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比那名居桃子
“你的姐姐,就是那位天使?”
“是的。”
……
……
“莎乐美殿下。”
信女·赫恩在门前驻足,他回过身来,望向席间正目送他离去的远东皇女。
“您还心怀疑问对么?赫恩阁下。”
那位皇女殿下又重新戴上了面纱,俏丽的容颜隐于迷雾之后,她的话音里不无失望的色彩,但更多的是理解。
“一个无伤大雅的小问题。”
“嗯。”
“殿下,你认识一个名叫潘多拉·莱茵哈特的少女么?”
“不认识呢,如果您问的是一位少女的话。”
“……如果抛开这一点呢?”
“那么,我想,您指的一定是我们的一位祖先,她出生于第三纪后期,在莱茵王朝的历史中留下了算不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所有的莱茵后人都认识她,有人将她视作灾厄之子,也有人称她为红血的皇女,而之于历史学家们来说,他们更愿意将她视作一个特殊的符号——一个耶鲁帝国由盛转衰的符号。”
“呃,让我猜猜,她一定是位十恶不赦的王庭贵妇人,晚年间还干过拿未经人事的无辜少女鲜血保养容颜之类的破事。”
信女试着让气氛轻松一点。
“您的玩笑非常体贴,赫恩阁下,然而根据历史记载,我那位被冠以诸多不详称谓的祖先,实质上只是一位不幸的稚女,一个时代的牺牲品,至始至终她什么都没有做错,甚至于,她的生命也不过短短五年,在五岁时,天生便体弱多病的她彻底失去意识陷入了永恒的长眠。而当时在位的皇帝,也就是她的父亲,哀叹于他这位小女儿不幸而短暂的一生,更是不愿接受她的逝去,于是命令机械神教将她冰冻起来,以待来日医疗技术发展到足够的高度,将其唤醒。”
莎乐美·莱茵哈特久违地叹息了一声,仿佛是在感慨命运无常。
“然而不仅那位皇帝未能等到那一天,整个土之子文明也没能等到。”
“殿下,我隐约猜到了你那位先祖出生在哪个时期。”
“您大可自信一点,名为潘多拉·莱茵哈特的皇女出生在【天泣之日】当天,于那天空被神血彻底染红的时刻降生,整个瑟兰海姆在那一天一如往常地有无数的新生儿降生,可她是那天唯一一个没有夭折的,然而,即使侥幸存活,体弱多病的她也跟她的血亲们存在决定性的偏差,她有史以来第一个,无法与光辉之主的圣光共鸣的莱茵之子,哪怕莱茵王室的血脉中本身便流淌着光辉之主的神血。”
“神权与王权合二为一,土之子的崛起源于光辉之主的赐血,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个传说,直到刚才殿下你亲口承认自己的姐姐是一位天使。”信女回想起先前那一幕,以及那些墓穴中铭刻下的记载,“如果不是在风暴中亲眼见证的话,我只会把那些文字视作土之子贵族的自我吹嘘。”
“我的姐姐……是另外一种情况,这关乎我们此行的缘由,我想过多的信息只会让赫恩阁下的立场越发尴尬,所以,如果您依旧打算置身事外的话,我很抱歉。”
莎乐美颔首致歉道。
言下之意……
“我理解,并暂时不打算改变初衷,在我离开之前,能告诉我那位不幸的皇女最终的结局么?莎乐美殿下,我很好奇。”
“耶鲁在天泣之日以后又经历了两任皇朝的挣扎,它们都很短暂,但皇帝早已不是那位祖先的生父,所以她最终的结局我也无从知晓,那是一段极为混乱的年代,大陆上充斥着苦痛与战争、瘟疫与死亡,生者存活尚且不易,又有谁会去管一个死去的皇女。”
莎乐美沉吟了片刻,回顾第三纪土之子文明的历史,最终选择了较为合理的解答。
“赫恩阁下,我不知道您是从何得知这个名字的,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她没有泯灭于第三纪末期那段混乱的历史之中,那么就存在一种可能,一种微乎其微的可能……”
“……与大部分被后人争夺的莱茵遗产一起,封存着我那位祖先的容器也在耶鲁灭国之后成为了二十七支流亡旅团财产的一部分,随之踏上了漫长的,寻找光辉之主最后一道神谕中所提及的应许之地,通往永恒不灭的伊甸园的旅途。”
“殿下,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信女·赫恩从亚空间中抽出一张底片,它来自于某个名叫瓦伦泰的男人碎片的工房,在那具倒霉警员的肉身被钢琴丝陷阱切割成碎片之前,信女出于预防性考虑地将那张底片塞进了亚空间里。
现在,他将这张底片隔空交给了那位远东皇女和云中的老板娘。
二人很快借助光照看清了底片上的景象。
旋即则震惊得一时失语。
“莎乐美殿下,感谢你的情报,所以我就不卖关子了——好消息是你们还有一批土之子同胞存活于瑟兰海姆,坏消息是他们看上去随时可能玩完,而我们完全无法定位这地方在哪,只知道它在北方大陆深处,是一处与世隔绝的绝境。”
信女·赫恩感激于对方的诚恳,于是选择投桃报李,他为两位女子留下了充足的思考空间,权衡利弊,并在行礼之后,先行告退。
……
第95章圣徒(上)
当如火的晚霞燃烧至极点之时,信女·赫恩慢悠悠地迈着步子回到地面。夕阳下的人影斜斜地拉得很长,他望着天边那一抹如血的残阳,长吁了一口气。
这里是白银城内,哥赞人自治区的一处监牢入口,经过一系列的权力交接,某只闯祸的大猫已被捞至此地。
而在过去的两个小时里,信女带着烟酒小菜进去陪那只炸毛的大猫促膝长谈,同时也带去了远东皇女的手信,这让这次长谈轻松了许多。
没人会对两个老男人之间吹牛打屁感兴趣,是故信女简要地整理了一下此行收集到的信息,在得知莎乐美·莱茵哈特安然无恙之后,炸毛的约书亚平静了下来,沉默了许久,最终放下戒心,向他讲述了一段“约书亚”的故事。
黑豹的本名叫格鲁斯,出身于一支徘徊于罗塞塔树海北部边境的部族里,那尚是罗塞塔人刚刚回到地表的年代,树海中心关于罗塞塔祖地的权力争夺如日中天,与那个时代大部分罗塞塔小聚落一样,他们选择了远离树海核心地区,在树海与大平原的边缘定居。
在第四纪到来之前,大约是距今287年前的秋天,这支小部落迎来了一群本该早已灭绝的访客。
一群土之子。
他们的数量很少,少到连那支罗塞塔人部落的三分之一都不到,且处境艰难,整只队伍几乎看不到一个青壮年雄性,只有被伤痕、饥饿、病痛以及长途跋涉的疲劳所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老人,女人,和幼儿。
他们自称是耶鲁第二十六支旅团最后的幸存者,在前往大陆以东,罗塞塔树海以北的大平原的漫长旅途中遭遇了袭击,绝大部分的男人战死,只剩下老人、女人带着襁褓中的婴儿逃亡。
逃亡至此。
本来,按照黑暗物种与土之子之间的千年血债,这支最后的流亡者群体也该被罗塞塔人们送去跟他们的同胞“团聚”的。
可那群大尾巴也不知当时是不是动了恻隐之心,或者干脆就是部落领袖是个无慈悲的圣母,竟然让这群土之子留了下来,收缴了他们的物资,以及一切可能的武器,派人监管,并给予了他们足以维持温饱的食宿。
正如大尾巴们信仰的那位掌管丰饶、自然与生命的罗塞塔女神一样,树海慷慨而平等地养活着大部分走入林地的物种,无论他们是否是罗塞塔的信徒。
大尾巴们的生命非常漫长,漫长到可以与同为树海原住民的林地精灵平分秋色,漫长到那群土之子的生命如风般消逝。
天泣之日以后,土之子血统中仿佛被掺入致命的毒药,瘟疫以百年计地笼罩在这支曾经不可一世的神造物种的生命中,直到他们彻底灭绝为止。
那支土之子中的成年人走得很快,快到平均寿命以千年计算的罗塞塔人都没能反应过来的程度,十余年的光阴如烟般流逝,等到罗塞塔人们回过神来时,当初逃难来到部落的土之子已经尽数归于尘土,成为了偌大的树海能量循环的一部分,只留下了一群从小生长在罗塞塔人部落中的孩子,土之子的孩子……
两百八十余年的时光对土之子来说非常漫长,漫长到需要数代人的生命去度量,两百八十余年对于罗塞塔人来说也并不短暂,它占据了大部分罗塞塔人生命的四分之一。
跨越种族的爱情在任何物种杂居的地方都不鲜见,而罗塞塔这个种族本身也有诸多亚种遍布整个瑟兰海姆,当两百余年的光阴过去,当初那只小部落逐渐发展成了一支由大部分纯血罗塞塔人,一部分罗塞塔与土之子混血,以及极少极少的,以两位数计的纯血土之子组成的中型部落。
名为格鲁斯的大猫便出生在那个部落里,他是一个土之子与罗塞塔人的混血儿,与大部分外表柔美,有着符合土之子传统审美观的类人外表与部分兽化特征的纯血罗塞塔人不同,两族的混血儿反而失去了双亲的优良基因,外表形貌变得极为返祖,除了人立而起的体格之外,其余都与双亲中罗塞塔血统那一部分的兽化特征一致。
就仿佛是被血统给诅咒了一样,无论这份诅咒来自于土之子,还是来自于罗塞塔人。
青少年时期的大猫格鲁斯是个缺少社会毒打的好孩子,他的体格比纯血罗塞塔人或者纯血土之子更为强壮,头脑也如土之子那样善于钻研思考,部落对他这样的混血儿非常宽容,无论是三方中的哪一方,都愿意接纳他们。
除了那几个教他剑术的纯血土之子老头子特别热衷于逼迫他挑战潜能极限之外。
大致上,姑且,还算是无忧无虑的童年吧。
变化则出现在格鲁斯十三岁那年,那会儿他已经是一头身高一米八五以上的大猫了,光靠蛮力就已经能够反过来将自己的剑术老师们按在地上摩擦了,可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几个土之子老头早已从酷烈的教官转型成了路边喝茶下棋的大爷,无论他怎样挑衅都不再下场接招。
那一年,村里来了一个生面孔。
那是一个纯血的土之子男性,大概二十后半,正值壮年,看上去风尘仆仆,整个人笼罩在宽大的白袍之中,头上包裹着用以掩饰土之子特征的头巾,他声称自己来自大洋彼岸的远东,是当初二十七支旅团之外的——第二十八支旅团的后裔,只身西渡,回到瑟兰海姆祖地,并最终依靠着血脉中的共鸣寻至此处。
当来自东方的旅人站在部落中心的空地上讲述了一切的来龙去脉之后,事态变得失控。
愤怒的人群蜂拥而上,将男人从平台上拖至地下,按在尘土之中奋力殴打。
然而动手的不是纯血罗塞塔人,也不是格鲁斯这样的混血,而是那为数不多的纯血土之子。
两百八十年过去了,依旧保持纯血,仅剩下两位数的纯血土之子,他们并非拒绝融入罗塞塔人的部落中,也并不是不懂得回报罗塞塔人的恩情,只是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血统纯净,守护着一些古老的秘密。
而那时候,那些二十六号旅团最后的纯血后裔们,面对来自大洋彼岸的同胞,不再掩饰他们压抑了两百余年的怒火。
他们愤怒地殴打那位远东来客,怒骂他是无耻的叛徒,是背叛同胞的懦夫,他们用精钢铸造出一副锁具,又请来部落中的大德鲁伊为其附魔,随后将那位远东人的右手与脖子拘束在钢锁中,在他的双脚间套上相同材质的脚镣,随后将他赶出了部落,流放至远离丰饶树海的大平原上,令其自生自灭。
年少力强而又对部落之外的世界充满好奇心的大猫格鲁斯悄悄地尾随流放队伍离开了部落,在村里的纯血土之子们踏上归途以后,于某棵枯树下救下了那名被同胞倒挂于树梢上的土之子,并惊讶于对方的毫发无伤。
然后,大猫格鲁斯知道了他的名字。
他叫约书亚,是一位圣徒,一位光辉之主的圣徒。
……
第96章圣徒(下)
少年时代的格鲁斯跟随那个男人走遍了瑟兰海姆南大陆的诸多角落,而他们的终点则是那个名为耶鲁的凡世帝国曾经的王都,同时也是整个土之子文明过去的中心。
三百余年的时光对于一个文明来说并不算漫长,可当他们以双脚丈量大地,徒步跋涉最终抵达那处曾经的二十七支旅团的起源地时,入目所见的,只剩下无尽的黄沙。
过去那个不可一世的凡世帝国,它所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如今也都尽数埋藏于沙海之下。
约书亚在沙海中无声地站立了三天三夜,当第四日的黎明到来之时,他告诉格鲁斯,他可以回家了。
当二人一路回到那位于树海边缘的小部落时,距离格鲁斯离开部落,已经过去了七年时间。
在这七年时间里,格鲁斯成长为了一名出色的战士,他与瑟兰海姆大陆上横行的大部分魔兽搏斗过,也与诸多心怀恶意的智慧种族相互厮杀,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成长为了一个成熟老练的青年。
从一个会两手入门级别剑术的野路子剑客成长为了一名虔诚的圣武士。
在七年的旅行中,名为约书亚的男人从未解开过身上的枷锁,即使那对他来说轻而易举,一如最初他愤怒的同胞们并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伤害一样。
在旅途之初,约书亚便告诉格鲁斯,他要背负起同胞施于他的枷锁,要亲历他们的苦难,要用双脚去丈量这片浸透了土之子苦难与血泪的大地,去找寻另外二十六支旅团最后的下落,去偿还他的祖先们当年留下的罪孽,以及,最终,他要去往耶鲁的王都,回到一切的源头,那里有神明留下的启示。
约书亚最终做到了他所许诺的一切,而格鲁斯则为他的人格与信仰所折服,作为这段长达七年的朝圣之旅的唯一见证者,格鲁斯在约书亚为其主持的成人礼上选择了皈依圣光的怀抱,并随后成为了约书亚的门徒。
当二人回到树海时,他们并不像出发时那样孤独。
土之子最终还是灭绝了,他们走遍了整个南方大陆,按照当年流亡开始时二十七支旅团各自选择的方向寻找,直至最后也未能找到成功繁衍下来的土之子文明。
而令大猫感到讽刺的是……是的,感到讽刺——在跟随约书亚朝圣的七年时光中,通过导师每日的口述,格鲁斯对第三纪土之子的历史与光辉之主的教义早已烂熟于心,他知晓土之子崛起中带给剩余十四支神造物种的诸多苦难,所以才会感到讽刺。
原来那个位于树海边缘的小部落并非特例,在走遍了南大陆之后,他们唯一的收获,便是从一些别的物种聚落中找到的,数量稀少的,混血或是纯血的土之子。
包括格鲁斯这一支的祖先在内,耶鲁帝国最后留在瑟兰海姆大陆的二十七支旅团无一例外地都遭受了灭顶之灾,只留下一部分稀薄的血脉,幸运地生存在相对包容的,别的神造物种的聚落中。
而现在,他们中认同自己属于土之子那一部分身份的人,都成为了约书亚的追随者,跟随着他回到了树海边缘。
那一天,光辉之主的圣光时隔三百余年重燃于瑟兰海姆世界,约书亚向罗塞塔部落中的土之子展示了造物主的光辉,向所有跪拜在他面前热泪盈眶地亲吻大地的追随者宣读那位伟大造物主降于废都沙海之上的神启。
“主,令我们去往北境。”
“在极北的苦寒之地,有身受苦难的同胞,有永恒不灭的伊甸园,和最后一缕莱茵的血。”
“我们的主在过去将祂的冠冕赐予了莱茵,以此令我们富足,繁荣,而如今我们要将冠归还于祂。”
“于群星正位之时,最后的莱茵必将祂的冠冕归还于苍穹,我们的主将重拾祂的神格,祂的光将再度行于天上,就如祂的国过去行于人间。”
……
作为一名虔诚的圣徒与最初的门徒,格鲁斯本应随同前往。
但在临行之前,约书亚令他不得前去,反而让他只身东渡,去往大洋彼岸的远东,去往那神秘的龙人国度,为第二十八支旅团后裔的领导者带去他的书信。
以及,带上约书亚这个名字,和他从未离身的佩剑,以作信物。
复苏历(第四纪)第185年1月,约书亚带领他的追随者们由罗塞塔树海北部出发,一路北上,去寻找那位于北境深处的失落伊甸,就此了无音信。
同年2月,年仅二十一岁的格鲁斯——这位年轻的圣徒继承了他导师的名字与佩剑,于罗塞塔树海以南的白银城港口,登上了前往远东的客船。
……
……
“今年是……复苏历的198年霜月(十二月),也就是说这是发生在十三年前的事情。”
信女结束了关于这段尘封历史的回顾,将他连日以来的考古成果,以及从1、莎乐美·莱茵哈特、约书亚三方收集到的信息比对完毕,其中不乏相互吻合之处,但留存的空白与谜团依旧繁多。
“他们的信息观测点都太主观了,如果有足够宏观且客观的观测点信息记录就好了。”
信女摇了摇头,随即转身往云中客栈的方向走去。
虽然云中已经不再对外营业,但他这样的关系人自然不在拒之门外的范畴之内。
在回去的路上,信女的脑海中下意识地浮现起过去两小时间的一段插曲。
……
“如果我对第一位“约书亚”留下的那封信感兴趣的话,你会告诉我其中的内容么?我的大猫朋友。”
“……看在你救了莱茵哈特殿下的份上,赫恩,你必须发誓你不得透露任何一缕关于那封信的内容。”
“我向白月与以太之主发誓,若我泄露任何一丝关于那封信的内容,那位伟大造物主将降下祂的神火,令我的形骸灰飞烟灭。”
“……”
“如何?”
“……算了,我就再信任你一次,赫恩。”
“嗯哼。”
“我用了两年时间横渡大洋抵达远东,中间未曾看过那封信一眼,直到将其交给如今这位殿下的父亲,这才得知其中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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