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命升途 第33章

作者:王子2326

  问出这个问题时解安就陷入了绝望,大升降梯在第一波攻势中就停摆了,他们在天上根本就没有驻守人员,空岛完全是黑工坊的自有地。但紧接着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区分于队内通讯的另一块黄水晶微微闪烁。男人的回应如同置身事外般平静,此时响起却分外令人安心。

  “我会处理。”

  ·

  楚衡空收起通讯水晶,单手发力举起碎裂的天花板。

  第一波攻击的余波将安萨工坊烧毁了,生产器械爆炸,仓库起火,充当门面的小屋完全倒塌。天花板下的安萨太太头破血流,她的腿被砸断了,全靠柜台支撑起空间才逃过一劫。

  “镜……月之镜……”她喃喃自语。

  她支撑不下去了,因失血过多昏迷过去。她的手里紧紧握着一面小镜子,从烟雾中雕琢出的最后的线索。打捞员们在听到示警后大多都撤退了,可安萨太太惦记着手头的任务,依然坚持在工坊。

  楚衡空将她从柜台下拖出,用店里的绷带遗物进行简单的急救。他走出安萨工坊,火海中显出乌鸦们异样的身影。它们踏着火焰前行,如真正的乌鸦自工坊区各处飞来,鸟头面具掉落,露出非人的异常面孔。

  它们的脸上生出无色的“面具”,每一张面具都有着不同的表情,如狂喜、如恸哭、如沉迷、如癫狂。又有数不清的面具在乌鸦们的身体各处生成,如疖般扩散,将乌鸦们完全包裹。而后透明的面具同时破裂,他们的肢体突变,膨胀,扭曲,化作异样狰狞的恶魔降生!

  那是形如骨白色海马的恶魔,那是酷似猛犸象的独眼恶魔,种种魔躯在烈火中高笑,以虚像干涉人间的妖邪,终于得到了受肉降临的时机。它们中有近半望向楚衡空,浑浊的音色中带着贪婪、仇恨与期颐。

  “又见面了,楚衡空。”

  楚衡空单手拔出岩刀,出鞘的刀锋如欢喜般轻鸣。火光照亮了男人刚硬的侧颜,他背对工坊直面恶魔,身后的大衣在炎风中飘扬。

  “很高兴能再一次杀掉你们。”他说。

第60章 魔飚

  风声比话语更快传到恶魔们的耳中,只刹那间凶厉地吹响。风中带着血液的锈气,象头恶魔的左臂不见了,充当手臂的长牙打着旋儿飞向空中。恶魔的独眼斜斜转向左侧,似是想看自己的伤口。它的眼中浮现出一道红线,半个脑袋顺着平滑的切面落下。

  肃杀的血线密集出现,整三只恶魔被切割为无数碎片!

  楚衡空无声振刀,岩刀上的残血弥漫开来,在雨中化作一抹红雾。他就站在恶魔之中,可没有一只恶魔看清楚他的动作,当它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急切恶魔已经死亡。后方的自我欺骗恶魔身子一震,它对上了杀手冷漠的眼睛。

  “附身者是小角色,本体也不过是个喽啰!”

  这句话点爆了恶魔们的情绪,火中狰狞的魔影狂舞。种种携带异常力量的攻击杀出,宁可将“友方”杀伤也要将这狂妄的人类屠戮。

  爪、牙、刀、锤、楚衡空眼珠转动数下捕捉攻击的轨迹。岩刀拍向一只恶魔的刀锋,楚衡空本人借力跃起,闪入诸多攻击间转瞬即逝的空隙。他在空中连出两脚踢爆两只恶魔的头颅,同时手中岩刀一转将那持刀恶魔割喉。

  三只恶魔瞬间死亡,第四只持锤的恶魔动作最慢此时才发动攻击。它将形似巨大眼珠的双锤砸下,绝强的震力下地面岩浪翻涌。楚衡空踩着恶魔的尸体再度起跳避开冲击,他在空中收刀入鞘,触手化鞭击出,灌注气力的硬鞭撕裂血肉,只一击就将那恶魔连锤一同砸断为两截!

  早已不是当初了,不是区区一个恶魔附身者都能伤到他的时候。在现在的楚衡空眼中,空有力量的恶魔根本不足以为敌。

  前方空出片被鲜血铺满的区域,新的恶魔随后补齐。那恶魔有着酷似海胆的橙黄色身躯,它是性情爆裂的暴躁恶魔,最受不得杀手这般挑衅。它似气球般胀大身躯喷出上百根尖刺,每根尖刺上都带着高度压缩的力量,一旦命中就会令敌人的肉体爆裂。

  楚衡空舞动岩刀,凭钢锋流的精髓将尖刺尽数弹开。暴躁恶魔愈加愤怒,它牟足气力令尖刺雨更加密集,可岩刀的守势纹丝不动,周围的恶魔反倒被弹伤了一大片。那些恶魔中刺后鼓胀爆炸,混着脏器碎片的血雨淋了暴躁恶魔一身。

  暴躁恶魔气急败坏,它那海胆似的躯干中闪出两条肥厚的触手,以怪力一把将不远处的黑石塔齐根掰断。它挥舞石塔一把砸下,要将杀手砸成肉泥,可楚衡空算准距离起跳,不偏不倚地躲过攻击踩在黑石塔顶。

  他顺着塔身一路狂奔向前,腰间岩刀出鞘,一刀将暴躁恶魔捅了个对穿。

  “啊啊!啊啊啊啊啊!!!”暴躁恶魔苦战不胜,气得大吼开来。它的球状躯体瞬间胀大数倍,竟气得引爆力量自爆,要与楚衡空同归于尽。它的肉体爆炸时有数不清的尖刺爆出,激荡的能量形成橙黄色的雾气。可杀手早已察觉异状,他干脆地收刀跃出,任凭针雨在敌阵中肆虐,自己悄然隐入雾中。

  恶魔们的视野被黄雾遮挡,它们咒骂着输不起的暴躁恶魔,各使手段驱除烟雾。可咒骂声逐渐微弱,反倒有沉闷的倒地声不断响起。

  后方的自我欺骗恶魔慌了,它鼓风吹散毒烟,随后因惊愕而瞪大了眼睛。它刚好看到那个绿衣的杀手抽刀,他正借雾气隐蔽不断暗杀恶魔!

  自我欺骗恶魔一闪身躲到黑石塔后,喷出漆黑的水枪。这一击的威力比当日三森望乡强盛数倍,高压水流像针尖刺破纸张那般轻易地穿透灰石塔,直射向楚衡空的头颅。然而水枪撞上了一把钢刀,那把刀如同磐岩般坚不可摧,它斩开水枪斩开石塔,带着一往无前的意气斩断恶魔海马形的身躯。

  钢锋流·无迴打。

  人与恶魔错身而过,楚衡空收刀,刀镡与鞘相撞发出啪得轻响。恶魔将死时转动头颅,才发觉自己原来是最后死的一个。

  楚衡空拿起黄水晶,在说话前调整呼吸。他先前将精神集中到了极点,因为时间分秒必争,必须速战速决。

  “第一批杀完了。”他说,“乌鸦都是恶魔本体。”

  “你那边的乌鸦是受肉恶魔?”解安难以置信,“你确定?”

  “我不会看错。”楚衡空抬头看了一眼,大步向前。

  “我他妈知道你不会错,但这不对啊……”解安咬着指甲,敌人还有新的兵源,这情报让他分外紧张。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你杀了多少只?”

  “32。”

  “32……工坊主从沼地带走了25个人……差不多能对上!”解安兴奋起来,“你立大功了,我猜黑工坊把一批恶魔附身者变成了真体恶魔用来突袭总部。你把这群人全杀了!”

  “下一步。”楚衡空开始奔跑。

  “把那个发光的玩意砸了。”解安语速飞快,“砸了破幕装置才有胜算,越快越好!”

  楚衡空奔跑,起跳,触手卷向一架飞过头顶的飞行器,凭分泌物黏上钢铁的外壳。他收缩触手闪身爬上飞行器外壳,岩刀斩出,将驾驶舱的玻璃连同内里的乌鸦一同斩碎。他跳入驾驶舱,丢出乌鸦的尸体,尝试拉动操作杆。

  拉动操纵杆也没能拉起高度,这东西的平衡感差得一塌糊涂,飞行器像醉酒的人一样在空中晃晃悠悠。楚衡空拿出银眼大书往仪表盘上一摁,但是鉴定文没有出现。这东西不是个遗物。

  他以最快速度折腾了一遍所有能动的玩意,凭直觉做出判断:“油门加速、左杆拉升、右杆打方向。”

  “你说啥?”解安没听清楚。

  “我说出发!”

  楚衡空一脚将油门踩到底,飞行器像仓鼠轮一样不断翻滚着冲向高空。燃烧的风打在他的脸上,空气灼热得近乎无法呼吸。他凭感觉操纵拉杆,就像当初刚练完三千套时操控着每一根肌肉去恢复行走。他学得很快,非常快,只用了数个呼吸就让飞行器趋于稳定。

  楚衡空睁开眼睛,他穿越烈风冲向远方,冲向黑色光束升起的方向。

  “哈……哈……”楚衡空大口大口喘息。“哈……哈……”声音不经意地重叠,让他意识到通讯频道里还有另一个家伙。熟悉但虚弱的声音。是姬怀素。“还没死吧!”她说。“刚杀完一批恶魔。”“真好啊我才干掉一个。”“中庭战况怎样。”

  沉默。长久的沉默。只有喘息与利刃划过空气的声音。

  “很顺利。我们占优。”姬怀素说,“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好好干完活着回来,知道吗?”

  “你也一样。”楚衡空说,“我在天上开飞碟。”

  “哇,这么时髦。”她笑了起来,“当个巧手真爽啊!”

  一声重响后通讯断开,楚衡空握紧了操纵杆。这姑娘压根就不会说谎,单听声音就知道她受伤了。她的注意力都没那么集中了,甚至没发现同样在频道里的解安。

  解安身边全是公用频道里的噪声,是崩溃的哭喊声,是虚弱的遗言,是将要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怒号。那些动静被压得很小,但楚衡空听得清楚。

  打成这个样子,局势怎么可能会好。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我想到多少说多少。”解安深深地呼吸,“中庭勉强还能撑住,但乌鸦的主力是荧尸。”

  楚衡空皱起眉头:“又是精神控制遗物?”

  “范围覆盖整个中庭的遗物太强,我不信工坊主有这玩意。更何况还有恶魔……”解安那侧传来爆炸声,他的语速快了起来,“我有个猜想,来不及细说了。破幕装置附近应该有强敌把守,把它干掉我们就有胜算!”

  “我努力飞快点。”楚衡空用力踩着早已到底的油门。侧方有架飞行器察觉异常靠近,他随手掷出两颗水弹将驾驶员击杀。

  他告诉自己还来得及,有解安在指挥中庭的战局还扛得住,姬怀素不会轻易被打倒。但实际上即使冷静如他也焦躁起来,因为他不知道搭档能撑多久,更不知道城主是否真有办法抵御城外的大敌。

  一簇弹雨自下方射来,楚衡空压低了飞行器的高度,他已很接近那黑色光束了,近到能看清地上持枪的乌鸦,能看清光中的形体。

  有个魁梧妖异的异形站在光下,它有着形如长蛇的身躯,顶着喙部细长的鸟头,其头部生有三眼,两侧各生出羽翼,与喙构成倒挂的三角轮廓。

  是恶魔。楚衡空瞬间意识到对方的正体。只有恶魔才有那种介于虚幻与实在间的错位感,那东西给他的威胁感比先前所有恶魔加起来还要高。鸟头恶魔随枪火抬头,发觉了空中的杀手。它的三只眼睛同时亮起,眼中有狂烈的青火燃烧。

  楚衡空降低飞行高度,做好了迎接突袭的准备。他心里忽得一沉。恶魔没有出手,只是微笑。是那种胸有成竹的笑容,就像谈判时的卡宁一样。

  “你来晚了,大探长。”恶魔说。

  它的躯体倏地消失了,像每只恶魔的虚像那样无痕迹地消散了。然而破幕的黑光没有随之消失,那光柱变得深邃、其中赫然融入一道冲天的青火。全新力量的加入使得破幕装置的主力倍增,它在一瞬间彻底击穿了洄龙水幕,在都市上空撕出有如天堑的裂口!

  洄龙水幕完全停摆,裂痕中涌入狂躁的风,回旋不休如天神的狂怒。楚衡空的心跳停了一拍,呼吸停顿,肢体僵硬,仿佛有一座山那样的重量压在他的背上,无法形容的压力让生命活动都要为之骤停。他强迫自己呼吸,大口吸入暴躁的空气,却又咳嗽起来。空气像匕首那样切割肺部,痛楚昭示着将至的预兆。

  他仰起头来,见到暴风回转,盘旋,像是某种生命在天上呼吸,其中又有浓云、雷电与骤雨涌动。不同色泽的风以迥异的速度舞动,层层叠叠刻作人面般的皱褶。

  乌云凝作乌黑的五官,形如鎏金的电浆是它的双眼,雨水是它威严的须发。大如都市的面孔在风暴中成形,带着延续二十年的渴望发出咆哮!

  外道质点四,天灾种·魔飚!

第61章 无双将

  在魔飚现身的那一刻,绝对的混乱不分敌我降临在每一个人的身上。激战中的队员们捂着喉咙跪下,荧尸乌鸦们也如失控的人偶般僵直。他们都无法呼吸了,都市内的气体尽数朝着上空涌去,涌入暴风魔物的面容中。

  “不够!不够!”它的吼声变作货真价实的雷霆,阴雨中狂雷舞动。

  魔飚还没有完全成形,这区区一道裂痕对它而言还是太小了。因此它狂躁地呼吸,要用城中的气体胀大身形。那面孔在呼吸间又涨大了一倍,将天空完全覆盖,裂痕被再度撑得爆开,接近半数的水幕崩毁。它满意地喷出鼻息,用电浆凝成的双眼望向废墟中渺小的生灵。

  它的目光便是致死的光斑,视线内的生命皆沦为被光支配的尸体;它的巨躯投射出夜幕般的阴影,数不清的戮鬼自影中滋生,伸展着锋利如刀的爪牙;它的情感在呼吸时流露,化作火雨、冰雹与沙暴,有身形巨大的妖魔自呼吸中生出,随暴虐的天性在城中寻觅血肉。

  戮鬼荧尸等等不过是它活动时伴生的渣滓,魔飚本身才是天灾的代名词。

  “这算什么啊。”姬怀素苦笑,“已经够难熬了,别这么精神病可以吗?”

  她单手握着缩小的影刃,影刃插在戮鬼的脑袋里。她的右腿处鲜血淋漓,只差一寸就要被戮鬼咬断。这东西生来能吞食光芒,是光盾的绝大克星,不用以命搏命的打法死的就是自己。

  姬怀素不知道自己刚刚创造了一个奇迹,她独自战胜了两个同质点的外道,还是以凶煞闻名的戮鬼。哪怕在骑士们仍行走于大地的古老年代,这也是被人敬仰的伟业。人们会将这个故事编做诗歌,在城堡与村落中长久地颂唱。可即使知晓她也仅会苦笑,个人的奇迹对局势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能战胜两只戮鬼,而高空上的魔物只一个呼吸就能制造千百只同样的敌人。

  姬怀素拿出急救用的绷带遗物包扎伤口。她忽然有点累了。想想从小到大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很努力地锻炼但长辈们还是一一逝去,一直想要帮上父亲的忙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日渐衰老。到现在他们终于胜了几场,可在大局面前还是无足轻重。

  在高质点强者的面前,个人的意志脆弱到了极点。你再怎么赢也无法触及天上的敌人。

  她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用影刃撑着身体站起来。碎玻璃与金属反射着灼目的光,在暴雨、风与流火的点缀下,破败的都市犹如玻璃珠里的城堡,呈现出即将崩毁的脆弱的美。天灾种与恶魔随本能徘徊,废墟中传出绝望的哭声。

  战场上竟然还有人在,一个佝偻的老人,不幸的没被收容进避难所里,又幸运地在乱战中存活下来。他躺倒在地,望着天空哭泣。

  “它们来了……逃不过的……!我们要死了!”

  姬怀素强撑着走过去将老人搀扶起,看到那干涸而绝望的眼睛。她心里很难受,这种时候她发现自己并不恐惧,可却格外不愿听到人们的哀声。

  “听得到吗?”

  老人的神色和她一样迷茫。她的心中响起了声音,无比熟悉的声音。

  ·

  姬求峰坐在水幕房间里,周围的水幕已尽数变作混沌的色泽,被外道力量玷污而不复清明。

  这实际是洄龙城全城的中控室,城主可依靠水幕控制这座史无前例的都市。当洄龙水幕损毁时它也就失去了意义,周围的光芒一片片暗下去,房间里只剩下他与悠游。

  姬求峰缓缓闭上眼睛。

  一下子,他看到了曾经中控室的样子。那是都市草创的时候,一整只开拓队对着图纸指手画脚。那是洄龙升变的时候,大家聚在这里饮酒高歌,讲着肆无忌惮的玩笑。那是第一次战争打响的时候,水幕里闪着种种警告,人们七嘴八舌地出主意,各自领命奔赴前线。他们脸上带着无所畏惧的笑容,不惧苦痛不惧死亡,相信自己必将胜利。

  他睁开眼睛,屋中漆黑一片,看不见光亮,也见不到人的影子。可姬求峰觉得他们都在,站在这间冷清的屋子里,用虚幻的眼睛看着他看着悠游,无言托付着真诚的信任。相信你能行,相信你不会输。

  相信你一定会赢。

  “可以了。”悠游轻声说,“能做的都做完了。”

  姬求峰抚摸着那颗金灿灿的丹药,深深吸了口气。

  “听得到吗?”他问。

  他听到了怀素的回应,小安的回应,衡空的回应。他们都还活着,尽管战事难熬,但不曾绝望。那些声音和无形的注视一同没入心里,让他感觉身体里多了一丝气力。

  “现在布置最后的任务。”姬求峰说,“守住洄龙城总部,活下去!”

  姬求峰说完了,作为城主作为父亲他再也没有什么能说的了。他步入阴暗的水幕,悠游正在水中等候。那小小的蛇躯放出光彩,变化为那条天梯般的长龙。他们瞬间出现在破败都市的上空,洄龙高声长吟,而城主站在龙的头顶,正对着那台风般的魔物。

  魔飚发现了它们的存在,与它的体积相比洄龙不过一条大些的虫。它惊喜地卷动嘴唇,探出浓云凝聚的手:“洄龙,你果然还活着……你?!”

  魔飚垂涎的叹声到中途便变为惊呼,因为它看到了洄龙头上的男人,看清了那个人的面庞。但它根本没看到男人出手,暴烈的洄龙已先行一步。

  它的身躯光芒大作,放出万千威严的神光。那光芒宛如一轮龙形的烈日,驱散了浓云驱散了雷雨,令妄称天灾的妖魔灰飞烟灭。

  洄龙城中所有天灾种霎时灭亡,回旋不休的暴风停息。烈阳般的长龙冲破了暴风,它的神光开辟出一条直冲外界的通路,它带着威严与骄傲直冲云霄。地上的人们瞠目结舌,他们恍惚想起这是龙神的都市,他们生活在正神的庇护下。

  而有些人想得更加透彻,只看到那光辉就明白了一切。姬怀素无声流下泪来,她终于发觉自己为何不曾恐惧了,因为她一直相信着父亲,相信着神龙,就像孩童相信童话里的英雄。纵使他们已虚弱衰颓到了极限,她也相信着他们会如英雄般力挽狂澜,挺身而出。

  她感到惭愧,却也骄傲。复杂难言的思绪烧灼着胸腹,姬怀素拿起通讯器,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发声。

  “城主出战!城主出战!!”

  ·

  洄龙与姬求峰一同冲向天际,在离开水幕的那一刻,隔绝二十年的真实世界出现在他们眼中。

  雷云压境,暴风呼啸,墨般的浓云后隐藏着恶意的虹光。雷霆映照之下,无边的海洋狂涌呼啸,海中无数恶魔的虚像翻涌,组成潮中的浮沫。

  他们的洄龙城就位于海洋深处,位于如海眼般回流不息的巨型涡旋之中。往日海眼的顶层被水幕封锁,在水幕崩毁的当下,他们自城中跃出,迎战城外的外道邪魔。

  不息的狂风中带着畏惧的情感,每一片暴风都是一只魔飚,它们隐于云后,不敢仓促出击步同类的后尘。海中的恶魔同样如是,纵使最猖獗的虚像也不敢在这一人一龙面前招摇。在姬求峰与洄龙的面前这些东西不过是弱者,只有强者才有资格站在他们的面前。

  “许久不见,无双将。”光中传出低笑。

  那缕虹光射穿了云层,它自无尽遥远之处的螺旋高塔升起,顺着月之镜的指引而来,化作与风暴等高的人像。它的躯体晶莹透彻,仿若琉璃,每一寸皮肉都散发着七彩的光辉,其面容美丽而又慈悲,胜过一切巧手所雕之塑像。可七彩琉璃身中却有黑雾蠕动,如歹毒的脓液含在菩萨身中,凡所见者必将哀叫疯狂,沦为天灾的玩物。

  外道质点五,天灾种·虹孽。肆虐大陆的移动天灾,万众苦孽之源头。

  姬求峰没有说话,无声望着它。虹孽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忍俊不禁而展露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