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东流
“诶?”
“如果这样想的话,他现在大概应该是去找当事人了。别看宁若钰平时随和好说话的样子,行动起来的话,是那种无视其他因素,只考虑决定胜负条件的人。”
“换句话说——在影响不到我们的前提下,他是个只在意结果的家伙。”
陈笛耸了耸肩。
“所以现在的话,多半是去找秋露曦学妹了。社团教室有其他老师监督的情况下,能去的地方,大概也就只有……”
他指了指天花板。
“那我去找他,一定不能让他伤害自己!”
“你觉得劝得了那家伙么?”
陈笛没有动身,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甚至还向安遇提问道。
“……”
“说到底,那家伙提出来的解决方式,确实是最快速有效的。在舆论已经开始上头的情况下,夺人眼球是必不可少的。”陈笛叹了口气,“抛开这些不谈,那家伙之所以固执这个方法,本质上是因为这个方法,是最好实现的。”
“难道就……”
“不,安遇,你先听我说。”陈笛轻轻摇了摇手,让想要再说些什么的安遇冷静了下来,“我的意思是,你认为,为什么对于宁若钰那家伙来说,这个方法最好实现?”
“!”
“是啊。”
陈笛的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悲伤和不甘。
“因为他能够肯定一点。自己就是这么能够,得到大家共鸣的,被人讨厌的角色定位。”
看到安遇彻底沉默,陈笛露出有些自虐的笑容。
“是不是觉得很好笑。他之所以能够相信这个方案会成功,并且第一时间选择它,是因为他是最明白自己处境的人。宁若钰他是为了目的会去利用自己身上一切的人,而这份境遇,就是他一直选择这类方法解决问题的原因。”
“说起来,那家伙身上啊,其实总给人感觉有种,很浓的自毁倾向。虽然平时显得很随意和乐观,可总有一种奇怪的疏离感。”
“继续生存也可以,但如果明天死去,也不在乎。他就好像一个格格不入的看客,虽然也算在意着一些人,特别是宁若馨,简直算是溺爱。”
“但他好像打心底里不认为失去自己的未来,对我们会有什么影响。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仿佛做好着随时抽身离开的打算。至远至疏。”
陈笛轻轻地用手摸了摸口中那位少年座位的桌面,小声地说道。“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他其实能够和秋露曦对上电波。因为他们本质上,是一样的处境。”
“嗯?班长,你刚刚说了什么?”
“不,没什么。”陈笛摇了摇头。“有时候我甚至在想,现在的宁若钰真的是以前的宁若钰么?还是说,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让他在改变的同时,也产生了某种想要抛弃一切的割裂。”
“什么,改变了他……”
安遇的脸色变得惨白,甚至可以说,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仿佛依稀能够感受到她身上犹如被抽出了某种名为灵魂的媒介。
“是我,是我那时候……”
少女的喃喃让陈笛微微一愣。
“不行,不可以!……”
她仿佛发现了某种可怕的秘密一般,跌跌撞撞地转身。
她连着碰歪了好几张桌子,却似乎都没意识到异样和痛楚一样,有些魔怔般往外跑了出去。
“安安?……诶?”
甚至失神到连旁边路过女生的招呼也没有回应。
“诶?等等,我倒觉得不是!……”
身后陈笛的声音丝毫没有传到安遇耳边,他只能看着少女一个人跑远,扶着额头长长叹了口气。
“真的是,一个个的!”
难得抱怨起来的陈笛摇了摇头。
他倒不认为宁若钰的改变是因为安遇那时候的发言——以现在宁若钰表现出来的态度,有些对安遇难以启齿的是,他不觉得自己这位好友,会多在乎安遇的言行。
“……可别做傻事啊!”
这么想着的陈笛,无奈地跟了上去。
然后,他哑然地看着安遇,拐进去了广播室。
过了一会,一个戴着眼镜的短发女生有些不知所措地从广播室里出来,再三回头看向广播室,挠了挠头。
“………”
“安遇她刚刚走进去了吧?”
陈笛向眼前这位少女确认道。
“诶,嗯,对啊。”短发少女点了点头,“安同学说要借用一下广播室帮老师找人,但老师给的通知稿忘记带了,问我能不能去帮她拿一下。”
“老师给她的通知稿,让你帮她拿一下?!”
“对哦。”
少女挠了挠头,似乎总算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
“不过安同学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感觉眼眶都红了很努力憋住哭。因为有点可爱所以……”女同学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陈笛沉默了。不是深沉,是被整无语了。
他多多少少明白学校盛传那句“安遇女粉占一半”是什么意思了。自己这位同班同学似乎天生真的很受周围同性欢迎。
还没等对面这位短发女同学嘿嘿笑完,头顶上的广播里,传来了一声刺耳的音爆,紧接着是一声尖锐的高音轰鸣。
这让广播室的女同学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而陈笛则是皱着眉头。
因为他隐约听到了广播里有些小声地自言自语。
“诶,为,为什么……是这个按钮么?……不能调那么高么?”
“其实桌面上大部分按钮不需要动它。你按一下那个贴着黄色贴纸的按钮就好。”对着门内,陈笛稍微提高了音量说道,同时用手按了按门把。
也是呢,哪怕是安遇也知道锁门。
他叹了口气。
“哦,这样啊,谢谢班长。”
“……不客气。”
陈笛在外面拿出手机,向宁若钰发了信息过去。
【我尽力了。】
希望你有做好心理准备,如果没做好……那就没做好吧。
意识到安遇要做什么的陈笛选择叉着手背靠墙壁,找了个最佳观众席,准备好好欣赏自己那位朋友的孽债。
“那个,抱歉打扰大家了。我,我是高二F班的安遇……”
“我,啊,得先说这个。抱歉,这次的广播通知是我一个人擅作主张,广播员同学现在也被我锁在外面,所以接下来给大家造成的麻烦,请记在我一个人身上就好。”
“无,无论是什么处分……”
噗。
陈笛差点没憋住。看着同样一脸茫然的短发女同学,他不禁苦笑。
这免责声明是什么鬼啊。
“我已经,不想再因为自己的任性,伤害别人了。”
“上学期五月份的时候,我曾经做了一件特别过分和特别坏的事情。”
安遇大概还没平复好自己的心情,说起话来磕磕绊绊结结巴巴。
“额,大概还有很多人记得吧?那个,那时的我自以为是,当着很多人的面,对一个同班同学说了很重的话……”
“同班同学?哦,是那个叫宁若钰的吧?”短发女同学向陈笛求证道。
难道广播部的成员都这么自来熟么。陈笛姑且是点了点头。
“那家伙是活该吧?我之前就听说过他对女生们做的事情了……安遇同学她?”
没有理会短发女生的疑惑,陈笛继续安静地听着。
“我,我……”
麦克风里,声音沉默了一会,接着,传来清晰的吸气声。
毕竟不是专业的负责播音学生,安遇的呼吐气息在她没意识到的情况下被收录,却也恰到好处的让听者能够感受到她此时的心绪不宁和紧张忐忑。
她深吸了一口气。
“我想在这里,向他道歉——并且,我希望大家可以,讨厌我。”
???
陈笛看了一眼同样向自己投来疑问眼神的女同学,摇了摇头。
宁若钰有时候都搞不懂安遇的脑回路,你指望我给你讲解阅读理解?
“在,在我遇到麻烦的时候,他会站出来帮助我;在我向他请求的时候,哪怕是这样的我,他也愿意提供保护;甚至,甚至我这种白痴笨蛋,做了最蠢最混蛋的事情后,他也会耐心听我自己都觉得可笑的解释,然后叹着气原谅我……”
“而这些事情甚至!都发生在我那样,那样当着大家的面,去排斥侮辱甚至诽谤他以后!”
广播里已经开始传来重重的啜泣和抽鼻子的声音。
“即,即使是现在,他也在努力为周围的人解决麻烦。就算让更多人误会,让更多人讨厌他,他也在默默地帮助别人。可是,可是我不要,我不想他这么做……我不要他一个人这么孤单……”
“我,我知道的!我这样,这样,哪里,怎么好,好意思向他,不是,向宁若钰他……我那个,没,没这样的脸,我知道的,我知道。”
“我只是,只是觉得……我不要,我不想他再这样了……一个人得有,多难过才会,把,把那些话当作,当作好用的工具啊……”
“那些话是我害的啊,是这样的我害的啊。那,那我能够怎么办啊,我应该怎么办,你,你这个笨蛋才会稍微稍微,珍惜自己一点啊!!”
陈笛轻轻抬起头。校园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午休,可已经鸦雀无声。整片区域似乎只剩下有些萧瑟,带着些许寒意的秋风,和广播中少女已经语无伦次的哀求和独白。
“……求求你们了。请你们,讨厌我吧。”
安遇似乎在努力让自己平复下心情,但好不容易完整地说出了这句话,却又只剩下努力压抑的哭腔。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会这样……那我能做什么呢?我不想要你一个人,可我自己却是个没用的白痴,所以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帮不上忙。”
“如果,如果你说慢慢口碑挽救没有用的话,那至少,如果我能被所有人讨厌,是不是……”
“——是不是就还有资格待在你身边啊?”
广播室中,安遇伏在桌面上,失声痛哭着。
她仿佛一个已经走投无路的孩子,紧紧抓着麦克风的长杆,就好像抓住自己最后的奢望。
屋外似乎传来一些动静,大概是意识到问题的老师和校职工来处理了吧。她连忙胡乱用手随意地擦了擦脸,然后继续对着话筒说道。
“我,我知道自己是最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但是!我还是想求求大家了。这一切的一切全是我的错,所以!如果觉得恶心觉得讨厌,那厌恶的对象应该是我!唯独,唯独不要再欺负他了!——”
话音刚落,广播室的门被唰的一声打开。安遇有些害怕地背靠在广播台上,望着那个逆光进来的人,微微一愣。
“好的,感谢F班的安遇同学为我们带来精彩的午间特别节目,广播剧《如月下少女的忏悔》。今天的广播到此结束,让我们期待下次再会~”
纯正端庄的播音腔,丝毫听出不平时少年的音色。但那个抢过话筒讲完话,并把它递到自己面前的人,确实是刚刚安遇一直在想念的那个人。
“下,下次再会……”
看到少年使了使眼色,虽然不知所措,但安遇还是跟着他的意思,小声地,带着些许哽咽地说道。
“啪。”
少年按下了关闭麦克风的按钮,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你还真的是笨……”
话音还没落,他面前的少女,如同失去了所有力气的木偶般,跌坐在了地上。
只是跌坐前,小心翼翼犹如试探般拉住了他的袖口,不敢靠近却又不肯松开。
【下章预告:“哈?就你那点破坏力,我又不是午餐肉。”
“我又不像你会撬锁。”
“你再用力,她大概确实不会再说那些话了。”
……就知道不该对他们抱有太多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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