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覆酒
看着少女不乏歉意的眉眼，南音少有地放柔了语气。
“就事论事，就人论人。”
哪怕出生在一片穷山恶土，也仍能清明地看透世事，不被固执的村人裹挟，不作从众的一份，这便是教育最基础的作用。
“多谢。”
南音的答复并没有原谅的词藻，可平和如初的目视已是对丹瑜最好的回应。
心中的惭愧稍稍淡褪，她长舒出气，却又耳闻一声怯生生的称呼。
“......姐姐。”
循声看去，那稍矮的少年不知何时就跟着自己来到了近处，更小心注视着厄诡椪的一举一动。
“乌栗？我不是说了，叫你扶着爷爷先回去吗？！”
怒从心起，自家的爷爷违逆众口，道出了被村人忌惮的真相，这也代表着往后在北上乡，他们一家将会面临昔日的处境，被排挤，被迫害。
如此的情急之下，于情于理都应该先将长辈安顿好，避开最初的风头才对。
“可，可，是爷爷自己不打算走。”
正如少年所说，那低沉的话音亦是尾随其后。
“是的，丹瑜，也别这样说乌栗了，我旁观了部分的战况，也见到了水井面具的破碎。”
如视珍宝般捧着数个面具的碎片，老人的面上不乏心痛。
“这种程度的破坏，已经完全失去了修复的可能。”
“修复？”
注意到这个词汇及对方的神情，南音有了隐隐的猜测。
“是的，我们祖上就从事着制造面具及修复的工匠一业。”
相当自豪地挺起胸膛，老人直言不讳于匠人的身份。
果然，哪怕北上乡历经了数百年，这门手艺仍被有心流传了下来。
假若是这样的前提，那么——
“既是不能修复，重新创造可行吗？”
第一百一十四章 嫉妒之心与畏惧失去
“重新制作......”
一时咽住了喉嗓，听到南音的询问，老人不由得沉下心神，来回踱步于少女的身前。
很明显，他在思考这一举措的可行性。
只是，片刻的考量过后，这位年老的工匠便面露难色，似乎有着难言之隐。
“怎么了，爷爷，难道凭借现代的工艺复刻不了面具的制作吗？”
敏锐地察觉到老人的异态，丹瑜主动接过话题，也为前者铺下开口的台阶。
“诶，倒也不是那样，你们看这些碎块。”
捧起手中晶莹的碎屑，再指向其中较大的一块，老人的眉目留有不尽的惋惜。
“哪怕这些面具曾经出于我们的祖先手中，但制作它的材料却是那位客人自外乡带来的。事到如今，北上乡已没有了任何有关它的记载。”
缺失的不是技艺，而是最为基础的材料吗？
轻易理解了对方的语意，南音亦是倾下视线，留心着这些剔透的结晶。
“方便的话，可以让我仔细看看吗？”
“当然。”
提指捏紧碎块，将之举过头顶，呈放在午间的阳光之下。
不仅仅是眉眼的目视，无形的念力也随心神的涌动逐渐渗入其中。
有别于可知的任何岩石，这类晶体的内部竟没有细致的结构，连分子的边界也不存在，俨然就是个密不透风的整体。
这真的是自然演化下形成的事物吗？
如是心想，南音甚至有了一个荒谬的猜想，或许，这类晶体是某种人为塑造的产物。
然而，就在少女不住揣度的时候，那位金发丽人却给出了不同的见解。
“虽然有些冒昧，但就我观察，它很像帕底亚的太晶结晶。”
并非只醉心于神奥一地的历史，在成就冠军的道途中，竹兰游历了数个地区，也对它们的实情有过切身的了解。
那独属于帕底亚地区的对战系统，足以改变宝可梦原先属性的太晶化，无疑是一位热衷对战的训练家心向的事物。
“太晶化？”
也当听见这熟知的词汇，丹瑜便不自禁地张开了唇瓣。
她们的老师白蕾雅对这一现象就有着极为浓重甚至痴迷的兴趣，在授课的途中，那位丽人也屡屡引用太晶化的课题，更在彼此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就解释得通了。正是因为曾经的那位远客来自于帕底亚，他才随身携带着太晶化需求的结晶。”
不是什么固执陈腐的人，晶体并非北上乡的特产，这或许对村民来说是种遗憾，但对于老人，对于厄诡椪而言，那反而是件值得庆幸的事。
毕竟，北上乡找不到的材料如今有了眉目，这也代表着重塑面具备了一定的可能性。
“如今南音你不急于一时，我应该能从帕底亚那里预支到部分结晶。”
尽管帕底亚对太晶结晶有所管制，但竹兰认为凭借神奥冠军的由头，还是能从地区联盟那里换取到足够的素材。
只不过，前提是时间的多少罢了。
“那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竹兰。”
公私分明，哪怕作为友人，也不能贪婪冒进，一味索取。
当偶然逐渐变成习惯，道德的界限就会受到考量，而比起表面朋友，南音更想和那位丽人深交与共，闲谈渐进。
不仅仅是培育的方向，训练的策略，也包括日常的穿搭，喜好的甜食等等。
就如竹兰所思，她同样在只此的相处中有感默契，心领神会一词用在此处恰到好处。
惬意与舒心，这便是生活理应有的形状，也是少女一直追求的事物。
同样的，没有推脱婉拒，竹兰挽起唇角，仅以一声简言应允。
“好。”
语罢，她也微微颔首，绽出赏心悦目的笑颜，也稍稍拉长尾音的上调。
“只不过——”
“事情虽然近乎于解决，但我们好像得罪了不老少村人，所以，你说怎么办呢，作为超能力者，无所不能的南音。”
提起纤细的手指，金发丽人轻搭在唇瓣的下侧，更稍稍侧头，任由发丝凌落，显出半分的呆愣。
很明显，这是有心的举措，是对少女先斩后奏的小小报复。
“就近的旅馆估计是住不安生了，还得麻烦尊敬的神奥冠军为我们谋得些出路。”
心知竹兰嗔怪的心思，也清楚自己这干脆利落的手段的确会给对方带去难处，所以，没有戳破丽人故作的苦恼，南音顺着她的意思接续，就像细细捋顺野猫的毛发。
氛围愈渐沉淀，然而，那位纤瘦的少年却将两人的交谈听进，更出于善意与部分的私心，鼓起勇气地搭腔。
“那个，我们家里还有不少空房，如果大家没处去，也可以来——”
话语不待道完，一旁静观的丹瑜就耐不住性子，再起喉嗓。
“乌栗，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打断大人的说话，而且，我们家的房间也不是给外人预留的！”
一言已尽，不知是气恼弟弟的不合时宜，还是真的不欢迎南音的入住，那黑发的少女竟甩手离去，愈渐走远。
“唔......”
下意识地捂住了头，见到家姐离去，乌栗方才舒了一口气，更重新提起胆色，稍有磕绊地开口。
“姐姐她就是那样的人，她没有恶意的，哪怕嘴上说的凶，可实际上，她刚刚赶着回去指不定就是在为大家腾空房间的杂物呢。”
心口不一，外冷内热，两个特征的结合，不正是傲娇吗？
一笑而过，但就自身的感受，南音并不觉得丹瑜是过于娇嗔的人，比起单纯的尖酸刻薄，她更像是太过看重某些事物。
悉听着少年的解释，也见小恶鬼促动鼻尖，细嗅萌虻留下的蜜香，少女浅浅地扬起鸦睫。
再当回首，丽人的视线同样恰好地与之触碰，引来彼此会心的一笑。
“承蒙恩情。”
是齐声的致谢。
于此向着远方走去，同行之余，粉白的小兽不时窥看恶鬼，似有闷闷不乐的情绪，而金发的少女亦是心事重重，脚步虚浮。
竹兰的沉着与理性，丹瑜的那番话语......它们似若无心，却恰恰戳在了可尔妮的心头，让她再而有感自身的不成熟，以及一份重物脱手的空虚。
是啊，她还称不上足够的成长，称不上成熟的大人。
第一百一十五章 战竹兰
秋日的晨间不干不燥，是恰到好处的时节，也是饱享慵懒的节令。
自懵懂中转醒，倚靠着床头，南音轻缓地吸气吐息，任由丰盈的谷峰微微起伏。
此时，已是宝伴事了的第二日，也是她与厄诡椪结缘的第三天。
没有急于睁眼，她静静候待眉目适应光亮，也探出手指，拢开被褥的一角。
然而，比少女更早地察觉到动静，仙子伊布悄悄伸出小爪，抢在指尖触碰棉被前递入其中。
“布咿~”
伴随软糯的触感泛开，南音也意识到了小家伙如旧的陪伴。
不自禁地挽起唇角，她散去些许赖床的念头，以掌心轻轻拍打脸侧。
实话实说，自己其实睡得不算太好。
倒也不是积压的疲乏太重，只是日式的席居平铺让她失去了距离感，难以心安理得地睡下。
所谓的榻榻米对于自己还是太过新奇，需要时间适应。
拉开纱窗，让阳光浅浅地倾洒进里间，照拂在诸多孩子的身上。
“波尼哦~”
似是察觉到了这份异样，那娇小的恶鬼捧抱着面具，喃出含惑的唔鸣。
这孩子本是有着独立的房间，但不知怎的，就跑到了自己的床头，更挽着她才入睡。
也正是因此，对于南音而言，安寝是相对困难的事，但她乐在其中，也引以为豪。
促动鼻尖，不知何时，柑橘味的芳草气息已弥漫于房间的四角，引得少女不禁扪心自问——草系宝可梦真的那么神奇吗，连体香都显得这么自然？
没有再去打扰小恶鬼的睡眠，毕竟，再不挪开驻留的目光，自家伊布的颈毛都要炸开了。
提指绕过耳畔，将一侧的碎发简单地拨到后方，她的发型并不复杂，只要保证得体便合衬了自己的心意。
浅浅地咬住皮筋，待到两手束紧归拢的发丝，南音方才取下前者，束紧辫结。
嗯，不错。
站定在落地镜稍作打量，确认无误后，少女便将足底踩进短靴，借几个小小的蹬踏契合。
虽然借住的邀请来之突然，但丹瑜准备得相当充分，不仅考虑到来客的脾性，也出于年龄与喜好摆布了不少物件。
可以说，哪怕那位少女的确有在抱怨，却也为此前还算陌生的众人花费了心力。
漫步于狭长的日式门廊，天性活泼的天蝎王随心扇翅，更探出脑袋，隔着单薄的纱窗窥看内景。
“你啊，可别在这种狭窄的地方嬉闹。”
如提起阿猫阿狗般，南音揪住蝎兽的后颈，将它轻轻带了回来。
“......啪嘿。”
耷拉尖耳，显出水汪的瞳眸，天蝎王转而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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