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淡定喝茶
听到对方要陪自己，乐正聆聆自然千肯万肯，毕竟在爷爷死后，这间屋子就剩下自己一人，害怕只是小事，最重要的是孤独。
“那么和弦姐姐，你能说一些关于你的事情吗？还有为什么会认识我？还有还有——”乐正聆聆就像想把这几天没有说的话全部补回来一样，不断地对女子提问。
“唔，这些问题，就一个个来好了。不过汝的身体在发出饥饿的低鸣，汝还是先去填饱你的肚子吧。”获得了和弦这个名字的少女，指着乐正聆聆正打着鼓的肚子，让她的脸瞬间红得发烧。
乐正聆聆“咚咚咚”地拿着手中的纸跑开，目标是店面的厨房，然而她却忘记了，爷爷的日记还留在原地。
看着已经走远的乐正聆聆，和弦走到了矮桌旁，拿起了那本日记，看向最后的一页。
——这天早上睁开眼睛，我就有了预感，死亡已经来到了。如果不是聆聆今天叫我起来的话，我可能就会直接睡死过去吧。
连起床都要聆聆来扶的我，最后安慰了他好久，她才去上学，而我则强撑着身体，拿出了这本记录着无用事情的日记，写下了应该是最后一篇的日记。
人生七十古来稀，是啊，经历了这么多的我，能活到这个岁数，真是需要道一声侥幸。
记得当年我选择投军的时候，姜家的那一位给了我一道批命，诸星吉，逢凶也吉，诸星凶，逢吉也凶。
并且劝说我，这里面赌的是天数，如果我死了的话，就是站错了队，叮嘱我小心谨慎。
然而没想到，这道批命是我之后人生的批命，哪怕我在那场战争中跟对了人，结果后来还是站错了队，更是遇上了龙脉翻隐这种事情，最后累及家人。
这里面也有我不甘命运的原因，结果姬琱（diao）和乔乔他们那对龙凤胎——一切都是我的错吧？
而带着聆聆离开，也是我能做到的最稳妥的选择，既然事情都到了这种地步，那么我不能让乔乔的努力白费，聆聆天生就背负的双份诅咒，只要不在天朝的话，效果就没有那么强烈。
啊啊，不过还有一次，明明只要过了十五岁，聆聆就自由了，不用守在那与世隔绝的陵墓，不用看那些代表着世代更替的惨状，不用忍受每天三魂七魄离体的痛苦，只要撑过最后一次，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了——但是偏偏，偏偏是我撑不下了吗？
如果聆聆被带回去的话，那么没有经历过那些的她绝对会挨不住。
一出生就沉浸于不幸之人不懂何谓不幸，一诞生就承受痛苦之人不明何为痛苦，出生前注定只会被所有人憎恨的人不知道爱。
生而获罪，这种不讲道理的事情，那个流传到现在的悲剧，难道不应该结束吗？
啊啊，临老了，就不断想起过去的事情，其实说到底，我也只是没有颜面去见乔乔而已。不过哪怕是血脉断代，也就是聆聆身死，我也不愿见她成为新的承载者。
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请原谅我吧。
所有罪孽都由我来背负，哪怕这一世还不完，我就下一世，下一世还不完就再下一世，生生世世，无量大数至根源的尽头。
和弦合上了日记，然后将它摆放到原位，“无用的，世有定数，哪怕脱离凡蜕登临仙境，超脱三界不在五行，逃不掉就依旧是逃不掉。”
“说到底，人能做的只是选择自己认为能选择的事情，殊不知这个选择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吾和天意的组合，也只是小小的后门，让这个选择变成能使用我们的人的选择。”
“四时更替而不息，岁月轮回而流长。呜呼，乐正聆聆，何其幸之人；呜呼，姬聆聆，何其不运之人。”叹息了一声，和弦转身离开。
时间再次定格，橙子用复杂的眼神看着那自称器灵的女子，脸上渐渐充满了凝重。
而有珠则眼皮直跳，比起对中国文言文不太熟悉的橙子，作为童话魔女的她可谓对那些东西并不陌生。
毕竟她拥有着比时钟塔的图书馆，无论藏书量和珍贵度都远超的“魔女之窟”，里面最深处的竹简、骨头、龟壳上，就有很多就是用中国古文写的。
而且当那个叫和弦的女子说自己是【界环】的时候，无论是有珠还是橙子都知道了她的真正身份，那就是她们轮流保管起来的，属于乐正聆的项链。
“那个项链，竟然是付丧神？”橙子虽然知道那个项链很特殊，但没想到会是特殊到这种地步。
那可是自主化形，不是人偶那种特意做成人形，也不是在某件东西中封入人的灵魂，更不是那种精雕细琢制造而成的人工生命，而是由物品自身诞生出灵智，最后化作人形。
用中国古代神秘称呼的话，那就是“妖精”。不是西方那种由盖亚特别制做，作为盖亚触觉诞生的“妖精”，而是超越了生命这个概念而存在的东西。
——某种程度来说，那已经是和【世界】对等的存在。
第二百七十一章 聆不知道的事情·五
聆不知道的事情——见照我心·五蕴皆空
“和弦并不是你们能够理解的存在，说是付丧神的话，那你们也是在太小看祂。”姬乔乔看着橙子脚边的影猫，“其实小橙你做的这种东西，也有成为像和弦那种存在的基础，不过也仅仅是基础而已。”
“她是你派过去的吗？”有珠加入了这个对话中，在知道界环竟然有自己的灵魂后，她就感到有些不安，毕竟她曾长时间把对方带在身边，那么是不是代表自己对乐正聆做过什么，对方都一清二楚。
“乐正聆聆，她和聆君是什么关系？我们认识的——我认识的聆君，到底是谁？”橙子本不想寻根究底，但想起那个只在列车上见过一面，然后因为各种意外又出现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孩子，她总有种，如果自己不管他的话，他就不可能再出现了。
青子很奇怪，明明是和自己一起遇到乐正聆的，在列车上也是她和聆君聊得最多，结果却一直称呼聆君未聆酱，现在的态度又更是暧昧。
有珠的话，她和聆君之间，除了那可以忽略不计的血缘关系外，完完全全就是陌生人，而且即使有珠曾表现得很在意乐正聆，但那只是对这个名为【乐正聆】的物品的在意。
三人之中，只有自己是唯一在乎聆君的存在，也是想倾尽全力去找回他的存在，但是为什么这个应该是聆君的女人，会选择青子而不是自己？
更怪异的就是，为什么对方称呼自己叫做小橙，但自己却觉得很亲切？仿佛曾无数次被这个人如此叫唤过一样。
“我从没生下叫做乐正聆的孩子，但他却是我的孩子，对于我的这句话，你们是怎样理解的？”姬乔乔用恍惚的眼神看着乐正聆聆。
“死胎和活胎，反阳和正阴，祸患与福祉，那个孩子之所以没能出生，本来就是定数，结果我却为了女儿，却让这个世界出现了异数。”
“你到底——”橙子觉得她的话里有着异常沉重的回忆。
“小橙，世上有句话叫好心办坏事，这就是我不选择你的原因。”姬乔乔看穿了橙子对她有意见，她也知道如果不说清楚，橙子在之后依然会按照自己的计划去做，所以她在这里直接挑明。
“你所追求着的【聆】，从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得【零】。”
橙子露出疑惑的神色，“什么叫从最开就是个【零】？难道聆君的一切都是假的？”
“不是哦~哪怕是假的，在聆聆付出极大的代价复活了父亲后，哪怕是假的东西都会变成真的，但不存在的依旧不存在。”
姬乔乔露出充满疲倦的神色，“聆聆变成了聆和聆，但其中一个聆依旧是不会存在的，有什么东西替代了本应不会出现的聆诞生，那就是你在找的聆君。”
“什么意思？”橙子急忙问道，这时连青子和有珠都露出了倾听的表情。
在这场对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她们都知道就要揭开【乐正聆】这个人的真实，所以气氛充满了凝重。
“————，【乐正聆】灵魂不是从根源中诞生的东西，他没有属于这个世界的【起源】。”在场的都是与魔道相关的人员，所以在姬乔乔说到这里的时候，哪怕是青子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什么事【根源】？
【根源】是万事万物的起点，这个世界一切诞生的基础，也是所有法则构成的基准。
以神秘学来说，在这世界的外侧有个站在【次元论顶点】的“力”。被称为“根源之涡，是所有事情的开端之座标。
“你的意思是，聆君是【根源】之外的东西？”橙子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试图理解这番话。
毕竟姬乔乔的话完全推翻了所有人的认知，就像突然有人证实一加一不是等于二，那么作为一切基准的法则被否定。
这代表人类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完全是错误，最终连自身是否存在都不能被确定，导致人类灭亡也只是简简单单的事情。
姬乔乔闭上眼，“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们姑且用你们的眼睛去证实一下吧。”
画面再次开始流动。
不过一顿饭的时间，乐正聆聆就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和弦，她愿意付出代价复活爷爷。
和弦只是默默地点点头，接着说道：“我们将要去中国，不过在这之前，你必须把一些东西学会。”
聆聆没有多问只是单纯地点点头，或者说没什么主见的她，决定无条件服从和弦的话，而且她的关注点比较特别，“和弦姐姐你不用那什么吾啊汝啊还有那些奇怪的称呼了吗？”
“我已经慢慢习惯了啊，在各个时代醒来，我必须有段适应期，现在适应时间已经过来，所以那种让你听得难受的说话方式就不需要了。”
聆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听说过烟波钓叟歌吗？”和弦不知为何用充满敬畏的语气说道。
聆聆一脸萌然地摇摇头。
“乐正途果然什么也没有教你，但是你现在已经不是乐正聆聆，而是姬聆聆，那么，有些东西，哪怕是不愿意，也要重新学会。”
和弦伸出食指，轻轻点在聆聆眉间，“那些传承自你血脉中的东西，是你达成愿望的必需品，所以以后要努力了。”
聆聆迷惘地看着和弦的手指，然后她就两眼一翻，整个人往后倒。
还好早有预料的和弦用手一抱，把她轻轻地放平。
“传承这种东西也是需要看天赋的，在你花时间学会那些东西前，我们是无法到达那里的，所以努力吧，我命中注定的使用者哦。”
就在她想把聆聆抱回睡房的时候，聆聆“嘤咛”一声张开了眼，然后眼神从惘然变成清醒，从清醒再变到惘然。
和弦惊讶地看着已经醒过来的聆聆，“怎么可能这么快。”
听到和弦的声音，聆聆的目光终于聚焦，她做了起来看着和弦，“和弦姐姐？”
“聆聆！你已经把那些传承学会了？”和弦眼神古怪地看着聆聆。
聆聆娇嗔的翘起嘴唇，“学会啦！原来和弦姐姐你是那么厉害的宝贝！”
听到宝贝这个词，和弦也终于相信聆聆真的花了几秒把传承都学会。
过去姬家最天才的人也花了三天，结果聆聆却花了不到三十秒，这种天赋已经不能用天才来形容。
和弦知道那个传承的知识量有多少，跟不要说一代一代血脉传承下来的过程中，还会把新的知识加进去。按正常道理来说，后代学习这些传承，时间只会越来越久。
“事出反常必有妖——呵呵，算了，我管这么多干什么。”和弦跪在聆聆跟前，用温和的目光看着她，然后问道：“聆聆不害怕吗？”
和弦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她知道即使她这样说，现在的聆聆依旧能听懂的。
聆聆的眼睛和她对视着，和弦从中看到了强作的镇定，在她那平和的目光注视下，聆聆小小的身子开始发动，脸色也慢慢变得苍白。
她死死地用手捏住上衣的下摆，努力却徒然地想止住颤动。
“可以了，没关系哦，看来你已经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那么我再问你一次，聆聆，你真的愿意付出代价吗？”
和弦对着聆聆伸出手，“如果不愿意，我可以当什么也没发生，你也不用继承姬家的命运，那些多出来的知识，你只要不胡乱使用的话，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聆聆没有看向那只手，而是用充满彷徨恐惧的目光看着和弦。
在知道了对方到底是用来干什么后，哪怕是对生命只有简单概念，在不久之前知道生死意义的她，也明白对方有能力消灭很多很多生命。
那份沉重的责任，也是她对未来充满了不安，当听到对方给予她重新选择的机会时，她瞬间产生了动摇，不过当她想起爷爷那副异常遗憾的遗容时，她的决心就变得异常坚定。
聆聆伸出手，与和弦的手合在一起，“我只要爷爷，其他的已经没所谓了。”
和弦在聆聆把手放进她手心后，就慢慢地把自己的手合上，“那么走吧，我的主人，无论你面对的是什么，从现在起，我都会伴随在你的左右。”
聆聆的恐惧被这番宣誓放大，然后又因为宣誓的人那份听起来平淡，实际上比起生死与共更坚定的意志所驱散。
“要去中国吗？”乐正聆聆，或者说姬聆聆不舍地看了四周一眼，接下来，自己就要离开这个住了十三年的家了？
“是的，不过不用哀伤，因为只要顺利的话，你很快就能回到这里，从头开始拥有一个比真实更真实的美梦。”和弦握紧了姬聆聆的手，“那么现在我们就去找姜家这代的传人，拿走进入昆仑墓的钥匙吧。”
“姜家？我们要找唤醒你的那个人？”
聆聆从哀愁中回过神来，仿佛转眼间就长大了一样轻声场道：“阴阳顺逆妙难穷，二至还归一九宫。若能了达阴阳理。天地都来一掌中。”
“是的，我们要找的就是当年太公望的后人，当代姜家的传人，姜墨清。”和弦想起那个说话慢半拍的女子，明明是精通命数和奇门遁甲的姜家传人，但给她的感觉就是一个始终处于半睡半醒状态的人。
真正的周公传人可是在这里，要说真的有那种情况，也是发生在聆聆身上才对。
“名字和特别。”聆聆听到和弦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后，发出了这样的感叹，“墨水要怎么才能清澈？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你将要做的事情，就是把不可能化为可能啊。”和弦笑了一下，那副雌雄莫辨的样子，让聆聆的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事不宜迟，我们直接出发吧。”说着，和弦对着身前一摆衣袖，八个金色的卦象组成了通往骊山的坐标，然后卦象放大，由东南西北正四位的卦象展开，打开了空间门。
看着那扇已经打开的门，姬聆聆抓紧了和弦的手，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她知道，当自己踏入那扇门后，一切都没有退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和弦由始至终都没有催促，而是安静地等待着。
姬聆聆终于鼓起勇气踏出第一步，然后加快了脚步走出第二第三步，没有回头，也没有低头，和和弦一起消失在八卦门后。
骊山，舍身崖。
这座孤立的山峰，寸草不生。山峰四周峻峭，犹如刀削一般，在不大的山顶，三个女孩站在那里。
“你不应该来。”一身黄衣的女子看着姬聆聆，用完全听不出感情的声调说道。
“我必须来。”聆聆没有解释什么，而是直接对她伸出手，语气平静，却隐含强势：“星盘给我。”
对面的女孩晃晃头，似乎想摇头，又似乎是想让自己清醒点，结果除了那头蓬松的紫发变得整齐一点外，没有什么大作用。
努力让自己不睡过去，她睁大了眼睛，看着姬聆聆，“帝遇凶徒，虽获吉而无道。”（注：这里的无道，是不近人情的意思。）
“——，我不管，哪怕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说我无情，我也要爷爷。”因为获得了传承，明白对方想告诉自己不要太偏激，但聆聆不想管那些。
姜墨清又把视线转移到和弦身上，“我唤醒阁下不是想要这样的发展啊，明明是让阁下把她带离这个已经失去神秘的世界，集合一切力量去开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这都是我主人的选择，而且她赋予了我名字，我不可能违背她的意愿。”和弦微笑着看着姜墨清，“把那东西交出来吧，我不想对你动粗。”
“你的意识是要我看着如同那由他那么多的生命化为劫灰，为的就是一个小女孩的冲动选择？”姜墨清打了个呵欠，昏昏欲睡地问道。
“那由他就那由他，哪怕到了不可思议之数，对你我来说也是没有意义，因为无论是你还是我，都只是活在一个梦中不是吗？”和弦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样子，眼中没有对那将要消失的生命有丝毫慈悲。
说到底，从诞生的那时候起，她就见证了比起大无量数更多的毁灭，所谓的慈悲，只会让她觉得痛苦，早已五蕴皆空的她，不是姜墨清那区区几句站在另一个与她无关立场的话可以打动的。
第二百七十二章 聆不知道的事情·六
标题：聆不知道的事情——人神既定·六律留我
姜墨清默然，因为她知道和弦说的是实情，因为和弦被制造出来的原因，就是为了让人目睹各个世界的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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