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铃风
男人无奈地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蛋，说：
“这次可能会有风浪，等下回风平浪静的时候，再带你出海好不好。”
“......说好哦。”
初华抬起小拇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男人粗糙的小指和她勾在一起，上下晃了晃。
“嗯，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交叉的手指，摇啊摇。
摇啊摇。
逐渐变成了随着波浪摇晃的渔船。
茫茫的大海上，几艘渔船航行在海面上，相互之间间隔着差不多的距离，彼此照顾，构成一个稳固的阵型。
小初华站在船头，享受着船首溅起的凉快水花，吹着海风，摇摇晃晃地对着大海放声呼唤。
“啊↑啊↓啊↑啊↓！！！！”
男人正在船尾收渔网，听到了歌声却没有放在心里，直到隔壁船的弟兄用对讲机呼叫了他一声。
——“喂，老三角，是不是你女儿在唱歌啊。”
“诶我的小祖宗啊！”
男人慌忙地丢下渔网，从船尾跑到船头，赶紧扶住小初华的腰。
等他扶稳了小初华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不是让你待在船舱里面吗？”
“可是里面好闷。”小初华抿着嘴唇，委屈地对着手指，“我就想出来透透气。”
“透气可以，但是腰和爸爸说，好吗。”男人揉揉她的头发，“要是让你妈知道我让你上甲板，咱俩都得跪地板。”
“以后知道了......”
男人看着她委屈的小脸，心想着怎么才能讨她开心。
他想起了小初华刚刚的歌声。
虽然只是随意唱出的歌声，连调子都算不上，但小初华的嗓音清澈又明亮，足以穿透海风与海浪，就连隔壁的船都能听见。
一个念头突然从男人的心底里冒了出来。
“初华，你喜欢唱歌吗。”男人帮初华理了理头发，问道。
“喜欢！”
“有想过让更多人听到你唱歌吗？”
“更多？更多是多少？”
“就是很多很多人，数也数不清那种。”
“是不是就像小祥说的那样，舞台下面都是人，和大海一样多。”
“原来你听她讲过了啊。”
“嗯！”初华点点头，“我喜欢！”
“那如果，让你离开家，去有很多很多人的大城市唱歌，你想不想。”
“......为什么要离开家。”初华迷茫地看着他，“我想和爸爸妈妈，还有澪待在一起。”
“因为啊......”
男人自己也卡了卡壳。
他顿了一小会，抬起手，比成飞鸟的手势。
“因为初华迟早会长好翅膀，像这样，从家里飞出去，飞向更广阔的世界。
“这个家不能成为囚禁你的囚笼，爸爸妈妈也不可能陪着你一辈子，你要学会自己一个人走下去。”
初华的眼睛看着男人的比作飞鸟的手掌，在天空翱翔，以湛蓝的天空为背景，又变成了一架飞往神滨的民航客机。
初华抱着自己的背包，一个人缩在飞机的座椅里面，看着外面的蓝天。
和妈妈也商量了一番过后，他们决定让自己去神滨上初中，在那边有认识的人可以照顾自己，她就这么半推半就地，连反驳都来不及反驳，便离开了家乡。
第一次离开家，就是一个人出远门。
初华缩在椅子里，感觉肚子里都是闷气。
说什么都已经安排好了，不能跟人家食言，都是为了逼自己同意吧。
大人总是这样，自顾自地做出自以为为我好的选择，也不问问我到底是怎么想的。
也不问问，我会不会舍不得他们。
初华噘着嘴，缩在商务舱款款大大大的椅子里，搓了搓发酸的鼻子，委屈地看着窗外的云海，总有股想哭的劲往上涌。
为了不让自己真的哭出来，她扒开窗户的遮光板，打算认真看看自己从来没看到过的蓝天云海。
飞机飞在万米高空之上，下方的云层真的就像海面一样。
初华呆呆地看着云海，心底里却没有那种初见的震撼。
她想起出发前的那个晚上了。
爸爸没有出海打渔，而是提着已经斑驳的木剑木盾，带着她来到遍布花朵的海岸边。
“走之前要不要再玩一次决斗游戏？”男人说，“你以前可是很喜欢玩这个。”
“我已经过了那个年纪啦。”初华双手抱着胸，哼了一声，“那才不是我想玩，是你想玩吧。”初华像个标准的叛逆期小孩，说话总是有点冲冲的。
毕竟她还在生闷气。
虽然她看在已经答应了别人的份上同意了爸妈的意见，但同意归同意，生气归生气。
她现在才不想喝老东西说话。
“对，是我想玩，毕竟你爸我就陪你玩过这个。”
“不要。”
“那真可惜。”
男人有些失落地放下木剑木盾，一屁股坐在花海里，面对着大海。
他拍拍身旁的草地，说。
“那就坐一会儿吧。”
“......”
初华瘪着嘴，坐到男人身旁，闷闷地问。
“干什么。”
“单纯地坐一会儿。”男人看着远处的大海。
初华见他不打算说话，就干脆抱着膝盖，一起闷闷地看海。
比呗，比谁先憋不住。
今天刚好是满月，月光洒在海面上，泛着粼粼的光。
就这么看了好一会儿的海，最后还是初华先没有沉住气。
“你到底想说什么嘛。”她说。
“我在想你以后会怎么样。”
男人看着远方，那个方向是本州的方向，也是神滨所在的方向。
“不过，不管怎么样都好，答应我，不要放弃唱歌。”
“哦......”初华敷衍地点点头。
“还有......”
“还有什么？”
“不开心的时候，回家看看，爸爸妈妈永远都是你的后盾。”男人抬起手，伸出小拇指，“拉钩吗，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初华想了想。
抬起手。
和男人的小拇指勾在一起。
“拉钩上吊......”
“哦对了。”男人突然打断道。
“又有什么？”
“下次回来，咱父女俩再玩一次决斗游戏吧，就当是陪我这个糟老头子开心开心。”
“你才四十出头，哪里老了。”初华垮着脸，用力地摇晃着男人的手，“那说好了，不放弃唱歌，不开心的时候回家，回家的时候陪你玩决斗游戏。”
“嗯。”
““拉钩上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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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年不许变。”
男人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来。
初华回过头，望着那个从黑暗中走出的身影。
脚步声之中，掺杂着物体蠕动的声音。
从黑暗里走出来的男人，身体一点点地变形，溃散，变得不再像人类。
最后，一只海蛞蝓从黑暗里爬了出来，口器里发出了和男人一模一样的声音。
“初华，来玩玩吧，我们父女俩，好久没有交流过了。”
迷途的物语·少年心气 : 第209章 决斗游戏（二合一）
男人用木剑敲了敲木盾，发出叩叩的声音。
他望着好多年没见的女儿，嘴角扬起名为“慈祥”的弧度，最少是，他认为的慈祥。
“说实话，我已经是个老男人了，玩这种小孩子的游戏......”他耸耸肩，手里的木剑转了两圈剑花，“有道是男人至死是少年嘛，也挺合适的。”
“......”
初华木木地站在原地，手里拿着一把一样的木剑和小圆盾，站在几米开外，一句话都没有说。
“怎么了吗，还在生爸爸的气吗。”男人疑惑地往前走了一步。
初华的瞳孔骤然缩小，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看着男人，牙齿止不住地打颤。
男人露出有些受伤的落寞神情，停下了脚步。
“对不起。”他说。
“......”
他看见初华握紧了木剑，表情变得狰狞，仿佛在做什么莫大的心理斗争。
“这几年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们都没有给你帮上什么忙。”男人低下头，轻声说，“对不起——”
“不要再说了————！”
初华举起片手剑，冲向面前用爸爸的声音说话的海蛞蝓，崩溃的眼泪飞扬在空中。
哐————！
剑刃被海蛞蝓体内伸出来的被坚硬角质包裹扇形息肉给挡住了。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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