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侦探 第231章

　　当鵺的劈挂掌擦过太阳穴时，浅川陆突然笑了。

　　他迎着暴风骤雨般的攻势张开双臂，胸口空门大开。

　　“来啊，你自己看看。”

　　“好……！”

　　鵺可没有丝毫怜悯之心，狂暴的杀招“黑虎掏心“本能地轰向气海。

　　然而，拳锋在触及皮肤的刹那偏移，鵺的指骨擦着浅川陆的肋骨划过。

　　周遭突然暗了一瞬，碎石阵齐齐发出呜咽，下一秒他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进行偏离，鵺发现自己拳头被浅川陆紧紧握着，没有松开。

　　他硬生生接下了这一拳，然后顺带着把两人的距离拉近。

　　浅川陆的额头抵住鵺的眉心，两人的呼吸莫名达成共振：

　　这一瞬间，鵺似乎看到了很多东西——

　　春天，与千鹤子的结识，在幽暗的蜘蛛洞穴里，救下那几个人质。

　　夏天，在梦里的雪山上，陪着重病的雪绘度过的那些时间。

　　秋天，和千鹤子在夜晚的学校里，一个一个攻破那些校园怪谈。

　　冬天，站在龙宫御殿研究所里，面对凶恶之鬼，身后就是要守护的末月，不能后退一步。

　　春天，坐在龙胆蓝的跑车里，与雾雨葵的重逢，两人正赶往凶案现场。

　　夏天，被海包围的孤岛，仿佛只剩下和星羽两人，时光尽头的救赎。

　　秋天，陪着末月一路通关挑战，站在学校的顶端天台，冲向最后的赌局，拯救星羽。

　　冬天，末日般的东京，绝望般的氛围，天生降下的神女千鹤子，真正的契约。

　　…

　　“看了这么多，还觉得我什么都没做吗？”

　　他平静却坚定的眼神，盯着对方，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我收获了很多。”

　　这是浅川陆新学的空想能力，在释放出来的瞬间，鵺也会本能的去学习，因为他害怕这是新的某种招数。

　　而毕竟是一个人，鵺一定能很快学会，毋庸置疑。

　　浅川陆竟利用了这一点，巧妙的利用了鵺的学习能力，让他们看到了共享的虚构视觉，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那就是这段时间的记忆。

　　“闭嘴……你所谓的未来就是这些女人吗，那过去呢！我们的过去呢！”

　　可看到的东西相同，情感却不能共享。

　　鵺根本不领情，咬着牙想要挣脱，却发现浅川陆的缠劲如树根般，牢牢锁住，动也动不了。

　　“说是‘女人’也没关系……但沉溺在过去是没有办法战胜我的，我只是想开启新的人生罢了，我才是【未来】。”

　　浅川陆如影随形，鵺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力道越是刚猛，越是无法将其摆脱。

　　浅川陆始终搭着他的手，保持着莫名的劲力，鵺第一次开始看不懂了……

　　“现在的你……很卑鄙！”

　　“所谓的鵺，所谓的无面人，只不过是为了弥补我们上辈子的伤痛吧，但那样只是在宣泄仇恨而已，并不是大义。”

　　“你明明知道……！却忘记了过去的事情吗！”

　　“我没有忘记。”

　　浅川陆终于出招了。他的拳路与鵺完全同源，却带着截然不同的韵律。

　　当鵺使出杀招“阎王三点手“时，浅川陆的变招是“童子献桃”。

　　鵺的“猛虎硬爬山“撞上“白鹤亮翅“，暴烈的膝撞被化劲卸走。

　　鵺的鞭腿落空时，浅川陆突然扣住他的脚踝，借力将他抛向半空。

　　浅川陆舍弃了肌肉、体格、身高……他不再追求鵺那样恐怖的力量，而是反哺归真，在技巧上不断精进。

　　“看好了，这才是我的武道——“

　　浅川陆的声音升腾，他没有再使用“我们”的称呼，而是“我”。

　　鵺在下落途中看到对方摆出熟悉的架势，但凝聚的劲气不再暴戾，而是如同春水般绵长。

　　明明只是普通的一拳。

　　消力发挥极致的结果。

　　当浅川陆的手拍在他胸口时，鵺感觉有无数的光影在眼前掠过。

　　青石地面泛起涟漪，所有碎石在此刻化作齑粉。

　　在幻想中，鵺跪坐在逐渐平静的“水面”，看着倒影里的自己慢慢褪去凶煞。

　　浅川陆的掌心按在头顶，十分温暖。

　　他说了一句，只有鵺才能听见的话。

　　“你没有忘记啊……那就好了。“

　　鵺突然笑了，眼中的血丝渐渐消散。

　　他的头慢慢埋下，眼神中丧失了神采，背后的螺旋风压骤然爆开，他的身体却没有任何伤害，仿佛是刚好擦边而过。

　　与其说是“杀”，不如说是“净”。

　　等到鵺的身体完全消失以后，擂台上只剩浅川陆独自站立。

　　他收回手，慢慢握紧拳头：“我没有忘。正因如此，我才没有放弃寻找。”

八岐之秋 : 第二十三章 真身

　　送走鵺之后，浅川陆颇有感触，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说话，只是静静坐在地上打坐。

　　这场战斗太特殊了。

　　和之前的那几场都不同，不是那种惊险刺激的苦战，不是那种令人兴奋的激战……

　　如果动真格的话，浅川陆当然可以碾压三年前的自己。

　　他放弃了肌肉和体格，追求极致的技术，看起来没有鵺那么可怕的身姿，但实际上两人的差距早已不是一个程度的。

　　可那样有什么意义呢？

　　鵺排在了八岐试炼的第五关，绝不是毫无意义的。

　　浅川陆认为，这更像是一场“问心”的对决，通过这样的自我拷问，才能达到明悟的状态。

　　这是一场宝贵的财富，就像那些小说里战胜心魔的试炼，浅川陆终于有了直面自己的机会。

　　所以，他要做的并不是单纯的【战胜】，而是给出一个【回答】。

　　让鵺能够接受的回答，告别无面人身份的回答。

　　现在的浅川陆，只是浅川陆而已，他重新站起来，眼神里似乎变了个人，凝实的目光仿佛迭加了凶暴和平静的两人。

　　这场的胜负，不仅仅是谁胜了谁败了那么简单，不是浅川陆消灭了鵺，而是他也借此机会，找回了原先的些许感觉。

　　至此，“他们”的真正目标，才真正回想起来。

　　浅川陆也回到了完全状态。

　　啪啪啪——

　　站起来的时候，才听到身边传来鼓掌的声音。

原来他打坐感悟的时间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竟已忘记了八岐试炼的事情，下一个对手早已到来了。

　　可下一个对手却没有攻击偷袭他，只是在一旁静静等待着。

　　“真是精彩的战斗啊，让老身看得也热血沸腾起来了。”

　　佐川女士，制造这个虚想空间的，那个慈祥的老奶奶。

　　也是监察部的副部长。

　　浅川陆本以为她站不起来，没想到她居然稳稳当当的站在那里，连拐杖都不需要。

　　“部长只是第四关，副部长是第六关吗……我还真以为你没有战斗能力呢。”

　　面对浅川陆的质问，佐川女士只是笑了笑：

　　“老身不是来战斗的，就当是给你的一个中场休息怎么样？这个空间恐怕想象不出来能作为你对手的其他人了……”

　　浅川陆只是静静看着她，过了一会，突然开口说：

　　“我该叫你佐川羽衣……还是应该叫你【貘】呢？”

　　“哈哈——”

　　佐川女士的表情突然僵硬了一瞬，然后咧开嘴笑了：“果然，以你现在的眼睛，这程度已经瞒不过去了啊。”

　　然后她的嘴越咧越开，几乎要撕裂脸皮，整个头颅的皮肤都在浮动，像是有虫子在下面扭动那样，本就庞大的头颅更加饱胀。

　　随后砰的一声爆开，没有鲜血和肉块模糊的场面，只是头之下还有一层头。

　　那个头光滑锃亮，正是一个老和尚法师的模样：

　　“好久不见了，浅川陆。”

　　正是在两年前所见的，制造梦境的妖怪【貘】，当时是他制造了雪绘的梦境，进行治疗帮助她杀死了黑暗的“黑雪”人格。

　　浅川陆依旧看着，即使看到那样诡异可怕的变化，也没有丝毫恐惧，甚至没有眨眼：

　　“这也不是你真正的模样吧？”

　　是的，如今的他，已经能看清了。

　　两年前的浅川陆，还被评价为“灵感为零”，而如今的他不仅能看到风祭昭久的各种法术和式神，还能看穿貘的幻术。

　　并不是他的灵感上升了，他的灵感依旧没有变化，而是他学会了“真实”的视觉。

　　灵视的原理就是把自己切入妖怪和想象集合体的频道，就像风祭昭久和千鹤子那样，把自己变得越像妖怪，越贴近那个世界，能看到的东西也就越多，而浅川陆这样灵感为零的人，恰恰是离那个世界最偏离的，最脚踏在现实之上的人。

　　浅川陆学会了，不是把自己往那边靠，而是让把它们“拉过来”。

　　利用想象的力量，把各种虚幻之物强行拉到自己的频道里，拉入现实，这样他就能掌控一切。

　　甚至貘的幻境和梦，也无法再蒙蔽他。

　　眼前那老和尚摊了摊手：“不是那又如何呢，我是个妖怪，人的外表对我来说只是皮囊，你需要我变成貘的样子和你对话吗？”

　　“这样就好了。”浅川陆也无所谓，反正他已经认出了佐川羽衣的真实身份：“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会在监察部？”

　　是的，所谓的辅助型超能力，所谓的【虚想空间】【八岐试炼】都是一个谎言。

　　其真实的本质，就是貘利用梦境所制造出来的幻觉罢了，就像那个雪山上的梦。

　　貘的法力深不见底，他制造的梦境，不知道把多少人都骗过去了，他利用记忆所塑造出梦境，真实得让人挑不出破绽。

　　就连那个“佐川女士”的身份，很难想象，森田隼弘和雾雨葵，还有其他的干员是否能看出来？

　　一个妖怪成了人类的“降魔专家”，成为了主管异常现象组织的副部长，这件事太讽刺了。

　　“别这样看着我。”

　　貘笑了笑：“我可没做坏事，轮不到鵺来审判我。告诉你个秘密吧，我其实就是最初的【貘】，其他的妖怪这么多年来，多少都轮回了成百上千次，不断的被阴阳师们消灭再复生，而我活了这么久的秘诀只有一个，那就是依附于人类，和人类搞好关系。”

　　浅川陆看着他，感觉他没有说谎。

　　貘不仅与阴阳师风祭昭久成为了朋友，帮助解决了雪绘的问题，甚至还成了监察部的官员，帮助他们执行任务。

　　从这个方面来看，他的确明白要如何才能活得更久。

　　浅川陆却仍然说：

　　“那么，来打一架吧，你不是第六关吗，只是站着打嘴炮吗？”

　　按理说，貘执掌着这个“梦境”的一切，他瞬间可以演变出各种各样的事物，变成各种不可想象的怪物攻击浅川陆。

　　这种凭空虚构的能力将比森田隼弘的物质改造更加可怕，怪不得他的顺位更高。

　　可是面对浅川陆的挑衅，貘却后退一步：

　　“我才不上当……浅川陆，现在的你，我可打不过……我直接认输，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