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侦探 第223章

　　森田部长一开始还试图与他对视，可在那一瞬间，居然感到了从头顶到脚趾的冰凉。

　　他还是第一次从晚辈的眼神里，感到这样莫大的压力。

　　虽然他也曾经惹得雾雨葵生气，甚至拔出刀来，但这两种压力是完全不同的，浅川陆的压迫感，要更加实质一些。

　　那是真正手上有过血雨腥风的……真正的杀气。

　　沉默了一会，森田部长决定不再嬉皮笑脸开玩笑，而是正坐严肃，斟酌词语解释道：

　　“好吧，虽然这是部里的秘密，但既然你也是当事人，也有知情权，就讲给你听。当时事发之后，我们并不是毫无对策，而是先解决了部门内部可能存在的信徒和危险要素，再主动出击，可能时间上晚了一些，但毕竟内部稳定重要，这也是无奈之举。”

　　“我们不仅让干员针对城市里暴动的信徒进行控制，我甚至还直至核心，跟踪找到了东云宏介附身的身体，我们有特殊的方法将其约束锁定，不让其灵魂转移，只要把他关押归位，接受审判，就能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事情也能得到圆满的结束了。”

　　“为什么没能顺利进行呢？当然发生了意外，就在准备将其杀死的时候，东云宏介却开口说话了。”

　　“他一句话，便让我动摇了决心，最终没能下手。”

　　“当然，并不是用什么金钱财产贿赂我，让我放他一马，在大是大非面前，我还是很坚定的，不会做这种蠢事。”

　　“我之所以无法下手的，全是因为他说的那句话——”

　　“他说：如果我们敢对他做任何事情，那么他会立刻让全东京七十万的信徒当即自杀。”

八岐之秋 : 第八章 秘密交换

　　浅川陆听完以后，也愕然失语了。

　　他没想到，当时城市的另外一边，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居然发生了这样的故事。

　　“不相信我说的话，可以问她。”

　　森田部长指向雾雨葵：“她当时也在现场，是我叫停了那一刀。”

　　“是的。”

　　雾雨葵点头承认，当时她和师父一起，追击幕后真凶东云宏介。

　　她本想不管不顾的杀死那家伙，可却被师父挡下了那一刀。

　　说……“你还年轻，这种事情，不能让你来下决定”。

　　“我当时想着，只要浅川你能自保，没事就好，所以……也没有做太多能做的事情。”

　　她低下了头，显然心有愧疚。

　　浅川陆默然，只能说：“这不能怪你们。”

　　虽然森田部长那个老家伙把雾雨葵推出来让他心软很狡猾，但这个解释，的确能说得过去，没有了生气的理由。

　　监察部也不是毫无作为，而是面对了极大的生死抉择，无法下定决心。

　　没想到，东云宏介当时竟然以七十万信徒的生命作为人质要挟，使得监察部无法攻击他。

　　这太阴狠狡诈了。

　　七十万与一千五百万的生命天平，这么沉重的电车难题，不是谁都能做出选择的。

　　“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我不推脱，也不会为自己解释。”

　　森田部长坦诚的说：“我是这里的领导者，却优柔寡断没能及时下决定，导致了事情不断恶化也无计可施。但涉及这么多人的生命，我不得不上报给内阁决断，这也只是踢皮球撇清责任的行为，浅川君，你也知道，一旦上去了，就是漫长的流程了。”

　　等到内阁有谁愿意做这个得罪人的决定，估计都天荒地老了。

　　浅川陆心有余悸，如果当时不是千鹤子学姐出手，用“诅咒”的力量及时切断了至上真神和信徒之间的关联。

　　那么那个晚上，可能真的会有“七十万信徒玉石俱焚”的恶性集体事件发生。

　　到时候，就是怎么样也无法掩盖的恶性循环……甚至整个世界都会动荡。

　　不敢想象。

　　浅川陆叹了口气，松弛下来：“换做是我……如果知道真相，可能也没法简单下那个决断。”

　　当时他还不知道有这个人质协议的存在，才能肆无忌惮的痛殴狠打那家伙。

　　就算他再不在乎别人的生命，就算知晓“不杀死东云宏介就会造成更大的损伤”这种大道理，这种杀业和罪孽一般人还是突如其来很难接受的，哪怕他一个人可以贪图一时痛快，杀完就走，森田部长背后可是一个大组织，他要肩负这个组织的命运未来。

　　已经能稍稍理解他了。

　　“还好有浅川君你少年英雄，才能拯救东京啊。如果不是你在，我们这座城市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子……”

　　下一秒，森田部长观察着浅川陆的脸色稍稍缓和，瞬间换上了原先的笑脸：“那么，这件事就可以翻篇了吗？”

　　变脸这么快，果然不该轻易共情这种家伙……

　　浅川陆无语了，但他说的也没错，过去的事情，纠结太多也不好。

　　还是回到现在的正事上来吧。

　　“也不用怎么感谢我，就帮我这个忙就好了。”

　　他又喝了一口茶：“你既然说了一个秘密，那我也说一个秘密给你听吧。”

　　…

　　接着，浅川陆把《鵺之夏》的故事又复述了一遍，给森田部长听。

　　当然，没有和雾雨葵说的时候那么详尽完全，只是挑了故事中的一些重点讲，隐去了一些秘密和对调查无关紧要的心理。

　　毕竟他们才是亲身经历者，而森田部长只是个外人。

　　但尽管如此，这个离奇诡异的故事，还是深深震撼了森田部长。

　　这个中年男人的脸上，反复露出了惊奇、诧异、不解、疑惑的复杂表情，更是一度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步，仿佛思考着什么。

　　“就是这样了。”

　　浅川陆说多了，也流畅熟练多了。

　　或许他也是害怕这个记忆再度被忘却吧。

　　森田部长则是走到办公桌的电脑面前，在键盘上敲击了一下，结果看着屏幕更加皱紧眉头。

　　“你是在搜‘飞鸟井诗’是吗，搜不到的。”

　　浅川陆已经预计到了他会做怎样的动作。

　　雾雨葵也帮腔接话：“我们的目标，就是找出那个被抹掉了存在痕迹的人，用一般手段肯定无法做到。”

　　“你是说，存在这样一个少女。她三年来容貌不曾变过，说不定有保持青春不老不死能力。还能随意修改/现实，修改全世界的记忆，把自己存在过的证据全部抹掉。甚至她还有着强大的战斗能力，就连我们的浅川君都不是她的对手……”

　　森田部长抬起头来，脸色很难看：“恕我直言，我不相信有这么强大的超能力者。”

　　这个世界上的能力是存在极限的，越大的能力，也就存在越强的副作用，仿佛上天限制了人类的极限。

　　不然，过于强大的超能力者早就毁灭世界了。正是因为有这个限制的存在，才某种意义上保护了世界的和平。

　　而飞鸟井诗在故事里的描述，似乎过于强大，且过于全能了。

　　仿佛全知全能的【神明】，还是不依靠信仰的，真正传说经典里的那种。

　　“我可以作证，他说的都是真的！”

　　雾雨葵急切起来，帮浅川陆说话：“虽然只有我们两个记得当初的事情，记得这个人了，但都是真实存在的。”

　　“我肯定不是认为我的徒弟骗我。”

　　森田部长摇了摇头：“但我在怀疑你们的记忆被修改了，你们认为只有你们两个知晓正确的记忆，会不会它才是错误的？”

　　雾雨葵顿时哑然。

　　他说的很有道理，如果一个人和世界的记忆不同，那么又怎么证明不是这个人出了问题呢？

　　与世界不合群，那么从一般的理论来说就是“精神病”了吧。

　　浅川陆也是一样的想法，如果不是这记忆深根蒂固的长在脑海里，又找到了雾雨葵这个同伴，他也怀疑过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但现在，他已经想好了答案：

　　“还记得吗，刚刚说的，你们监察部曾经试图保存那起案件的记录，但内容总会莫名其妙的自己消失。所以你们最后找到了一种特殊的方法，用来保存案卷。如果现在我们把那个案卷找出来，是不是就能证明我说的是真的了？”

八岐之秋 : 第九章 佐川女士

　　听闻此言，森田部长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浅川陆的确给出了一条清晰易懂的证明方式，如果真能找到案卷的话，一切就不言自明了。

　　他没有回答，而是看向站在一旁的雾雨葵：

　　“看来……你带他来，就已经想好了要怎么找人了吧？”

　　“嗯。”雾雨葵点头承认：“我想借用佐川女士的力量。”

　　浅川陆有些疑惑，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只看到森田部长露出无奈的神色：

　　“你这胳膊向外拐的徒弟……”

　　然后，他站起身来，打开办公室的门：“随我来吧。”

　　…

　　于是浅川陆二人跟着他走去，没有离开监察部，甚至没有走多远，就在同楼层的另一个拐角。

　　推开门，是和部长办公室很相似的房间构造，浅川陆进门前看到了“副部长办公室”的牌匾。

　　……副部长？

　　房间内虽然构造相似，但风格却截然不同，不是那种行政风的布置，而是摆放着大量的鲜花和盆栽。

　　一时间仿佛跨入了温室培养箱，几乎无从下脚，鲜花的味道从各个方向传来。

　　秋天并不是花卉绽放的时候，可这里的花朵却反常的盛开着，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没有任何时钟、桌面、电脑、椅子这种办公用的器材，墙边上挂着一幅幅画作，像是艺术展览的美术馆那样。

　　画上也是花，竟分不清哪些才是真实的了。

　　森田部长好像很熟练这里的样子，跟着他的步伐，倒是不会在这里迷路，一路拨开草木前进。

　　这个房间应该才几十平米的样子，为什么会这么大，难道是视线的错觉？

　　还未得到解答，过了一会终于柳暗花明，见到了花丛中的人。

　　那是一个年迈的女性。

　　“这位就是鵺吧，一直想见你一面，却身体不便不能走动，没想到今天还有缘得见，真是妙哉。”

　　老奶奶慈祥的声音开口道：“老身名叫佐川羽衣，就和其他人一样，叫佐川女士就好了。”

　　她就是监察部的副部长？

　　浅川陆虽有疑惑，但还是走近过去，那老人盘腿坐在蒲团之上，说是腿脚不便，于是他便稍蹲下，与其握手。

　　苍老干瘪的皮肤，恐怕实际年龄有九十岁往上了，声音却圆润洪亮，看不出高龄虚弱的样子。

　　佐川女士的身体有些奇怪，她的头部之下瘦削蜷缩，而头部比常人似乎大一圈，紧闭着眼，即使浅川陆走近也没有看他。

　　浅川陆没多问什么，他本就不是会对他人的身体异常而嘲笑的人，况且这很有可能是超能力带来的副作用……

　　握了握手便也松开后退，暂时感觉不到她的实力如何，该不会是像什么扫地僧一样的存在吧？

　　只感到一阵温柔和煦的照射，没有恶意和敌意。

　　“佐川女士。”雾雨葵开了口：“我们这次来，是希望你能帮个忙。”

　　接着，她便也把《鵺之夏》的故事给重复了一遍，当然是按照浅川陆刚刚说的删减标准，进行的重复。

　　一时间听到那么多次，都有些累了。

　　或许是年龄和阅历的关系，佐川女士在听到这些内容的时候，并未有过多的反应和惊讶，只是静静的听着。

　　甚至眼睛也没有睁开，让浅川陆怀疑刚刚是不是隔墙有耳早就知道了。

　　雾雨葵说完以后，森田部长接过话茬：

　　“……所以，希望您能帮我们求证一下，案卷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好的，我明白了。”

　　佐川女士点头回应。

　　看来案卷就藏匿在她这里，只是不知道她是用什么特殊方法将其保存的呢，是否能躲过飞鸟井诗的“抹除”呢？

　　浅川陆希望一切安好，不然的话还要费尽口舌证明这件事是真的，属实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