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女赫恩的奇妙冒险 第150章

作者:比那名居桃子

  这是一间修饰约等于零的,典型的灰白卧室,桌椅床榻外观老旧,能看见修补的痕迹,掉漆的金属铆钉与扁铁卡扣,上了年头的灰木书桌,桌上那只旧式机械钟,还有盖在自己身上的这床明显是批量生产的,打着补丁的灰白被子……

  举目所见,到处都透着一股子肃杀凛然的工业气息,再裹挟那凛冬的肃穆严寒,铿锵的金铁交响声中,一切飘在半空的小布尔乔亚格调与无病呻吟都被轰杀至渣。

  哐当一声,同样饱经风霜的铁皮包木房门在这时敞开了。

  信女下意识地做好戒备,随后见那门外走进来一个身披大衣,风尘仆仆,虎背熊腰的一米九五光头佬。

  “潘多拉,你又没去上课……”

  “……”

  那白熊般的中年铁汉光头顶上大咧咧地横亘着一条醒目的刀疤,疤痕一度穿过左眼,在面颊上止歇,惨白的室内光将他的刀疤连同光头一齐照亮,一时间竟让人有些看不清其神色。

  不过凭信女的视力那必然是看清了的,那巨汉的脸色神情在短短数秒内经历了翻江倒海般的剧变——

  初入房门时是一脸中年危机殚精竭虑又不擅表达的沉默悲催老父亲,抬头一见屋内陌生人时是则是一脸错愕怀疑自己花了眼的自我怀疑,再之后就是回过神来,转为再好懂不过了的,仿佛碰见外面的野猪偷溜进自家菜园子偷拱自家小白菜的滔天暴怒!

  “你他妈是谁!!!???”X2

  终北冻土,白风永绝之地,风雪夜,伊苏下城区一隅,有炽日般的圣光一闪即逝。

  ……

第223章仿生小红帽会梦见电子大灰狼吗?(序)

  “你他妈是谁!!!???”X2

  终北冻土,白风永绝之地,风雪夜。

  随着那声厉喝,作为观测者的青子,只觉得眼前有旭日升起。

  不是初升的柔和朝阳,而是直接从午夜跳到烈日高悬的盛夏正午。

  无论是古早的过去,还是重逢之后的现今,青子或多或少都跟些圣职者打过交道。

  但是,遍历过去的诸多圣职者,包括先前旅团中的黑豹圣徒在内……

  她从未在一个凡世生物身上,见到如此纯粹的圣光。

  那昊阳炽日般的辉光,已经难以称之为是从人类身上迫发出来,而是反其道而行之——那根本就不是什么人类引导出圣光,而是圣光组成了个人!

  当那个一米九五的发光大光头于须臾间自空无一物的右手中凝炼一柄至圣宝……固定扳手之后,堪称摧枯拉朽的剑势在纯化的圣光加持下向着私闯民宅的信女劈头盖脸地砸了下去!

  梆!

  寒冷的空气中,一声爆鸣响彻寂静的夜,而庭院早已被圣光交织的结界覆盖,除非把这里拆了,否则外界不会有任何在其构筑者造诣之下的人发觉这里的异常。

  那一声爆鸣源于“圣剑”劈落信女脑门之上最后一线前的急停,那剑势来如厄海怒涛,去得毫无征兆,徒留下一声音爆,割裂的气流缭乱了信女鬓发。

  静默里,宛如圣光化身的中年人遣散了手中的圣力,他低头看着双手,拳头一度握紧又松开,老茧遍布的宽厚手掌磨过自己的面颊,又转头看向桌上镜中的自己。

  青子只觉得,有光从那双浑噩的褐色眼瞳中升起,直至混沌的颜色不再。

  她看向坐在床头不曾挪动过分毫的信女,心想他应对其有所解释。

  不过信女却一直未曾言语,直至那中年人的视线从镜中收回,重新与之对视。

  而后,那无名的圣徒缓缓地向信女行了一个古典的骑士礼,待到礼毕抬首,才沉声道。

  “多谢。”

  “不客气,我是信女·赫恩,一个流落至此的远东哥赞人,阁下如何称呼?”

  “弗拉基米尔·约书亚·弗拉丁。”

  ……

  小院里,信女抬头仰望这被圣光屏蔽的结界,源自元素界域的极端低温被隔绝于结界之外,而那之外,则是笼罩于风雪之中的冰城。

  伊苏。

  片刻之前,他从这位自称约书亚的圣徒口中得知了此地的名讳,以及此地位于西土北境极圈深处的事实,他只觉得有些头疼,坠机之前,他跟那位陈小姐明明正高飞于前往东土的远海之上。

  “约书亚先生,你真的没有见过一个跟在下一样长着龙角龙尾,大概年纪在二十岁上下的龙女么?”

  得到的答复是沉缓的摇头。

  “那么,你又是在何处找寻到坠机的在下……”

  信女还是有些不死心的细问道,那样活生生的一个人,一个亲口说要送他去上学读书的好人就那样没了,他当然会不甘心,更意难平。

  “赫恩,救你的人不是我,我只是被告知回来,见证一些……事物。”

  “你是指我治好了你的“脑疾”这件事?”

  信女自然是知晓先前门道的,旁观者青子也终于明了方才发生了什么。

  “拜外因所赐,早年的我,思想一度已不属于我自己,而置身于这被白风环绕的冻土绝境之后,我得以摆脱那桎梏,如一平凡的土之子般浑噩度日,我记得我的名字,却想不起自己是谁,只因一些模糊的目的支撑着这具行尸走肉般的身体苟活至今。”

  “微妙的平衡,看样子我成了那根让天平彻底倾斜的稻草。”

  信女指了指自己,予以总结,随而与那圣徒相视一笑。

  “赫恩,你信仰【太一】?”

  “为何会如此作想?”

  “我生于远东,自然知道【太一】乃是哥赞举国信仰的神祇,而我的疯病是早年踏足西土后才开始显现,直至最后彻底丧失自我,如今得以清醒,极有可能是因你身上有【太一】印记。”

  “能量界域导致的力场干扰么……唔,约书亚,或许你说得没错。”

  无心解释,信女坦然地接受了这个说法。

  “如此一来,那也说得通了。”

  圣徒约书亚的脸上一度浮生出拨云见日的了然,不过很快又被严峻的神色代替。

  “然而,这对现状来说只是一种改善,我还是未能找到破局的办法。”

  “破局?你是指离开此地?”

  信女的问题直指当前的困境,然而换来的是约书亚的摇头否认。

  “抱歉,赫恩,我需要一些时间把握现状,也还没考虑清楚要不要把你这样无辜的孩童牵扯进来,不过,作为这份恩情的回报之一,最终,我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

  “悉听尊便。”

  信女原本就没打算将破局的砝码压在一个刚刚清醒过来的圣徒身上,他准备到处走走看,如今虽说失去了开启亚空间走廊的能力,可腿长在他身上,没理由原地踱步。

  “话说,约书亚阁下,刚刚你念的那个名字……【潘多拉】是谁?”

  离开这圣光小院之前,信女忽而止步,回问。

  “潘多拉?我有说过……这个名字?”

  “是吗?大概是我听错了吧。”

  闻言,信女摇了摇头,转身走出那院门。

  ……

  趋利避害,慕强凌弱,物竞天择……

  于山崖高处环望那夜幕下的伊苏,见证那寒霜地狱中的生命奇迹,信女瞅着眼前这座建立在一眼无底深渊似的大空洞内壁上的冰城,忽而想起了过去乡下某位老神仙的闲言碎语——

  ——生灵自会寻其出路。

  青子化身的白狐趴在他肩头,如今这观测者的身份定位愈发明晰,她现在连超出智障狐狸这一界限的动作都做不到了,直接或间接表达的能力自是全无,唯独剩下的只有感官不曾模糊。

  就像现在,她陪着信女立于这崖巅之上,听他自言自语,又回首望那如同天堑般的白风,包裹这眼深渊的出口。

  星辰的伤痕,恶魔的眼瞳。

  她脑海中浮现出繁花般的,诸如此类的词汇来描绘眼前这不详的地貌,只觉有某种不可言明的晦暗存在居于其中。

  如果莎乐美所谓征程的终点便是此处的话,那么他们一行人所要决战的魔王大概就置身于其中吧。

  只是,不知为何,初临瑟兰海姆的信女,本应前往远东与莎乐美·莱茵哈特结识的信女,会提前抵达此处。

  就像刚从新手村走出的勇者,因为游戏卡带故障,直接踏进了魔王城的最终房间一样。

  真是坏透……

  “!”

  青子的狐脑瓜里警铃大作,原因无他,只因信女在结束碎碎念后,一步踏出高崖,宛如安睡一般,呈自由落体之势,就那样跌入深渊里。

  信女,你的脑子是否清醒!?

  在意识坠入黑暗之前,青子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后来的信女,为什么会孤身一人被挂在瑟兰海姆南方大陆沙海绿洲中的一颗椰子树上了……

  ……

  亚空间的味道,浓郁得就像是自己家一样。

  站在伊苏城外的崖尖之上,信女同样考虑了很多,这座城市的上下层结构一目了然,位居上城之上的高地教会一时也没能让他升起多少兴趣。

  反而是在他的感官之中,有一抹堪称浓墨般显眼醒目的亚空间气息存在于这深渊之下的黑暗中。

  深渊之中,有亚空间裂隙存在,信女在感知之后得以料定。

  常言道,来都来了。

  与其在此踌躇不前,倒不如直捣黄龙,开门见山得利索。

  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勇者,甚至连勇者这个身份都是冒牌的。

  不妨一试。

  试试就逝世。

  当夜晚的微光彻底消逝,风于耳旁呼啸而过,身体随着重力下坠终究为深渊所吞没之后……信女看清了许多许多。

  比如,那彻底失去光明的黑暗之中,为发光的矿石与菌类点亮的幽蓝星空……

  比如,那深渊之下的生命禁区里,象牙白的古老庭院……

  比如,那象牙白的古老庭院中,盛开着的幽蓝花朵……

  比如,那幽蓝的花圃之中,徒留下残骸的坠毁墨鸢……

  比如,那墨鸢的碎片之外,被剥离出来的以太引擎……

  以及,一个正蹲在以太引擎旁,似是正在察看着什么,却未卜先知般察觉到异常,转而退到一步之外的灰影……

  在上下颠倒却又擦肩而过的间隙里,信女得以看清那藏匿于灰幕之下的人影……

  随而,自那深渊深处,似乎传来一声微不足道的轻响。

  铛!

  ……

  万米高空自由落体还因落地前走了神结果头朝下磕在了以太引擎上诸如此类的真是一种不愉快的体验。

  这种不愉快的体验让信女觉得自己应该在花丛下的泥土气息间缓一会儿,可事与愿违。

  幽蓝的紫罗兰花之外,极近的地方,有裹挟着调侃、玩味而又隐约稚气未脱的声线适时响起,那话音一如笼罩着伊苏城的寒霜一般匮乏温度,却唯独没有一丝一毫应有的惊奇。

  “难道……你是属狍子的吗?”

  “……”

  “我在上纪的古书上看过,说在远东的雪原里,有一种生性好奇的鹿,被当地的住民称作狍子,又说它们生得蠢笨,哪怕在一地受过惊吓,仓皇逃离,也会在不多时返回故地,看看是什么吓着了自己。”

  “哈?”

  信女按捺住心中困惑,与些微的,对于这种毫无生分感的对话所产生的好奇,他于花间抬起头来,在花丛的极近处,再度见到了那双让他方才一度失神的,宛如衰败的紫罗兰般毫无生气的眼。

  他当然会失神,因为他是一个花匠,最见不得花朵凋零衰败。

  “远东的属相十之有二,可唯独没有属狍子的。”

  他于幽蓝的花丛中坐起身来,也不管那膝下的泥土,只是一本正经地向那眼前的灰发丫头说道。

  这一回,他彻底看清了,那是一个与他这副身体年龄相仿的女孩,藏在黯淡的斗篷兜帽之下,灰发,紫眸,手边搁置着一只古旧的提灯,提灯之中,幽蓝的火焰悄然微明,于这片黑暗的渊底唤来暮光。

  “当然,古书上也有记载,那是一本前人游记。”

  回答的话音依旧很轻,这应是个匮乏情绪波动的人。

  “那为什么会说我是属狍子的?”

  概因傻狍子的称谓着实不好听,信女依旧地执着于这一插曲。

  “因为昨天这里发生了一件让人悲伤的事情。”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