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侦探 第101章

　　浅川陆只能装作没听到，他看着周围人的目光和小声议论，越发受不了，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个被包养的小白脸一样。

　　座椅很舒服，像是把整个人包裹起来一样，比起之前东云家接送的那辆豪华轿车给人商务舒适的感觉，这辆感觉更加运动一些，他却没有心思慢慢体会，只是摸索着前面的仪表盘和一堆按钮，想要找出哪个地方可以关掉敞篷，在开动起来之前。

　　他可不想被巡游东京公开处刑。

　　……在哪呢，可是他根本一头雾水，没开过车的他，看到这些按钮简直就是天书，又不敢乱按，怕直接弹射起步了。

　　“在这里。”

　　一只手抓住了他，扶着他的手，按到正确的按钮。

　　她离得很近，笑着，没有直接去按按钮，而是抓着他一起按。

　　身后的车顶慢慢覆盖过来，遮挡住阳光，跑车的空间并不算宽敞，但刚好留下两人紧密的距离。

　　最后咔哒一声合上的瞬间，浅川陆莫名心跳加速，他感觉不是坐进了车里……

　　而是坐进了陷阱之中。

　　…

　　暗蓝色的911驶入车流匝道，在东京的街头飞驰，假日的路面其实非常拥挤，但雾雨葵的车技弥补了这一点。

　　她驾驶着这辆豪华机器，就如同箭影划过蓝色的痕迹，巧妙的不妨碍到其他车辆，仍然能保持着高速。浅川陆虽然没有亲自尝试过“驾驶”，但他觉得这项技能也是身体能力的一种体现，考验的是手眼协调和掌控能力，足以体现这家伙的不同凡常。

　　至于超速和危险驾驶的问题，既然这家伙自己都是警察的话，他也没有立场去指责什么了。

　　他享受着速度感，耳畔风声吹过，这点重力还对他不算什么，于是借机开始思考——

　　其实刚刚浅川陆有一点，没来得及和东云末月说。

　　他有那么一瞬间担心，雾雨葵这个监察部的人来，是为了追查“东云末月的下毒事件”的。

　　他担心雾雨葵作为特工干员，有特殊的监听设备或者什么超能力，能够偷听对话，所以没有和侦探说，只能藏在心底。

　　简单回忆一下，东云末月参加了去年家族的圣诞聚会，就是为了调查她亲生母亲早年遇害的真相，并借机报复相关人士。

　　成功经纪人前田美和子、知名导演村上清司、京都当地黑道领袖古川正雄、东云家大管家篠原智也，她给这四个人下了毒。

　　下毒的手法并不算高明，所谓的“偷换时间”的不在场证明诡计，也只针对浅川陆一个人而已。

　　按理说，如果警方要查案，应该不难查出来。这四个人就算不是什么大人物，也是有头有脸的社会名流，能接到东云家家族聚会的外界人士，人脉和关系一定不凡，可他们出了事以后，竟然后续没有任何风波产生，就被这么平平无奇的带过去了……

　　对于原因，浅川陆大概有几个猜测：

　　第一，东云末月没有毒杀他们，只是采用了“快速遗忘、致使痴呆”的特殊药物，或许会被认为是他们自然的精神出现问题，健忘症犯了之类，但怎么想连续四个人，同一地点同时发病，加上特殊身份，这些也足够引起重视了……这个可能性不太现实。

　　第二，东云宏介，作为那个财阀的大家长，土皇帝，他默许了女儿的复仇行为，并为末月做了掩护。

　　可听侦探小姐说起当年的事情的时候，总感觉那个老东西才是杀死她母亲的真正幕后指使者，前田美和子和村上清司是把女演员推入狼窝的献礼者，而古川正雄和篠原智也是下黑手的处理者，他们的联系和交际只有一个，那就是东云宏介。

　　甚至浅川陆觉得，要不是那个圣诞节东云宏介早早提前离开了，末月一定会给他的父亲也下毒的。

　　所以这个可能性也得排除。

　　最终，浅川陆归结到第三个可能性上，而且他认为这个是最有可能的。

　　那就是【东云家忙着掩护龙宫御殿的事情，自顾不暇，所以忽略掉了这些不重要的士卒】。

件之春 : 第九章 雾雨葵

　　以“伊吹莲”为首的超能力研究所“龙宫御殿”，他们进行着非人道的人体实验，杀害了许多无辜的人。

　　其罪当诛，挫骨扬灰都不能偿还，可能是基于这一点考虑，监察部选择放过了千鹤子学姐……浅川陆可以理解。

　　但龙宫御殿背后的资助者是东云家，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

　　可不知为何，所有关于那间研究所的调查报告，都没有提及“东云家”的字眼，一个字都没有。

　　如果没有如此庞大的资金支持，没有这样宏伟庞大的“酒天馆”作掩护，没有布满高科技设备的地下设施，就不可能进行如此尖端的超能力研究，就算伊吹莲是个天才，他也不可能做出惊天地泣鬼神的【神便鬼毒】药剂，这是不争的事实。

　　可监察部没有打击东云家，没有搜证，没有调查，什么都没有，仿佛对房间里的大象视而不见。

　　正常人都知道，东云宏介要研究超能力，要制作出那种药剂，一定有什么可怕的计划和想法。

　　如果不是浅川陆他们刚好闯进去，在他们做出来不久的时候就摧毁了所有的原液和制造设备，那天崩塌的建筑物和落石基本摧毁了所有的电脑和服务器，资料不知道能不能修复，但知晓研究技术的研究员，基本都被千鹤子学姐的咒语一网打尽了。

　　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神便鬼毒】的奇迹应该是不能复现了。就算能够复现，听昭久先生说，失去了龙宫御殿和大江山的传说加持，不再是原液的注射者，也不会拥有“酒吞童子”那样可怕的变异和力量，浅川陆也不至于陷入那般苦战。

　　一切都是机缘巧合的产物，刚好让浅川陆遇到了最强的大妖，平安时代的传说复现。

　　但浅川陆很庆幸当时他有去，不然的话，如果让那种药物量产起来……就算一个两个他搞得定，也会造成天大的灾难。

　　可是治标没能治本。

　　他不知道当时的研究所是不是全员到场，会不会有像铃木翔那样的外勤人员也知晓研究的内容情况？他不知道地下设施的建筑是不是摧毁了所有的资料和设备，会不会有备份和其他药剂留下来？他不知道非世监察部是不是值得信任，万一他们搜查龙宫御殿的时候，有内鬼偷偷藏了一些证物，并流传出去，是不是有复现研究的风险？

　　浅川陆担心的事情有很多，但他知道，其实只要摧毁了东云家，一切根源就能斩断。

　　这世界上天才很多，还会不停出现，但没有了那个庞大的资金和场地支持，什么研究都搞不起来，什么资料都是废纸。

　　他相信，监察部作为这么神秘的，全球性的一个组织，不可能没有聪明人，不可能看不穿这一点。

　　但他却很失望，监察部没有对东云家下狠手，甚至采取了类似“包庇”的态度。

　　是东云家作为掌控日本经济命脉的财阀，实在是太强大了，就连代表着公权力的监察部也得畏惧三分，不敢冒犯？

　　还是监察部觉得不能打草惊蛇，在还没能完全掌握证据的情况下不能冒进，面对这么强大的敌人，就要等待时机？

　　两种可能，浅川陆不知道他们内部的讨论究竟如何，或许一个庞大的组织总会有不同的声音，应该是两派都有吧。

　　看着身旁开着车，愉快的哼着歌的雾雨葵小姐，他其实很想问问，她对于这件事的态度是什么？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如果是这两个原因，那么无论怎么问，对方也不会回答的，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

　　“怎么了？”

　　看来雾雨葵的眼光相当敏锐，保持着特技车技的同时，居然还能分出心来观察浅川陆的细微表情。

　　浅川陆只是回答：“没什么，还有多久能到？”

　　“也就五六分钟，马上就到了，我们只是去新宿。”

　　雾雨葵回答道，她右手扶着方向盘，左手从风衣里侧拿出烟盒，单手指甲挑出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嘴唇含住。

　　一只左手的动作相当灵巧，几乎看不出她是左撇子还是右撇子，或者是双利手，不知何时又拿出金属打火机，叮的一声弹开。

　　“介意我抽烟吗？”

　　她开大了主驾驶的窗户，哗哗的风吹着短发，飒爽而美丽。

　　“介意。”

　　浅川陆很快回答道：“吸烟有害健康，它会降低你的寿命，也会摧毁你的心肺功能，导致你的供氧能力下降，耐力减弱。”

　　他话语中的潜台词很明显了，既然你也是个在武道上有所追求的人，无论是拳法还是剑道，就该好好保养自己的武器。

　　这也是浅川陆一直信奉的理念，他从来都很在乎自己的身体健康，甚至细节到了运动员般的营养摄入考究。

　　“好啊。”

　　雾雨葵只是愣了一瞬，然后又笑了，她单手折断香烟，连同打火机一起丢到窗外：“那我就从今天开始戒了吧。”

　　浅川陆也愣了，他不知道该惊讶她答应得这么爽快，还是该惊讶她乱丢垃圾的行为。

　　可第二项问题很快就得到解答，只见空中的香烟盒和打火机随着风流和惯性移动，精准的跌入街边的垃圾桶，发出咚的响声。

　　这居然是计算好的轨迹！而且她居然看到了一瞬而过的垃圾桶，并在高速驾驶中计算出了力度！

　　就算是浅川陆，也对这个技巧的展现感到吃惊，他甚至想到了这会不会是超能力？

　　然后才想如果是他自己的话，能不能做到……

　　浅川陆很快就得出了答案，所以他没有表现得太惊慌失措，好像没见识的丢人样子，而是平静的说：

　　“你认真的？我只是提个建议，没有让你一定要这样做。”

　　“当然啦，你说得有道理嘛。”

　　雾雨葵轻松的笑笑，好像戒烟对于她来说不是什么重大决定一样：“而且是你说的嘛，我肯定会遵守的~”

　　“别说得那么暧昧，我又不是什么容易害羞的小男生，好像我说什么你都会同意一样。”

　　浅川陆叹了口气，他有点受不了对方的态度了，虽然监察部的干员很亲切开始感觉还不错，但太亲切了反而会古怪。

　　他加重语气说：“如果我真的邀请你约会，跟你求婚了，你也什么都答应吗？”

　　“那当然了。”

　　雾雨葵的回答非常快，但不像是玩笑，反而从她从后视镜里透出的眼神来看，意外的……很直接。

　　如果副驾驶位有刹车的话，浅川陆一定会狠狠的踩下去。

件之春 : 第十章 新宿歌舞伎町

　　虽然雾雨葵这个人很奇怪，捉摸不透她到底要干嘛。

　　但不管怎么说，侧面反映出来监察部如今的态度，对浅川陆他们是相对友好的。

　　不仅放过了千鹤子学姐，对东云末月的下毒事件，也没有去追究。

　　一边，监察部由于对东云家的“放任政策”，所以末月也是东云家的一员，自然也就被包括在内，她的犯罪没有被调查。

　　另一边，东云家忙着切割龙宫御殿的关系，那个土皇帝干脆直接放手不管了，所以家族那边也没有去追东云末月的责任。

　　两方居然同时放过了她，让这个侦探用极其拙劣的作案手法，完成了一次无人追究的“完美犯罪”。

　　真是荒诞又古怪，这是多个巧合拼凑起来的，几近于奇迹的产物……

　　但或许说，浅川陆冒出了一个毛骨悚然的想法：

　　【万一这不是奇迹呢？】

　　或许说，这一切都是东云末月“预见”到的结果，她不像千鹤子那样有着主动去布局的能力，但她的超能力，是预知未来。

　　这就意味着，她能预知局势，并提前根据变化来更改行动。这么说来，雇佣浅川陆入场搅局，或许也是她特意影响的结果。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真是可怕……

　　她巧妙利用了各方的关系，所有人的心理去预演，用最不合理的巧合去拼凑唯一的“未来”。

　　这和千鹤子稳扎稳打的布局是完全不同的风格，更加的极端、缥缈、剑走偏锋，看似摇摇欲坠，实际上只有她才知道可行。

　　这就是【件】吗……浅川陆想起了自己听过的，那个能够预知未来的妖怪。

　　看似疯疯癫癫的富家小姐，平常一副臭脸性格差劲的电波系女人，实际上有着如此深沉的心机？

　　浅川陆不知道哪个她才是真的，他只感觉，自己身边吸引的女性，包括现在的雾雨葵在内——

　　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求婚的说辞下次再考虑吧，我要听很用心很用心的那种哦。下车吧，到了。”

　　雾雨葵在路边停下车。

　　“我没在想那个。”

　　浅川陆无奈的回答，和预计的一样，刚好过了五分钟，两人到了繁华的新宿街区。

　　…

　　新宿歌舞伎町，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开始，就是不折不扣的东京娱乐中心。

　　当时，电影院、电玩舞厅、酒吧等等，从深夜到黎明，人群络绎不绝，是个标准的不夜城，花枝招展的陪酒女不用站在路边揽客，因为这里满揣钞票的客人们会自己蜂拥而来，他们在这个销金窟里花天酒地，刺鼻的香水味和酒味要冲上天际。

　　这种狂欢的气氛会一直持续到深夜，直到凌晨三四点，街边会排起长队，人们在手里挥舞着万元大钞，争夺出租车的位置。

　　在泡沫经济破裂后，歌舞伎町的娱乐场曾一度遭到打击，加上1992年颁布的暴力团对策法，还有2000年进入新世纪之后，区内安全条例的制定、巡逻的强化、取缔等也比之前严厉，把当地的黑道组织搞得元气大伤，无力负担人手和场地的开销。

　　最后，为保证2020年东京奥运会的绝对安全，警视厅对号称亚洲最大的红灯区——歌舞伎町出重手整治，终于让这个混乱的街区重见天日，但黑帮的销声匿迹不代表着颜色产业的消亡，只要有钱赚，这里依然是东京“娱乐”二字的象征。

　　现在，这里聚集着3000间以上的电影院、酒吧、风俗店、夜总会、情人旅馆，被称为“欲望的迷宫城市”和“不眠之街”，浅川陆光是走在路上，就能看到街边鳞次栉比的霓虹招牌，白天也亮着灯，站着拉客的男公关和女公关们满脸笑容，非常卖力。

　　雾雨葵带着他，穿过那个著名的“歌舞伎町一番街”的招牌，这让他想起了如龙里的经典场景。

　　只不过他们是白天到来，所以这条街道没有想象中那么灯红酒绿，花天酒地，少了些许气氛，反而白天到处都能看到旅行团在这里参观，这里应该是重要的观光地点，他还听到了不少熟悉的语言，但现在身边跟着人，不好上前搭话。

　　浅川陆在网上看到不少视频，听说现在这里的晚上经常上演“神人tv”的荒诞场景，有时还有当街被子一裹就开始聚众睡觉，一言不合匹配对手就聚众斗殴打架的事情发生，只不过主角从黑道的残酷斗争换成了欲望无处发泄的青少年。

　　……看来东京奥运会的整治没能持续太久，这里又变成了几乎哥谭的景象。

　　不过也是，平常人们太压抑了，尤其是处于情感和自我认知急剧变化的青少年们，他们需要一个发泄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