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命升途 第45章

　　“催眠术”：原理不明，申请智库解析。

　　【申请通过，解析完成】

　　“青烧”：第235任野心恶魔“贝森”的能力，野心之火。相关资料已传输。

　　“催眠术”：无匹配对象，怀疑为以接触概念发动的幽体干扰攻击。

　　暂定称呼“楚衡空”的战斗力评估高于质点2平均水准。

　　判定“楚衡空”为特异点Z-3000-3。

　　传达智库指令：根据Z-3000号法案执行标准应对。

　　【指令接收完成】

　　帝国真理永存。

　　【帝国真理永存】

　　·

　　次日清晨，小教堂外。

　　楚衡空伸展筋骨，以缓慢单调的动作打拳。他的拳速比昨天要稍快了些，但身躯各处不再有爆响生出，整个人因此而显得沉稳了几分。

　　凡德抱着一小块吃剩的饼皮坐在门口台阶上，不时用触手揉揉眼睛，眼神相当迷茫。直到楚衡空收招吐息，它才举起一根触手：“……是我看错了还是你进步了？”

　　“你视力没问题。”

　　“没道理啊。”凡德呆若木鸡，“你脊椎坏了没法锻骨，怎么今天看着跟快成了一样？”

　　楚衡空用岩刀刀背敲击手指，刀背与指节碰撞时发出清脆的金属音。

　　“气法锻骨注重脊椎，是为了在身体中央聚气完成‘循环’，通过循环往复的强化提升全身强度。”楚衡空说，“做不了全身提升，不妨尝试局部渐变。所以我改良了一下锻骨法……”

　　“哦。”凡德重复，“你自己瞎琢磨着把传了几千年的玩意改了一下。”

　　“用外力将意气‘压入’骨骼，再以秘法单独运气磨炼。只要骨骼不碎，就能起到显著强化效果！”楚衡空眉飞色舞，“昨天打影巨人时我趁机尝试了几次，效果相当不错，一场下来炼了10根骨头。只可惜到后面体力撑不下去，不然怎也要多挨上几下。”

　　凡德的眼神好似在仰望一位天才的弱智。

　　“你有没有想过这么瞎造改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呢？”

　　“没死说明没事。”

　　“哥们，我说真的。”凡德诚恳地说，“你什么都不用干，往那一站就堪称一个活动的奇迹。”

　　楚衡空笑了笑，依旧抖开汗水，披上衣服。锻炼结束后的高消耗让他感觉腹中饥饿，但身躯比昨日有力许多，因为筋骨被意气强化后，周围的肌肉、内脏也会随潜移默化的影响而提高强度。

　　按照他的估算，现在部分强化后的躯体已足以无视寻常沉沦者的击打，等体内骨骼强化大半，他的躯体强度差不多就能和姬怀素那光盾碰碰了。

　　不知全部练成后，他能不能硬抗影刃的斩击？

　　想想真有那一天时搭档的表情，他就觉得很是开心。就算是为了看她的笑话，也要早点回去洄龙城。

　　楚衡空收拾好东西，先往教堂内部走去。伯恩法修士坐在为信徒准备的长椅上，仍翻着那本老旧的书。这书似乎从来不与他离身，封面上一行小字，写作《安魂启示录》，似是他所信仰的教典。

　　此人坐姿端正，仪容庄重，一头黑发梳理得整齐而服帖。楚衡空每次见他都觉得这样的人做区区修士太过屈才，他的风度足以胜任神甫。

　　伯恩法见他来了，无声合上书本：“恭喜你，楚先生。你的实力又有长进。”

　　楚衡空直视他的双眼。伯恩法的眼眸柔和，但看不出感情色彩。

　　“你并不真为我感到高兴。”他有话直说。

　　“抱歉，我没有恶意。只因我的思维与多数人迥异，不以为力量的增强值得欣喜。”修士微笑，“我表达祝贺，是认为你会因此事欢喜。”

　　“你很为他人考虑。”楚衡空点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伯恩法修士大笑起来：“哈哈！若好奇镇中异状，还请不要问我。我为助人而来到此地，倘若多说让镇民伤心，则有悖我的本意。楚先生，我正想借此机会请求你，请不要再探究了，就当做什么都没察觉到吧。”

　　修士收起笑容，正色道：“这座小镇对你没有恶意，请不要再触痛他们脆弱的尊严。”

　　“好。”

　　楚衡空走出教堂，不再多说。凡德窜进他的衣兜里，遗憾道：“这家伙够精的，谜语完了接道德绑架，问不出个屁来……”

　　“修士借了教堂给我们休息，这点小事应该答应他。”楚衡空晃了晃手甲，“走吧，看看战利品。”

　　或许是昨日战斗消耗大的缘故，楚衡空总隐隐觉得饥饿，又吃了块鱼肉才正式出发。他们费了点功夫才找到启苏的工坊，因为昨夜的影巨人残骸被镇民们肢解后拖进了镇子里。大块大块的铁板与说不上来的奇怪零部件把路堵得死死的，楚衡空不得不走房顶再从窗户钻进工坊。

　　当他们进门时，启苏正用短杖处理影巨人的面部。她将一部分金属熔炼后放进模具塑形，做成花骨朵似的银色托底，再将影巨人的一颗眼珠细细打磨成大小合适的珠子，用托底包裹起来。稍作加工后她又讨了颗流珠完成工序，一颗新的秘文珠就做好了，漂亮得像颗珠宝。

　　启苏踮起脚尖敲着楚衡空的手甲，将这颗新珠子镶嵌进去。

　　“随便找个阴暗地方伸手。”她自信满满地说，“你绝对喜欢这个。”

　　楚衡空随手指向门外，一块斜斜支棱着的铁板投下长长的影子。他本以为自己能唤出把影刀，或者发射小型影弹。但他的手中什么都没出现，只是换了个方向指着。他抬头，发现自己站在那块铁板下面。

　　“瞬移？”楚衡空惊喜道。

　　“没有那么方便，是让你出现在附近的影子里。”启苏自得地解说道，“怎么样啊？应该能帮上你的忙吧？”

　　小女孩一脸期待地瞧着他，楚衡空点头道谢。凡德一脸财迷相：“嘿嘿嘿，能不能多搓点！你看这儿还有那么多钢板……”

　　“做梦！这是要备着开潮流通道的材料！”启苏一棍砸向凡德的脑门，转脸也想对楚衡空摆架子，但语气还是柔和不少，“休整好了就去接任务，还有好多事情要劳烦你帮忙呢。再坚持一段时间吧，等素材再多些，就能送你离开了。”

　　凡德急眼了：“搞什么你这小丫头！为什么对我是这幅态度！”

　　启苏嫌弃地转脸：“我对只会用下流手段的鱿鱼没什么好说的。”

　　“臭小鬼你说谁下流了！给我学猫叫啊混蛋！”

　　启苏嗤之以鼻：“切，好像真有人会理你一样喵。”

　　那个脱口而出的喵字让工坊安静得吓人，紧接着恼羞成怒的启苏用苦杖暴打眼球。楚衡空拽着张牙舞爪的凡德走出工坊，一时间颇有种带小孩的错觉。

　　来到镇前广场时，他不出所料地见到木板又一次被贴得满满当当。湘凫子站在公告板旁，不住苦笑。

　　“影巨人已除，草原上应再无兄台敌手，镇民们一时兴奋，便添了些璎落山的委托……”他连连摇头，“唉！当真劳烦兄台了。”

　　“不打紧，本也顺路。”楚衡空一张张翻着委托书，“还有其他路去璎落山吗？”

　　“出草原一路向北，可见到一片密林。自过林区再往东行，便到了璎落山脚下。兄台之前击杀的那大毒虫，便是常年盘踞在上山路上。”

　　楚衡空在脑中模拟了一下，不禁失笑：“这不就兜了个大圈子吗？”

　　“璎落山陡峭难攀，又常年落石，除此一道，再无他法啊。”湘凫子的眼中满是期许，“兄台勇武过人，实属世间豪杰。若兄台能再多猎些厉害猛兽，指不定连那山顶妖狐，也能一举拿下！”

　　楚衡空点头：“杀了妖狐，总能启程吧。”

　　湘凫子神秘地笑着：“届时素材想必足够，我等也定能助兄台脱身！”

　　“好。”楚衡空揭下一叠委托书，走向镇外，说不出的意气风发。镇民们瞧着他的背影，眼中满是赞许之色。

　　“交给我吧！”

　　·

　　“不行……”楚衡空颤颤巍巍地伸手，“要死……”

　　凡德一眼崩溃：“喂！你能不能争气一点！半小时前还信心满满地说‘交给我’的是哪里的谁啊！！”

　　楚衡空像蠕虫一样往小镇出口爬去：“此战非我之过……”

　　“战什么战啊！你一共就出门跑了半个小时而已吧！”

　　凡德气得在他脑袋上蹦跳起来，楚衡空一声不吭，僵硬瘫地。他的一只手指坚强地指着前方，好似指向冥冥中虚幻的希望。

　　“来人帮帮忙！哎我草！拖不动了！”

　　凡德眼见这逼人一动不动，不得不用短触手扒拉起他，一路跟拖咸鱼似得把楚衡空拖回了小镇。闻讯而来的启苏神色惊恐，简直不敢置信：“你们……你们究竟遭遇了什么？！”

　　楚衡空用最后的力气翻了个身，他的体内传出难以形容的可怖声响，简直像一只猛兽躲在人的躯壳中咆哮。凡德用触手指着某人的脑袋，以毫无起伏的声音说：

　　“他饿死了。”

第79章 与恶魔为伍的觉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伯恩法修士捧腹大笑，“这可真是！竟在这种意想不到的场合走向破灭的命运，让人说不出话来啊！”

　　楚衡空像条搁浅的鱿鱼一样趴在地上，只偶尔微弱地抽搐一下表明自己还有气。启苏双手捂脸，开口时了无生趣：“能不能请您……为这条鱿鱼找些吃食……”

　　“按照我等的原则，我是不该对将死者做些什么的。”修士边说边笑，“但这个……哈哈！却也难说是应死……我就去尝试钓鱼吧！希望他能撑到有鱼上钩的时候，哈哈哈！”

　　修士提着钓鱼竿大步出门，随愉快的笑声一路远去。启苏坐在椅子上，用短杖戳着快要没气的鱿鱼：“所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那条大鱼至少都够你吃三天了，为什么现在还会饿？？”

　　楚衡空的身旁摆着数条树枝似的鱼骨，正是那条大鳗鱼留下的最后痕迹。在修士发笑出门前他就以惊人的速度干掉了剩下的所有鱼肉，即使如此也没能从地上爬起来，而只是多了点挣扎的气力。

　　凡德站在他的脑袋上，眼神说不出的虚无：“小丫头，听过气法锻骨吗？”

　　启苏不明所以：“印象中是龙泉乡‘行者’们的基本功……”

　　“对对，基础中的基础。用意气强化全身骨骼，注重循环与均衡的秘法。这法门从缥缈命主创造出来开始就没怎么大改过，因为武修士们都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还没比老祖宗更加聪明。”凡德的声音毫无起伏，“但是，在这里，有一位瞎寻思着魔改锻骨法并亲身实践的绝世奇才。他以颇具开创性的思维捣鼓出了不搞整体循环一根根蛮炼骨头的好主意。这样做的结果是——”

　　启苏像看弱智一样看着地上不说话的鱿鱼。

　　“身体平衡被完全打破，为在现有的畸形结构下维持活动，能量消耗剧增。”凡德说，“简单来说，他现在要被自己的筋骨饿死了。”

　　启苏发出稚嫩的悲鸣：“白痴！这里有白痴啊！！”

　　“吃点……”楚衡空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土……也行……”

　　“吃土是填不饱肚子的！！”启苏捂脸，“惨了……伯恩法修士性子奇慢，他这一去一天都难说能回来……”

　　看热闹的湘凫子也有点慌了：“不会真要出事吧？”

　　楚衡空有苦说不出，因为他真没有劲了。天真淳朴的镇民们还没意识到，这是字面意思上的生死关头。饥饿与虚弱总是离死亡最近的词，在危机重重的荒郊野外，被饿死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天方夜谭。

　　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鬼地方，饥饿是比什么异兽都可怕的危机。楚衡空一直有在注意热量管控，也仔细储备好了食物，可副作用来得又快又急，连他也未曾预想。眼下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像重伤时一样涣散，连耳旁的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

　　“还有菇吗？”

　　“大家赶紧找找有什么能吃的！哪怕脏点也行！”

　　“鱼皮绳可吃！”

　　“好，先把绳子塞他嘴里！”

　　“噫！这污浊不堪之物究竟是……”湘凫子嫌弃的声音。

　　“书生你放开，那可是金贵玩意，从恶魔身上拔下来的……哎我想到了……丫头你过来……”

　　“准备个帽子？”

　　窃窃私语，轻声细语，听不明白是什么讨论。楚衡空逼迫自己撕咬鱼皮绳，皮革般的玩意入腹后像被燃烧一样消失了。他好歹有了一点活动的余力。他强撑着眨眼，发觉凡德正鬼鬼祟祟地折腾着一顶帽子。它好像正把什么东西揉进帽子里。

　　“楚衡空，眼下生死关头，也顾不得什么矜持了。”凡德严肃地说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答应就转转眼珠。”

　　快他妈说吧，再不干就饿死了。

　　“……你有与恶魔为伍的勇气吗？”

　　楚衡空玩命转眼珠。

　　“好！”凡德的语气激昂起来，“那就戴上它吧！为了你的命！”

　　楚衡空使劲睁开眼睛，他依稀看到了诡异的长条形轮廓，那是一团不断扭动的土黄色长条物质，好似一条犯了癫痫的法棍面包，但又有种生物般的鲜活感……

　　当看清此物真相时，纵使楚衡空的脸色也不由得变得极惨、极差，比最惨的饿死鬼还要难看十倍，甚至百倍啊！

　　“……”

　　一人一眼无言对视，一方满是悲切，一方充满慈悲。角落里的启苏不断发出微小的笑声，为这命运般的一幕添加了更为深厚的悲剧感。而腹中发出的饥饿轰鸣如同催命的钟声，逼迫楚衡空做出那个决定……那个他无法违抗的决定……

　　五分钟后，湘凫子抱着一个小篮跑入教堂。

　　“我搜罗了些蘑菇与植物根茎，兄台可先用于应急……兄台？”

　　湘凫子揉了揉眼睛，一时间竟然没找着饿死鬼的踪迹。同时他发现了另一个蹊跷之处，教堂内不但无人，竟连长椅也少了三支。

　　湘凫子一时有些发毛，他听到了后院传出咔哒咔哒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啮齿动物在啃咬桌椅。他蹑手蹑脚地走去后院，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坐在一摊碎木间。绿色的大衣与银色的触手，那背影无疑就是楚衡空。可他的头部却诡异的“肿”了一块，他低头在一堆木料中摸索，不知正在做什么……

　　湘凫子揉了揉眼睛，他发觉楚衡空正以触手卷着一整块碎木。那块碎木正接近他的下巴，就像是……

　　“……兄，兄台？”

　　湘凫子后退了一步，楚衡空顿时站起。他那臃肿的头颅随起身而变长再变长，变得足有一米之高。那头颅的色泽是显眼的黄色，皮肤的湿润感十足，它随楚衡空的动作而左摇右摆，呈现出令人惊愕的绝佳弹性。湘凫子突然觉得那模样很是眼熟，他随即意识到那头颅的真面目。

　　那是一条不断扭动的，活灵活现的，有着两只黏黏糊糊的大眼睛的……

　　鳗鱼！

　　楚衡空顶着长条鳗鱼脑袋转身，斗大的眼中透露出诡异的光。他竖起大拇指，向湘凫子发出坚毅的叫声：

　　“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