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女赫恩的奇妙冒险 第52章

作者:比那名居桃子

  “……你们圣骑士真的很……能忍。”

  “赫恩你少废话,还听不听了?”

  “听,当然听!”

  “导师在那封信里阐述了一些疑点和推测,而他的北行实质上就是为了求证那些疑点与推测中的一部分。”

  “嗯,继续。”

  “赫恩,或许你不会相信我,我并非是一个狂信徒,只是由衷地被导师那种崇高的信念所折服。”

  “嗯,我相信你,继续说,快。”

  “我的导师,他用尽一生的精力在对抗圣光。”

  “嗯……继续……等等?你说什么?你说你的导师,那个虔诚的圣徒,用尽他的一生去对抗圣光?对抗他的力量源泉?”

  “是的,那封信中有一句话,就是告诫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幸存的土之子,如果他没有活着从北境回来,那就不要盲信现在的圣光,更不要盲信天泣之日以后降下的【神启】。”

  “……我无法理解,你的导师最后不是宣扬着神降下的启示,带着一群追随者前往北方了么?”

  “赫恩,我的导师他失败了,在我们那段旅程的尾声里,他的人智已经所剩无几,当他回到树海向所有追随者宣读完那段神谕之后,他几乎已经成为了圣光本身!”

  “伙计,那位【约书亚】在书信中留下的最关键的一笔是什么?告诉我。”

  “赫恩,我的那位导师,他怀疑在天泣之日以后,透过圣光向土之子降下神谕的,根本就不是陨落后寻求复升的光辉之主,而是伪装成祂的,某种令人厌恶的存在……”

  ……

第97章异端

  “亲爱的,我回来了。”

  房间的门扉敞开,室内黯淡无光,随后被不自然的光源照亮,清冷的月光与那抹苍白的焰火调剂在一起,为房间中的一切镀上了一层薄情的颜色。

  “……我想起来了,今年圣诞我身边连条狗都没有,甚至没法在家里过。”

  信女·赫恩望着空无一人的室内,有些后知后觉地歪了歪头,随后习惯使然地完成了他日常睡前的一系列流程,最终在饮下一杯温牛奶后酣然入睡。

  次日,信女一如既往地起了个大早,他推开房间的窗户,朝阳从远海的尽头缓缓升起,阳台上有几盆常绿植物,薄金色的日光落在稀疏的叶间,投下些微的阴影与光斑。

  一觉醒来疲劳尽褪的赫恩先生心情显然不错,在洗漱的间隙里他的视线移过客房,在靠窗的议事桌找到一张同伴留下的便签。

  “有事调查,出门,勿念。”

  信女捏着那张信纸,望着上面那短短一行纯手写的印刷字体愣神了一小会儿,不知道该吐哪句老槽。

  硅基生物手写的印刷体究竟该算机打还是算手写?

  算了。

  信女决定不再思考这个问题。

  过去的他总是认为要做的事情太多,而时间又太少。

  现在,反而却稍微有了些余裕。

  他承认自己一直以来都是以类似圣诞旅行的出游心态面对这一切的。

  土之子与另外十四支神造物种之间的千年血债,对于他这样一个外乡人来说委实缺乏实感。

  自始至终,信女都下意识地都将他在瑟兰海姆世界所邂逅的芸芸众生与他所认知的“人类”对等看待,尽管他们之间的物种,起源,外貌与文化都截然不同;但抛开外壳,有一些核心的本质确是互通的,一如前日信女邀请那只名叫永琳的白狐倾听市井众生的喧嚣一样。

  大千世界,红尘众生,仿徨一世,你我不过是当中寻常的一二过客。

  而人世的痛苦本不相通。

  收拾好心情的信女不忍浪费这大好的日光,很快便溜出了门。走在偌大云中的廊坊之间,一面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一面四顾。

  途经云中二楼的时候,正巧碰见那只名字活见鬼了的罗塞塔白狐狸探头探脑。

  信女也不知是出于无聊,还是某些恍若隔世的细碎念想,竟鬼使神差地从背后欺身而上,连捏带搓地将那狐狸崽子的一头银发揉成了鸡窝。

  如果不是对方梨花带雨的脸蛋上隐隐被搓出了不自然的红晕的话,信女可能还会顺手给他扎上一对马尾看看,并拍照留念,待到日后归家,邀家姐观赏。

  不过在那之前,那只名叫永琳的白狐狸就面红耳赤地闪身溜掉了,着实可惜。

  “咳,赫恩,我有个建议,你自己参考一下。”

  恰巧旁观了这一切的是正好下楼的另一位佣兵同行,那是一位林地精灵女性,对方淡紫色的皮肤与雪净的银发银眸令信女印象颇深,此前二人曾共事处理过一份大单,建立了最基础的交际关系。

  “早上好,迪德莉特。”

  “早上好,赫恩。”

  “不要岔开话题。”

  “你……算了,咳,总之,如果赫恩你没约书亚那种“特别爱好”的话,还是尽量离那些成天摇摆着大尾巴的罗塞塔小崽子远一点。”

  哦豁,看来约书亚先生是位爱好深夜约见唱诗班美少年的神职者这一小道消息已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行们暗中坐实,等过几天出狱必将迎接广大业界同僚们的暧昧理解视线,进一步成为白银城内千家万户小儿止啼的午夜良方。

  作为谣言起源的赫恩先生正面不改色地聆听着林地精灵迪德莉特的后文。

  “象征自然与生命的罗塞塔女神的神职里本身便包含丰饶,生育这类权能,而作为祂的直属造物的纯血罗塞塔人,尤其是树海里那一批狐狸崽子,在择偶和繁衍方面的风气都有点荤腥不忌,你知道狐狸这种生物不分公母,你茹它毛时都是一副德行……令人不齿,否则罗塞塔亚种也不会遍布瑟兰海姆大陆。”

  种族文化整体倾向于含蓄内敛的林地精灵说到这里便不再明言,而是向赫恩摆出一副一言难尽且混杂嫌恶的微妙神情。

  “哈哈哈,我懂了,另外,这算不算是一块住在林子里几千年的老邻居之间的互怼?”

  意识到迪德莉特话里有话的信女干笑着打了个哈哈转移话题,随即唤出一抹青火将方才撸狐狸的手从头到尾消毒杀菌。

  “姑且也算吧,其实我们林精有时也挺羡慕那群狐狸崽子的,一生就生一窝,平均寿命也不算短。”

  “你们精灵的亚种不也挺多的么?”

  “我们跟他们是两码事,虽然同是树海的子民,但罗塞塔人的起源更靠近野兽,而我们则更贴近草木,所以林地精灵分化出去的亚种几乎是适应当地自然环境的产物,而非通过那帮狐狸崽子们跨物种的滥……算了。”

  二人都还未解决早点,于是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向外走去,拥抱晨光。

  “林地精灵,海地精灵,雪精灵,沙漠精灵……你的同胞太多我想我一时半会儿是数不完了。”

  信女象征性地掰着指头数着。

  “不用数了,但凡有一丁点自然女神的恩泽的土地上都有可能诞生我的同胞,具体有多少种亚种连我这样一个林地纯血都不清楚,你一个外族人又何必去计较这些。”

  迪德莉特觉得他的举动毫无意义,这个蜂腰长腿前凸后翘的精灵大妞在朝日的阳光中惬意地舒展着自己的身姿,久经锻炼的身体曲线窈窕而无一丝赘肉,她严格地管控着自身的体脂与肌肉比例。

  身为资深球迷的赫恩先生自然不会拒绝这样一份眼福,他站在云中客栈前院的空地上坦然地观摩了这位林地精灵的晨间运动的全过程,并暗中猜测对方及其所属势力是否也与哥赞人达成了某种协议,是故能呆在不再对外营业的云中。

  然后渐渐地感觉到哪里不对……

  “你好,这位肤白貌美的长腿姐姐,咱们刚刚不是约好了去吃饭么?”

  不对劲的根源来自于空空如也的胃,信女颇为阴阳怪气地贫道。

  “?”

  “?”

  “赫恩,我这不是已经在吃早餐了么?你又忘啦?”

  “谢谢你让我想起来林地精灵都是些只靠露水和光合作用就能活上两千年的仙女,再见,迪德莉特,我自己出门解决早点去了。”

  “慢走不送。”

  精灵大妞摆出一副冰上芭蕾的高难度姿势,她轻而易举地将后腿伸直,举过肩膀与后脑相贴,只剩下另一只脚接触地面并保持平衡,甚至还有余裕向远去的青年挥手道别。

  “赫恩,林地精灵中流传着一句古语,如果你依旧对我们的同胞感兴趣的话,我认为你有必要了解一下。”

  “嗯哼?”

  信女闻声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不要相信任何一个灰精灵。”

  迪德莉特淡漠地补充道。

  “那又是一支讨人嫌的远亲么?你们的。”

  “是的,他们是所有背弃了自然教义的精灵的统称,诞生于第三纪的黑暗年代,那会儿各族都被土之子赶进了地下,而光辉之主以外的十四位神明则已沉寂了整整一个纪元,有接近半数的同胞最终因为绝望而动摇了原始信仰,渐渐地他们开始信仰一位凭空臆想出来的伪神,并为祂大肆举办血腥的活祭,他们相信生而有罪的神造物种的鲜血能唤醒那位沉睡的古老存在,而当祂从永恒的长眠中苏醒之时,光辉之主与土之子的统治将落下帷幕,长夜终尽。”

  “我认为他们最初的信念是美好的。”赫恩思忖了片刻,简要地评价道,“但教义和崇拜方式有些过激。”

  “作为一个出生在第四纪的后辈,没有亲历过第三纪那个黑暗时代的我无权评价那一部分先祖,只是有时候我也会思考,生性与世无争的林精,究竟要绝望到什么地步,才会侍奉那种臆想出来的邪神。”

  “后来呢?”

  “后来,当他们不再满足于别的神造物种而将祭祀刀挥向自己的同胞时,祖先们理所当然地分了家,就此一刀两断;内战平息之后,灰精灵被我们赶往了更深层的地下,而我们则退向浅层,自那以后又过了百来年,直到某一天,罗塞塔的狐狸崽子们像土拨鼠一样将脑袋探出地平线以上找死时,偶然间发现土之子的文明已然消亡,我们这才回到地表,回归树海祖地,随后,万物复苏的第四纪也就此开始。”

  “嗯,灰精灵么?老实说我还没在地表见过你们这类亲戚。”

  “我也没有,他们仿佛从未回到过地面,族里的学者甚至怀疑他们祭祀到最后彻底迎来了灭绝,当然这只是假说。”

  “谢谢你的冷知识,迪德莉特,我会铭记于心的。”

  “不客气,快去吃早餐吧,小龙崽子。”

  ……

第98章生意人

  晨光微明,信女·赫恩走过能见度尚低的市街小巷,今日,来自远洋的海雾造访了这座白银港都,潮湿的空气中浸透着淡淡的海腥味儿。而在更远的地方,越过那层层的亭台楼阁,能听见属于海港的喧嚣。

  怀着出门解决早点的初心,赫恩先生的心中却一路琢磨着这一连几日从诸位相关者处搜集而来的丰富到多余的情报,心下沉思,直到一抹浓烈的血腥味儿冲破海雾的屏障萦绕鼻翼。

  赫恩先生抬头一看,只见两侧道旁的铁架子上穿刺着一颗颗血淋淋的羊头,殷红的尚未凝固的血顺着同样漆红的铁架向下延伸,而往更远的地方望去,透过那遮掩常人视野,却对他来说无伤大雅的雾气,能望见墙壁的位置,斜放着一具具用铁杆穿起的无头羊尸,一股略带膻味儿的香气姗姗来迟。

  “嘶,逛到早市来了。”

  赫恩先生倒吸一口凉气,思量着大清早来碗现宰的羊肉杂碎汤是不是有些太过浓烈丰厚,不过腹中那抹饥饿感与先前跟林精斗嘴后余留的空虚让他觉得不去又对不起自己。

  走起。

  思量至此,赫恩先生哼哼着小曲儿,揣着裤兜一路小跑着奔向迷雾深处。不久之后,他的脚步逐渐放缓,并最终停留在一顶小号的圆顶帐篷前。

  眼下的场景着实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周围的海雾尚未散去,不过透过雾气能够看见蜿蜒盘亘的老树林,连带着本就微弱的晨光都在这阴霾的林间褪去了,稀薄的光照下这片树林流露出一抹病态的紫黑色,林间的地面上鲜有植被。

  白银港都的城建风格整体上与那些远东龙人的故乡近似,城里的市集,赫恩先生倒也去逛过几回,望着眼前这顶像极了马戏团建筑似的五彩斑斓的小号帐篷,哪怕他再擅长合理说服自己都只能承认这回是路走歪了。

  五彩缤纷的小号帐篷大咧咧地开着一面口子,适宜的空间里支棱起一口大锅,而那些浓郁的令人垂涎欲滴的气味儿便是从中涌出——翻滚着的白色汤料中漂浮着零零碎碎的羊零件。

  虽然锅里上下翻涌的看不出是些什么品种,但随着赫恩先生的视线往帐篷的左面飘去,倒是能看见几只漆黑的羊羔正安定地啃食着林间空地上本不充裕的草料。

  视线飘回来,赫恩先生望向那口大锅后站得笔直的店老板——一个穿着笔挺的红黑配色西服又在外面套着一条围裙的筋肉佬,赫恩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对方那颗漆黑的山羊头上。

  “老板,有菜单么?”信女比划了个手势,开口询问道。

  羊头人显然也是注意到这个在大锅前驻足的怪咖有一会儿了,见他出声询问,稍微愣了愣,随后从柜台后摸出一块纸板,在上面草草地写下,“客人您误会了,本店不经营羊肉生意,恕不接待食客。”

  “?”

  赫恩先生歪了歪头,奇道:“老板,这就是你不对了啊,大清早的支棱起这么大口锅炖得十里飘香引人垂涎至此,结果临到头了你给我说你不是开馆子的?行,那你说你整这一出是在干嘛?”

  羊头佬沉默了片刻,随后在纸板上写下“员工餐”三个大字。

  随着他的笔画落下,帐篷周围又走出了几个着装风格跟他相仿的羊头人,区别在于身材或高大或娇小,大只的筋肉佬尽是些黑山羊,而小只的则是两只白羊女,来者无论性别都顶着一颗羊头,仅仅是在神态上有着一丝不似兽类的智慧神韵。

  有着跟豹子头约书亚打交道的底子在,赫恩先生对这群怪咖有着基础的认知——返祖的长得像羊的罗塞塔混血亚种,但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至少豹子头约书亚从没在他面前吃过猫科动物的肉食,而这群怪咖山羊在赫恩先生发愣的片刻竟然真的一个个排队拿着餐具开始去打员工餐。

  排在前头的甚至已经开始吃了。

  赫恩先生左望望林地间吃草的羊儿,右瞅瞅帐篷边站一排排吃早饭吃得喷香的羊头人,最后视线还是回到了为首的那个扎着围裙的羊头筋肉人身上。而对方恰好也盯着他。

  “”

  “”

  “要不,带我一个?”信女还不死心似的尝试着询问道。

  羊头人们不约而同地捂住了双眼,或许是因为头疼,亦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

  赫恩先生到头来还是没能跟羊儿们好好地吃上一顿,在最后关头他依然被那个为首的羊头人给严词拒绝了,对方通过纸板字迹坚定地向他表示:“出于对顾客身体健康负责任的初衷以及以避免一切潜在纠纷因素为他目的,无法向一位潜在顾客提供任何非书面合约形式的服务,以免节外生技,另外,不要再叫他老板,他只是这边的一个小主管,要找老板的话可以往里面走。”

  “早说嘛,你不是管事的我就不为难你了。”赫恩先生想想也是,对面这躲躲闪闪的不想跟他扯上关系的模样明摆着是怕他事后以身体不适为由讹他们一笔,想到这一层他也想明白了。

  来都来了,就看看这林子里有什么古怪。

  赫恩先生一向擅长说服自己,他绕过门口的小帐篷往营地深处走去,途中经过三辆半敞着门的货运马车,大概是羊儿们云游四海的载具。远远地透过雾气,能够望见一座轮廓宽大得多的,外部装饰也更为华丽的扎营帐篷,似乎是这片营地的核心建筑。

  等到他飘身而去彻底消失于帐篷的帘幕之后过后,聚集在先前小顶帐篷前的几只羊头人们齐齐翻了个白眼。

  “这一次的顾客难道是个饿死鬼?仅凭饥饿感就一路找到了店里来?”

  “不知道,不过店里接待客人时的场合都是对应着客人最为急迫的需求具象化的,我刚刚就愣了一小会儿回过神来就看见头儿变成一个羊杂店老板的模样了,还拴着围裙,连工作服都来不及脱。”

  “谁会把自己收拾得西装革履得又套个围裙做饭啊,笑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