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淡定喝茶
这些话如同一盆冷水浇透乐正聆的身心。
“即便遍历所有的世界，有资格使用那东西的人仍没出现。那东西的去向比你的生死重要太多了。既然绝对未来视说你没有得到那东西就会死，那么很抱歉，请你去死。而你之前说的遗愿，我会帮你完成的。”
说到这里，对方挂断了线，电话中只余下“嘟嘟嘟”的忙音。
“……”乐正聆呆呆地站在原地，如同被判了死刑的无助者。
好不容易找到了希望，结果又被踢进了绝望的深渊。
很想哭。
心痛到想哭出来。
但偏偏却哭不出来。
如果是一个普通人，受到这样的打击，绝对会一蹶不振。
挂上了电话，内心非常痛苦，无助又无奈的绝望油然而生。
他用尽全力一拳打到墙壁上，手上传来的痛楚使他的心情好受了一点。
“既然都要死了，那倒不如……”他转过头，看向煤气管道开关的方向，眼里没有丝毫光彩。
店面的荒耶宗莲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如果不是还能感觉到乐正聆的气息，他绝对会认为对方已经逃了。
无聊之下，他看到放在桌子上的那叠稿纸，出于好奇地拿了起来，上面的东西全是用中文记载，所以他并不能完全看懂。
但这无法阻止他内心产生的滔天巨浪。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苦闷的神色已经完全维持不下去，他脸上充满了震惊和恐惧，颤抖着双手把那些手稿一张张翻开。
越看下去越停不下来，他所知道的一切在瞬间破碎，然后觉得这个世界是多么可笑。
把这些手稿摊开在桌上，飞快地观看，他的眼珠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转动。
荒谬！荒谬！荒谬！荒谬！
荒谬！荒谬！荒谬！荒谬！
可笑！可笑！可笑！可笑！
可笑！可笑！可笑！可笑！
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在看到这些手稿，知道这些信息的瞬间全部崩塌。
特别是看到名为《空之境界》界的大概故事后——
看到那名为“两仪式”的存在后——
看到自己的在其中所迎来结局后——
他人生中所有的一切一切都变得无比可笑！
就在这时，乐正聆带着隔热手套，拿着一个沙煲走了进来，而他上衣的口袋里，放着一个黑色的瓶子，而裤袋中，放着一个信封和一个防风打火机。
——两个产生了自灭和破坏倾向的人终于要开始较量。
第二十八章 四神粥
荒耶宗莲看着走进来的乐正聆，眼中充满了憎恨，那是无法压抑的迁怒。
乐正聆也看着在翻看手稿的荒耶宗莲，眼里也充满了憎恨，但那是因为他的希望已经破灭，无论看到谁都一样。
他现在丝毫不在意那些在刚才还对他十分重要的手稿，直接就想把砂锅放到上面。
“你干什么！”然而荒耶宗莲却无比愤怒，对他来说，这上面记载的东西虽然破坏了他所知道的一切，但并不代表他不重视这些东西。
“停下。”空气为之一变，魔术师发出了声音。
乐正聆的动作突然停止下来，锅底已经差点碰到那些手稿。
荒耶宗莲没有理会已经被定住的乐正聆，而是小心翼翼地收拾起那些手稿。
当他整理好后，他却没有解放乐正聆。
他从黑色大衣下举起了一只左手，压在那些手搞上，对着那些手稿念道：“不俱、金刚、蛇蝎、戴天、顶经、王显！”
乐正聆看到六道金光在这些手稿上一一扫过，但他不知道荒耶宗莲做了什么。
“失礼了。”荒耶宗莲做完这一切后，收回了手，对着乐正聆，发出带有情绪的声音。
“你，还真是一点礼貌也没有。”放下了砂锅的乐正聆脸色阴沉地看着他。
“对于刚才的鲁莽举动，我表示歉意，但那些东西过于重要，我不想它们有任何闪失。”荒耶宗莲眼里的憎恨已经退减，显然，对于他这种习惯冷静的人来说，哪怕是再剧烈的感情波动也能很快平复。
但，他眼的深处有燃烧着冰冷的怒火，那是对世界的唾弃，对眼前这个人的杀意，还有对自己那被决定好的未来的绝望。
“我的意思是擅自翻看我的东西！”乐正聆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虽然不能看透对面这个人的想法，但在他打完那个电话，对方之前有什么打算，看过那些手稿后又有什么打算，这些已经全都不重要。
他去厨房拿出勺子，又在两人面前分别摆上汤匙和瓷碗，揭开那个锅盖，在两个碗里添上粥。
“四神粥。”僧人闻着那熟悉的药材味说道。
所谓的“四神粥”，是指用莲子、芡实、薏仁和茯苓这四味药材煮成的粥，是中医著名的健脾食方对人体具有健脾、养颜、降燥等诸多益处，几乎发挥出了“无敌”的功效，四神之名当之无愧。
作为一个曾经立志拯救世人的台密僧侶，这种既对人体有益，又能填饱肚子的药膳，他并不陌生。
拿起汤匙，舀起那还冒着热气的粥送入口中，那令人怀念却又已经忘却的味道再次从心中重现。
乐正聆也吹了吹自己汤匙中的那口粥，待觉得可以后才送进嘴里，他有点猫舌头，无法吃太烫的东西，如果像荒耶宗莲那样凉也不凉就送进嘴，那结果就只有一个——他会烫得这个人跳起来（真实经历）。
这锅粥，乐正聆没有放盐，所以吃起来就只有那淡淡的苦味。
闻着那飘散在空气里熟悉的中药味，两人在吃东西的时候，谁都没有说话。
如果有外人看到这两个人的话，那么他/她会觉得这两个人在这一刻是很相似，同样的专注，同样的自然，充满了一丝不苟。
很快，荒耶宗莲吃完了一碗，但看到乐正聆还没吃完后，他也没有开口，很自然地为自己再添一碗吃了起来。
不知为何，在吃完这碗粥后，他心中的怨怒已经消失，就像被这粥抚平了他心中的伤痕一样，但，他之前的打算并没有放弃，倒不如说，看到了那些东西后，更不能放弃。
乐正聆见到他添碗也没有阻止，只是看了一眼后就默默地吃着自己的来。
很快，一砂锅粥被被两人分食完毕，顺带一提，荒耶宗莲吃了三碗，乐正聆只吃了一碗半，连那半碗都是剩下的。
吃完晚餐后，乐正聆把餐具和空的砂锅拿进厨房用水浸住，看了一眼高压煤气炉下面的软管，本来因为饱腹带来的幸福感瞬间消失，眼神再此阴沉下来。
回到座位上，两人互相对视，空气又变得沉重起来。
“我感到很奇怪。”荒耶宗莲指着那叠手稿，“你明明没有魔力，体内的魔术回路也没有开启，但为什么能发动未来视。”
乐正聆没说话。
“不愿意说吗？”他并没有感到奇怪，“不过也没关系，之后我会直接问你的大脑。”
身为研究灵魂起源，同时也是对人体有着深切研究的魔术师，他有无数种办法从尸体上获得自己想知道的东西，而且他也没想杀他，从活体上获得信息就更加简单了。
“我没有看到未来。”就在荒耶宗莲要动手的时候，乐正聆开口了，但这个回答却否定了荒耶宗莲之前的答案。
“不是谎言？”荒耶宗莲冷眼地看着乐正聆。
“两天前，有着真正未来视的人警告我，不要对黑衣人说谎，不然会死。”乐正聆淡淡地回答。
“那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荒耶宗莲两手交握在桌上，“这是你写的东西吧？”
“是的。”乐正聆如实地回答。
“既然你不是未来视，那么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东西？别推给你爷爷，我知道乐正翁只是个普通人。”荒耶宗莲带着毫无变化的语气说出了这番话。
“我的爷爷，只是个普通人？”乐正聆古怪地看着他，不知是应该笑他无知，还是笑自己又猜错。
“是的，虽然乐正翁知道里世界的存在，但他和你一样，毫无疑问是个普通人。这方面我没有必要对你说谎。”
听到他说得这么诚恳，乐正聆混乱了，这使自己之前的猜测笼上了另一层迷雾。
观布子之母的推测，那个监护人的话，爷爷的信，还有他身上的异常，一切一切似乎都被掩埋在无法窥视的浓雾中。
“介意我问些问题吗？就当支付这顿晚餐。”乐正聆想知道一切，即使要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
“作为一个曾经的僧人，我有义务让你走得安心，所以请问。”荒耶宗莲双手合十，表情严肃地说道。
如果不看他那一面苦相，单看他身上的气质的话，倒是一副得道高僧的样子。
“我写的东西，是不是真的？”在乐正聆问出这个问题的那一刻，天上打了个响雷，似乎预示着有什么开始了。
第二十九章 忒修斯悖论
荒耶宗莲沉默了，他没想到乐正聆首先问的是这个问题，
——不，更准确来说，是从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
荒耶宗莲不相信乐正聆会不清楚这些东西是不是真的，但既然他这样问，又代表了他真的有疑问，这让自己混乱起来。
“在我看来，这些东西都是真的。这是作为魔术师的直觉告诉我的，而且看过这些东西，我的【道】离【根源】近了一大步。”深思熟虑后，荒耶宗莲终于开口，但也隐瞒了一点，那就是关于他的记述中有点异样。
这些都是真话，在看到张树状图后，他的【道】莫名其妙地前进了一大步，如果按正常修行和研究换算这个时间，大概要再过两百年才能抵达现在这个程度。
然而这两百年，只因看到乐正聆所记下的手稿就被完完全全省略掉。
但荒耶宗莲没有感到丝毫的高兴，因为他在乐正聆记录的，关于他的评价中，有着这样一条：永远无法到达根源之人。
原因很可笑，因为他自身的矛盾。
他视抑止力为大敌，但他从没想过抑止力会不允许他到达根源。
到达根源和成为魔法师是两回事，成为魔法使代表他们到达根源后从根源中再次回来，但他并没有回来的打算，他要的只是一个解答。
既然连魔法师的存在都允许了，那么他去得到那个答案应该会简单很多，虽然抑止力会阻止他，但他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会得到那个答案。
但是，这一切都在那关于他的记录中被否定了。
名为荒耶宗莲的简单词条，和那个叫《空之境界》的时间表记录与简述，揭开了他自身最大的矛盾。
——自己想要到根源中寻找答案，那就必须先知道那个答案。
十分的讽刺。
而他的结局，也在他觉醒起源的那一刻已经被确定。
自己觉醒了起源，那么自己终会成为【概念】，变回他的起源。
在毫无防备下得到了最后的答案，而且这个答案比得不到更加恶劣，连他那坚固的内心，持续了两个世纪的执念都被瞬间击沉。
想到这里，他突然重新获得了名为心灰意冷的情感。
“既然如此，那第二个问题。”乐正聆不知道对面这个人的复杂思绪，对他来说，还是弄清楚一些事情比较重要。
“你在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曾问我【你是什么】，难道我不是人类？还是说你当时指代了什么？”乐正聆问出这个一直藏在心底的问题。
“是前者，也是后者。”荒耶宗莲看着他的那双如同鲜血般红艳的眼睛。
“虽然不知道你清不清楚，但你身体最重要的一部分不属于人类。”他指着乐正聆的心脏说道。
知道荒耶宗莲指的是什么，乐正聆皱起眉按在自己的心脏上，然后他认真地说道：“我知道自己的心脏有问题，而且有人也告诉是什么问题，那只是先天性心脏瓣膜不全症。怎么就不是人类的东西了？”
“他没有骗你，只是没有说完整。”荒耶宗莲慢条斯理地收回手，“一个这样的心脏，是无法让一个人活到你这种岁数还这么健康，你这个心脏是用特殊手段换上去的。”
“也就说，这不是我原本的心脏？”乐正聆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这颗心脏在你出生的时候已经移植上去，你已经使用了……”
“我今年十三岁。”
“已经使用了十三年，你认为它算不算你原来的心脏？”
乐正聆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但这种问题也过于唯心了，“但单单是一个心脏，也不能说我不是人类吧？”
荒耶宗莲用一根手指沾了沾水，在桌上画了一大一小两个同心圆。
“以科学的角度来看，你的认知并没有错，但以魔术的角度来看，你绝对是个非人，和人类一样脆弱的非人。”
“这个大圆代表你，这个小圆代表你现在的心脏。”
然后他从小圆上延伸出很多条直线到大圆上，“从这颗非人心脏中流出去的血液，你认为是正常人类的血液吗？而使用这些非人血液长大的你，是个人类吗？”
看到荒耶宗莲画的图，还有他问的这个问题，乐正聆感到一股寒意直冲脑门。
“忒修斯悖论？”乐正聆茫然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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