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命升途 第86章

作者:王子2326

  楚衡空对这道符的来历再清楚不过,姬求峰和悠游联手打的基底,石种帮忙勾勒成形。城里两位在自己出发前是传奇质点5,就算往最荒唐的方向想他们双双突破到质点6也不至于搞出这东西。

  修炼时他听姬求峰讲过,升变之路上有两次至关紧要的“质变”。从3到4是跨越第一深渊,从此不是凡俗,而6到7则是跨越第二深渊,由生命进化为比肩概念的“神”。

  质点7的强者就是沉动界的“神”了,他亲手带来的符篆里怎么会有神明的力量?古龙神君莫非是悠游的底牌?那个被抹黑的名字又是……是那个像星光的东西吗?巫何企图炼化的那个?

  和姬怀素的挂坠一样的……力量?

  楚衡空的心脏激烈地跳动起来,被清瑕送入体内救命的血液活化,让他的皮肤不自然地发红。在那血液的影响下,被涂黑的字迹竟然一时清晰了,他头一次看清这个尘岛的真正名称。

  ——前线要塞哈尔维拉。

  其后两行字迹也清晰起来。

  ——聚集龙乡武修,古龙神君与辉星王骑力量的符篆。

  ——该遗物中蕴含针对外道的极端敌意。

  楚衡空无言将符篆放到倾夜手中,看不见真相的女孩茫然望着他。有什么不对劲。这个小岛还有着不为人所知的真正名称。那些听着就很强大的名字是他们不该遇到的。在无意之中他们似乎被卷入了疯狂的漩涡里,一些远远超出他们能力范围的,不该也不应当触碰的禁忌。

  不安感像针一样刺着他的背脊,那种一直温和地潜伏在表面下的,无形无色的恶意正低笑着探出头来。这才是藏在身旁的危险啊,不可能被察觉的陷阱。他用了那么久恶魔的力量,连刚骨都是真械。如果他没有凡德的手册,如果他没被清瑕救了一命,如果他没看穿被遮掩的字迹……

  他刚刚才被不朽机改造了身体。如果他直接用了这道符篆,他会怎么样?

  “倾夜,你拿好这个。”楚衡空说,“不要收起来,把它当做护身符,见到外道就直接丢过去!”

  “哦哦哦好!”

  倾夜不知所云,但还是照做。楚衡空的语气让她想起上阵之前的家中长辈,那是把性命悬于丝线上的人才会拥有的表情。连带着她也感受到不安了,不由得加快脚步。

  他们又找到了巫何的储物遗物,一块黑色的玉佩,但暂时找不到打开的方法。在这个时候一块砖瓦活动起来,灰不溜秋的小老鼠探出脑袋,整个人不停地哆嗦。

  “差点被活埋了!”古力啵可怜兮兮,“我和赛斯伦刚刚在尝试通讯啵……”

  “有信号吗!”

  “完全不行……黑月的影响太大……”

  古力啵告诉他们赛斯伦用冰墙保住了战场周边的平民,但天上的东西没人知道该怎么办。这事儿完全超出他们的能力范围了,放在修罗岛这都是要数名秘魂残心者带队才好处理的情况。

  可在这么糟糕的时刻废墟中却呈现出令人不安的寂静,没人见到刚刚被唤出的月兽,也没有幕后黑手来找他们,仿佛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幕后的事情与他们不再有关系了。

  滴答,滴答。水滴渗入地面,将沙土染做灰色。天上下起小雨,空气中的冷意渗进骨子里,让倾夜微微打了个寒颤。楚衡空感觉头突突的刺痛,他摁着太阳穴。

  “有见到姬怀素吗?”他反复追问,“凡德呢?”

  他听到触手拍击雨水的声音,小东西拖拖拉拉地往这儿跑跳。是凡德,它蹦跶着跳动过来,从来没显得如此焦虑。楚衡空些微放下心来。“还好你没事——”

  “快!”凡德大喊,“恢复了就快去啊!!”

  你说什么。去做什么。大家眼中流露一时的茫然,少数人却像是从噩梦中醒觉。雨忽然变大了,豆大的雨水打得人皮肤刺痛。凡德的喊声在雨中显得空无。

  “我想起来了!那是不幸的连锁!!我看到它了!锁链上映照的是……”

  “姬怀素的脸!!”

  ·

  小咖啡厅内,凡萨拉尔放下茶杯。孩童模样的恶魔离开小桌,走向门前。

  “最后一回合,现在开始。”

第145章 恶魔

  雨落之前,金叶市中心。

  影刃擦过墙壁,激起一串火星。一只鼻涕虫似的月兽被钉死在墙上,呜咽着失去生机。在它的头顶上方有披着人皮的蛾类飞舞,道道血管交叉蜷曲形成翅膀上的青色图样,两道分叉的足部在身后摆动像是尾巴。

  它悄然下落,伸出枯槁的双手,要将持剑人掳走。但一道石刺从地面暴起将它扎穿,冰球制作的流星锤随后到来,将妖物砸得粉碎。

  姬怀素收回武器,调理呼吸,汗水从黏成一团的发梢落下,落入自己的血中。她的右臂受伤了,五分钟前六只月兽围攻带来了这道伤势。她沾着光线在薄冰上画了道简单的符篆,贴在伤口上。毒素被寒气逼出,融入冰里,让冰块变成黑色。

  怎么说她也是被武修和古龙养大的孩子,常年耳濡目染之下,只看理论知识她比楚衡空这半路出家的野修士要强得多。可隔行如隔山,直到现在略微触及质点3的力量,她才能把最基础的“清心符”用出来,姬求峰看见了恐怕也只得苦笑。

  “有够倒霉……”

  真的倒霉透顶,补给品全在楚衡空那里,以防万一备用的物资拜托赛斯伦看守了。偏偏在突入酒店后不久他们就因为巫何自爆阵地的一击而失散,回过神来就是莫名其妙出现的月兽。她一路打一路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到了哪里,想联系搭档也联系不上,分明在现代都市却过得像沦落荒野。

  伤口快愈合了,姬怀素拔出影刃,警惕地前进。这条街道似乎远离冲突的中心,建筑物都还完整,市民们紧闭门窗,不见一个人出门。

  她沿着指示牌走过路口,右手边有家小咖啡厅,门口的风铃摇摆,发出清脆的铃声。

  咖啡厅的门开了。

  她毫不犹豫地掷出影刃,巨剑化作飞刀刺向走出门外的人影!

  影刃斜斜刺入门槛,气流吹起黑色的碎发。她的暗算失败了,因为出门者的身高比她预料的要矮了太多。他只是个小男孩,穿着合身的小西装打着领结,像个假扮上班族的一本正经的小书呆子。他扭头看看化影消散的利器,缩着脖子走出来。

  “你会对小孩子挥刀?我以为你更有原则一些。”他说。

  “我数不清被小孩子暗杀过多少次,何况你根本不是小孩。”姬怀素冷冷地说,“小孩子面对攻击不会这么镇定,小孩子也没有和我这么说话的胆量。你是谁?”

  “你觉得呢?”奥莱克饶有兴致地回望着她。他分明仰着头,神态却像在蔑视蚂蚁。

  “你的气息太平静了,你不是天灾种。”姬怀素紧抿着嘴唇,“你也不是沉沦者,你的存在过于虚幻。你躲在背后操控着我们但却不露出一点踪迹,你很擅长隐藏自己,就像是不存在的东西。”

  “你是空想恶魔。”她抓着手头唯一的线索,“你是奥莱克·塞顿·坦塔尔。”

  安静而又迟缓的,仿佛庞然大物的挪动肢体般,奥莱克笑了。

  ·

  “去受灾最小的区域!那个东西只会躲在最安全的地方!!”凡德焦虑得快疯了,“快!时间拖得太久了,真的赶不及了!”

  “不幸的连锁到底是什么?”

  “是运气!不幸!不可理喻的厄运!你不可能去战胜运气,你只能去规避它,因为它和命运潮流是连在一起的!”凡德嘶叫,“奥莱克·塞顿·坦塔尔,这个名字的意义是‘天弃的狂流’,它是执掌厄运权柄的恶神,从未被顶替的原初存在……

  是早在烛光历前就已存在的,沉动界最古老的恶魔之一!”

  ·

  “你是从哪得知了我的名字?哪怕是偶然起意的契约者都无从得知我的真名。你们的背后站着一位古老而博学的存在,这样的生命并不多。”奥莱克微笑,“无论如何我都要夸奖你,你明知命运多舛却有喊出我名字的勇气。就像我的老友常说的一样,无关立场与实力,这值得我们表示敬意。”

  他真的躬身行了一礼,举手投足间绅士气质十足。姬怀素攥紧了武器,越是这样她反而越发感到紧张。

  “我想你一定有很多问题,我们一个个解答。”奥莱克靠在门槛上,慢条斯理地说,“前两局你都亲身经历过了,讲讲你看不清的第三局吧。

  首先是楚衡空与沙克斯的决斗,其实他们有放下争端暂时合作的可能性,因为巫何那时在盘算着舍弃这个不合作的雇佣兵。但我觉得还是让决斗先开始好一些,沙克斯的死意弹在低质点范围内近乎无解,楚衡空则过于擅长创造奇迹,他们至少要先退场一个,否则对我太过危险。”

  “危险?你会在意我们的实力?”

  姬怀素感到很荒谬,这就像一头狮子在一本正经地点着地上蚂蚁,说着这只个头大力量强这只体型小速度快。可它说得认真而且专注,它真的在考虑被蚂蚁咬死的可能性,且为了防止危机而不遗余力。

  “别把我看得太高,我不过是个低质点的分灵,手段多一些位格高一点,但在力量上和你们拉不开本质差距。我必须小心谨慎,尤其这不是一场游戏。”奥莱克说,“所以我让巫何捡到了古力啵的手册,这额外的信息给了他坐收渔利的信心。因此他会挽留沙克斯多做两天保镖,这样清瑕才会选择按兵不动。”

  姬怀素想起那个所向披靡的赤发女妖:“我不觉得她会在乎保镖……”

  “你被她的气势吓到了。她自信,强大,但和你们一样都是小孩子,同样需要时间成长。”奥莱克的口气像在点评优秀的晚辈,“看看清瑕是怎么做的。她早早上了岛,但不急于出手,她一个个与你们接触摸清所有人的底细,哪怕仇人近在咫尺也耐心地按兵不动。

  直到沙克斯在决斗后退场,你们帮忙探出巫何的情报,她才正式开始复仇——偷袭起手,势如破竹,夺走兵器,碾碎了如指掌的对手。如果不是我紧急干扰,巫何连召唤黑月的机会都没有就成了一团肉泥。凡萨拉尔把她教得很好,她懂得尊重对手。可惜她还是过于感性,之后那样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却不去吞噬而是救援。”

  “你管这个叫……尊重?”姬怀素快起鸡皮疙瘩了。

  “你觉得什么是尊重?像楚衡空和沙克斯那样,公平且荣耀的一对一决斗?”奥莱克反问,“恕我直言,他们名为杀手更像侠客,他们的身上有那种包含着自灭冲动与挑战欲的复杂气质,过于专注当前却忽视以后。

  但你是个骑士,你应该明白。如果你想让自己与身边的人活下去……”

  “你就该用所有手段削弱敌人的实力,用最小的代价最快的速度剿灭他。”姬怀素想也不想地说道。这句话突然就从她的心里蹦出来了,自然的像是念出早就记在心里的教条。

  “曾经我是这样告诫戒律帝的,很高兴这句话传给了你们。”奥莱克点点头,“说回当下,回到不久前的决斗。”

  “我很不想看到沙克斯和楚衡空一起来杀我,哪怕千分之一的概率也不想。所以我没干涉他们的决斗。决斗过后死意弹不用担心了,但楚衡空还活着。重伤的武修最喜欢临阵升变,我要堵死这个口子。我努力保住巫何就是为了让他在这个时候发难,去顺利抢到龙树定离垢符,在符里种下对楚衡空致命的毒素。”

  他变出一个杯子,喝了口冷饮:“现在我不用担心质点3了,但还有他的刚骨。我不想见到永劫号降临金叶市,我同样不想看到老翁……他没有恶意但更糟糕。

  所以我引发地底的异动,清瑕放弃观察,选择攻击巫何。宵龙擎坤枪会落到她的手里,防止楚衡空的战力增强。

  而走投无路的巫何当然会选择呼唤黑月,沉沦者的到来会扰乱信息,这样你们无法联系洄龙城,帝国的信号也不会传出去。而巫何死在了清瑕手中,完整的召唤仪式无法进行,老翁无从降临。”

  他很老成地叹了口气:“好啦!做了这样多的一套功夫,总算是将盘面外的因素赶出去了。盘面内的走向倒也没多么尽如人意,楚衡空还是没死成,你依然支撑到了现在。你有没有觉得近期负面情绪较多?那也是我故意的,我希望你能颓废些这样会变得虚弱,但你斗志昂扬,让我不太好做。”

  姬怀素嘴唇发干,她看着那恶魔侃侃而谈,讲着每一只蚂蚁的优与劣,看似荒谬却让人觉得浑身发冷。很难找到比这更可怕的事情了,一个比你们强大那么多的生命却殚精极虑,想办法用最稳妥的方式害死你。

  “所以你暗中操纵着一切是吗?”她说,“像操控棋子一样操控着我们。”

  奥莱克惊讶地望着她。

  “怎么可能?”恶魔说,“我是厄运,只是不好的运气。运气不可能控制人的思考,不过是让些微小的事情凑巧发生在一起。你们不是棋子,不会听我的号令行动,你听着我长篇大论仿佛在暗中安排好了一切,却不知道我在你无法意识到的时间单位里修正了多少次计划才引导成当前的局势。我并非无所不能,没有人无所不能,哪怕深海的君王。”

  “现在,我来回答你的最后一个问题。”

  “为什么我明知你在拖延时间等待同伴驰援,却仍和你长篇大论?”他说,“因为我也在拖延时间,好用最稳妥的方式杀你。”

  咕嘟。咕嘟。天边传来液体流淌的声息。在奥莱克滔滔不绝的这段时间里,月牙尖儿上的那一点黑血终于下定了决心,从天上滚落。它穿越了不知多么遥远的距离,从月球表面落向这个小小的尘岛。

  它正巧落向两人所在的方位,黑色的雨滴越来越大,变作简直能将整座城市淹没的血肉之山。

  奥莱克向那座山脉伸手。

  “强制契约。”

  完全不成比例的,那山脉般的黑血涌入他的掌中,以惊人的速度被恶魔的意志强制同化凭依。奥莱克的躯体显得凝实起来,他从虚像变作了拥有肉体的契约恶魔,从而得以发挥出这分灵的真正力量。

  他向天空竖起一根手指。

  “运否天弃,厄雨狂流。”

  雨开始下。

第146章 厄雨狂流(上)

  雨开始下。不大但湿冷,像深秋时分的傍晚飘落的细雨,拂过人们的臂膀,将湿气渗入骨髓里。

  奥莱克踱步走来,姬怀素还是没有等到援军。她知道现在再拖下去也没意义了,索性挥剑斩向披着人皮的恶魔。影刃巨剑在雨水中劈出透明的圆,剑锋斩向奥莱克的头颅。

  剑尖擦着奥莱克的鼻尖划过。

  她失手了,在不可能斩歪的距离,对着没有任何反应的敌人,连回生部队的新人都不会犯这种基础错误。影刃斩入地面,碎石溅到她的小臂上,却没触动近在咫尺的奥莱克。姬怀素收回影刃掷出两道冰刀,瞄准了不可能打偏的躯干,在不到一米的距离下丢石子,哪怕小孩也不会失手。

  脚下地面一软,方才还正常的借力点竟然在此刻塌下一块,姬怀素踩空了,她的冰刀投掷因此失手擦着奥莱克的耳旁飞过。这座城市在两日前才经历过地震,结构仍不稳定,随时都有二次灾害的可能性。

  姬怀素放弃使用兵器直接抓向奥莱克的衣领,到这一步已不存在失手的理由了,奥莱克总需要做出应对。她不在乎一只手,但她需要知道恶魔会用什么手段阻止攻击。

  她的手臂上爆出血花,突如其来的剧痛让肌肉僵硬。基础符篆没能完全压制外道力量,右臂上的伤口在这个时候发作了,她的擒拿手走形击空。

  姬怀素立刻紧捂伤口,将蠕动的黑血用冰块封住。她逐渐明白敌人的手段了,微不足道的影响较小的攻击会因为“意外”失手,只要仍有概率存在,厄运的力量就会使其成为必然。

  双方的距离缩减到三步,姬怀素仿照着骑士们的样子高举影刃。她灌注力量使得剑刃巨化,成为高约十米的黑色能量束。暗影巨剑再度斩向奥莱克,她做好了一切准备,将自己的姿势用冰与尘土固定,现在外界的变化影响不到这次斩击了,她要逼出恶魔真正的手段!

  奥莱克竖起一根手指,指尖有方落下的雨珠滚动。

  “涡。”他说。

  雨珠飘起,回转,像一颗晶莹透彻的柔软的珠宝。飘浮在天地间的水珠被其吸引,随那滴雨水的动作而聚集,盘旋,呼啸。像是飓风中生成的漩涡,像是深海里吞灭生物的海眼。只刹那间海量的雨水晕绕升起,形成半径百米的无色的涡旋。姬怀素的斩击被漩涡轻易吞入,元素力量随转动而散落向四方!

  奥莱克弯曲手指一点,厄运涡旋以看似缓慢的速度飘向前方,姬怀素毫不恋战转身就跑,她看不清那招式的原理了,但她知道被追上的后果。血脉中传承的知识带来极度的紧张感,被厄运的漩涡卷入就一定会死!

  “跑吧。”奥莱克不紧不慢地跟着,“跑向终至的彼方。”

  姬怀素踩上光盾当做滑板狂奔,在破灭的追逐下独自逃亡。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狂态让她众生难以忘却。漩涡就像一场液态的飓风,其所到之处建筑坍塌,空气冻结,树木在高速水流中磨灭成碎屑,地面开裂后倒卷向天空,万物都将被其卷入迎来终至的破灭。

  她感觉自己在一个恶劣的游戏里挣扎,这个游戏的背景音乐是厄运漩涡的噪声,哀伤又绝望,像是曾被淹没在狂流中的冤魂们的哀哭。她背后的所有东西都在被粉碎变成一片空白,就像游戏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不断清空视角后方的“世界”。她只能一刻不停地逃跑,跑得比旋涡更快,否则就会落到与“背景板”们一样的下场。

  可这个游戏是有终点的,那终点就是她的生命。她不可能永远逃下去,只要停留一瞬就是死亡!

  姬怀素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么多,她必须专注于逃亡,只有活下去才有一线希望。她在路口处接连转弯,以变向拖延旋涡的脚步。老旧的楼房在视野边缘擦去,她避开居民区闯入一条阴湿的林荫道,被器械固定的榕树立在细密的雨中,像触手盘曲的妖魔。

  姬怀素灌注力量,再一次提速,盾牌下方生出减少摩擦的冰路。这时一阵怪风吹来,紧急赶制的固定器械中,一颗不稳固的螺丝钉在风雨中掉落。那颗螺丝钉被姬怀素的光盾击飞,正好打偏了生锈的固定架。整个器械因此失衡,榕树内部发出不详的呻吟声。

  在先前地震中受损的老树倒下了,树干正砸向姬怀素的背部!

  “恶趣味的能力……!”

  躲避和绕路都会减缓速度,姬怀素索性出剑将树干一剑斩断。上半棵榕树飞起,下半部分则随惯性砸中地面,正好击中路面脆弱之处,震动一路传递向下,令埋在地下的水管断裂。姬怀素一回头便见混杂泥沙的水流破地而起,正喷向她的双眼!

  她急中生智冻结雨水,在脸上形成一片应急冰甲。泥沙喷中冰甲,竟然带起几缕血色。那沙中混有痴妖金叶在两日前遗留的魔力砂砾,纵使只是擦身而过也有着等同于同级遗物的威胁,若不是姬怀素反应够快,此刻她就会因砂砾穿脑而死。

  而此时后方的涡旋逼近,耽搁的这点时间让奥莱克追赶过来。姬怀素匆匆抹了把脸,将遮掩视野的血液抹去。她站在光盾上转身,毫不畏惧地怒视恶魔:“有种就直接来杀我啊!靠这些小把戏伤人,亏你还是个大人物!”

  “你大可直接说我卑鄙。”奥莱克含笑点头,“我不在乎。”

  他朝指尖吹了口气,漩涡流速顿时又急三分,逼着姬怀素用尽浑身解数才能堪堪保持距离。姬怀素这次真的没有办法了,她从心底里感到耻辱的无力感。敌人的身上看不到弱点,不在乎挑衅,不透露情报,不傲慢不大意。他真的就像自己说的一样“尊重对手”,他动手就是要以雷霆之势用所有精力去杀你。

  但姬怀素本能地感觉不对。奥莱克的态度端正如此,他又为什么不拿出所有力量,而是用这种猫抓耗子的戏弄手段杀人?是厄运本质如此吗,还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