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往矣
源稚生和犬山贺从专用通道冲到源氏重工大厦的天台，
两人呆住了。
站在狂烈的海雨天风中。
他们果真看见了大海涌来，五十米高的水墙一边推进一边发出雷霆般的巨声，所过之处，无论是汽车、树木还是棚屋都被举上潮头，几层楼高的建筑在它面前就像是沙滩上的卵石，左边是大海，右边也是大海。
数以万吨计，甚至可能是十万吨计的海水碎裂为泛着白沫的激流，铺过中央区，横扫过千代田区，无数厕所内部激起水花与狂潮呼应，低矮的传统建筑瞬间被淹没，高楼上的广告大屏犹然播放着三井三菱和富士佳能的广告，盛世和末日相距如此之近。
而按照天气预报，今晚本该晴朗。
“气象局的首席科学家宫本泽给家族发来海啸预警。”
樱不知何时跟了上来，撑起一把黑伞。
“不需要他预警了。”源稚生怔怔望着这座城市，“我只想知道铁穹神殿扛得住吗？”
作为蛇岐八家的少主，理应了解家族下属的丸山建造所承接的这项工程。
铁穹神殿有大量蓄水的深槽，用混凝土浇筑在地下，每个深槽都有大约22层楼高，连接起来足有6公里长，此外还搭配有巨型调压水槽和14000匹马力的大型涡轮排水机，总蓄水量超过十亿立方米，托它的福，竣工以来东京再也没有出现过水患。
但面对突如其来的两道狂潮，源稚生很难提起真正意义上的信心。
樱的电话早已接通了宫本志雄，这位主持辉夜姬修复工作的年轻家主，第一时间从机房里跑了出来，可见外面的动静到底有多大。
“理论上铁穹神殿是不会被突破的，世界上最大的自然降雨强度出现在1956年7月4日美国马里兰州尤宁维尔，一分钟内的降雨量达到31.2毫米，现在的降雨强度提升三倍也无法突破，铁穹神殿设计时的思路是可以保证东京500年没有水患。”
宫本志雄气喘吁吁说，“当然，前提是城里别再出现那该死的海啸了！”
按照蛇岐八家监控的信息，刚才有几秒的时间里，涩谷区区域性降下了超过一千倍的世界最大雨强，形成了最高超过20米的峰潮，现在峰潮衰退下去，但涩谷区的地下水管道已经变成了一座巨大的泻湖，而监测观察，这场‘小型城市海啸’的来源居然是雨。
自然界当然不可能有那么大的雨，除非是龙卷风把海水卷起来瞬间倾注在某个很小的区域。
“人为掀起的海啸？但来源并不是大海……虽然大海方向也引发了海啸。”
“上杉越的言灵是什么？”源稚生问。
“黑日。”犬山贺说。
“那眼前这一幕，如果是言灵造成的，大概是什么言灵？”
“如果是‘归墟’的话，人为掀起海啸是有可能的，但我们并不清楚归墟的真实效果，是否与雨水有关，正统方面并未提供相关数据。”
犬山贺说，“但归墟是专属海洋与水之王的至高言灵，能够动用归墟的只有海洋与水之王……或者黑王！”
“路明非刚刚才杀死了海洋与水之王！这么看的话……难道他其实是黑王？”
犬山贺脸上惊恐起来。
四大灭世言灵唯有同源的龙王能够释放，这是混血种世界公认的事情。
而创造了四位龙王的那位黑色的皇帝，当然也能释放相应的灭世级言灵。
“不是这样的。”源稚生摇了摇头。
“犬山君，我得告诉你一个独属于内三家的秘密，一万年前那次白之王苏醒的时候，是我们的先祖封印了他，那一场战役两个伟大的言灵同时发动，它们的名字是‘归墟’和‘湿婆业舞’，分别是海洋与水之王的究级言灵，和大地与山之王的，但释放者是那一代天照命和月读命。”
“竟有如此之事？”犬山贺愣住了。
“对精神元素的掌控，帮助先祖们模拟出那两种极致的言灵，代价是死亡。”
源稚生声音平静，
这段时间不断整理蛇岐八家的资料，他了解到了相当多过往的密辛。
“所以路明非……已经死了？”
“我的意思是究极言灵释放的关键，并不在于龙王本身，而是存在其他因素，或许是正统在杀死海洋与水之王的时候，从他身上得到了什么，所以路明非能够释放言灵·归墟。”源稚生低声说。
“原来如此。”犬山贺默默点头。
“回到位置上吧，该行动的行动起来。”
源稚生不再看西面袭来的峰潮，海水仿佛失去了力量，正在渐渐衰退。
造成的损失已经无法挽回了，但他们的任务还没有结束。
譬如，继续保护好辉夜姬的机房，以及追杀铁穹神殿内流窜的死侍。
如果……它们没有被潮水冲垮的话。
第185章 赫尔佐格：给点空子钻吧，求求了
源氏重工底部，比铁穹神殿更低的深层，
绝对的黑暗中亮起了深红色的光芒，那是一部电梯指示灯。
‘ならく’层，源自佛经中的那落珈，意为地狱的最深处，无限坠落的虚空，那落珈中的恶鬼永远回不到人世，只能在无止境的坠落中永生。
这是源氏重工的绝密区域。
由前代大家长橘政宗暗中监造，也是他在留给源稚生的机密文件中‘坦诚’提到过的‘死侍养殖场’所在。
机密文件夹记录了橘政宗这个身份许多不为人知的往事，足够丰满这位大家长的形象。
在橘政宗的推演中，如果源稚生主动拿起文件夹，就说明一定程度上脱离了掌控，具体抵达这一层楼的方式，自然无需留于纸面。
如果真有疑惑的话，
就让源稚生问自己就好了……如果他做得到的话。
而此刻，在蛇岐八家高层眼中已经明确死亡，但暂时还没有公开消息的大家长橘政宗，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终于……让我等到这个机会了。”
橘政宗脸色阴沉不定，望着通道尽头‘φ’研究所的负责人高桥章介，漆黑的眸子底处满是急切。
十几年时间里，他对外苦心经营了一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掌权者形象，这是助力，也是枷锁，但随着这一层身份的突兀死亡，助力瞬间消减了大半，只剩下了枷锁，尤其是……
上杉越！
蛇岐八家的最后一位皇，居然一直没有死！
并且在橘政宗死亡后，第一时间就被犬山贺从外面找了回来，不仅坐镇源氏重工，整天还跟个鬼一样缠着源稚生和绘梨衣，让他许多后续计划根本无法进行下去！
“该死的，当时就该早点除掉这个老家伙。”橘政宗心中愤愤骂了一声。
当然指的是犬山贺！
一位真正的皇，具备怎样强大的伟力，毕生研究龙族文明，又执掌蛇岐八家多年的赫尔佐格博士再清楚不过了。
毕竟，当初送到黑天鹅港的冷冻遗传物质，就是来自这个名叫上杉越的男人。
靠着基因工程技术，和一点点神秘学的研究，赫尔佐格成功制造出了三枚完美的胚胎，分别被他命名为‘π’，‘ω’，以及‘ξ’，后来长大后分别叫作源稚生，源稚女，以及上杉绘梨衣，也是成神计划的关键。
但现在……计划好像面临着极大的阻力。
不！不止是计划面临阻力。
就连他赫尔佐格本人的生命，貌似也在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威胁。
“该不会源稚生对我起疑了吧？”
“为什么他最近一直在让宫本志雄修复辉夜姬的数据库？”
“可是服务器都被我炸了，没有算力支持，光是修复一个数据库有什么用？”
“不行……还是得以防万一。”
“想办法再送辉夜姬一程，然后带着绘梨衣出去避一避风头再回来……”
在北海道那座深山实验室内，
赫尔佐格博士果断唤醒了另一具五代影武者。
让他顶着‘橘政宗’的脸，暗中潜伏进了源氏重工。
而今天晚上，
终于……
上杉越离开了源氏重工，这也是他的机会！
炸机房，抢绘梨衣！
“哼哼，最好你俩同归于尽……”
寒光一闪。
正欲上前迎接的高桥章介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看着自己胸腹间巨大的豁口，这是被‘大家长’生生用手剖出来的。
这位‘φ’研究所负责人常年在地下深处进行封闭式研究，根本不清楚这段时间外界发生了怎样的剧变。
“大家长……你……”
橘政宗收回利爪，淡淡说道：“高桥君，你安心地去吧，一切为了家族。”
从事一辈子研究工作的中年男人无力倒下，到头来还在为研究所内数十位研究员的前景而感到担忧，以为大家长这次找他，是有新的、更好的安排。
“天真的像是当年的我啊，可惜，你远没有我狠，也没有我这么好的命。”
橘政宗随手从尸体上拿出一张通行卡，顺手将对方的脑袋刺穿成蜂窝煤。
“呵，五代影武者对付不了上杉越，还对付不了你们？”
加上他自己的卡，权限合一，那落珈的一切都将对他开放。
橘政宗来到最大的那一座血腥养殖池附近。
人面鱼在透明的储水箱中无声游动，周围是用于解剖它们的铁床和束缚带，血腥的解剖刀具，墙上贴着的操作流程，还有大量被解剖的死侍标本。
有些是完整的死侍被掏空了内脏悬浮在福尔马林中，有些则是单独的腺体或者脑部，甚至怀着胎儿的雌性死侍被纵向剖开，纵使它们是嗜血的凶兽，也让人感到不忍心。
更别说，它们本来都是人类，在药物刺激下变成死侍。
眼前的一幕幕无疑就是世间最残酷的地狱。
自然不能让那个心怀正义的男孩看见，最多让他知道有这个地方就行了。
“这又何尝不是我对你的一种保护呢？”
橘政宗微笑着在控制器上刷卡，娴熟地操作一通，
最后，按下代表极度危险的红色按钮。
“那么，苏醒吧。恶鬼们！”
“向这个世界发出你们的咆哮！”
……
无数深黑色海水立方从天而落，它们没有低到极点的温度，只是蕴藏着吞没一切的至高力量，面对如此赫赫之威，任何人都会感觉自己渺小得像是蚂蚁。
当‘言灵·归墟’结束，潮水渐渐退去，眼前只剩下满目的疮痍。
上杉越早就已经趴了。
他还活着。
那一轮黑色的日冕能够制造引力，也能反过来制造斥力，按照路明非解析出来黑日的效果，这是四大基本元素中‘地’的运用，和风系言灵的‘言灵·无尘之地’产生了异曲同工的作用，没想到上杉越将‘黑日’开发到了如此的境界，靠着源源不断的高温、斥力和刀舞，他终于扛过了将近七秒的雨水冲刷。
但强如皇级混血种，面对蕴含‘权柄’之力的灭世言灵，依旧只能扛七秒而已。
如果‘录音板’的持续时间再增加一秒……不，哪怕只是半秒，铜皮铁骨的坚韧身躯，恐怕也只能和这座公园以及周围的街区一样，尸骨无存。
两柄黯淡无光的炼金刀剑歪歪扭扭插在地上，其中一柄刀剑上面裹着一条湿透的拉面师傅头巾……不知道这家伙从哪儿摸出来的。
像是一面白旗。
“越师傅这是何意啊？”
路明非也浑身湿透，他此刻终于明白了‘录音板’的面板中那一句备注的含义。
除了精神一系的言灵，其他四大元素领域的绝大多数高阶言灵，往往都不具备‘豁免’的效果——作为言灵的释放者，他在边缘承受了一小部分‘归墟’的威力，靠着‘权柄’加持，才没有什么大碍。
“打不过打不过……我上杉越愿意承认你为最强。”上杉越口中吐着泡泡，“你这家伙是真有本事打败龙王的，说不定还能赢过昂热那个狗东西……”
“这就不打了？”
“不打了，坚决不打了，我投降……”
“可你不是代表蛇岐八家来讨伐我的么？就这样投降了？”
路明非表情古怪盯着地上晃悠着白头巾的上杉越。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位蛇岐八家的老皇，居然是如此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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