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新娘 第112章

　　例如帮助海登调理这附近地区的灵脉。

　　没错。可别忘了，这也是海登必须完成的工作之一。他还想研究改进亚人们那个半吊子的“复活”术，组合上地脉能量，试着把阿拉斯托复活呢。

　　“我要控制这座山的自然环境。”

　　来到亚人部落半个月之后，海登向卡莲与安洁拉宣布，

　　“食物现在有卡莲援助，已经不是大问题。然而环境污染越来越严重，总不能让亚人们继续硬撑下去，哪怕有安洁拉的治疗也不行。”

　　如果每天都要呼吸有毒的空气被折磨个半死，然后再被安洁拉吹口气治好，这日子也未免过得太诡异。

　　“我毕竟不是真正的土地神，没法做到像土地神那样的环境管理。”

　　所谓土地神，顾名思义，就是统治这块土地的神。藉由和地脉一体化，土地神能够操控地脉能量，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一定范围内的气候与环境，做到些许的“土地管理”。比如说让植物增长变快一点，在必要时降下一定量的雨之类。这也正是为什么古代人类会将土地神视为带来丰收的存在并加以崇敬祭祀。

　　卡莲听到海登这话，却立刻皱起眉头：“你不会真的想要变成土地神吧？那对你的自我意识是有害的。”

　　生物与土地灵脉永久结合之后固然不会衰老，自我意识却会逐渐扩散至土地全境，被山川同化，进而失去自我意识。换一种说法，就是以土地全境当成自己的身体，结果意识反而控制不了过于庞大的身体。

　　“我以前听父亲说过，就是为了防止自我意识消失，旧神中的那些土地神才会需要通过血祭来补给。你不会想要变成那样的东西吧？”

　　所以卡莲才皱着眉头警告。

　　如果土地神无法透过某种渠道补充灵魂和自我，意识就会逐渐稀薄。故此，古时候那些活人血祭并非单纯是在给土地神喂饭，也绝不是什么毫无实质效用的无谓传统。

　　这种自我的逐渐淡薄，实际上正是一种“魂衰”。

　　“避免魂衰的办法还是有的。”

　　海登说到这里，挠了挠后脑勺，

　　“古时候那些旧神并不傻，那些土地神也寻找过减缓或者避免魂衰的办法。所以我这段时间琢磨了一下，应该可以用这座山上的自然材料制作‘替身’来替我承担负荷。况且，我现在的意志力也比较强了。只要这样加个缓冲装置，问题应该就不大。”

　　他一向擅长寻找这样取巧的办法，擅长使用减少成本和代价的办法。

　　这是海登一直以来的专长。

　　然而卡莲闻言，却摇了摇头：“不好。先不说你能不能做到——我相信你确实可以，但为了得到控制一小部分自然的能力就先成为土地的一部分，整天为了逐渐淡薄的自我而担忧，这也未免太傻。”

　　“况且土地神本来就不是什么特别有效率的做法。你这样外接一个替身缓冲，反而影响对地脉能量的操作，还不如用更高效的办法。”

　　海登顿时一愣：“……你还有什么办法？”

　　卡莲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你读古书读傻了吗？新的时代有新的做法，我们没必要使用这种过时的东西。”

　　然后卡莲就伸手在这座山的地图上，在周围画了个大圈，

　　“我们直接用现代的做法，用天神的做法——新雅图那样的大城市也是建立在地脉之上的，而且对自然的掌控力比土地神强大得多。”

　　“你自己说，新雅图是如何控制自然力量的？”

　　海登哑口无言。

　　她不愧是孔雀王的大小姐。海登整天想着节省成本，而卡莲却能把这么大手笔的事情随口就说出来。

　　“我们可以建一个奥术的结界，一个神力所支配之地。按照那些亚人说法就是所谓的仙境。用现代人的话来说实际上就是城市。”

　　一座山上的城。

　　神之城。

122：未曾设想的道路

　　城市

　　其实“城”这个东西，甚至这个字词本身，就拥有特殊的魔法意义。

　　很久很久以前，在那太古的时代，在人类文明才刚刚开始的黑暗时代，世界为荒野所环绕，肆意无拘，漫布凶猛的野兽与怪物。

　　在那个时代，脆弱而又顽强的人类只能住在荒地上，用泥土建造房屋与墙壁，团结起来，在怪物的爪牙下保护自己。

　　以泥土建造而成，从荒野上隔离出来，人类文明自己的领域，人类可以守护自己的地方，那就是所谓的“城”。

　　城，是从土而成，能够守护其居民的生命与幸福，司福祸生死，划定文明与秩序的地方。实际上自古以来，“城市”的概念中就凝聚着强大而神秘的魔法。这也是为什么古时候的城市一直有城墙。

　　这个时代，像新雅图这样的现代大都市已经不需要城墙了。

　　但它们仍然有等同于城墙，甚至比城墙更先进的结界。

　　城市结界实际上就是新时代的城墙，是奥术时代的更加优秀的城墙。不但能抵御外敌，保护居民，甚至还能划分出自己的规则。

　　所以，在现代奥术全部光辉灿烂的魔法伟业中，都少有几样东西能如“城市”——这种伟大而精妙绝伦的魔法相比。有时候一个“城市”的魔法是如此的强大，以至于连其它魔法的规则甚至现实都可以被它扭曲或改写。

　　举例来说，就像大家之前就已经知道的，新雅图的城市结界里，很多违法的法术都被禁止使用，如果使用了就会被发现，被记录下来。那些大公司有版权的法术也同样如此。魔鬼这样反社会的东西，除非公司里有人偷偷给它们开后门，否则在现代城市里就是寸步难行的，一瞬间就会暴露。而像【传送】这类的魔法，在城市里基本上必须走正规途径，需要有授权才能用。

　　之所以有这样的效果，都是因为城市中有“社会文明”本身的规则。同理可见，城市是活生生的，是一个活着的造物，是一个有生命的魔法。它不只是建筑，不只是结界，一座城市同时还是它内部的市民与思想的统合。

　　如果没有市民与自己的文化，哪里还算是一座城市呢？

　　“这种东西一时半会根本弄不起来吧！？”

　　无怪乎海登听到之后全力吐槽：“你打算让我一个人来弄吗！？”

　　“我也没打算让你一个人弄完啊。”卡莲摊了摊手，“都说了资源方面我会全力支持你的嘛。技术方面也是一样。城市结界的术式我肯定会帮你准备的。”

　　“况且我也不是要你把一座真正的城市凭空弄出来。我只是觉得这里的环境已经具备一些必要条件，可以先打个基底。”

　　卡莲说到这里，转头望了望不远处的整座山。

　　他们现在不在山上，不在部落里，但也因此能够把整座废弃的矿山收入眼中。

　　“建立城市的几个基本条件，这里其实已经满足一小部分。你可以学习现代城市建立守护结界的法术技巧，先支配地脉，把环境的自然力掌控住。剩下的东西慢慢再来填补——等真的变成一整座城市，估计至少也要花个十年吧。”

　　卡莲耸耸肩，

　　“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十年之功也得从今天先开始嘛。”

　　所以海登哑口无言。

　　这个精灵大小姐，随便就能用五年十年为单位做计划啊！

　　不过仔细想来，卡莲本来就是这种风格。新神至少都有三位数的年龄，卡莲她爹孔雀王更是从人类文明之初就活到现在的太古怪物。卡莲的梦想是要改变整个世界，要说她会急吼吼想看到下个月就出成果，那才是真的疯了。

　　“……支配地脉与自然力量的城市结界。”

　　海登想到这里，不禁喃喃自语。

　　先不说他日常是不是住在新雅图的城市结界里面，要说亲手造一个，亲手掌控它的核心，这可是海登以前根本没资格接触，也没法接触的技术与力量。

　　支配自然之力，抵挡外敌的窥视和入侵，精炼大地的能量，可以转化生产力的核心——所谓完整的现代城市，乃是足以支撑起现代文明的力量，远在那些扑街的土地神之上。

　　该怎么做？哪怕卡莲给了他可供参考的术式模板，建城也需要根据实际情况进行很多改变和调整，设计难度非常之大，哪怕有模板可供参考也很大。海登的心脏简直都在怦怦跳。

　　“这不是很好吗？”

　　——反倒是安洁拉这时候说话了，而且她看起来还很愉快，

　　“主人啊，您可以把一座前所未有的城建立在这座山上，让全世界的其他人都看见，原来这世上还可以有不同于资本主义的另一种社会模式……这不是很好吗？”

　　这话让海登和卡莲都忍不住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你说的没错。长远来看这确实是有必要的。我们需要证明自己可以不按照资本众神陈腐的老路，自己走出一条新的路来，也可以让大家都生存下去。”

　　然后卡莲先开口说，

　　“但现阶段还太早了。我会先用我父亲的名头敷衍一下。免得被其他天神发现。”

　　安洁拉闻言却歪了歪脑袋：“卡莲小姐，这种事不可能一直隐藏的。城市建在山上的话，自然大家都会看见的。”

　　“所以我不会急着这么早就真的建城啊。哪有那么快？”卡莲皱起眉头，“我只是希望海登先开始建设支配地脉的结界，所以才让他帮忙调理地脉嘛。”

　　“对了。说到这个，你之前不是把亚人利用环境污染的魔法资料发给我了吗？”

　　卡莲说到这里，又拿出一个小袋子。

　　海登接过，打开一看，却发现里面是一小袋梦想花的种子……至少外表看起来是。

　　“嗯……魔力的波形好像不太一样？”

　　他之前对梦想花也算是有些研究，起码看得出差异：“2.0新版本？”

　　“也没到2.0的程度啦。”

　　卡莲撇撇嘴，

　　“他们那种利用污染的魔法很有挖掘的潜力。所以这些是我用你之前提供的资料和数据调整过的特制梦想花，算是亚人特用的1.5版本吧。修改了净化的出力，专门提取这一带对应的毒素和污染，并且保留一定的毒素性质。”

　　“如果毒素可以作为资源，那么自然【梦想花】也需要因地制宜，改良版本。麻烦是麻烦了点，但所谓技术，本来就需要进步、更新、实验和调整。不可能一步到位直接套用永久不变的嘛。”

　　她说到这里，伸手朝海登招了招：“把脑袋伸过来，我把新型【梦想花】的使用方式和培养方法都灌顶给你。”

　　相较起新的花种，反倒是这话才真让海登吓了一跳。

　　“啥！？灌顶！？”

　　梦想花的相关技术究竟多么重要，根本就没必要再说。卡莲如此信得过海登，要直接把梦想花的详细资料给他，这也没啥好奇怪的——事到如今，大家都知道卡莲多信任海登了，不必再强调这个。

　　所以海登真正吃惊是因为“灌顶”这个词。

　　“为什么是灌顶啊！？”

　　海登读书极多，当然知道卡莲这是要以印度系的传法灌顶之术，将【梦想花】的各种知识“注入”到他脑子里，传递智慧，开示秘密。

　　然而这种手法弊端太多。就像亚人吃尸体学知识一样，灌顶的传输效率其实并不像自己用心学习那么高，传递知识的过程中是会有损耗的。

　　否则谁还愿意自己学习？

　　不仅如此，灌顶还有极大的凶险。一个不好，被灌顶者自己的脑子就会糊涂，走火入魔而死。

　　而且给人灌顶者本身也有风险，因为给他人灌顶深耗精神气，会伤害自身性命。

　　这种损伤并非不能医治，但却需要时间调养。就算神族生命强大，做完之后也得休息很长时间。因此就连天神菩萨也绝少有帮人灌顶的，哪怕对方是自己的儿女或亲信也一样。

　　一者怕失手害死被灌顶者，二者也担心自己能力暂时弱化，生意上连带着损失，或者有仇敌趁火打劫。

　　海登倒不是怕死，却纳闷卡莲为何要这样做。

　　“因为快啊。”

　　卡莲挑了挑眉毛，

　　“况且你之前已经使用过对我的‘降神’法术。灌顶和降神实际上原理是相通的。我们之间的交感连接已经足够紧密，直接灌顶给你的失败几率比拔牙失败还低。”

　　“至于我自己的性命损伤……”

　　她说到这里，转头看了看旁边的安洁拉。

　　这下不用卡莲继续说，海登就立刻反应过来了。

　　性命损伤？

　　需要长时间调养？

　　调养多长时间？不多，也就是安洁拉吹一口气的时间吧！

　　“抱着安洁拉这么大一个无限的圣杯都不会用，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卡莲吐槽一句，重新正经起来，

　　“好了，你给我凑过来，放空心思，融合我传进的能量和思想，只当自己是死了，不再想任何身外之事。否则害你自己可不要怪我。”

　　为什么这人比海登还会用安洁拉牌外挂啊！？

　　海登无语了一会，却也再无担忧，果然闭目静坐，放松心思什么也不去想，真当自己是死去的人，脑中一片空白。

　　一般就算是关系亲密之人，能够完全放开心防，无比信任对方，甚至任由对方把能量和思想传进来捣鼓——这样程度的信赖在世上也很少有。正因如此，【灌顶】这种古来有之的技术才效率不高。

　　无法完全信任对方，无法完全放开心防，打开心灵的墙壁，灌顶传输过来的力量和知识自然就会有极大损耗。

　　至于海登嘛……只能说他在“被传功”这方面很有天赋。尤其经过上个月的事情之后，海登已经彻底看开了。对于自己信得过的少数人，他现在真敢把心都挖出来，哪里还有啥放不开的？

　　在那之后，灌顶的法术过程持续了一个小时。

　　纵使卡莲最近自信满满，活力十足，灌顶完后也累得颓然倒地而坐，显然消耗甚巨。

　　相较之下海登则是全身汗湿。但他精神大好，睁开眼来一看卡莲精疲力尽的样子，内心不禁又是感动又是惭愧。

　　总觉得压力越来越大了有没有？老板……不，是合伙人，二话不说就把多到吓人的资金和资源以及非常重要的新项目都完全托付给你，如果你失败了自然是大家一起死。

　　这固然是无比的信任，却也是山大的压力啊。

　　幸好安洁拉就在旁边守护着。她立刻凑过来轻轻朝卡莲吹了一口气。生命的力量就像清爽吹过的风一般流进卡莲体内，顿时让卡莲原本都开始昏花的眼神变得重新清明。

　　“……厉害。”

　　她也是第一次直接体验安洁拉的高纯度生命气息，不禁感到心惊。就连那些菩萨天神都要花时间修养的性命损伤，安洁拉一口气下来就几乎痊愈了，也就只剩精神还有些疲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