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新娘 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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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正如亚当所言，距离海登找回泰拉斯奎，把它还给烟雾镜公司的助理，已经过去半个月有余。

　　这半个月以来，海登基本上都是以变成狼的形态待在亚人的部落里。亚人们甚至为此用石头和泥土给他盖了一间“神殿”。

　　卡莲则是亲自带人，把第一批水南镇与亚人部落需要用到的物资都给送了过来。海登不太清楚她具体是怎么做的，毕竟他基本上都待在部落里。但他事后听说卡莲只花了小半天，就把镇上的统治阶级全部说服了。

　　……毕竟她再怎么说也是孔雀明王的女儿，对吧？想收服这些原本就家家敬拜孔雀明王的镇民想必不难。更何况水南镇的镇长是个很精明的家伙。孔雀明王的女儿时隔十七年再次到访，他肯定很清楚过了这个村就再没这个店了。

　　若不抓住这个狠狠效忠的机会，岂不是傻×？

　　反倒是山上部落的这些亚人，对卡莲的态度并没有那么……大惊小怪。

　　不错，卡莲确实带了一大堆亚人们需要的基本生活物资来到了部落。亚人们确实因此欢欣鼓舞，将卡莲奉为神明敬拜——不过也只是奉为神明敬拜而已。

　　比起卡莲，甚至比起海登这只巨大的白狼，这些亚人们现在反而是把治好他们所有疾病和创伤的安洁拉当作最大的神来敬拜，并向她祈求更长远的生命。

　　为啥啦？

　　更奇怪的是，安洁拉居然还欣然同意了：“可以啊。只要你们忠心听话，我就和你们签订生命的契约，给你们长久的年月。”

　　这闹腾下来，导致的最终结果就是，亚人们盖了一间神殿，而且最中间是安洁拉的大雕像，两旁则分别摆着小一号的卡莲与海登狼神像。

　　……所以说为啥啦？

　　卡莲对此倒是并不在意。海登更加不是真的神，才不会在乎这种事，只能说他实在对此感到十分奇怪。

　　另一方面，这些亚人身上让海登感到奇怪的事情，其实还有许多别的。

　　“话说回来，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很好奇。”

　　今天的海登在亚人的部落里依旧是变成狼的样子，

　　“你们到底是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计算时间的？”

　　他现在平时待在亚人的部落里都不会变成巨大的狼，因为构筑那么大的身体需要消耗地脉的能量，平时就只用兽化巫术变成比人略高的造型。尽管如此，部落的亚人们依然很尊敬海登。

　　“当然是用日月变化来计算时间的，伟大的狼啊。”

　　亚人酋长回答，反而有些疑惑，

　　“难道还有别的计算时间的方法吗？”

　　当然有啊！你们这些原始人连什么叫做“年”都不知道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一想到这帮亚人的平均寿命还不到三十岁。酋长今年甚至还不到二十，纠结他们为什么不用“年”显然是很可笑甚至可悲的，所以海登真正想问的事情实际上是另一个：

　　“荒土上的天气状况那么糟糕，根本没法稳定地看见月亮。你们却能很精确地以月亮计算时间，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些亚人的历法中没有“年”的概念，只有依据月相决定的“月份”。然而荒土上根本就没有可以稳定观月的气候环境，大部分时候抬头根本不见天日，都是雾霾——这样一来这些亚人记载日期、计算时间都应该是很模糊而不准确的。

　　可实际上，他们却可以精确地搞清楚月份，甚至以此稳定地和水南镇居民定期做生意。

　　水南镇虽然地处偏远，但他们是现代文明的一部分，有网有奥术有结界，自然不会搞不清楚时间。可为啥这帮亚人也搞得清楚月相？

　　“伟大的狼啊，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结果听到海登问他这个，亚人酋长反而很开心地回答，

　　“我们当然是凭着先祖代代继承下来的圣物！”

　　……又是啥啊？

　　海登对此反而有种奇怪的预感。

　　然后，酋长就从一间屋子里搬出了一样东西。

　　就连旁边的其他亚人们看着它，也都露出看待祖传圣物时那种尊敬的目光。

　　看啊！这完美的圆盘秘宝！刻着如此精美的花纹，即使经历一千个月的漫长时光，在族人们精心的维护下，依旧闪闪发亮！

　　三根锐利的锋刃划过这个圆盘，以精准的韵律，在魔力的推动下，标示着时间流逝的刻痕！

　　不仅如此，那圆盘上还镶嵌着一块圆圆的白水晶，正在发出微弱的银光。那些在部落中继承最多知识的长老便能够看出，它光芒的圆缺变化，正与夜空中月亮变化的速度形状一般无二……对，就像天上原本该有的月亮一样！

　　“这就是我们先祖遗留的圣物！”

　　酋长骄傲地说，

　　“荒土的天空越来越浑浊，我们每个月至少有一半的时间根本就看不见月亮。但有了这个圣物，我们就能看见时间流逝的轨迹，看见月亮如今的形态！”

　　对于这祖先代代传承下来的秘宝，所有亚人都很自豪。

　　然而海登看到这个东西，却是无语至极。

　　因为这“秘宝”的名字他知道，甚至就连我们也知道。

　　……这不就是个闹钟吗？

　　幸好海登现在是部落的白狼神，所以能把这“圣物”要来仔细检查——这闹钟的背后甚至还用一行小字写了出厂日期和品牌型号。

　　看起来，这玩意是一百年前玛尔斯集团做的月亮钟，普通的工业量产货，以魔力驱动。唯一能称得上特色的噱头，大概也就是在普通的指针闹钟顶上多装了个会根据月相自动变化的白水晶。这些部落原始人没有靠谱的观星术和历法，但他们可以直接通过这个月亮钟来计数日月的变化。

　　实际上，这闹钟上本来也是有年份记录那一栏的，只可惜厂商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它被用上一百年，年份那栏现在早就已经不会走了。

　　“……你们到底是怎么把这玩意用了一千多个月还没坏的？”

　　事到如今，反而是这事更让海登感觉匪夷所思。

　　这帮人到底是怎么维护一个打从一开始就没被设计成这么长寿命的闹钟，甚至还用了上百年的啊！？

　　“每隔十二个月，我们都会为这件先祖传承的圣物献上祭品，愿它犹如月亮和神祖的生命一般永恒。”

　　酋长虔诚地说，

　　“它见证了我们一族的过去，帮助我们躲避灾祸的风暴与危险。”

　　噫

　　即使以海登的标准而言，这可都有些吓人了。

　　……嗯？

　　闹钟，帮助他们躲避灾祸的风暴……与危险？

　　酋长的话却还没说完。

　　“伟大的狼啊，这是我们部族最珍贵的秘宝。”

　　他有些恋恋不舍地说，

　　“但我们想将它献给天神的女儿们。您觉得，她们是否会愿意接受这份祭礼？”

　　啊这。

121：山巅之城

　　这些亚人居然问，能不能把一百年前的闹钟送给天神的女儿们当作礼物。

　　这件事可真是……该怎么说呢，光听起来就让人感觉特别悲伤。光是望着这个一百年前玛尔斯集团做的普通闹钟，海登不禁就感到十分凄凉。

　　正是这曾经流行过，曾经十分普通的闹钟，才恰恰证明并强调了——这个部落的亚人们并不是真正的原始人，而是和海登他们一样曾经文明的现代人。即使他们现在失去了知识与文明，这个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闹钟依然是他们身份的证明。

　　海登又伸出狼爪子搓了搓这个闹钟，然后不禁因为亚人们对它施加的魔法而感到惊讶。

　　其实真要说起来，这些亚人的魔法并非没有可取之处。毕竟这闹钟只是普通的工业量产商品，不是古董艺术。厂商从来没指望，也不希望这个闹钟能被消费者用上一百年。

　　对于公司来说，消费者把这种闹钟用上十年不买新的，公司都要嫌久了。

　　然而这些亚人愣是就把这闹钟用了一百年。

　　这种维护技术，虽然是靠献祭魔法来维持的，性价比和效率都很低，但恐怕就连原本的厂商看了都只能震惊于“这他妈什么鬼”的奇葩感受。

　　然而一想到他们这样的“什么鬼”是建立在生命献祭的基础上，海登却又不禁感觉有些可悲。

　　类似的状况在这些亚人身上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所以海登才会觉得，这些亚人在荒野的环境中自己捣鼓出来的魔法技术其实是很厉害的。他们惨归惨，但在某些领域中算得上是很“强大”的。

　　举例来说，海登在草药学上算是颇有造诣的人。他甚至在大学毕业之前就先考到了七级的草药师执照，即使他根本不是相关科系的。而当时，哪怕在同一个大学魔药、炼金的相关专业里，能和海登相比的对手也不到两手之数——当然了，还有遥遥领先，宛如巨人散步于一群小狗中间般的卡莲小姐。但她毕竟是神族而那时候海登只是纯凡人，所以这当然不能算数啦。

　　（那时还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学生海登在输给卡莲的时候是相当酸葡萄的）

　　然而，就连如此了不起的有照草药师海登，在刚来到亚人部落的时候，也曾发生过一件很有趣的事：

　　十天前，海登正变成一只和人类差不多大小的白色狼人，要在被污染的山林里扒拉些能制药的菌类或苔藓做实验，检查这片山林具体受到了什么程度的污染。

　　直到，他正好看见一个部落亚人拿着篮子在附近采蘑菇，而且正伸出手，要把一只毒蘑菇从地上拔起来。

　　亚人采蘑菇没啥奇怪。荒土污染严重，无法耕作。部落的食物几乎依赖于狩猎和采集。然而海登一眼就看出那蘑菇是可怕的白毒鹅膏菌。虽然它们看起来很朴素，全身雪白的似乎挺可爱，实际上却有着剧毒，吃下去会导致肝肾衰竭。

　　所以海登连忙飞跳过去，要阻止那个亚人把毒蘑菇带回部落炖汤——结果那个亚人听完海登的警告，反而笑了：“狼神大人，我知道这蘑菇有毒啊。”

　　“啊？”这下轮到海登惊讶了，“那你摘白毒鹅膏菌回去干什么？这玩意的毒素又不能拿来狩猎。”

　　有些天然毒素可以涂抹在武器上用于狩猎，但这种蘑菇并不在其中。至少海登是这么认为的。

　　“狼神大人，荒土上哪有没毒的蘑菇啊。”

　　亚人反而觉得海登这话很好笑，

　　“一切有毒的东西都是可以用的啊。要不然我们以前吃什么呢？”

　　……啊？

　　就这样，这个亚人采了满满一篮子各种不同的毒蘑菇和毒草，带着海登回到部落，找长老出来给狼神大人演示了一下，海登这才大开眼界，进一步发现这帮亚人的魔法究竟多么奇葩。

　　这帮亚人有办法吃毒蘑菇——这不算啥，毕竟正如亚人所言，如果他们没办法吃有毒植物，他们以前是怎么活下来的？

　　但亚人们也不只能吃毒蘑菇毒草。一个亚人当场就给海登表演了一番。他可以吃下一棵会让正常人立刻死掉的毒草，然后施展魔法，用这强力的毒素——来治疗他自己身上的伤口！

　　他们专门发明出了如何靠吃有毒植物来治伤，延续原本濒死的生命，而且还能让自己不会马上被毒死的法术！

　　不仅如此，还有一个亚人猎人还当场吃了一片会产生麻痹毒的树皮，结合魔法，愣是让这些毒素转移变化，从他的唾液中分泌出来，涂抹在骨箭头上，可以用来狩猎动物！

　　还有一个长老给海登表演了一下，他可以吃下剧毒的白毒鹅膏菌，然后施展魔法，灵魂出窍，夜游百里！

　　“若是把这种毒蘑菇和一种小黄鸟的肉结合起来，就能够互相中和毒素，减少副作用。”

　　这个已经快三十岁的长老还很遗憾地说，

　　“可惜那些小黄鸟我已经两百个月没有再看到过，怕是因为荒土的诅咒变得更沉重，已经死绝了。”

　　其实吃毒蘑菇进入出神状态并不是什么独有的法术。上古时代的北欧狂战士就会吃毒蘑菇施展狂暴术。但总体来说，海登还是看得目瞪口呆。

　　海登并不怕毒。安洁拉的气息以及之前海拉女神对他进行的炼金强化都让海登免疫于绝大多数毒素的影响。所以这时候真正让他吃惊的是——这些亚人居然有如此多样化的，“运用”有毒植物的技术和知识！

　　而且还不只是长老而已——这些亚人，居然连部落里的随便哪个成员，都能一眼就辨识出森林里各种不同的生物。在部落里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亚人，并不是长老或酋长的亚人，就能辨认他们部落周围几千种不同的植物，知道各种菌类的功效，知道受了伤该用什么植物，生了什么病该用哪种蘑菇。

　　荒土中根本不存在没毒的东西。这里的自然环境对于凡人来说是相当恶劣的。这里的空气、水源、土壤，以及一切生物中都包含着污染和变异出来的剧毒。这里芬芳的空气能将钢铁腐蚀，这里下的雨是不折不扣的酸雨。凡人光是长时间暴露在这里的水土中就会导致严重的病变，甚至威胁生命。

　　而在这种环境中还能生存一百年的亚人部落，要说对于这些本土生物没有了解，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和利用——那显然才是完全不可能的。

　　他们很清楚使用这些植物之前该如何调配，如何尽量祛除毒素与污染，最后该怎么涂抹或吃掉，甚至很清楚哪些东西有何等的副作用，哪些副作用会马上让你死掉，而哪些又是（以亚人的标准而言）可以接受的。

　　一言以蔽之，比起海登这个考过证的家伙，反倒是这些原始人，在他们自己的山林里，更像是真正娴熟的草药学家，而且还每个人都是！

　　如今，再看看这些亚人一百年来维护一个闹钟的神奇技术，更是让海登由衷地意识到——其实这帮亚人们还挺有本事的。他们的魔法有很多错漏，甚至有很多迷信，而且性价比不高，适用面狭小……但确实有其价值。

　　他们不如海登，不错，然而这很正常。整体上他们远不如海登强大，但这并不能说明他们弱小，尤其不能说明他们一无是处。这就像人类不应该和猫比赛抓老鼠一样。

　　那么，如果说猫擅长做的事情就是抓老鼠（无论如何，这只是打个比方），那么这群亚人擅长做的事情，显然就是如何在荒土中生存。

　　正如古之贤人所云：“如果要问如何种庄稼，我还不如老农民”。

　　所以最近这半个月来，海登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研究捣鼓这些亚人部落的魔法。毕竟搞学术不能拍脑袋来，亚人们代代相传的老方子也得经过实验去验证。亚人们可能觉得十年内会死掉不是无法接受的副作用，但正常人听到可就要骂娘了。

　　捣鼓到最后，恐怕这些老方子里最多也就三成能用……可三成那也是有趣的新魔法啊！

　　除此之外，海登当然也没有忘记要研究自己从泰拉斯奎身上采集到的生物样本。他总得完成帮艾比盖尔开发衰老魔药的工作才行，当然还有安洁拉的新循环液也需要试着用泰拉斯奎的血液去做……实际上，海登发现泰拉斯奎的血液确实很适合用来承载安洁拉的力量，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最近的事情可真多啊。

　　卡莲如今已经掌控了水南镇，而且还要在这一带建立她自己的独立基地，这也使得海登的工作量增加不少。这主要是因为海登必须负责扮演狼神教导这些亚人们现代社会的常识，还得让他们不要再继续血祭之类的。这些教育工作其实占用了他不少时间，才让工作量更为增加，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事要做。

　　不久之后应该就会再空闲下来，但目前可能还得忙上一阵子。

　　当然，对海登而言，这样的繁忙算不上痛苦。他不会觉得为理想卖力是件苦差事。倒不如说，和为了资本家打工相反，如果是为了自己的理想，他反而工作越繁忙就越愉悦。

　　况且这些亚人还那么喜欢他。

　　虽然他们最喜欢的是治好他们一切伤病的安洁拉，但他们总体来说也很喜欢海登。安洁拉尽管美好，却又有些可怕，因为她给予很多却不向亚人们索取任何东西。人对于自己不能理解的存在会抱有恐惧。

　　反倒是海登，不仅会教导这些亚人们新的知识，同时也会从亚人们这边学知识，所以亚人（尤其是那些长老）很喜欢和海登聊天。加上现在卡莲送了一大堆生活物资到部落里来，他们不需要担心吃饭问题，就有更多的时间帮海登做事。

　　例如教导海登部落传统的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