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比那名居桃子
冷色调的日光斜斜地透过镂空勾勒着异国鸟类的窗户照入房内,途中越过几盆长势喜人的金雀花的枝叶在靠窗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细碎的光影。她从床上缓缓坐起身来,侧目,见少年人的脊背线条在稀薄的晨光中随着活动而缓慢舒展。
“我衷心地希望你的出厂设定中没有认床这一条,顺带一提,云中的沙发质感其实也蛮不错的,全新的体验总是令人愉快。”
械族小姐起床的动静远远称不上轻微,反而倒像是某些做了噩梦的孩童般猛然坐起,昨晚自觉去睡了沙发又生性认床所以睡眠质量委实有些堪忧的赫恩先生此刻正对着穿衣镜从零开始整理着装,背后那么大的动静他自然不会无视。
“其实你没必要让出常驻的睡眠点,硅基生命的构造注定了只需要最低限度的空间便可即时进入休眠模式,这比需要酝酿许久才能入睡的碳基生命要方便得多。”
“原来如此,那为什么不接受我最初的提案呢?对门的房间空了许久,再开一间也增加不了多少开销,对我来说。”
“大概是因为,我们之间脆弱的信任链吧。”
“我理解了,那么你高兴就好,反正我也不怎么吃亏就是了。”
“吃亏?”
“是的,一如我曾说过的那样,莱茵哈特小姐是一位第一印象基本在我好球区内的女士,按照广义相对论来说与美丽的女士共处一室总会令人心情舒畅,以至于时间的体感流速都仿佛加快了数倍不止,我认为这是一种有益身心的现状,所以倒不觉得有什么吃亏的。”
“奇怪的男人……原来碳基生命中已经演化出对金属发琴的异类个体了么?”
“首先,在事情越描越黑之前,我要为自己的清白鸣冤,其次,据我所知,在群星的彼方似乎真的存在那样一个文明,那里的男人在长久的战火之中习惯于将铁枪和舰船视作自己终生的灵魂伴侣,天天晚上觉都不睡跑去肉身怼枪眼儿或者通海阀……嘶”
信女·赫恩的话音戛然而止,制止他晨间吟唱的是一道冰冷细腻的触感,由颈椎起始,一路缓缓下滑,最终止于腰椎之间。
他回过身去,见那位临时的合作者小姐正安静地立于一步之遥的身后,她抬起右手示意他自行察看——那支白皙而修长的右手在一阵翻滚起伏的青辉中逐间被冰冷的机械所代替,那些青辉的正体是用对方的话来说是名为【普罗米修斯粒子】的怪诞造物,它们拥有着形若细胞般的内部结构。
“在主脑的命令下,普罗米修斯粒子转译表达出预存的任意一种仿生性状,而类人生物的表皮只不过是最常见的一类。”械族小姐解释道。
“那,能变个猫爪嘛?”信女看上去若有所思,随后他小心地问道。
“如果你希望的话。”
“那还是算了,我对猫咪重度过敏。”信女像是有些头疼似地微掩额头,嘴角微微上扬,“而当我过敏的时候,就会变得想杀人。”
“鉴于你之前的表现,我不会质疑你在这方面的决心。”
“事实上,我认为你无须质疑的还有我们之间那脆弱的信任关系。”目睹械族小姐将自己的右手重新变回光洁白皙的碳基生命模样后,信女·赫恩意有所指地轻轻点了点自己额角,一双琥珀般暗红的龙角随着同样青耀的光辉由虚入实,缓缓成型。
在人类已经灭绝的第四纪,以寻常的模样行走于这颗名为瑟兰海姆的星球上——这种行径的惊悚程度远在白日裸奔之上,而他的外表又天然地与来自大洋彼岸的远东龙人们近似,没理由不利用这层便利给自己安排个不那么惹眼的身份。
这也是初来乍到的他能够后来居上,跟云中的那位老板娘拥有生意之外的个人私交的原因之一。
“我所熟知的【普罗米修斯】是一位盗取诸神的天火,将智慧授予人类的二五仔,换句话说,我很好奇,你们这边的【普罗米修斯】正体何在?盗取的又是哪位神明的火种?又将之授予了哪个物种?在搞清楚这三个问题之前,我们之间脆弱的信任链条没那么容易断裂,莱茵哈特小姐。”
“最后一个问题我应该已经予以解答过,截止五天前断开与中枢蜂巢欧姆尼赛亚主机的链接之时,整个【盗火者】计划的成功范本只有一例,而她现在就在你的面前,赫恩先生。”
“那是最好,不过仍然有待确认,现在,暂时忘了这段插曲吧,你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来行走于阳光之下,这里是白银港都,整个南方大陆东岸最繁华也是最混乱的深水良港,尽管鱼龙混杂,却绝不会容许任何一个械族生命存在。”
“明白,关于那个,我已经有了一个想法。”械族小姐点点头。
云中,一层,茶室。
信女·赫恩带着他的合作者拾级而下,来到这位于大厅左侧的独立建筑中,准备解决一下早间的饮食问题,值得一提的是,赫恩先生之所以会选择在此常驻,这边的远东大厨们功不可没。
作为一间世代经营于白银港内经久不衰的百年老店,云中的特色自然不会仅仅局限于优质的住宿服务与便捷的结算渠道,从白银港内的诸多行会特地在此设点就能看出,扎根至此百余年的云中早已成为这座城市的主要地标之一,是偌大蛛网般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络中一处不可忽略的关键节点,它的历史与这座港都从废墟之上重建的历史近乎等长,是远东的龙族最初暴露于南方大陆智慧生物群体视野中的地方。
同样被械族侵略的历史令重归地表就被打得满头是包的黑暗物种们对其无甚戒备,甚至心生同病相怜之感,也是他们带来的情报,让所有瑟兰海姆的原生居民们得以知晓,在大洋彼岸的远东,同样存在着天灾般的机械武装,龙人们在北境的边疆修筑起通天的白塔,这才堪堪抵御住那些铺天盖地的金属疙瘩。来自远东的讯息,为这些金属疙瘩再度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由天泣之日至第三纪结束的百余年空白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废土黄沙下掩埋的真相,又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土之子走了,械族又来了,这世间似乎再无乐土。
“……”
“……”
“莱茵哈特小姐,果然你是故意气我的么?”
“?”
“虽然我的确有给过你建议,说这个世界上基本不存在金发碧眼的哥赞龙人,所以选择瑟兰海姆本土物种进行拟态是个不错的思路,而恰巧拥有诸多亚种的罗塞塔人遍布大陆各个角落。”
“是的,我充分地考虑了赫恩先生的意见,并根据机体的原始特征及性能参数,建立起适合实战的仿真模型,通过大量演算得出的正是如今这副最适合本机罗塞塔化的仿生结果,颀长的尾部结构能够在高速运动中保证机体的动态平衡,调整至头顶的听觉机关较之常规模式也能更高效地接收声波信号,不信的话,赫恩先生可以试试……”
“……虽然我不介意客串一下肠粉龙,可这就是你变个叉烧猫特地来气我的理由?”
“赫恩先生,虽然狮子跟猫同属猫科,但二者本质上还是有所区别的。”
“震惊,居然不是老虎而是狮子?我是不是应该向你道歉说我错怪你了?”
“用一副要杀人似的目光咬牙切齿地说着类似道歉的话,赫恩先生也是位出类拔萃的演员呢。”
“是的,在我老家那边,大部分德高望重的贵妇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承认我是个有职业道德的戏子,然后她们都死了,其中一个还特爱养猫,你现在要不要尝试一下,看自己会不会步前人后尘?Lion小姐。”
“如果这会让你感到不适的话,我会重新调整仿生模型。”
“免了。”
“嗯?”
“我差点忘了,这儿还有个没死透的。”
潘多拉·莱茵哈特注意到信女·赫恩的眼神已经不再咄咄逼人,他收起了那种介乎玩笑与认真之间的暧昧态度,转而以一种漠然而匮乏温度的视线注视着茶室的一隅。她循着他的目光向那看去,见一头黑豹正与一只白狐爆发激烈而又有限的争吵,二者压抑过的话音倒也未曾扰乱这片晨间的宁静,对于常人来说。
“Lion小姐,你相信【缘】么?”
信女·赫恩轻声地询问,他的视线从刚才开始就不曾游移,依旧定格于那爆发争吵的一隅中某个身影之上,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我……”
潘多拉·莱茵哈特本想告知对方,所谓的【缘】只不过是概率低至忽略不计却又依旧存在的巧合,是数以亿万计的【0】中唯一的那个【1】,是碳基生物经过其特有的感性思维美化后的二次产物。然而在她斟酌好言辞并打算将其说出口前,一些早已逝去的梦境碎片毫无征兆的袭击了她,它们繁杂而琐碎,充斥着难以理喻的疯狂低语与晦涩呢喃,以及诸多破碎的,毫无关联性的定格画面。
一枚永远停滞的银质怀表,两尾相互缠绕的水银之蛇;
它们中的一位行走于那轮高悬于黑夜中的血月之下,而另一位则盘亘于那棵倒生在白夜中的辉树之上;
血月崩陨,最后一根倒生树的枝叶与被啃噬殆尽之后,漆黑的天体将带着熔金般的辉耀与逆生命树一同从无垠的水银之海中破浪而出,来自太古的钟声再度响彻外侧之下所有尚未冷寂的宇宙,宣告长眠的永生之主已于群星之间重新睁开祂的双目……
“这是一场试炼……”
“嗯?在说什么傻话呢?”
潘多拉的眼前有晃动的光影,那是信女·赫恩试探的右手,从一言难尽五味杂陈的心绪中挣脱出来之后,他注意到身旁的Lion小姐也同样处于失神之中,这才试探着在她眼前晃了晃手腕,试图让后者回神。
“所谓成长,就是战胜自己不成熟的过去。”
潘多拉·莱茵哈特回过神来,正赶上信女·赫恩用揶揄的口吻轻声念出另一句不明所以的话。
“嗯?赫恩先生,你在说什么怪话?”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我只是想起了我昨晚做的一个噩梦。”
“硅基生物的梦境么?真是稀奇。”
“是的,正如我曾告诉过你的那样,我很清楚自己是编号为寄叶阿尔法/型1号的叛逃个体,但在五天前,出于情报封锁考虑,在我亲手销毁掉辅助机器人后却莫名其妙地同时陷入了休眠之中,这或许是彻底断开与中枢主机欧姆尼赛亚之间的链接所引起的短时故障,而在结束休眠之后,我的自我认知程序却产生了异常,我会毫无认知障碍地将自己认知为一个生长在北方大陆某个极地深渊之中的土之子少女,我的名字叫潘多拉·莱茵哈特,苏醒之后的我很快遇见了一个古怪的外乡人,也就是你,接着,我们花了数天时间达成共识,回到一座属于瑟兰海姆原生物种的港口城市里,而在此之间,我的休眠模式也变得不再纯粹,我甚至学会了做梦。”
“如果你还能回想起一些梦境的细节的话,我或许可以替你解读一下,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解决早餐的问题,实不相瞒我已经快饿死了。”
信女·赫恩的表情不似作伪,他好像已经放下了某些东西,不再去在意茶室或者餐厅角落里爆发争论的二人组,而是找了个几乎与之呈对角状,尽可能隔得远的席间坐下,似乎铁了心不想再跟那边扯上任何关系。
作为此间的常客,赫恩先生在落座之后熟练地点上了一些自己钟爱的早点,并通通备注为双份,侍者的真龙小姐倒也很会见机来事,在同种族(看上去)之间的天然认同感与赫恩先生那平平无奇的外表双重加持下,他在哥赞龙人的圈子里混得如龙得水。
“现在,跟我说说你的梦吧,莱茵哈特小姐。”
在餐前等候的些许时光里,信女双手合十,化身为一位忠实的听众,并诚恳地邀约道。
……
第83章罪与罚
多年以后,当名为八意永琳的雄狐被人揪住命运的后颈皮按在自家卧室里摩擦强迫追忆青春的时候,准会想起五年前他与名为信女·赫恩的存在初见时的光景。
那同样是一个令人心旷神怡的上午,港湾的天空很高,少云,犹有微风,气温维持在一个怡人的界限之内。
在中断与约书亚之间的争吵,达成暂时的和解之后,他与这位于自己有救命之恩的,沧桑的亚种罗塞塔人取得了共识,决定向一位经验丰富,思想成熟,且人情练达的资深佣兵从业者征求意见,于是他们离开座位向对侧的席间走去。
那位名叫信女·赫恩的青年佣兵予以八意永琳的第一印象尚可,在他看来,对方是一位身材修长而纤细,相貌平平无奇的哥赞纯血龙人,来自大洋彼方的血统给予了他与同族无二的颀长黑发跟俊秀五官,唯独那双明丽,睿智而深邃的眼眸却与他的同族大相径庭,它们有着远海浮冰似的苍蓝颜色,一顾一瞥之间隐隐散发出和煦的善意,令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叨扰的时机算不上良好,永琳与约书亚的到来似乎中断了他与另一位访客的洽谈,这有些失礼,永琳为此心生歉意,不过并不影响这是一次成功的会面,信女·赫恩并不介意他们的造访,热情地邀请二人入席落座。
“啊,这是一位热忱好客,健谈而富有涵养,知书达理,脱离了低级趣味的青年人。”落座席间,与之短暂地交谈片刻之后,永琳在心中为这位青年佣兵的评价划下了休止符,一个稳固而良好的印象随之得以定型。
与主观且专断的约书亚先生不同,赫恩先生客观而知分寸地了解了永琳目前所处的困境,并承诺需要一盏茶的时间思考,以便给予他恰当的建议。
对方高超的谈话技巧与点到为止的行事作风令离家多日的永琳感到了尊重与如沐春风般的温暖,他的脸颊隐隐有一抹微红,这并非是因为谈话气氛的逐渐热络亦或者别种的愈发高昂的情绪,而是他羞于启齿,不想被在座的另外三人,尤其是那位猫科的女性同族发觉——自从刚刚靠近这边之后,他的双耳跟尾巴上的毛发全部处于莫名其妙的炸毛状态!
这种源于生物本能的应激反应是很难瞒住的,坐在对面的赫恩先生,那位细致入微的青年龙族似乎已经察觉到了永琳的窘迫,他的微笑也愈发和煦和善了起来,“那么,八意先生,你的情况我已经充分地了解了,家族的权力更替所带来的明潮暗涌令身为庶子的你不得不背井离乡,你需要一个足够安全的落脚地方,需要一些值得信赖的人的庇护,来帮助你度过这段艰难的时光,而这样的信赖在佣兵这个行业中是可以用金钱买到的,你所需要的仅仅是一份担保,证明你在获得罗塞塔树海晨星议会元祖席位之一的八意家族继承权后,有能力偿还这笔换取庇护的债务,换句话说,其实你的处境并没有你所想象的那样糟糕,对于我们这些四海为家,朝生暮死的浮萍之人来说,你才是那柄打开财富之门,改变命运的金钥匙。”
“您过誉了,这一切都建立在我能够活到八意家权力更替结束之后。”永琳下意识地在谈话里用上了敬词,尽管暗地里他依旧炸毛,但他乡遇“故”知的感动已经隐隐压过了那股应激性的来路不明的不适,“赫恩先生,您能为我找到可靠的担保,并推荐值得信任的人选么?”
“云中的主人在这一行内拥有旁人难以企及的名望,而我跟她之间的私交尚可,如果永琳先生有这方面意愿的话,我愿意为你们从中牵线……”
“嘭!”
突如其来的破碎声响令永琳猝不及防,他的神经本就高度紧绷,差一点就原地腾空起来,席间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向从刚刚开始就默不作声坐在一侧的约书亚,被三道怪异的视线瞅着,黑豹圣武士没由得老脸一红,他的手里握着一枚被捏碎的青花瓷杯,在恶狠狠地将来自赫恩的揶揄视线硬顶回去之后,随即不住地向着闻声赶来的侍者小姐赔罪道歉。
“那么,这件事情便暂且搁置,永琳先生可以回到住处静候佳音,我想这不会花费你太多时间。”信女的脸上微笑不变,他沉声为这段偶然的造访划下句点。
“那就有劳赫恩先生您费心了。”永琳自觉也叨扰了对方早餐时光许久,他适时地站起身来,向着席间的二人拱手行礼,随后跟随摆着一张臭脸的黑豹离席而去。
潘多拉·莱茵哈特重新坐回信女的对侧,视线从二人离去的方向回归于眼前,侍者小姐带着崭新的瓷器回到这间茶室,为刚才某只黑豹的失态善后。
在缓缓升腾而起袅袅水气之中,械族小姐简要地将方才的一席会谈做一总结,“出于个人独到的判断,那位不讨人喜欢的圣武士既不认为你应该与云中的女主人继续维持那种在他看来极不健全的私人关系,同时他也固执地认定名为八意永琳的白狐应该立即回归罗塞塔树海疆域,而非继续在外界活动,想必往前十年,他也是一位内心伤痕累累的柔弱男子。”
“莱茵哈特小姐,这种阴阳怪气的怪话腔调是谁教你的?”
“我尝试着模仿了一下赫恩先生的谈吐风格。”
“哦,那好吧,我明白了,不过你算错了一件事情,约书亚其实挺讨人喜欢的,没人会讨厌一位不到三十岁就晋升传奇的圣职者,即使他有点嘴臭,其实那是刀子嘴豆腐心。”
“所以。”
“所以?”
“所以,既然并非是为约书亚先生的失态而怒火中烧,那为什么赫恩先生,会在刚刚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杀意,以至于差点捏碎身旁一介柔弱女子的我的手腕呢?”
莱茵哈特向他展示自己左臂上的断痕,并当着他的面将其修复如初。
“我对此深感抱歉,并愿意付出相应的代价弥补你的损失,精神方面的。”信女垂下眼帘,话音轻微而缺乏活力,仿佛方才刻意压制的怒火已经彻底熄灭,徒留余烬。
“一个过去的故事可以么?关于碳基生命之间的恩怨情仇的。”
“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信女·赫恩的话语里饱含释怀的笑意,他略微思索了片刻,选择了一些恰当的词句,开口,“我们曾经是很好的朋友,忘年之交,甚至还差点结拜兄弟。”
“嗯,然后呢?”
“后来,因为女人的问题,我们闹翻了,她背叛了我,而我杀了她,我们之间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
“真是言简意赅。”
“现在他又重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性别变了,整体的气质也变得年轻了,不知道是投胎转世,还是压根儿就没死透,一些过去的玩笑也成为了现实,老实说,我刚刚犹豫的是要不要再杀他一次。”
“这完全取决于你,赫恩先生。”
“算了,忘了吧,我们之间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不是么?”信女选择结束这个惆怅的话题,转为其他,“在被他们打断之前,你说到你的梦境里,有另一个与你相仿,而种族不明的少女存在?”
“准确地说,是与我的认知数据中,那位名为潘多拉·莱茵哈特的土之子少女如出一辙,除了看上去要稍微成熟一些之外。”
“除此之外呢?在你的梦境之中,你的,或者她的视角之下,还经历了些什么?”
“很多。”
“为什么这么说?”
“赫恩先生昨晚在街上被小孩们缠住时,似乎为她们讲起过关于一位金发的少女,跟随一只带着金怀表的兔子而不小心进入瑰丽的梦乡,开始一段奇幻冒险的故事。”莱茵哈特小姐回忆起昨夜的见闻,意有所指。
“嗯,《爱丽丝梦游仙境》,很适合小孩子的睡前读物,拿来打发一堆跟屁虫似的小鬼再合适不过。”或许是联想到无暇的孩童,赫恩先生的脸上浮现起柔和的笑容。
“可那个女孩不叫爱丽丝,也没有幸运地跟随一只穿衣戴帽挎着金怀表的兔子绅士开始一段奇幻而温馨的冒险,与童话故事里的女孩唯一相似的地方,是她也带着一枚怀表,银色的怀表,怀表上镌刻着蛇的纹章,指针却从未跳动过一格;哈……这是一个很累很累的梦境,即使是我这样的旁观者都深以为然。”潘多拉颓然叹息。
“莱茵哈特小姐,你得知道,梦境往往都跟现实截然相反,就好比现在,你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安然无恙,如果愿意的话还能尝试着享用一些碳基生物的早点,一切都很顺利。”信女试着开导道。
“不,这不一样,赫恩先生,我认为那个女孩应该真实地存在于世界的某个角落,且极有可能与你有关。”
“哈?”
“那个梦境中的时间概念极度模糊,外部的环境一直在变,视角的主人仿佛是被人从生老病死的轮回之中强制剥离出来自成一体,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星球上挣扎求生,最初她只是一只仓皇逃窜的猎物,而渐渐地她转变成一位娴熟猎手,不变的是一直都孤身一人,当凤凰星团精粹而成的奥术武器在她的手中激发链式反应之后,一段跨越了数千年的人类与克隆人之间的星际战争就此划下了休止符,而在一切结束之后,我看见她搭上了一列由虚空中驶来的古老列车,并在上车后从容地屠戮了车上所有人,在最后的最后,在收拾行装下车之前,她似乎察觉到了我漫长的窥探,于是望向车窗中的倒影,说了一句让我无法理解的话。”
“这是一场试炼?”信女试探性地插嘴道。
“是的。”莱茵哈特小姐点点头。
“老实说……你可以考虑去写本纪传体小说,关于你的梦的。”信女翻了翻白眼,彻底打消了为人解梦的最初打算,他深深地为硅基生命的思维火花所折服,抽身走人的态度溢于言表。
这么魔幻的梦他没法解,他只能将一切的缘由归咎于眼前这位莱茵哈特小姐那潜藏于之下禁欲系外表之下的深沉闷骚。
“是的,书的名字就叫做《夏洛特梦游地狱》,那种糟糕到令人发指的奇幻体验只会是地狱里挎着银怀表贩卖梦想收取灵魂的魔鬼才会提供的鬼东西了,顺带一提,如你所知的标题一样,故事可怜的女主角名字就叫夏洛特,而她的姓氏你永远都猜不到。”潘多拉·莱茵哈特似作无所谓般地摊了摊手,以示她关于梦境的故事已然接近尾声,并在彻底结束之前小小地挑衅道。
“啊,我知道,她姓【八云】。”信女·赫恩面带微笑地做出猜测,并理所当然地在说完之后做了一个“口区”的表情,仅仅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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