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子2326
“你们武修士真是很有趣的生物,即使命悬一线也还要强撑,仿佛能用天眼刺伤我一样。”虹孽身中的黑雾抖动,“可你还能说话吗,姬求峰?你如今还剩几成力量?”
“弱肉强食乃世间不易之理。老兽合该变作新生儿的食物!”
另一道吼声呼应虹孽而现,虚像之海的深处浮现出惊人的巨影。它现身时升起浩大的龙卷,数不清的虚像裹挟其中,在哀鸣中变作无色的面具。那或喜或怒的面具在水龙卷中勾连融合,化作一张威严的怒容。
海中的巨物击破面具现身,其身有鸟头蛇躯,脑后生两翼,蛇躯上又有九个无眼蛇头。它的巨躯在海中搅动,带着怪物的暴烈,又有妖艳的绝美。
“野心”之恶魔,阿里克·弗达·贝森。持有真名的大恶魔,超越空想的狂想。
野心恶魔与虹孽现身,他们那过于可怕的存在感令大海也变得渺小了。这战局已容不下再多人了,可世间的恶意不止于此。战场的正中裂开一道灰色的伤痕,有幽静的钟声自裂痕中传出,那声音无尽古老,带着不知多少万年前的哀伤。
在钟声传出时,天地之间的光芒淡去,万物皆失去色彩,变作单调而死寂的灰色。有马蹄声响起,击穿灰败的寂静。骨骸之马自古老时光中走出,其背上驮着身披兽毛与黑甲的骑士。
它怜悯地瞧着城主与龙,无肉的眼眶中摇曳着灰火。它是只身一人引发第三场大战的外道,也是令姬求峰衰颓至今的罪魁祸首。
送葬队列·告死司铎。天命的化身。
“二十年苦熬,汝应知晓天理。”骨骸骑士的声音铿锵,“命运注定,万物皆有一死。”
洄龙扬起头颅,高傲地俯视三大外道,不屑于与之有任何言语。而姬求峰反倒笑了,口中尽是血沫,然而眼中无一丝惧色。
“二十年了。我是想了很多。”姬求峰说,“所谓天灾,不过是蹂躏弱者的暴虐。号称恶魔,无非是趁虚而入的妄念。死亡妄语天命,于衰老重病时方敢现身,何其懦弱。”
“外道不过是这样卑微的东西,正如你们苦守城外二十年,直到今日才敢现身见我!”
虹孽身中的黑雾一颤,它在那男人的眼中看到了本不应有的东西,那是仇恨更是决绝,浓烈地像是自血中燃起的火。一个垂死的武修不该有这样的意气,在这等压力之下他也根本不该有说话的力量。
它发觉了异常的源头,姬求峰咳出的血丝中带着金光,他刚刚吞下了一颗丹药……
净藏大士的丹药!
思维电转之间,情绪流化作光芒击出。虹孽的眼中放出污秽之光,如同横跨天际的虹桥。虹流于瞬息间跨越万里,横渡飞云。若从比他们更高的天外看去,便可见到一道极细极亮的“线”击穿云层,令云海似波涛般分开,让海岸彼方的大陆亮如白昼。
那正是虹孽所掌控的“反律虹”,绝对力量的代名词,其光辉可毁一切法宝,秽神灵血肉。
可那道虹光溃散了,因为区区一把纸扇。姬求峰叩指敲在纸扇上,眼中战意闪耀如星辰。他不需动用任何力量,只需一丝意气便可击溃反律之光。因为他能看到光的流动,看到力量的流转的轨迹,只需触及关窍便可截断任何的力量。
质点五,秘天眼,红尘修士。其所修“心眼”,可窥千种秘,破万般法!
野心恶魔见势不妙立刻出击,口中喷出煮沸大海的毒火,洄龙的爪中闪出针线般的清光,那光芒在龙吟中不断放大,化作明黄色的神针,随洄龙的意志钉入海中,封锁战场内外。那是神针璇玑,洄龙亲手炼制的法宝,其神威足以平息大海,锚定时空。
姬求峰随意划破指尖,一滴血液渗入纸扇中,将木头扇骨染得血红。纸扇如活物般颤动,随血液流淌而延长,化作笔直的钢杆,生出锋利的弯刃,尖头上一点红缨在风中飘扬。那是一把战戟,如血般赤红的战戟。
无边阴云随之静滞,狂风海浪亦然停息,那把战戟现身时万籁俱寂。青火与虹光随即而来,带着外道们卑劣的恐惧。男人拿起他的兵器,有血般的赤光在他的身侧浮现,铸造为全套威严的战甲,化作男人身后神明般威武的神影。
他大喝着挥舞战戟,斩出绝世的意气与无双的勇武。那一斩逼迫了外道撕裂了浓云,以无双血勇斩碎了绝望的天空!
龙泉乡秘传·惊神!
在天翻地覆的威势之中,骸骨骑士漠然拔剑。它的剑没有形体,只有一道苍凉的灰影。那是天启的圣剑,被神明亲手授予的“灰之凋亡”。当骑士拔剑时它已出现在姬求峰的面前,没有过程只有注定的结局。天启圣剑无声斩下,昭示着终将到来的命运。
那是二十年前重创姬求峰的一剑,正是这一剑斩灭了洄龙城最后的希望。可无形的剑刃遇上了烈火,斩在了火般灼热的戟前。姬求峰单手持戟格住圣剑,人与骨骸的视野在刹那间交错。
“森罗万象皆有定数。汝执意要违抗天命吗,姬求峰?”
“我这一辈子……”男人一字一顿,“不信命!”
姬求峰身后,血色的身影振臂高呼。在战戟与圣剑交错的一点之间,生出无数细碎的裂缝来。寂静的世界中出现了声音,细碎杂扰,如嫩芽钻破坚硬的土壤。
他发力,怒吼,击退亡骸的圣剑,击退所谓的命运与死亡。那片死寂的灰暗瞬时破碎,色彩重新回到世间。惊神一击的威势再也不可阻挡,那一斩令金色的光辉自天上洒落!
阳光穿破破碎的云雾,照在男人坚硬如铁的侧颜上。他是一生无败的无双将,连外道也畏惧他的勇武。二十年的围城根本不是什么猫拿耗子的把戏,它们是在等姬求峰因伤而死亡。但这个男人没有死去,他在苦痛中坚持了二十年,等这个绝无仅有的机会和仇敌决一死战。
姬求峰跃离龙首只身向前,咆哮着向外道们挥动战戟。他的武器是命中的战火,他的同伴是神明般的古龙。
这才是真正的姬求峰,他是连鬼神也为之惊惧的男人,当他挥舞战戟时,苍天开阔!
第62章 野望燎原
战火中的都市时亮时灭,破碎的阳光穿梭在火雨之间。那些光芒来自水幕上的战场,来自长龙夭骄的残影。仿佛有无形的巨人将天空握在掌中摇晃,整片空域都在激烈的震荡,灼目的光火因而生出,落入海域灼烧虚像,在哀鸣中激起千丈浪潮。
那战场离地上实在太远了,无从知晓战局的状况,无从知晓胜负的走向。但人们能够看到,自飞溅的光火中看到,自倒卷的狂潮中看到。他们看到七彩光辉化作毒液流淌,翻涌的黑雾坍塌为空濛的归墟;看到鸟首蛇身的狂灵仰天长啸,喷吐青火与白玉般的神龙缠斗;看到骑骨马的亡骸刺出必灭的长剑,与赤色的战戟在空中碰撞。
他们的战斗撕裂了天空,那个伟岸的身影立在无尽的光与火中,以他的血勇抵抗邪魔,以他的武艺抗衡外道。他一度衰颓,一度垂死,但他又一次站了起来,正如数十年前他在沧海中建立都市,正如二十年前他率众击退魔潮。
他会胜利,他一定会赢,因为他是盖世的无双将,因为他是洄龙城不败的城主!
“洄龙出战!城主出战!!”
振奋的吼声在都市各处响起,一度败退的战士们在光中奋起。神龙的光辉治愈了伤口,使他们的血液沸腾般滚烫。他们重拾武器挺身站出,杀向入侵的天灾种与恶魔。那些制式武器实打实地伤到了外道的躯体,分明只是连道路都无从踏入的凡人,此时却展现出不亚于升变者的英勇。
空岛,一间堆满遗物的仓库。鸟首蛇身的恶魔再度现身,以烈火般的双眼扫视天空。
“没进路的凡人都有一战之力,古龙图腾的力量果然可怕。”它对契约者说。
“那可是名副其实的守护神,要不是她的力量一直用于维持水幕,只怕我连发家的机会都没有就早早死了。”契约者的声音依然轻佻,“镜子还在吧,贝森?”
“当然。”贝森,野心恶魔阿里克·弗达·贝森的分灵,有条不紊地推进着计划。它打理了一遍临时躯体内的遗物,走向仓库门口,“我会用这面镜子扰乱战场。做好召唤准备,等传信就呼唤我的本——”
贝森打开大门,银色触手的男人正站在门口,手中提着被血染红的刀。刀光斩断招架的手臂,触手如枪般贯出,击碎一只蛇头!
“你那边似乎不顺利。”契约者说,“换后备计划?”
“换换换!!!”贝森大吼着退后。它剩余的八只蛇头同时暴起,击穿了仓库的墙壁和天花板。发觉异常的荧尸乌鸦们赶来支援,但应者寥寥,因为多数乌鸦都倒在了血泊中。在那三言两语的时间里楚衡空杀干净了最近的乌鸦,他清场是为了一举击杀这个恶魔。
“你还活着?”见多识广如贝森也难以置信。破幕前的那一面理应注定了楚衡空的结局,他在离裂口最近的空岛上,是以最近距离直面魔飚的人。那可是堂堂质点四外道的侵蚀,一个巧手的能耐大到天上去也该被变成荧尸。
但他居然还活着!不仅活着还精神抖擞,眼中不见疲惫之色,甚至触手都变得比先前更有光泽。楚衡空单手持刀踏前,刀锋正朝着贝森的右眼。
“我还没脆弱到会被风吹倒。”他说。
贝森的双眼青光大亮,两道火光如激光般射出,数只荧尸乌鸦跳入仓库,用特制的短枪射出血红色的弹头。楚衡空挥刀弹飞火光,凭轻甲硬抗乌鸦们的弹雨。他像游骑兵那样反手持刀掠过贝森,在蛇躯上留下狭长的伤口,与此同时他的触手延长狂舞,只一扫就将三只乌鸦击杀。
他旋身,振刀,刀锋与触手各击退一只包围来的乌鸦。贝森的本体挥爪击来,他以岩刀格住手爪。岩刀随劲力颤动,习自钢锋流的技巧将手爪崩开开,楚衡空趁机一脚踢出,再度踢爆咬来的蛇头。
“我承认我小看你了。”贝森低语。或许是本体就在城外的缘故,它显得比平常要更“人性化”。
贝森扇动脑后的翅膀后退,它的九只蛇头已去其二,蛇躯上两个颇大的创口,却没有血液流出。靠得这般近了才能看出它的躯体其实依然是傀儡,蛇身是精炼的黄铜,鸟首是兽骨、鸟羽与宝石,透过伤口能看到数不清的遗物在它的躯体内流淌,那是这具傀儡的血肉。
凭依的假身。楚衡空想起蒂娜和她的狗。这只恶魔还没附身到人类身上,因此黑工坊用遗物充当了它的躯体。这样一来就得调整战斗方式了,他收刀入鞘,改用赤手空拳对敌。他盯着恶魔的双眼。
“卡宁在哪里。”
“在他应当踏足的地方。”贝森合拢手爪,“去领取他应有的胜利!”
恶魔单足踏地,击出灼热的火圈。致命的青火烧灼而来,楚衡空以触手勾向一根外露的钢筋,要避开火焰这是最有效的手段,贝森特意研究过他的行动模式,因此能猜到他的对策。触手延长时贝森张口击出两道火箭,那箭矢正射向钢筋下方,在楚衡空跃起时他就将被火焰穿胸而死。
触手延长后忽得下砸,是假动作!楚衡空不惧怕恶魔的火焰,因为他随身带着洄龙的玉雕。玉雕小龙传出阵阵清凉的力量,正是这玉雕从魔飚现身的余波中保护了他,也正因有此物他才不惧烈火。他只身冲入火圈,近乎贴着贝森拔刀,刀身近半斩入黄铜蛇躯中。
三只蛇首崩碎,大量的遗物自伤口中流出,这记无迴打几乎将蛇躯斩裂。贝森一时竟陷入劣势,它毕竟只是分灵又没有真实肉体,在接近战中难以与楚衡空抗衡。因此它没再用常规手段反击,它将双爪的食指与大拇指相抵,结成三角形的爪印。它的眼中青火扭转,形成两个似飞鸟般的符咒。
“心火不灭,野望燎原。”
正待挥刀的楚衡空身躯一震,他的胸腹间传来激烈的痛楚,简直犹如被烈火烧灼。那焦热似有灵般攥住他的心脏,侵入他的躯体,他忽然张口,吐出一团熊熊燃烧的青色血肉。
“咳——!”
楚衡空咬紧牙关,但火焰不断从牙缝中渗出。他的双眼灼热,鼻息浑浊,那无名的火焰在体内横冲直撞,以暴虐的势头寻求出口。
楚衡空的动作迟缓下来,贝森的四只蛇头接连咬出,他勉强用刀格住三下,但被第四只蛇头咬中肩头。贝森趁机喷出火球,楚衡空被火球直击飞出仓库!
“分明有坚韧的意志,却没有野心吗?”贝森接连放出三颗火球,“那就被火焰烧尽吧!无法站到高处的人,终将沦为更高者的食物!”
楚衡空强撑着翻滚,躲过火球直击,但被爆炸的气浪掀飞开来。他本来可以用受身闪躲,但体内的火焰让他无法做出更多行动。恶魔的力量诡异莫名,连洄龙的玉雕都无法完全抵挡。
奇怪的是,这时候唯有触手能自由活动,那火焰似乎也嫌弃这黏糊糊的肢体,没往左臂蔓延一点去。贝森挥舞双爪斩出炎浪,情急之下楚衡空勾住钢筋,借助触手的弹力跃起。
他的大脑在浮空时飞速运转,龙乡拳法暂时没招,战斗用的遗物派不上用场,现在也不是用那张符的时候。还有什么能起作用,还有什么……
还有药!
钢筋断裂,楚衡空落向地面,巨大的火球正面撞来。他放弃了闪躲防御的机会,用触手拿出未完成的常乐丹。心火的燃烧让他连咀嚼的能力都没有了,因此楚衡空将心一横,直接将触手捅进自己的食道里!
“……??”
正喷吐火球的贝森一时愕然,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敌人,宁肯正面中招也要把整根触手捅进自己的食道。这自虐般的行为与其说是攻击不如说是献祭……献祭……?
贝森猛然想起那似是而非的触手,以及战斗过程中的种种疑点。它立刻意识到那是战斗中的仪式!楚衡空果然也是契约者,他在献祭痛苦召唤自己的契约恶魔!
明明直面魔飚还能活命,明明中了心火却依然可以移动……这些所有的诡异之处在“契约者”面前都迎刃而解,那必然是楚衡空的契约恶魔的力量!贝森恍然大悟,他当机立断改变招式,以青火描绘出反召唤的法阵。这法阵酷似升变时的“封印式”,但没有中央的三重圆,外侧的符号也仅有代表恶魔的“海”。
他仓促咏唱起针对同族的咒文:“以我的本体,灼热的野心,阿里克·弗达·贝森之名。返回极渊吧,虚无的狂灵——”
“喝啊!”楚衡空如挥剑般舞动触手!
“什么?!”
然而新的恶魔没有出现,楚衡空从烈火中杀出,一记雷鞭砸中贝森的头颅。狂放的劲力扩散到恶魔全身,遗物躯体中数个机关损毁,贝森的动作立即迟缓下来。它的青眼中喷出烈火,整个恶魔怒火中烧:“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你在侮辱我吗?!”
“莫名其妙!”楚衡空冷声回应。药力散开如清泉渗入体内,霎时减缓了灼烧的痛苦。贝森故技重施再度释放咒术,但楚衡空以过人的急速绕着恶魔狂奔,他在奔跑时不断投掷水弹,水弹在过高的速度下连成一片,重叠的弹道如同围绕贝森旋转的车轮。三十颗、七十颗、一百颗……
水弹没有多少伤害却攻势极密,将贝森打得烦躁无比。它双爪推出击出火柱,将苍蝇般扰人的水弹蒸发。但楚衡空一个跟头翻起在空中继续投掷,这颗水弹砸中了贝森的头顶,恶魔的动作突然一僵。
四肢、躯干、头部,曾被水弹击中的所有地方同时传来针扎般的痛感,细密的裂痕在蛇躯上扩散,紧接着上百道创口同时炸裂!
龙乡拳法·乱星。通过高频率击打将劲力埋入敌人体内,同时爆发造成巨大伤害的秘技!
“胡扯……龙乡秘传……?”贝森愕然,“一个巧手……?”
贝森像损坏的机器那样走走停停,上百道乱射的光火从伤口中喷发,周围顿时变作无从站立的魔境。楚衡空默默握紧感知项链,他连敌人的攻击都不在乎了,只盯着伤口中燃烧的遗物。项链、手套、珠宝。贝森的火球。匕首、羽毛、叶子。烧焦的肺部。针线,镜子……
他在火中看到了一面漆黑的镜子,边缘点缀着紫色的碎钻,与安萨太太交付的镜子一模一样。楚衡空瞬间由极动恢复到极静,他矮身踏步一举拔刀,岩刀正刺穿黑色的镜面。
贝森的躯体轰然爆散。
第63章 心火不灭
恶魔的爆炸引发烈风,青炎在风中溅射,好似魔幻的烟火。楚衡空将触手一圈圈蜷起变作小型的“盾牌”护头,将岩刀插入地面站稳身子。
刀刃入地时火星四溅,在地上割出超过50米的痕迹。当风终于消退时楚衡空不禁松了口气,他感觉自己像被风暴痛殴了一顿,浑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在哀鸣。
连续作战的疲惫感忽得袭来,楚衡空弓下身子紧压着刀柄,像只奄奄一息的绿色虾米。他的皮肤上全是血口,身体各处均有烧伤,血液从额头的伤口处流下划过面庞。他拿出通讯的黄水晶,说话时才发现自己破了音。
“搞定。”楚衡空深呼吸,“成了吗?”
过了好几秒钟,漫长到连杀手都感到忐忑,水晶中传来解安狂喜的呼声:“成了!!荧尸不受指挥了!!”
“好!!”楚衡空兴奋地紧握拳头。他们赌对了!
荧尸乌鸦像军队一样发起攻击,这件事本身就透着离奇。姑且不论黑工坊的私兵如何有那般奋不顾身的战斗意志,荧尸本身是无理智的尸块,它们没理由会听指挥或使用武器。要么是工坊主有某种范围大到离奇的遗物,要么就是另一种不靠遗物的精神控制手段。
这种手段楚衡空正好见过,那就是空想恶魔的群体感染,就像当初那群跟着三森望乡破幕的流民。如果能将受控者们背后的恶魔击败,群体控制自然就会解开。而如今贝森附身的遗物被他击溃,中庭的压力自然大减。
“老解,奇了!我这边的敌人突然发疯了!”“我靠上药弹快上药弹!有戏!”“运输队死哪去了?”“活着呢!还有气!!”
队员们的汇报声七嘴八舌响起,因劫后余生的狂喜而近乎失控。他们亲眼见到那些机械般的乌鸦忽然如无头苍蝇般散开,放着敌人不管却追逐起废墟中的烈火与光晕。
突如其来的转变支撑着队员们的精神,让他们撑起伤痕累累的身躯,拿着水弹枪械疯狂扫射。解安在频道里一一呼唤各个片区,现在他只能靠这种原始方式确认状况:“西三区片长还在吗?东五区?”
“在的!汩水街这边压力不大,有只鬼……灵犬在帮我们!”“涌泉街战事顺利!桑嘉婆婆捞了一把,兄弟们都还有命!”“黑涌道还守得住!”“猫街刚刚夺回高塔!”
一道道振奋的回应响起,解安的眉梢舒展开来。楚衡空也不由得微笑,自突然开战以来一直笼罩在心头的阴影,此刻终于逐渐散去。终于他们守住了城池,所有的任务都完成了,现在全看姬求峰和洄龙了。
“楚衡空你那边怎么样?”解安大喜之余不忘过问,“赶紧检查身体,刚刚那魔飚离你最近。”
楚衡空检查着身体各处,除了刚刚战斗时受的伤外没有任何异常。先前洄龙升天那一遭特意分出力量护了他们几个,想来全亏了洄龙大人保佑。
就算还有什么小问题,那颗常乐丹也应当全治好了。
“没大事,悠游护住我了。”楚衡空说。
他跑向空岛边缘,那艘破烂的飞行器很幸运地幸免于难。他跳上飞行器开向都市中央的巨树,不忘警醒地向黄水晶发声:“我没发现卡宁,他可能还在空岛。但现在守城要紧,我去总部跟你汇合,站好最后一班岗。”
“你说啥?”解安愣了下才意识到他在跟姬怀素讲话。他有气无力地发声:“丫头,听见没?跟你说话呢。”
没有回声。
楚衡空皱起眉头:“姬怀素?”
依然没有回应,只有解安的呼吸声,与通讯频道里队员们的叫嚷。楚衡空握住感知挂坠,他逐渐听清了隐藏在众人言语下的杂音。那是剑刃切割金属的噪音,是被深深压抑着的疲惫的喘息,是火焰烧灼空气的炸裂声。
种种嘈杂外忽得响起清晰的通告,轻佻又亲切,像个风雅的魔术师。
那是男人的声音。他说:
“尘埃未定,莫谈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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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宁摘下最后一个敌人的面具,看到一张饱经风霜的脸。是个老兵头,说不定经历过当年的大战。他松开手,老兵落向地面,在燃起的青火中焚为灰烬。
卡宁也摘下自己的鸟嘴面具,甩下身上的黑衣,从一个平平无奇的乌鸦变作那个绅士般的金发年轻人。他一直混在乌鸦队伍里,所以没人找到黑工坊的头目。
他的身后全是被烧黑的制式装备,一整只精锐小队被歼灭了,耗费的时间没超过半分钟。卡宁转身看向回生部队的总部大门,灾骑士在三秒前赶到门前,伤痕累累,但眼神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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