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侦探 第57章

　　但实际打起来之后，才知道并非如此。

　　这个人体模型虽然有着人类的手脚和躯干，却根本不像人类那样行动，有时会四脚着地爬行，有时候会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动作，比如把手臂弯折，比如把头扭转一百八十度，脚步的移动也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甚至导致浅川陆都有几次打空了。

　　他的预判，并不是像“侦探”东云末月那样的未来视，而是依据对方的动作来推算出招。

　　如果是人类的话，那么脚步的动作，肌肉的变化，甚至微表情的征兆，都能反映出人体下一步的动作。

　　身体是最忠实的仆人，不会说谎，至少在“他们”的级别，还做不到让身体说谎。

　　所以浅川陆常常可以预读出对手的动作，甚至在对手出招前就做出应对，展现出“后发先至”的神技。

　　但这个人体模型有些难缠。

　　它的发力和动作完全不按照常理进行，也不符合人体运行的基本逻辑，就是莫名其妙的模式，没有任何规矩可言。因此浅川陆一上来还有些不习惯，不像是在和人类打斗，也不像是和野兽作战，那是更加诡异更加不可思议的路数……

　　这种路数……我是不是能学习过来呢？

　　当这个点子在头脑里冒出的时候，他忍不住感到了兴奋。

　　古时候中国伟大的拳法家从螳螂的姿势里学习到了新的拳法，那就是“螳螂拳”的由来，甚至那之后的象形拳整个体系，都是由“模仿”这个概念衍生出来的，人类比动物更加先进的地方就是会学习，通过学习掌握技术，由此不断进化。

　　这个体系发展到现在，能被学习的动物几乎都已经穷尽，包括虎豹之类的拳法，也早就在浅川陆的资料库里了。

　　如果还想更进一步的话，或许要找一些更加不可思议，更加难以想象的东西……

　　直到今天，看到了这个人体模型，浅川陆终于找到了新的“老师”。

　　他一拳一掌，击打在模型的身体上，观察着模型的反应和动作，故意拦在身前，诱导它出招反击。

　　动作越来越快，配合也越来越好，一路从校园东边打到西边。

　　浅川陆之所以能走到这一步，最关键的就是他能始终保持谦逊，不断精益求精追求更强，学习能力和观察力也非同一般。

　　看着人体模型诡异的动作，仿佛那不可知的舞蹈，浅川陆感受到了深深的美感，为之吸引着迷！

　　与其说把对方当成木桩，不如说他自愿成为了伴舞……

　　在幽深寂静的校园里，夜色之下，空无一人，只有他们互相交手的声音在猎猎作响，演奏出轻快分明的乐章。

　　浅川陆明显能感觉到，自己在慢慢适应这个节奏，慢慢习惯那扭曲张狂的动作，说实话这很难做到，如果不能把关节弯曲到一定地步，达到体操运动员和杂技演员那样的水准的话，只会让自己受伤，但是他还是能做到。

他感受到，自己正在逐渐学会这套新的“拳法”。

　　“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能再向你讨教讨教。”

　　等到确认了接下来的部分，可以通过自己推演掌握之后，浅川陆有些恋恋不舍的，按住了人体模型的胸膛。

　　他的眼神中似乎有感谢之意，但没有说出来，而是化掌成拳，酝酿起了巨大的杀意：

　　“……但很可惜，不能再耽误时间，不然前辈要生气了。”

　　…

　　“搞定了？”千鹤子注意到背后的脚步声，回头。

　　“嗯。”浅川陆走近，探了探头：“保安大叔怎么样了？”

　　远处的警卫室里，好像保安坐在椅子上头埋进手里睡着了，他的手电筒也挂回了原处。

　　“我让阿菊把他吓晕了，然后搬回警卫室那边了，应该没什么事，醒来以后估计会认为自己做了个噩梦吧。”

　　千鹤子果然值得信赖，如果让无关之人目睹了刚刚的冲击性景象，那可不是简单能够糊弄过去的。

　　“下次还是尽量小心点吧。”浅川陆点点头，他还是不想波及无辜之人。

　　千鹤子再看了一眼校门的方向，确认没有路人经过，再问：

　　“你那边怎么样了？有这么棘手吗，那个人体模型？”

　　“也不算吧，只是会复生重组，所以很难缠……”

　　他没有把自己玩得开心的事情说出来，不然估计会惹对方生气，还是算了。

　　转移话题道：“我把它的身体拆成了六个部分，分别埋在校园的六个角落里，虽然它的肢体也能行动，但我试验过了，只要填上十几米的土，以它的力气没办法挖掘出来，已经无法再次重组了，应该算是解决了吧。”

　　“足够了。”

　　千鹤子点了点头，但还是狐疑的看了眼前这家伙一眼。

　　——他是怎么轻描淡写的挖了六个十几米的坑，再填回去的，用徒手？

　　但最后还是没有问出这个问题：“你给我指一指方向，我一会写几张符咒去贴上。”

　　“哦？是可以封印那个模型不让它复活吗？”

　　浅川陆对此颇感兴趣。

　　谁知千鹤子只是摇摇头：“这倒不是，是让人潜意识的远离那几个地方，免得哪位同学好奇的挖土不小心挖出怪东西来。”

　　原来符咒还有这种作用。

　　于是他们为了善后工作还忙活了好一阵，千鹤子回到推理社活动室里拿了符纸和墨水（浅川陆是第一次知道那里面还藏着这种东西），在上面写写画画了一些东西，浅川陆试图辨认字体，但无论怎样也无法看清，总之就贴到了那些埋藏模型的土地上。

　　再往上面填了一层土，就算是完成了。

　　“我好像没有要‘远离’的感觉。”浅川陆望着那块土地，说道。

　　“是因为你目睹了全过程。”千鹤子笑着解释道：“咒术就像魔术那样，是依靠着神秘才能完成的花招，一旦被看破了原理了解了手法，那么效果就会大打折扣，而且你也没有灵感，在这种方面上，咒术对你来说就是对牛弹琴，毫无价值了。”

　　“对牛弹琴这个词可不太好听……”

　　“哈哈，那么浅川同学，今天的工作就结束了，干得不错。”

　　千鹤子和他击掌庆贺：“我们明天继续。”

青行灯之秋 : 第十六章 音乐教室的怪谈

　　“昨天那个人体模型，从生物教室里失踪了。”

　　第二天，千鹤子刚来到活动室，就迫不及待的说道。

　　她说自己用阿菊打探情报，果然看到了生物老师一脸愤怒的质问教职员的样子，他生气为什么有人会偷这样的模型，本来是重要的教学道具，现在根本没法使用了，据说一具的采购价格还挺贵的呢。

　　“我还以为模型今早会复原。”浅川陆有些意外。

　　“当然不会了，那个模型就是怪谈的本体，现在还埋在地下呢。”

　　千鹤子说：“还记得吗昨天我们确认的时候，那个生物教室处于上了锁的密室状态，所以现在校方在查备用钥匙的使用经历……真成了密室盗窃案了！还好这座学校历史久远没安装摄像头，不然我们估计要被查出来。”

　　浅川陆撇了她一眼：“真要有监控的话，你应该也能偷偷把记录删掉吧。”

　　“嘿嘿，不要冤枉我嘛，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要抓紧时间了。”

　　千鹤子严肃起来：“万一那校长真被说服了安装摄像头可就麻烦了，而且刚发生这样的失窃事件，说不定夜晚会加大巡查力度，甚至有更多安保人员来妨碍我们，到时候可就不好开展工作了……而且也容易造成误伤，就像你说的那样。”

　　摄像头或许没法捕捉到妖怪，但却能捕捉到这样的怪异，它是最接近现实的危险之物。

　　必须要在这里全部抹除。

　　“是的。”浅川陆也是这么认为的，兵贵神速：“今晚，第三个和第四个，一起搞定。”

　　…

　　校园七大不可思议其三：晚上音乐教室的钢琴。

　　有人听到，夜晚空无一人的音乐教室中，钢琴却开始自动演奏贝多芬的名曲《致爱丽丝》。

　　传说是这所学校曾经有位女学生，非常喜欢弹钢琴，而且对于自己的音乐才华很有自信，没想到却在一次比赛中失利。

　　次日在音乐教室人们发现了女学生的尸体，原来是女学生过于专注练习钢琴，没发现自己身体有异状，比赛失利也是因为病情导致比赛当天无法顺利演奏，她不知道这个缘故，只是不甘心的拼命弹着钢琴，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女学生在过世后，灵魂仍留在音乐教室里练习着《致爱丽丝》，一遍又一遍，无法停歇。

　　如果听完她的3次《致爱丽丝》，就会死去。

　　校园七大不可思议其四：流血的?贝多芬画像。

　　和国内一样，这里的学校教室里也喜欢挂名人的画像，那么自然音乐教室里挂着的，除了贝多芬也不会有谁了。

　　而到了晚上，有人曾经看到墙上的贝多芬眼睛开始转动，甚至还会发光，最后流出血来……

　　虽说没有提及流血以后会怎样，但这像是哈利波特的场景也足够吓人了，一直静止的画像突然转动眼睛盯着你什么的。

　　“也就是说，一个是有相当危险性的怪谈，另一个则相对安全些。”

　　浅川陆听完千鹤子笔记上的讲述，分析道。

　　经过前两天的实验，他们已经能把怪谈分为粗略的两类了，一个是像花子那样有“杀人”规则的，另一种是像人体模型那样虽然强悍，但却“没有杀人动机”，只是看上去比较可怕的。前者显然更加危险，后者如果打不过的话，还有回旋的余地。

　　“嗯，而且它们刚好都在音乐教室，所以我们一晚上解决两个。”

　　千鹤子点了点头，把笔记本收回包里。

　　如果两个怪谈地点分得很开，那就不得不分头行动，遇到事情没法互相帮忙，危险性就增大了。而且这两个怪谈并不是两个都很危险，那个流血的贝多芬画像听起来似乎要安全一些，所以他们商量过后，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放学后，他们照常躲开巡逻的老师和保安们，等到夜色完全降临再开始行动。

　　今天的巡逻力量果然增强了不少，有三四个带着手电筒的安保人员在校园里来回走着，还好提早解决掉了那个人体模型。

　　校舍里还是一片寂静，考虑到生物教室那里可能会有埋伏，所以他们特意绕了较远的路，才来到音乐教室这边。

　　“安全。”

　　千鹤子提前派幽灵过去搜查了一圈，确认没有藏着其他人以后，他们走了过去。

　　音乐教室的构造和生物教室差不多，都是学校设置的专门教室，一般只有专门上课的时候才会集中到这里，但这里没有生物教室的那些实验台、显微镜和人体模型，取而代之的是摆在正中央的钢琴、合唱台还有放在架子上的诸多乐器。

　　以及墙面上的那个贝多芬画像……眼神注视着这里，一动不动。

　　幽深寂静的走廊里，没有传来传闻中的《致爱丽丝》，但这份寂静反而让人心里发毛，空气仿佛凝固下来。

　　浅川陆想起他们的音乐老师是一个温柔的长发大姐姐，据说刚刚海外留学毕业来学校任职，非常年轻。她拉得一手好小提琴，在学园祭上大放异彩，钢琴弹得也不错，平常会带领同学们合唱，就算唱得不好也会积极的拍手鼓励。

　　在校内的人气不低，是很多青春期小男生的暗恋对象。

　　他只希望今夜的调查不要把音乐教室搞得一团糟，虽然想象不出来那位老师生气的样子，但总感觉会吸引很多其他仇恨。

　　“别分心。”千鹤子出声提醒道，她意识到浅川陆眼神飘忽，于是强调：“我要开门了，准备好。”

　　“嗯，我随时可以。”

　　浅川陆拍拍自己的脸，快速进入状态。

　　他给自己的手表设置好了9分钟的计时器，然后他们对视一眼，千鹤子把手按在了音乐教室的门把手上。

　　——没有锁，是的，为确保今夜的行动顺利，千鹤子提前给这里的门锁动了个小手脚。

　　喀哒一声，寂静的走廊空气被打破平衡，一瞬间不祥和不稳之物从中涌现出来，搅合在一起，营造出混乱的节奏。

　　他们冲进音乐教室的瞬间，钢琴自行掀开盖子，第一个琴键突然落响：

　　那是小字组的“a”。

青行灯之秋 : 第十七章 致爱丽丝

　　在进入音乐教室之前，浅川陆曾和千鹤子商量过今晚的作战策略。

　　“必须要提防【晚上音乐教室的钢琴】……我看过所有的七大不可思议，那应该是最危险的一个。”

　　千鹤子不厌其烦的强调着：“它是有‘致死机制’的……一旦听完三遍《致爱丽丝》，就会死去。”

　　“嗯……”

　　浅川陆也表情严肃，他虽然不确定这样的致死机制会怎样发生作用，但绝不能掉以轻心。

　　他记得自己被评价说“魔抗很弱”，如果是花子和人体模型那样的力量对抗倒无所谓，但如果是不知不觉的死……

　　可不能死得那么冤。

　　想了一会，于是说：“我可以把自己的听觉封闭起来，听不到那首歌的话，是不是就能免疫效果？”

　　“封闭……”千鹤子愣了愣：“怎么封闭？”

　　“嗯，把自己的两边鼓膜弄破，结束了以后再恢复回来。”

　　浅川陆说得轻描淡写。

　　这对他来说并不是没有尝试过的操作，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所谓“五感”是人体观测收集信息的重要渠道，大脑获取信息再处理转化为行动。但换句话说，这五感也很容易被欺骗，比如速度快到残影分身，就看不清目标在哪，又比如带有麻痹效果的烟气会欺骗嗅觉和味觉，让自己陷入昏厥甚至迷乱，甚至触觉有时也会带来假的反馈，导致无法正确的判断发力。

　　把人体比作计算机的话，那就相当于被注入的病毒和木马软件了，等到反应过来再清除就晚了，不如一开始就隔绝在外。

　　做的极端一些，那就是干脆屏蔽五感，切断与外界的连接端口，物理上隔绝入侵……这就是浅川陆塑造的“防火墙”。

　　对自我掌控到极致以后，就能随意的操纵器官和机理，只是随性而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