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淡定喝茶
所谓忒修斯悖论，就是特修斯之船（The Ship of Theseus），是最为古老的思想实验之一。
最早出自普鲁塔克的记载。
它描述的是一艘可以在海上航行几百年的船，归功于不间断的维修和替换部件。
只要一块木板腐烂了，它就会被替换掉，以此类推，直到所有的功能部件都不是最开始的那些了。
问题是，最终产生的这艘船是否还是原来的那艘特修斯之船，还是一艘完全不同的船？
如果不是原来的船，那么在什么时候它不再是原来的船了？
哲学家托马斯·霍布斯后来对此进行了延伸，如果用特修斯之船上取下来的老部件来重新建造一艘新的船，那么两艘船中哪艘才是真正的特修斯之船？
乐正聆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但你不是说这颗心脏无法让一个人活到我这个岁数吗？”
“那是因为这颗心脏已经无人保养。”荒耶宗莲继续对他解释，“如果有人一直为你这颗心脏进行定期保养的话，哪怕活到你脑死亡，这颗心脏仍然能完美地工作。”
乐正聆抿起嘴，他现在当然想到以前到底是谁在做这个保养工作。
爷爷，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情？
他不禁在心里想道。
同时，他也终于明白，那个无情监护人说他不会死，会有专人来解决是什么意思，但想来那个人会没赶上，从而导致观布子之母的预见中死亡死亡发生。
但这又带出了更多的问题，那就是他原来的心脏到底去了哪里，现在用的这颗心脏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颗什么心脏？”他一想到自己体内竟然有颗不知道是什么来历的心脏，而且听起来还用了很久很久，就感到有点古怪。
第三十章 偏差
“现在只能确定那不是人类的心脏，而且移植方式也从没见过。如果你真的想知道这是颗什么心脏，我可以帮你剖开来看看，不过不能确定我认识。”
荒耶宗莲以完全看不出是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谢谢，免了，告辞！”乐正聆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听到他的话，荒耶宗莲也没有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
这让乐正聆有点失落。
所以啊，有些东西，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知道了。
苦笑了一下，他的意志更消沉了。
“你还有什么要问吗？”看到他久久不说话，荒耶宗莲主动开口。
“有，还有很多很多，不过在这之前……”乐正聆把放在桌子一旁的那些手稿拿起来，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之前准备好的信封。
“你想干什么？”荒耶宗莲并没有阻止他，在他看来，这些手稿和乐正聆都已经是他的东西了，所以没有必要做多余的举动。
“如你所见，我要把它装起来寄出去啊……”乐正聆歪着脑袋，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接着把那十几页纸折叠好，装进牛皮信封后（就是日本动画经常用来装厚厚一叠钱那种），然后把它塞进裤袋里。
荒耶宗莲也在这时看到写在信封上的名字，“苍崎橙子……第五法苍崎家的人吗？”
“是啊，是你在时钟塔的同学，苍崎橙子。”乐正聆眼神奇怪地打量着他，在他记忆中，橙子对荒耶宗莲好像曾经有好感，难道是思春期反复？不然怎么可能看上这个苦闷大叔的？难道橙子是个年上控？
嗯，这样看来也不奇怪，青子似乎也是个正太控，君不见月姬故事中的远野志贵是怎么回事吗？
“时钟塔同学？”
“那是过几年才会发生的事。”乐正聆摆摆手，“在时钟塔你会和苍崎橙子还有施蓬海姆修道院下一任院长，科尼利厄斯·阿鲁巴成为同学，在同一个魔术师门下学习人偶魔术，最后你因为起源觉醒而被逐出师门。”
“说起来，那个被橙子干的掉的科尼利厄斯·阿鲁巴和准备人理烧却的雷夫教授简直绝配啊，那红绿高帽大衣的相似打扮，搞不好能成为一对惊人组合……”
“……”荒耶宗莲没有理会他的胡言乱语，即使在这番话中好像提到很不得了的事情。
乐正聆自己也知道偏题了，所以他咳嗽一声，继续说道：“之后你发现了两仪式，又利用起源觉醒术准备棋子，可以说我记录的那个名为《空之境界》的故事，你就是隐藏主角。”
“但很可惜，所谓神通不敌天意，你最后失败了。”说到这里，乐正聆脸上不自觉带上了嘲弄的表情，既然对方都知道了，他也不在意让对方知道得更多，如果能看到荒耶宗莲露出痛苦的表情，那么他一定会有报复的快感。
然而，他并没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画面，反倒是荒耶宗莲紧皱起眉头，眼里满是莫名的波动。
“你说的人偶魔术，我早已习得，自身的起源也早就觉醒了。”
最开始的时候，乐正聆还不明白他想表达的是什么：习得就习得呗，这些我都知道，你还说出来干嘛？炫耀吗？
然而，细想了一下，乐正聆就呆住了。
不对啊……
时间不对啊！
大前天见到橙子的时候，她明明还没带眼镜，和青子的关系还这么好，那么就表示她还没被告知不能继承第五法。
这样的话，那就是说橙子现在根本还没去过时钟塔！难道荒耶宗莲是在以后又去时钟塔进修时遇到橙子的？
“我在二十年前已经在时钟塔习得完整的人偶魔术，也是在那时起源觉醒，被【封印指定】执行，所以逃了出来。我根本没有一个叫苍崎橙子的同学，以后也根本不可能再回时钟塔。”
“什、什么？”乐正聆听到这番话后，变得异常混乱。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他在心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因为你写的东西是用中文的，我并不能全看懂，你现在还是把关于我的一切亲口说一次。”
听到这个要求，乐正聆考虑了一会，然后慢慢地把他知道的情报说了出来。
这是选取了关于荒耶宗莲生平，从出生到成长，最后还有死亡，他的愿望、目的，还有追求根源的过程。乐正聆把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说完荒耶宗莲这个人的信息后，他又把《空之境界》的故事详细地说了一遍，而且是按时间顺序说下去的，未来福音他没有提及，而观布子之母的信息也略过，用神秘占卜师代替。
荒耶宗莲一直都安静地听着，整个人如同雕塑般坐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动作，哪怕是乐正聆说到他在奉纳殿六十四层的失败，迎来一次死亡，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直到乐正聆说到橙子和“那个”荒耶宗莲最后的对答——
苍崎橙子：“荒耶，你追求什么？”
荒耶宗莲：“——真正的睿智。”
苍崎橙子：“荒耶，在哪里追求？”
荒耶宗莲：“——只在自己的内心。”
苍崎橙子：“荒耶，你的目标在哪里？”
听到这里，荒耶宗莲紧握了双手，直到乐正聆说“那个”荒耶宗莲在这里已经消失，但仍然留下了一句：
就是这个矛盾螺旋的尽头。
听完这一切，荒耶宗莲终于知道，之前看那些东西时那点异样感原因是出自哪里了。
乐正聆没有说谎，他写下的东西也是真的，但不是全部都正确，在细微的地方有点偏差了。
荒耶宗莲无法知道这是乐正聆记错了还是笔误，所以才要求乐正聆亲口说一次。
其实最简单的方法是直接把乐正聆的大脑拿出来，然后用自己的方法去取得所有信息，但现在他不想这么做，因为和那些信息比起来，他对另一件事情更感兴趣。
那就是荒耶宗莲想知道，乐正聆在觉醒起源后能做到什么程度，或者说他觉醒起源后换变成什么，因为他的起源是……
第三十一章 我，乐正聆，存在方式
“说完了？”
在乐正聆停下十多秒后，荒耶宗莲确认地问了一句。
乐正聆点点头，拿起自己的水喝了半杯，滋润不停地说了差不多大半个小时的喉咙。
“你刚才说的，未发生的那部分就不谈了，关于前面的和我知道的有些微差别。”现在的他把那些信息整理完毕，尽量从简洁的角度去诠释给乐正聆听一听。
“首先，我的确是不断见证战乱带来的屠杀和破坏，了解到永远无法拯救每个人的事实。”
“虽然我见过各种恶行，质疑过人类是否有被拯救的价值，但我由此至终都没有放弃拯救人类。”
“我在见证了众多死亡的同时，也拯救了很多人。”
乐正聆虽然迟钝，但也了解这是什么意思——虽然知道做不到，但我仍然会尽力去做；虽然人类可能没有被拯救的价值，但也不能否定他们有拯救的价值。
善意。
这是这个世界的荒耶宗莲比《空之境界》中那个荒耶宗莲多出来的东西。
乐正聆不知道这是因为时间还没到那时候，还是因为两者真的因不同的人生经历而走上分歧，但他知道对面这个人现在说的是真话。
这个荒耶宗莲还对人有着希望，虽然他还会为得到答案而用尽手段，但不会丧失底线。
“第二点，在深感渺小的同时，我为了追逐伟大，去了你们那个国家，在那里见证了新国家诞生后那段朝气蓬勃的日子，看到了很多，听到了很多，体会到很多。”
“也是那时候，我见到了你爷爷，当时四十出头的乐正翁。”
“我的年纪比他大得多，但在一番谈话后，我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他对世事看得透彻，在离开那个国家的时候，他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
“对于信念的坚持是无条件的，而对于行动的坚持是以强大的实力作保证的。”
“所以我没有回到自己的国家，而是去了时钟塔。时间，比你所说的早了差不多三十年。”
听到这里，乐正聆的脸色变得异常精彩。
爷爷！原来又是你的锅啊！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情啊！
“第三点，也就是你，我想那个故事中的我绝对没有遇上一个像你这样的人。”
“我和那个故事的我追求的是同一件东西，他最终只能被起源同化，而我虽然得到了不想要的答案，但找到了不被同化的办法。”
说到这里，荒耶宗莲眼里燃起熊熊的火焰。
乐正聆有了不详的预感，“那就是我吧？”
“没错，那就是你！”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察觉到你那独特的起源，只有你这种起源的人，才能帮助我，也能帮助一切，哪怕是那个‘两仪式’，只要有你，她就不需要选择那个老成之翁，那样太浪费了！”
“……，我的起源是什么？觉醒了起源的话我会变成怎么样。”乐正聆想再拖延一下时间，之前拿食具进厨房时做的准备还没完成。
“相对。你的起源是【相对】。”荒耶宗莲前所未有郑重地说。
“听起来还真是……普通。”乐正聆忍不住吐槽。
“那只是你太小看自己起源而已。”
“跟我走吧。我们一起拯救这个世界！”说出这句话的荒耶宗莲不自然地狂热起来。
虽然狂热，但此时的荒耶宗莲，身上散发着一种光辉，那种决意拯救世人，勇敢面对一切的神圣感。
这份神圣感让乐正聆觉得很耀眼，也很欣赏。
“抱歉，我拒绝。”乐正聆谨记观布子之母的话，遵循本心地回答。
似乎早有预料，荒耶宗莲也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情绪，只是把那种狂热收敛回去。
“为何？”他目无表情地问。
“因为我知道这个世界太操蛋啊。”
乐正聆先是看了一眼裤袋中的信封，用听起来很透明的声音说道：
“这个世界，越是想要的，越是得不到；越是伟大的理想，越是会被毫不留情地践踏；越是想要拯救什么，越是会让那东西毁灭在自己手中。”
“梦想拯救国家的王，最终还是拯救不了。”
“希望世界和平的梦想家，得到的只有绝望。”
“想要目睹全人类救济的圣人，无法看到结局。”
“持有根绝此世所有之恶与人类恶性这个悲愿的清高之人，最终却寻求这个恶性来续命。”
“为了让人类史悠久而又强韧地延续下去的人，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亲手揭开了人类史的毁灭开端。”
“越是美好的愿望越是结出苦涩的恶果，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相。”
“这样你确定你还要去拯救什么吗？”说到这里，乐正聆深深地看了荒耶宗莲一眼，“要知道，另一个世界的你，也是落了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你确定自己不会因为过于巨大的觉悟而毁灭自身？不会在某天发现要拯救世界就必须先毁灭世界，要拯救人类就必须清洗掉全人类，创造出新人类？”
看到荒耶宗莲陷入了沉思，乐正聆轻轻舒了口气，总算把这个人暂时忽悠住了。
别看他上面说了一大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但在他自己看来——这特么扯淡！
我只是个平凡人，没有你们那些觉悟啊！你们这些老司机不用带带我也可以啊！我只想做个普通人好好活下去！
“事在人为，不尝试又怎么知道不能成功？”想了许久的荒耶宗莲抬起头，看着乐正聆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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