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比那名居桃子
“这,这一点我不否认啦。”被戳中不够优雅的痛处的青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似地清了清嗓子,局促之余她习惯性地将暗红色长发撩向耳后,随即辩解道,“不过我也会抽时间看看书啦,毕竟,即使看上去不像,但我好歹也是一个需要学习的施法者。”
“所以这个点拉我出来干嘛?”眼见气氛调节得差不多了,信女选择切入正题,“我们已经走了挺远了。”
“有你在要回去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我拉你出来是另有其事。”青子同样正色道。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是真的按捺不住寂寞了要拉我钻小树林呢,话说咱俩最近单独见面的次数是不是有点多了?再这样下去潘多拉她们会误会的。”信女先是松了一口气,又颇为害怕似地拍了拍胸口。
“首先我才不承认这种尽是目的性话题又不解风情的场合是幽会,其次你到底还听不听我说话了?”青子强忍着心头鬼火咬牙切齿地道。
“也就是说聊些双方都不知所云的没意义话题的场合就属于嗯,你说。”信女恍然大悟地一锤手心,不过马上就改口正色道。
改口的原因源自于眼前青子举起的拳头。
“咳。”青子像是故意要掩盖某些插曲一样闭着眼,刻意地清了清嗓子,等到她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面色已如往常。
“信女,为什么你没有事先告诉我,那孩子与暗影圣子签订了契约?”
“因为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信女坦然地答道。
“真的?”青子对这个说辞似乎不太相信。
“真的,你也觉得很匪夷所思不是么?为什么那样一个幼小的孩子会与魔鬼们的弥赛亚邂逅呢,我也搞不懂这之间的门道,总不能单纯地归结于她的幸运或是不幸吧?”
话已至此,信女也是颇为无奈地耸了耸肩,这才接着说道。
“其实这段时间里,我也从各个方面搜集了不少情报,那孩子的姓氏应该不是巧合,她跟莎乐美·莱茵哈特恐怕都是莱茵最后的王血,这样的话,她的血脉等等,苍穹之冠。”
下一刻,信女与青子同时意识到了某个一度忽略了的点。
“没错,如果说光辉之主真的一如传闻中那样曾经将自己的冠冕赐予莱茵王室,以维持土之子在第三纪的统治的话,那么在那一位女性的后人当中,一定会有人持有着那顶位于生命树顶端的第一冠冕。”青子回顾着这些年外侧的风闻,以及那些为了理解自身处境所查阅的诸多文献,沉声道,“光辉之主赐冠的根本原因在于二元对立法则被后起的暗影圣子冲击,第二纪晚期的土之子差点无力维持瑟兰海姆世界的霸权地位,进而影响到了代理战争之外的十五位原初火之子之间围绕上界领导权的角逐,而在尚且无人知晓暗影圣子已然诞生的那时,统领天堂山七席的光辉之主自然会认为,纵使赐下冠冕,也无惧面对地狱七君。”
“话虽如此,不过会从头上摘下来,说明本就不是多么大不了的东西吧。”信女对此倒是抱着不一样的看法,“王冠这种东西,不都是象征意义大过实际么?”
“信女,那可不是什么象征意义上的东西啊。”
听闻信女的言论后,青子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转而向他解释着。
值得一提的是,在信女看来,她这个动作充满了少女的风情,不过本人却似乎对此毫无自觉。
“信女,卡巴拉生命树的构造还记得吗?哪怕是底层世界的神秘学里都会学到的。”
“当然,之前潘多拉也问过我,从下往上依次是【王国】、【基础】、【荣耀】、【胜利】、【美丽】、【严厉】、【慈悲】、【理解】、【智慧】……以及【王冠】,十道圆环,二十二条路径,每一个圆环质点都有一位守护天使驻守,另外【王国】的守护天使我已经见过了,以利亚,或者说奥莉薇娅·莱茵哈特,那位远东皇女的同胞姐妹,祂在海上跟一头从星界降下的五头巨龙同归于尽了。”信女略微思忖后,将之前在海上的经历告知了青子。
“既然你已经见识过能从血肉之躯化身为【王国】之环守护天使的莱茵后裔,那么也就不难想象位于生命树顶的苍穹之冠其所代表的权能了吧?要知道【王国】之环其实就是大部分下界世界所能触摸到的力量极限了,而苍穹之冠则是光辉之主在晋升生命树顶的【王冠】之环时所具象化出的冠冕,现在你明白你队伍里的那个小姑娘有多么贵重了么?哪怕只有一半的概率。”青子似乎不太愿意使用“贵重”这个形容词,但眼下,她还是这样做了。
“好的,我已经充分领会到那你想表达的潘多拉·莱茵哈特的生命有多么宝贵这个意思了。”信女点点头道。
“如果她真的有五成概率持有着苍穹之冠的话,那么在这个光辉之主的埋骨地——瑟兰海姆世界中跟暗影圣子扯上关系也就不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了,毕竟光辉之主陨落之后,暗影圣子也就再次销声匿迹,这里是最后的战场,会留点痕迹下来也说得过去。”青子很快将两人的推论结合,作一总结。
“不过我还是保留我的观点,能够像摘帽子一样摘下来借给别人整整一个纪元的东西,对于物主来说就绝对不会珍贵到哪去,你们也太小看光辉之主了,我总觉得祂不会因为丢了顶帽子就元气大伤。”信女微笑着补充道。
“哈天堂山的白掉毛们可不会认同这种话的,祂们至今都深信着光辉之主是因为赐冠给土之子从而失去了一部分权能,因此才会被暗影圣子给爆杀掉的呢。”
“这么魔怔啊?祂们脑子有病吧?”
“没准儿真是呢,反正除非光辉之主死而复生再跟暗影圣子打一架,两边要么都戴帽子要么都不戴,决出胜负才会让这种争论消失,不过哪有那么好的事,就算真有,上界也经不起那种折腾了,莉莉丝的血色婚礼上死的可不止光辉之主一个,连带着还有天堂山的两席,所以现在上界的总体局势是魔鬼占优,毕竟顶端是七对五。”
“嗯?难道暗影圣子也有帽子嘛?”信女忽而奇道。
“啧,当然咯,作为原初之源的孩子中唯二两个晋升至生命树顶王冠之环以上的存在,暗影圣子自然拥有着对应苍穹之冠的,名为深渊之冠的冠冕。”青子仿佛是在责怪他这才反应过来,有辜负她一番解答似地咋舌道,神情也再度变回了往常那副略微不高兴的样子。
信女对这种情绪上的变化非常敏锐,于是他当即改口道。
“OK,我觉得关于帽子的话题可以消停了,那种至高神的世界离我们太远,我们还是脚踏实地一些吧。”
“说得也是,先不聊那么遥远的事情,咱们差不多得决定以后的方针了。”青子也觉得话题过于宏大反而失去了实感,于是,仿佛空中楼阁的话题终于缓缓下降,落到实地,“那么问题只有一个——小潘多拉原来那具土之子的身体跑哪去了?”
“大概是在北边的那个冰窟窿里吧。”信女后知后觉地答道,“我以前通过死灵术式附身一具亡骸去过银嶺,那时我和羽衣从一个研究飞行器的倒霉死鬼的工房里找到过一张底片,底片上抓拍的是飞行器研发途中的成员日常照,那上面其实就有她,不过是个小豆丁,怪不得从树海遇见潘多拉开始就莫名其妙地觉得这丫头眼熟,原来我早就见过她了。”
“你这后知后觉得也太”青子总觉得自己快按捺不住给他一下的冲动了,不过在出手之前她突然捕捉到了某个关键的信息点,随即讶然道,“等等,你带了羽衣过来?”
“对啊,刚开始横渡沙海的时候,如果不是有羽衣拌嘴的话,我早就无聊死了。”
青子自然是认识那只一直陪伴着信女的幻想种狐狸的,于是当即便好奇道,“那羽衣现在在哪呢?跟你呆了这么多天了也没见她露过面。”
“Emmmmmmmmmmmmmm”
被问及此事的信女用拇指抵着下巴闭眼思考了良久,最终睁开双眼,锤了锤掌心,苦笑道。
“我忘了。”
“”
对于这个答案,青子一度勃然大怒,一副“你在逗我?”的模样正欲发作,稍后又仿佛意识到了某种答案,转而变为一脸五味杂陈的复杂神情,连带注视着信女的眼神都化作了关爱智障儿童一般的怜悯。
“你如今也活得蛮辛苦的嘛,真是的,看见你这副模样,总感觉心里积了这么多年的火气突然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干嘛啊?一副看小狗似的眼神,小心我咬你哦。”信女被那道视线盯得浑身不自在,仿佛凭空矮了三分,总之就是非常的不舒服,是故当即龇牙咧嘴道。
“信女。”
“嗯?”
忽然被叫了名字。
青子收敛起那副怜悯的目光,迈出两步,凑近身来,她抱着胳膊站在信女的面前,微微歪了歪头,随后以一种令信女觉得颇为怀念的口吻,问起一个同样颇为怀念的问题。
“慈悲的愚者与无情的智者,让你选的话你会选哪一个?”
“哈?什么嘛?七岁一遍,十七岁一遍,现在已经是第三遍了。”
“少啰嗦,回答呢?”
“跟以前一样,我就是我,独一无二,为什么非要去选别的?”
信女的答复言简意赅,甚至连作答的话音里都无甚情绪,仿佛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而答案则因为过于理所当然,所以同样缺乏实感。
不过这个缺乏实感的答案,换来的却是近在咫尺的青子那充满温度的柔和笑容。
此时的她仿佛是终于确认了某样东西,解开了某种心结一样,可以不再有所顾虑,可以彻底放下心来,从容地对眼前这个不再陌生的故人展露笑容。
而对于信女来说,这同样是令人怀念的笑容,它背后所裹挟着的时光的分量,要比“老朋友”的分量厚重得多,足以追溯到一百年前的那个冬天。
“回去了。”
就在他下意识地想要继续沉溺于这片令人怀念的气息/记忆中时,青子却适时地转过身去,一如来时那样,拽着他的右手,一路向前,踏上归途。
此时的信女倒是乐于体验这种被人带着走的新鲜感,他以稍微慢半拍的步伐走在青子身后,这样从被握紧的右手那儿便会反馈回轻微的牵扯感,介乎疏离与负担的中心线上,这种有所维系的感觉,莫名地让人感到安心。
“青子,你刚刚怎么也开始【不知所云】起来了?故弄玄虚会让你感到愉快吗?”
“少在那里自我感觉良好了,【不知所云的话题】只不过是【魔法】咏唱的【第一】小节罢了,后面还有【第二】、【第三】、【第四】、乃至【第五】小节呢,总之你离出师还差得很远。”
“好的,那么青子老师,请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师呢?”
“不知道,你【以前】在【魔道】上的天赋是最差劲的那一种,又尖又利,像个【刺猬】一样,也许一辈子都出师无望,只能做一个学徒吧。”
“嗯可是,听起来,那样好像也不错啊。”
“那可不行!咳总之,我的声誉也会因此而受损的啦,所以你还是努努力,争取尽快出师吧。”
“好吧,我会试着做一下的,不过老实说真的没什么头绪呢。”
“那就先从练习【第一】小节开始呗。”
“嗯?我不是已经在做了么?【第一】小节。”
“”
回去的路上,信女依旧仰望着那些需要努努力才能看见的星空,脚踩着松软的泥土,忽而灵光一现,他仿佛想通了某一节似的,开始漫无目的地提起问来。
而青子则像是一个真正的咒法咏唱课老师那样,一本正经地一一作答。
不过,不知是不是负责带路的缘故,在返回营地的路上,至始至终,她都没有回过头。
第114章医者仁心
翌日,风和日丽,晴空万里,天高云淡,是冬日里难得的暖阳天。
早间时候,赫恩先生盯着那绿得葱郁绿得深邃绿到发黑的浓密树冠,嘴角抽了抽,好半天才把那句脏话咽下去。
一旁的永琳心有所感,也跟着抬头瞅了瞅那乌黑的穹顶,随后一副老早就习惯了似的模样,面露理解的笑容。
“赫恩先生,树海里也不是处处都如此阴冷,没记错的话,米斯塔利尔就坐落在一处开阔少林的河谷地。”
信女简短地示意他自己没事,不必挂心,随后收拾起心情继续赶路。
依稀记得是哪位远东先贤说过,这个世界上本是没有路的,走得人多了,自然就成了路。
赫恩先生此刻深以为然。
片刻之前,倒是永琳会错意了,赫恩先生此时的心理状况跟树海的穹顶与林间的寒碜路况没有任何直接关系,如果不是考虑到队内气氛的话,他其实完全可以明目张胆地飘着走。
也就是说他一路上其实是暗戳戳地飘着走的。
这也是他布置给潘多拉的课题,源于酒会那晚的初次授课。
这丫头先前所掌握的几种“普罗米修斯粒子”的基础应用堪称粗暴,一如赫恩先生对她最初的评价一样,是出色的杀戮机器。
他有心锻炼锻炼这丫头,教授她一些“普罗米修斯粒子”的优雅/摸鱼用途,让生活更加舒适便捷。
普罗米修斯粒子,听上去真是既神秘又大气。
赫恩先生在念叨起这个神棍似的名讳时,总会下意识地觉得牙酸。
就像,一把跟了他挺多年的老伙计,一路上随他历尽了风风雨雨,轰杀了一个又一个不长眼的妖魔鬼怪,多少年过去了,他却从头到尾都没想过给老伙计起个名字。
等到某一天,一个不认识的小姑娘阴差阳错地拿着些老伙计的边角料拼拼凑凑出来一个低配版的小老伙计,还给低配版的小老伙计起了个高深莫测的名字。
作为老伙计的原主人,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愤怒么?
倒是没有。
既然小姑娘能得到暗影圣子的垂青,那么作为附赠的景品,拿到一份低配版的小老伙计也无可厚非。
只是有些无意义的感慨罢了。
犹记得居住在远东乡下的那段岁月,在他第一次将这抹苍青的辉耀绽放于掌心之时,曾有相熟的善良长辈,询问他要不要将这抹青色作为自己姓名的一部分,一如她自己所做的那样。
那时,他找了一个“与对方撞色,不太方便”的借口推脱了。
一方面是因为他对自己老娘取的那个令他心情复杂的名字分外珍惜;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非常清楚,自己掌心中所绽放出的这抹青耀,只不过是那时尚且弱小的他对记忆中最初的强大的一种拙劣模仿,本质上是一种空有其型而无其意的伪物,顶天只能吓退一些别有用心的宵小。
为了不辜负记忆中那抹最初的来自于家人之外的陌生善意,他在那时便已决定,只有等到自己彻底成熟,能够独当一面之后,才有资格为那一抹青耀命名。
在那之后,十二年时光匆匆而过,他早已走出了独属于自己的道路,手中的那一抹青耀也被他赋予了别样的内在,只留下最初的色彩,聊以纪念。
“人”何其多,而时间又那么少。
十八岁之前的赫恩先生全身心地投身于斩妖除魔的事业之中,别无他想。
给老伙计命名的事,自然也是老早就忘了。
以至于一拖就拖到了百余年后的现在。
回到现在,在信女·赫恩眼中,名为潘多拉·莱茵哈特的少女所驱使的普罗米修斯粒子,大概也就是那样的东西。
拙劣的模仿,空有其型的伪物,毫无个人印记的技艺。
而且,还不够熟练。
赫恩先生略微关注了一眼正在努力维持着半径三百米的球状观察网与暗戳戳飘着赶路两种常态的潘多拉,心底暗自评估道。
出于某些原因,他昨晚守了一宿的夜,把姑娘们赶去魔器中休息,又把永琳塞进了树洞。
正如潘多拉先前对他的认识那样,一切生物性的作息活动对如今的信女来说,精神上的自律性都远高于物质上的必须性。守夜一宿并不会对他的精神状态造成何种负面影响,却能极大地保存蒂德莉特与永琳的体力。
不眠不休的秘诀自然就归功于邪术师的十万个小秘密之一了,这个借口着实好用且令人信服,在他把永琳塞进树洞之前,这白狐狸依旧一脸羡慕地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
然而,一股淡淡的焦躁感自曙光破晓的那一刻起便萦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又毫无缘由。
眼下,有别于往日,赫恩先生把姑娘们撇在身后,独自大咧咧地揽着永琳的肩膀,隐约拿白狐狸当拐,有气无力地走着。
永琳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心道赫恩先生你昨晚死要面子逞强守通宵,现在一副仿佛踏着七彩祥云飘着赶路的死狗模样又能怨谁?
不过想到当时真信了他的邪术师鬼话,心安理得地跑去睡了一宿的自己,天性善良的永琳又觉得心里蛮内疚的,没有看出赫恩先生是在故作强大,一路上又总是为队伍负重前行,赫恩先生如今会颓废成这副模样也有自己的责任,所以被当做拐杵着的永琳也没啥心理负担。
反正赫恩先生也没有原本背着的行李重,解决了全队睡眠问题和行李收纳问题的赫恩先生累得快走不动路了,靠一下睡眠充足的自己又有什么错?
毕竟全队里就只有永琳和赫恩先生两个爷们儿!
想到这里,永琳不禁挺起了胸膛,完全没把半挂在自己左半身上的赫恩先生当回事似的,迈着野性加护的步伐,坚定地走在披荆斩棘的路上。
甚至还有闲心给赫恩先生号号脉。
这是在云中打混时,闲来无事,跟几个海难夜里结识的哥赞龙人大夫学来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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