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新娘 第100章

　　艾力克听了海登这话，却忍不住问：“万一是别的大公司高管将那只泰拉斯奎偷走，直接用传送术把它带到地球的另一面去了，我等又该如何？”

　　“那样的话，这个委托我们就当作失败。这种事我们也管不了。”

　　海登耸了耸肩，

　　“人力有时而穷啊。”

　　话虽如此，至少目前还是要先尽力为之。

　　报应公司只有不到五十名佣兵，况且也不可能全部派出去搜索失踪的泰拉斯奎，最多也就派一半出去。这样的人数是不够做地毯式搜索的。

　　凡都市区之外的荒原地带都极度危险。不光是有怪物，有强盗，有魔鬼横行肆虐，环境污染本身也是触目惊心。要求佣兵们在荒土上单独搜索一头失踪的泰拉斯奎，简直就是在谋杀他们。

　　海登必须让他们组队行动，而且还要组比较大的队伍。

　　可这样一来，二十几个人能组几队啊？

　　沃尔科夫家族很熟悉新雅图南面的荒原走私路线，但就算有了他们帮忙，人手恐怕也还是不够。

　　幸好海登还认识另一个很熟悉荒原以及走私的朋友。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前几天才刚打过的号码：

　　“艾比盖尔，有空吗？我正在找一个或许对你的毛病有用的药材，需要你帮忙。”

　　艾比盖尔当然会因为这种事而很有空的。

　　话虽如此，她听完海登的话之后，还是忍不住皱起眉头：“你要让我喝用泰拉斯奎的血做的衰老魔药？这听起来实在很……不安全。”

　　“我又不会直接拿你当人体实验品。”海登无奈地说，“但这可是泰拉斯奎啊。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艾比盖尔摸摸自己的头发，意识到海登这话确实没错。

　　“我派一队人给你，你尽管用吧。”

　　所以她果断地说，

　　“最后没有成果也没关系，就当投资了。我相信你会把硬币都用在有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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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海登零零碎碎凑了四十个佣兵，五人一队，分成八队在泰拉斯奎的最后失踪地点附近飞行搜索。保险起见，由艾力克亲自负责总指挥和救场。

　　至于海登则不需要和其他人组队。其实他也可以坐在家里等着艾力克汇报结果。然而海登并不喜欢这样。他不希望自己变成一个躺在家里坐享其成，从其他人的劳动成果上吸血的可鄙生物。

　　所以他和安洁拉在蒙特萨诺北部的空中飞来飞去，找了一个下午，也没看到任何游荡的怪兽。最后海登甚至都开始觉得这事有点可笑了。

　　“就算忙着工作，主人，您也仍然应该保持健康的饮食时间与习惯。”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安洁拉温和却也很坚定地说。

　　实际上，她手里不知何时起，还出现了一个便当盒子。

　　海登当然没有反对的理由。他念咒变了一片云朵出来，凝固住，然后和安洁拉坐在上面，打开便当盒子一看——果不其然，安洁拉弄得像个小套餐一样，内容十分丰盛。主菜是很大很饱满的牛肉汉堡，用纸包着，大概是为了防止在外面吃的时候料掉出来。

　　汉堡旁边，还有一小碟应该是炒过的，白色的，像软体动物一样的东西。海登用筷子夹起来仔细看看，却还是没辨识出来。他对吃这种造型的东西并没意见，拿筷子夹起来就放进嘴里，咬了一口，立刻感觉到一种既柔软又颇有独特的嚼劲，感觉倒有点像是在吃牛。

　　而且安洁拉好像还加了什么调味料，海登吃了感觉又麻又辣。

　　……然后他就意识到有些奇怪了。

　　“这是你哪来的什么肉啊？而且平时你也不做辛辣食物的。”

　　这次大家是出来搜索失踪的泰拉斯奎，又不是来野餐的。况且安洁拉也不像是会特意做辛辣食物、刺激性食物的人。

　　“这个吗？”安洁拉歪歪脑袋，“是我根据卡莲小姐给的地址，刚才在北边抓到的野生大蛤蜊。”

　　啊？

　　若是过去，海登被安洁拉喂食了奇怪的食材，他肯定会一惊一乍，只可惜他如今已经习惯了。所以他现在惊讶的反而是另一件事：“等等，卡莲给的什么地址？这次的事情又没让她掺和。”

　　“卡莲小姐之前说过的，她和父母一起猎过蛇龙的那个小镇，”

　　于是安洁拉解释道，

　　“就在这片荒原上。在这里更往北只有五十公里的地方。”

109：莫不是劫道吃人肉包子

　　夕阳渲染着荒原的尽头，然而那正在落下的太阳，其色彩却并非朱红色，而是充满了死气沉沉的浑浊。

　　虚空中狂风呼啸作响，吹动满是风滚草的荒漠，一条狭隘的公路贯穿其中。

　　水南镇，一个寻常而又衰落的北美乡村小镇，就坐落于这片荒漠里，坐落在这条公路旁边。

　　海登和安洁拉降落在水南镇围栏的大门口时，西方的落日余晖已经开始暗淡，月光开始将东边的天空染上银色。

　　新雅图那样的大城市不需要实体的城墙。笼罩整座大都市的奥术结界可以根据需要和消耗调整范围，自然就没有必要再捣鼓旧时代城墙那样的累赘。

　　可是荒原上的乡镇就不一样了。

　　虽然大家都有奥术结界——没有结界保护的话，凡人在污染严重环境恶劣的荒原上根本就活不下去——但同样是防护结界，建立在固定物质围栏的基础上，能量消耗就比大城市那种伸缩变化自如的结界要小得多。

　　所以水南镇的周围有围栏，只是不怎么高大的金属防护墙。有如透明玻璃般的魔力结界以防护墙为物质依托散发出来，包裹住整个居住地。

　　只要有钱的话，这种东西当然很容易扩建，但是……有钱……？

　　实际上，海登和安洁拉走进大门的时候，小镇的门口甚至连个门卫都没有。结界自动扫描了一下他俩，发现他们都有合法签发的正规身份识别码，就直接把他俩放进来了。

　　当然啦，有人可能就要问了——等等，海登是正常公民也就罢了，安洁拉哪来的正规身份识别码？然而实际上她还真的有。海登去年帮她买了一条几乎能够以假乱真的伪造身份识别码，而他现在甚至都不再需要用那条伪造的了。因为除了国家政府以外，拥有治外法权的巨型企业也可以自己签发身份识别码，例如密特拉资讯集团。

　　所以上个月，孔雀明王就送了安洁拉一条真的“假”身份当作礼物。有大公司的高管帮她背书，就没有人能说她的身份是假的，没有人能说她不是一个合法的活人。

　　归根究底，能够决定一个人对现代社会来说究竟是不是活人的，正是社会本身，以及建立起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的几家巨型企业。对于这个系统而言，没有身份的人就是本不存在的。

　　只不过现在扯这事就稍微有点远了。安洁拉既然已经有了“真实”身份，那她当然是如假包换的活人。住在乡村的人们虽然可能比较穷，但再怎么说也还是被现代社会承认的活人——大公司要真把他们当成死人的话，面子上毕竟也太过不去了。

　　奇怪的地方反而在于，海登和安洁拉走进水南镇之后，街上居然一个人都没看到。正门进去的道路两旁都是低矮的平房，最多也不过两三层楼高。浑浊的太阳已经落山了，镇上却没有多少房子亮着灯，倒不如说大部分都黑咕隆咚的。

　　“这里的空气和新雅图市内相比要污浊许多。”

　　安洁拉抬起头望着沉入地平线的夕阳，皱着眉头说，

　　“明明这里也是有生态控制结界的，为什么风的气息变得这么令人不舒服呢？”

　　“因为把结界的功率调高会很花钱啊。”海登耸了耸肩，“我真正纳闷的是这里为什么没有人。虽然看得出衰败了，但这里应该不是完全的死镇……”

　　说时迟，那时快。

　　海登话音刚落，路旁的一家杂货店里就走出来一个大概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大塑料箱子。她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瞥了海登和安洁拉一眼……然后就愣住了。

　　她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一样呆愣了几秒钟，然后张开嘴，喃喃道：“我没看错吧？”

　　啊？

　　就在海登与安洁拉对视一眼，而且海登开始考虑该怎么和当地居民询问他的来意时，很多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客人！有客人来了！”

　　这个女人抱着她的塑料箱子，一边冲进马路对面的一家看起来根本没在营业的汽车旅馆，一边大声嚷嚷。

　　连十秒钟都不到，那家汽车旅馆的霓虹灯和招牌啥的就全都点亮起来，店里的灯也全都打开了。

　　不仅如此，道路周围其它商店、房子的灯也全都……好吧，只能说有很多都突然亮了起来，大部分都还是暗着的，没人。

　　但海登和安洁拉都听见有人在大叫：“客人来了！大伙们！我们以前都排练过的，快点行动起来！”

　　啊？

　　这小镇莫不是劫道吃人肉包子的吧？

　　一时间海登都下意识伸手握住了放在新法袍内侧的新权杖。不过还没等他真的取出权杖，那些开始亮灯的店就先——将“营业中”的发光招牌齐刷刷都挂了出来！

　　“你们好！欢迎来到水南镇！”

　　然后刚才那个冲进汽车旅馆的年轻女人又从旅馆里冲出，连珠炮般对海登与安洁拉说，

　　“我们以亲切的服务和友善的态度闻名！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紧随其后，又有三两个镇民从像是杂货店一样的店铺里蹭蹭蹭地蹿出来：“要喝点什么吗？来一杯香甜又健康的鲜榨仙人掌果汁？”

　　“不不不不，你看！那位客人她是全身义体啊！本店提供完美的机械义体整修服务！还附送免费的烤漆打蜡！您喜欢传统的线条纹吗？或者什么样式都行！”

　　“好啊！你们想要做跨州旅行吗？我们店里有你穿越荒原所需的全部补给品！”

　　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才二十秒都不到，海登和安洁拉已经被蜂拥而出，不停推销自己商品和服务的镇民们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

　　别说海登，这下居然连安洁拉都有些懵了。

　　这什么情况啊？

　　“不是，我们只是路过，来找东西的！”

　　海登才刚说完半句话，最开始那个年轻女人就已经跳出来了：

　　“找东西？我家的汽车旅馆有附近最完善的地图唷！如果你们住一晚的话，我们还会免费附送早餐！”

　　几十个小镇生意人都用渴望的眼神死死盯着海登与安洁拉，而且人数还越来越多。整个死气沉沉的小镇似乎都因为他们两个的突然到来而诈尸了。

　　于是海登终于反应过来，终于意识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

　　所以他立刻话头一转，

　　“我要找个地方先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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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代荒原上的乡镇营运，大体都是由当地的议会来决定的。不过大部分情况下，议会也就只是选出乡镇的首长，大小事情的决定权则由这个首长来掌握。

　　地处严酷环境的荒原乡镇，复数决策的合议制那种费时温吞的运作方式，只会招来灭亡。

　　所以，尽管一开始镇民们围着海登和安洁拉一阵闹哄哄，但随着镇长出现，他们立刻老实下来，然后镇长就赶紧堆着笑脸，开始带海登和安洁拉在镇上四处观光导览。

　　“我们的小镇，曾经有过令人引以为傲的历史！”

　　这位镇长很热心地对海登和安洁拉解说着小镇的过往。他看起来像是个三十最多四十岁的中年绅士，倒是意外年轻。

　　“三百年前，本镇曾经是北方山脉开发时的先驱前沿，也是货运的中转站，106号公路上闪亮的瑰宝！”

　　他一边带路一边说，脸色却突然又黯淡下去，

　　“只可惜随着北方山脉的矿产和地力被开采殆尽，本镇作为货运中转站的价值也就丧失了。”

　　海登淡定地跟着，淡定地听。这本身并不是什么怪事。资本在一个地方动工干活，就会在那附近带起商机，带动经济。只不过一旦当地的资源被吃净，周围赚到钱的人们就得想办法自谋生路了。

　　……可是等等，如果这个小镇的状况真的这么惨，那他们刚才的表现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些镇民能端出天然的茶和果汁（尽管仙人掌汁可能有点怪），能够一眼看出安洁拉是全身义体人，还敢放话说能帮她整修保养——保养机器人可不是洗车啊，这技术力和设备都是不可或缺的。

　　小镇的生态保护结界也很完整。虽然没有全功率启动，但这估计也只是为了节流省钱，不算很奇怪。至于镇上那些压根不亮灯的房子，恐怕也只是真的没人住的空屋。

　　这座水南镇真的像镇长先生说得那么糟糕吗？

　　镇长却显然是故意在卖关子。

　　“一日接着一日，一年接着一年，失去了作为货运中转点的价值，我们的水南镇每天都更加衰弱。失去收入的人们不得不离开这里，去大城市贫民窟之类的地方另寻生路。”

　　他用沉重地语气说，

　　“二十年前，我们的小镇已经衰落到，只剩下一点点人仅靠着合成蛋白质和碳水化合物维持生存的程度。若无变局，一代人之内就会毁灭了。”

　　与此同时，他也带着海登与安洁拉走到了小镇的镇中心，那间唯一的咖啡馆门口，故意让他们看到了摆在门前的一样巨大东西。

　　那东西，立刻让海登倒吸了口气，同时也恍然大悟。

　　因为咖啡馆的门口，正摆着一颗硕大无比的蛇龙颅骨啊！

　　它骨头上的肉被剔得雪白雪白，却仍在永不休止呼出微弱的毒气，点点滴滴的黑暗不停从它远古的獠牙中渗出来，看起来简直就像是还活着一样！

　　“直到十七年前。孔雀明王带领家将，在我们小镇上空击杀这头蛇龙，将它的尸体赐给我们，我们才得以挺过困境，逃出生天。”

　　镇长用既骄傲又感恩地语气说，

　　“那之后我们乘上这个机会，在镇上发展新产业。这几十年来孔雀明王已经绝少亲自出手展现威能，然而这里却是十七年前孔雀明王确实斩蛇降龙的神迹实证之地！”

　　海登已经无言以对，一时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因为他看到放蛇龙颅骨的台子底下还有几张当时镇民拍下的照片。

　　孔雀明王现在和十七年前长得一模一样，没什么好说的；然而在那张照片的角落里，海登却能看见一只小小的十二岁卡莲，绑着麻花辫，手拿大刀朝蛇龙劈去，帮父亲助攻的景象。

　　这……可真是有点厉害了。

　　“从此你们就利用这件事开发旅游业，然后吸引孔雀明王的粉丝、崇拜者还有公司员工团体的观光旅游？”

　　海登终于忍不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