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川祥子不想变成魔女 第482章

直到一支军队洗劫了这里。

临近山村的一个小国家发生了政变，新的政权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试图将全国的人民集中到国家里唯一一个称得上是城市的地方集中管理。

她的家乡，被划在了新的国界线之内，理所当然地，她和她的妈妈也被带进了所谓的“城市”里面。

新的居所根本称不上是一个家，村子里所有人都被拆散了分散到不同的“居所”，那些所谓的居所，用更加“国际化”的称呼来翻译一下的话的，应该叫做.......集中营。

新的政权在统治上没有任何经验，他们对所有反抗他们的人只采取了一个最简单的办法，那就是屠杀。

忤逆的人，杀了。

不说统一语言的人，杀了。

逃跑的人，杀了。

到后来，理由变得越来越奇怪。没有准时起床的人，杀；吃饭的时候说话的人，杀；看你好像有反抗的可能，什么，没有证据？没关系，宁错杀不放过，也一起杀了，连带着整个房间里所有的人一起.......

空气中弥漫着血和其他什么排泄物的味道，每天凌晨都有人被叫出房间，说是移动到新安排好的居所。

实际上那些人最后被埋在了“居所”外面的土坑下，就近行刑，就近填埋。

为了瞒过还没有被带出来的人，在行刑的时候，行刑者会用收音机把音乐放到最大声，很多台收音机一起，从扩音器里散播出来的失真歌声重叠在一起，盖过了骨头被敲碎的声音和惨叫声。

铁架床拆得只剩下一个架子，用来捆住人，进行审讯，或者肢解之类的酷刑；小花园里面的单杠下面放了一个填满排泄物的缸子，单杠上挂着一个人，通过不断地松紧捆住他的绳子，反复地将那个人的脑袋塞进缸子里面；居住的地方没有厕所，所有人都必须用发放的盒子处理自己的个人卫生，然后在每天集合的时候带出去，倒进缸子里面，要是中途撒了或者怎么样，就会变成挂在单杠上的人.......

说得她自己都开始恶心了。

好在这个新的政权最终只维持了几个月的时间，就被反抗的势力消灭了。

但是，最终死在屠杀下的人口，达到了这个小国的四分之一，数不清的无辜骸骨埋在当初的居所外面，到现在都不得昭雪。

她活了下来，可是她的妈妈没有。

妈妈倒在了解放前的最后一个晚上，为了保护她。

记忆中的大火，是解放前那些杀红了眼的疯子最后的疯狂，他们和集中营的囚犯们互相厮杀起来，“居所”燃起了熊熊的烈火，血与灰铺满了整片土地。

妈妈挡在自己身前，拦住了疯狂的行刑者。

她第二天早上被救走的时候，已经见不到妈妈的身影了。

那场混乱摧毁了整个国家，一直到现在，这个国家的平均年龄都只有二十几岁，很多经历过那场屠杀的人，到现在都无法走出其中的阴影，选择远走他乡，离开这片土地。

当然，她也是远走他乡的其中一人，虽然是被动的。

为什么她可以如此平静地复述这些明明自己亲身经历过的残酷事情？因为她那时候才不到五岁，所有的信息，都是长大之后主动去翻阅资料，去“故地重游”，才了解的。

在她的记忆里，只剩下大火和妈妈的背影，以及对这个世界的憎恨。

在那场惨烈的大屠杀之后，她被国际志愿者组织的一个希腊籍的志愿者收养，并获得了新的名字，梅蒂恩·赫尔墨斯。

当收养她的希腊人发现她只用了一个月就学会了希腊语和英语，并且可以非常流畅地和其他人交流的时候，她的天赋就彻底被发掘了出来。

那之后，她跟着这个希腊人辗转了数个国家，在这个过程中熟悉并掌握了每个国家的语言。

根据她的养父，也就是那个姓赫尔墨斯的希腊人回忆，她在短短的一年里面就学会了八种语言。

而且整个人的气质，也从最开始野孩子变得有涵养了起来。

之后养父又带着她在全世界范围内乱跑了一段时间，直到她到了能上学的年龄，就带回希腊，送去上学了。

她用梅蒂恩这个名字，渡过了很多年，学会了很多很多语言，小小的年纪就可以担任多语言的同声传译，在圈子里面有着很不错的名声。

小学中学大学研究生博士生，她就读的所有学校都在不同的国家，她在不同的地方说着不同的语言。

在每一个逗留过的国家，她在人群中得到的评价也不尽相同，有时候她是****的好同学，有时候是难以接近的高岭之花，有时候是喜欢带头搞事的刺头.......似乎每换一个地方，她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但变来变去，唯一一点是从未变过的，就是她想找到自己曾经的家。

这么多年的时间里，她花费了很大的精力在搜寻当年那个小国发生的惨案，试图去寻找当初生养她的那个无名小村落的线索。

虽然最后并没有一无所获，但她得到的是比一无所获更加灾难的消息。

除了自己，没有人活下来了。

在彻底了解清楚这件事的时候，她已经获得了语言学硕士学位，年过二十了。

事情过去了十几年，她以为自己已经快要忘记当初的憎恨。

她张开口，试图用母语缅怀一硫 一柒 I迩八是 师疤下自己的家乡，却在开口的时候愕然发现，她忘了母语怎么说。

语言天赋超群的她，忘了自己的母语。

小村庄太过落后，没有留下任何声音信息，影像信息，文字又是使用的别人的文字，所有曾经说过这种语言的人除了她以外全都死了。

她站在化作废墟，自那之后的从未有人到来的小山村之中，终于意识到有一门语言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那是她的母语。

她是个没有根的人。

差点被遗忘的憎恨死灰复燃，几乎将她燃烧殆尽。

可是当初那个毁灭了她的家乡的残暴政权早已覆灭，她连复仇都没有了对象。

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自己曾经不幸过，希望其他人不会再像自己一样不幸的人，另一种是自己曾经不幸过，希望全世界和自己一样不幸的人。

养父赫尔墨斯先生，毫无疑问是前一种。

他也是被战乱祸害过的人，全世界到处奔波，拯救那些同样陷于战乱之中的人。

常年跟着养父四处当志愿者，充当同声传译，她见过各种各样的好与不好，体会过许多冷与暖。

对受害者的小恩小惠，帮助他们脱离险境的义举最开始让她无数次感到到流泪，可是时间久了，就开始对这些事情麻木。

反而那些不好的事情，全部深深刻进了自己的心底。

养父说他们是在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可梅蒂恩反而觉得，那不过是无用功。

即便冰雪之中点燃了点点篝火，让靠近的人能够感觉到温暖，可冰天雪地依旧是冰天雪地，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自己是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极端那么悲观的呢？

她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辜负了养父的教育。

依稀记得自己母语名字的含义，“自由飞翔的小鸟”。

小鸟飞翔的是蔚蓝的天空，小鸟向着色彩斑斓的天空飞去，清风的粉色，笑容的橙色，唯美的紫色，每穿过一个世界，它的身上就会染上一种色彩，成为了美丽的彩虹之色的小鸟。

但小鸟还想见到更多更多的色彩，色彩渐渐混合在了一起，渐渐变得浑浊，翅膀的颜色变得黯淡，不久，变成一片漆黑。

小鸟从空中坠落，睁开了浑浊的漆黑眼睛。

她的恨不再止步于那个已经化作历史齑粉的小政权，火焰继续蔓延，蔓延向全身，蔓延向全世界。

她嫉妒这个世界。

嫉妒那些能够躺在床上，和后代们诉说自己过去的老人，她的家乡早就已经没有了过去能够诉说。

嫉妒能够坐在披萨店和咖啡厅里面谈天说笑的年轻人，她坐在他们之间，只觉得非常吵闹。

嫉妒那些还在娘胎里面就说着世界第一大语言的孩童，他们永远体会不到失去母语，失去过去的滋味。

嫉妒.......浑浊了她身上曾经沾染过的色彩，将五颜六色，搅拌成了石油一般的黑色。

她认为不是什么伟大的人，做不出伟大的好事，也做不出伟大的坏事，这些嫉妒也许只能在心底里埋藏一辈子。

但有一样东西，将她的嫉妒彻底点燃，成为了足以燃遍整个世界的滔天火焰。

那是一封信，装在铁盒子里面的信。

无论是信还是盒子，都很奇怪，是在自己探访家乡的废墟的时候，毫无预兆地飞到自己手里的。

彻底接触过名为“魔法少女”的神秘世界之后才知道，那是一个来自“彼岸”的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从未来送回来的信。

【与其苟延残喘，不如从容燃烧。用你能够使用的东西，点燃这个世界。】

署名是Nirvana，涅槃。

铁盒子里面只有这一封信，可是这封信改变了她的一切。

自己能利用的一切？

她能利用什么？

想不明白。

但是这封信激励了她，让她开始搜肠刮肚，想尽办法。

她甚至想起曾经有段时间，频频出现在自己身边，却被她选择性无视的某种玩偶一般的“生物”。

“你就是丘比吗。”她主动找到了毛绒玩具，的契约者，也就是魔法少女，向她问道，“我想许愿，可以吗。”

“‘不行，你超龄了。’”那名魔法少女无奈地耸了耸肩，“它是这么说的。”

“.......”

虽然自己已经无法再成为魔法少女，但这次接触也让自己成功地接触到了世界的另一面。

藉由魔法少女的世界，她接触到了许多她这个普通人无法接触到的情报，了解到许多的人与人之间发生的惨案，都是一种名叫“魔女”的生物在后面作祟。

刚开始的时候她将所有一切不好的事情都丢到了魔女身上，像大部分刚刚接触它们的人一样。

可是到后来，她发现了魔女也不过是魔法少女的另一种形态，魔法少女也不过是人——哪怕生物上不是，她们还说着自己的母语，被祖国的文化影响，有着人类社会塑造出来的三观，她们的根还是人类。

“所以到头来还是人本身的问题不是吗。”

她带着这样的想法，重新开始思考，到底什么是“自己能够使用的东西”。

直到她的博士论文需要开题的时候，她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能够使用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她翻看着带有万字符符号的各种报道，宣传，录音，电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语言是祖国，语言是文化，语言是工具，语言.......是武器。

“武器，可以点燃这个世界。”

轮回的物语·坠落之途，无归之路 : 第635章 我们去Limbo

祥子揉了揉眼睛，撑开酸涩的眼皮。

“......”

她坐在荒原的中央，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片荒芜。

“这里是......”

堵塞的思路随着时间推移逐渐疏通，她扶着额头，渐渐回忆起之前发生了什么。

“对了，我现在应该是在Limbo了。”

祥子想起来前因后果，长长地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第一层梦境里，马车落下了悬崖；第二层梦境，所有的一切都漂浮在了空中；第三层梦境，只有三个躺在地上的人，和一个摆在她们之间的手提箱。

要从哪里说起呢，关于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Limbo，而不是第三层梦境里面。从她们打开那个只有惊吓盒子的保险库开始说起吗，还是更早之前？

还是从更上层的梦境开始吧，回到丽贝卡倒数十秒的时候。

时间开始倒流，从悬崖上落下的马车倒退回了悬崖之上，丽贝卡开始进行十秒倒数的时候。

初华拉动马车，冲出了狼群的包围，一路撞碎了数不清的树木和阻挡在身前的敌人，宛若战车一般义无反顾地朝着悬崖的方向冲了过去。

十秒钟的时间转瞬即逝，很快马车冲向了悬崖的尽头。

面对近在咫尺的悬崖，初华加快了脚步，在丽贝卡的倒数剩下“1”的时候，前蹄猛地一蹬，加速冲出了悬崖。

她们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的所有。

暴雨之下，所有的一切都成为了延缓二十倍的升格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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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初华跃出悬崖，马车腾空的那一个瞬间。

坠落发生了。

睦恰好了时间，一直在等待着坠落的发生。

她的手指一直悬在引爆的大红按钮上面，不停地颤抖着，听着来自第一层梦境的歌声，默念着倒数的时间。

最后一秒。

她几乎就要按下引爆的按钮了。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