地洒向河道。它倚在石桥护栏上,乌黑的眼中映着洁白的月亮。

  “答案是‘无’,没有报酬。”

  “你这么好心打义工。”

  “这是必要的工作啊。”王权说,“楚衡空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工作有什么意义?”

  这个问题是楚衡空的优势区间,他一直是个执着于意义的人。

  “意义在于保护我家老板家宅平安,顺带清扫些异类不让他们吓到小孩。”

  “你用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比喻!”王权的眼睛闪闪发光,“吓到孩子。说的一点不错,我们的工作就是在保护孩童啊!”

  楚衡空愣了一下,他只是随口说了个笑话,可王权却表现得深有同感。它转身望向桥下,指着月色下乘船的游人。

  “你看。我们脚下的那些人,你觉得他们是快乐的吗?”

  “他们过得挺好的。”

  “可他们自己不这样想。”王权说,“他们觉得生活太艰难了,压力太大了。他们头疼于房贷、车贷、孩子的学业、家庭的矛盾、看不到出路的职业与日渐一日衰老的父母。绝大多数人都认为自己的生活与平安喜乐相差甚远,他们在心中藏着一肚子的怨言。

  可在我们的眼中他们的生活是如此幸福,没有厮杀没有死斗不必挣扎在生死线上。他们没有见过那些真正可怕的东西——异教徒、狼人、黑巫师等种种。他们因为无知而得以享受无害的烦恼。”

  王权看向他,轻声说:“假设有一天,异类与血盟暴露在大众面前,他们还能够如此幸福吗?”

  楚衡空很久前就想过这个问题,他想每个血盟成员都做过相似的思考。让大众直面真实是好事吗?让阳光下的力量参与到剿灭异类的活动中,会让世界变得更好吗?

  “不可能。”

  血盟有经验、有能力、有盟约的约束,有数千年来传承的纪律,可大众没有。自然而然的,会有势力考虑研究异类。自然而然的,寡头们会将异类视为资源。在这过程中人们反而会被异类渗透,犹如那些在长久的任务中选择去信仰邪神的血盟叛徒。而更多的人会恐慌、会畏惧、会因异类的存在而辗转反侧。

  他们将发现世界不是平和的大陆,而是被未知包围的孤岛。

  “所以我们的工作才如此重要。”王权笑了,“我们确保人类生活在未知中,就像父母将孩童安置于摇篮。他们不需要知道疯狂的知识,不需要面对血腥的厮杀,他们得以在无知中享受奢侈的烦恼。”

  “这就是‘爱’啊,楚衡空,无偿的爱。血盟必须存在,因为我们守护着人类的童年。”

  即使薇尔贝特在此,也会承认这理论是正确的。但神使鬼差地,楚衡空反驳了一句:“小孩子总会长大的。”

  “那就代表血盟的使命失败啦!”王权暗笑着转身,“所以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人类终将在摇篮中享受幸福。”

  ·

  从那之后近一年的时间,楚衡空的现实社交又回到了从前那可怜兮兮的样子,除了和小弟们扯皮就只剩下偶尔和白狼过过手。因为他没有再见到过王权。

  这或许是因为观察他的任务宣告失败,那家伙觉得模仿不来就不再浪费时间。更有可能的理由是王权对他失去了兴趣,转而投身于其他奇奇怪怪的人类观察了。他觉得后一种可能性更大,毕竟王权比起人更像妖怪。故事里的妖怪总都是三分钟热度又喜怒无常,喜欢什么的时候喜欢的要死要活,一旦丧失兴趣就随手丢掉再不关注。

  而随着王权的销声匿迹,老板反而对它提起了兴趣。她开始搜集在15~20年前走失的孩童的信息,细致调查能找到的每一家孤儿院与那些无声无息消失的富人们的私生子。楚衡空对此不予置评,直到某天老板拿出一叠打印纸,询问他觉得哪个更可能是王权。

  他把那些纸叠好放到一边:“信我,老板,这招没用的。它不可能留下自己的记录,它可能就是血盟某个杀手组织在密室中培养的试管婴儿,做过什么基因改造,没有身份证没有户口没有表面世界的痕迹,一切空无。”

  薇尔贝特不打算放弃:“你的理由是?”

  “但凡一个正常点的人都不会说出那套童年理论。”楚衡空说,“它以为自己是人类以外的什么东西,一个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无面保护者,有过正常生活经历的人都不会这么想。我只能认为它从出生后就受到了血盟那套不知所谓的摇篮教育,从而一心认为自己是为人类社会做贡献的黑暗英雄。”

  薇尔贝特无言盯着他,楚衡空皱起眉头:“我可不是这种货色。”

  “在很多人眼中你与王权是一类人。强大、疏离、不可理解。”

  “我对人类可没有责任感。”他笑嘻嘻地说,“我只对你负责。”

  薇尔贝特理都不理他,这姑娘越来越难逗了。

第358章 淡漠如幻影的友情(3)

  那天晚上他如平常一样挂着QQ打游戏,准备关机前发现有陌生人向他发送图片信息。照片里是个漂亮的女孩,身材火辣身高腿长,留着金色的大波浪长发踩着圆规般的高跟鞋,站在一堆古怪的尸体中间向镜头飞吻。

  楚衡空被逗乐了,随手回了条信息:“你不来应聘女秘书真可惜了。”

  “你老板今年又气崩溃了两个秘书,我可难以担当如此重任。”王权发了个鬼脸的表情,“或许你该考虑穿上OL装和超短裙去帮她端茶送水,我担保薇尔贝特会很享受的。”

  “报个地址给我我现在就去撕烂你那张破嘴。”

  “来啊哥们,我在肯尼亚对付变异吸血鬼呢,它们会爱死你金刚不入的肌肉的。”

  “你有必要连打字都搞成无脑白女风吗。”

  “扮一行爱一行。”王权附上恶心得要死的爱心符号,“今晚来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血盟的老头子们在排一个世界最强榜单……或者世界强壮榜单……我忘了具体叫什么了反正是这个意思。我是榜首NO.1,你由于刚入行资历太浅没能上榜。”

  “还排行榜,搞得跟真的一样。”

  “挺有参考价值,不乏你的老熟人。我正在犹豫NO.2的人选,你觉得是白狼还是二重蝶合适?”

  楚衡空气笑了:“让精神分裂患者排第二,你是想气死白狼吗?”

  “二重人格总比癌症晚期强吧。”

  “你搞错了,白狼无惧将至的死期所以强大。而二重蝶自己将自己视作绊脚石,空有天赋却注定是个半吊子。”楚衡空回复,“把她放在一流高手的最后当守门员吧,刚刚好。”

  “你对于同行的要求是不是有点太高了?莱尔娜·巴里都只算一流守门员那谁才是顶流高手啊?”

  “我和你。”

  王权回了个疯狂比大拇指的动图:“好!牛逼!你不要脸你赢了!我还是跟老人们说说加你进来当NO.2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