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新娘 第143章

　　“【魔法少女帕祖祖】的技术，如果善加利用，肯定能够用来复活阿拉斯托。”

　　海登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因为类似原理的事情，我已经在他那边做过一次了。”

　　没错。

　　去年当时，在废弃工业区的下水道里，海登曾经施展古埃及风格先死后生的仪式魔法，将阿拉斯托的形神分离，将他的精神注入大地，重生为龙脉的土地神。只可惜当时海登临时设计出来的仪式魔法后遗症太大，导致阿拉斯托的自我意识几乎要崩溃。这也恰恰证明了这种法术有多么容易失败。

　　但现在的状况就不一样了。

　　形体复生，神形齐得，征服死亡的机会，如今正在于此。

　　不仅如此，这个技术……甚至不止可以用来复活阿拉斯托。

　　说得直白一点——这，可是替神明创造身躯的技术！

　　现在海登这边需要神明身躯的人，可不止有阿拉斯托啊！

156：做梦都要交钱的时代

　　就这样，帕妮娅被海登按在她自己家里休息了一天，还额外被安洁拉美美地喂食了。

　　不亏！

　　安洁拉大姐姐好棒！好想带回家！

　　但是另一方面，对于海登这个家伙，帕妮娅可就没有多少好感了。

　　这个大叔，简直就是个坏人啊！想想看，他不但把她硬绑回家里谈了一堆工作的事，又耽搁她唱歌练舞，居然还一整天不让她上网！

　　“平时你二十四小时都是直接连着网络的，今天我先把你断网一天，测量看看你的身体与【魔法少女帕祖祖】存在力之间的变化情况。”

　　啥？一天不让人上网！？这说是什么深仇大恨都不为过的呀！

　　哪怕海登让安洁拉投喂她，但在帕妮娅看来，这只不过是上等人的投资行为，并不足以提升她的好感度。这人大言不惭，当着自己的面说他图谋【魔法少女帕祖祖】的技术。而且而且，他居然还问自己“你为什么那么想要赚钱？为什么这么拼命？”这种愚蠢的问题，想来肯定是不知人间疾苦的上等人！

　　邪恶的三十岁资本大叔！正常人谁会对他有好感啊？

　　终于后来海登和安洁拉都回去了，帕妮娅才得以连网，偷偷调查了一下海登这人的消息。

　　帕妮娅虽然年纪小小，也没有啥黑客技能，但在网络上找资源和二手消息的本事却挺不错的。像她这样几乎一出生就开始直接连网的年轻世代，就算没有学习信息技术，对星界网络的天然敏感度也非常之高。没过多久，她就在一些私人的小论坛里查到了海登的“传说”。

　　这些消息在各种意义上，都只能称为传说。

　　这一年多来，海登虽然不怎么再当都市佣兵，他的传说却在网上持续发酵。

　　有人说他是十年鏖战不死的传奇独狼，不仅一个人做一整队的任务，甚至能单兵击灭毒贩团伙、黑帮、佣兵部队：有人说海登此人其实是不世出的黑客和魔法天才，过去一年多新雅图的市场政局变化全都是他在幕后推动；有人说他其实是被古代天魔王灵魂附身的忍者，能够用手里剑打爆装甲车；还有人说他是“媚娃酒吧”那位红发妖媚女老板的入幕之宾，暗地里支配着新雅图的黑市走私脉络。

　　也有人说，海登其实是所有现代佣兵之鉴，从草根阶级往上攀升，不到十年就给自己打下一家军事服务公司。虽然公司规模不大，但在新雅图都市圈范围内也算是一流了。

　　当然啦，帕妮娅没法在这种小道消息大杂烩里面找到海登与孔雀明王他们之间的联系——这件事情在神族内部上流社会里虽然已经神尽皆知，所有神都听说孔雀王好像要给他独生女找个优秀的凡人上门女婿，然而下等人却是压根没机会知道这种事的。

　　至少也要等到这事确定下来，神族主动把这种新闻当作八卦放出来，给凡人们作为消遣的材料，下等人才会听说这种“秘密”。

　　这就是所谓的阶级社会呀。

　　但是，帕妮娅虽然没法自己查到这件事，可却没有忘记，她昨天在米克特女神的别墅里的时候，她像只猫一样被抓着的时候，就曾经听见米克特女神说过与此事相关的只言片语！

　　综上所述，联系起这些零零碎碎的消息和情报，帕妮娅越想越惊——孔雀明王未来的女婿，还被自家米克特老板当面主动求婚，又说他是什么绝世无双的技术天才……没想到那个大叔居然不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天生上等人，而是自己最想当的，从地下爬到天上，一步登天的草根！

　　可恶，明明大家都是想要爬到天上的草根，你凭啥问我为什么拼了命也要往上爬？明知故问，罪加一等，自己爬上天去就忘了地上的同类，邪恶！

　　帕妮娅好怒啊！

　　不过，帕妮娅虽然好怒，却并不傻。看看海登拒绝自家米克特老板主动求婚的样子，再看看自家老板那之后也不肯放弃的表情，帕妮娅并不是彻底的蠢，回想一下就意识到海登这人恐怕真的惹不起。

　　这丫头嘴上好怒，实际上吃硬不吃软，慕强怕恶，立刻就开始怂了。

　　第二天大家状况都恢复正常，帕妮娅回公司继续进盒子上班，海登也照常带着安洁拉过来看她情况。帕妮娅一边乖乖躲在操作舱里，一边偷偷用摄像头往外看，忍不住就寻思起来：如果好好蹭蹭海登这条大船，对她的偶像演艺事业有没有帮助啊？

　　不过，看他昨天义正辞严地拒绝了自家米克特老板求婚的样子，帕妮娅想了想，感觉从这个角度大概是蹭不上去的。

　　这个大叔虽然坏，但却是个忠诚于未来妻子的真绅士啊！

　　——这样一整圈转下来能误会到这个程度，只能说帕妮娅的想象力也是十分丰富了。

　　海登可不知道这丫头在胡思乱想什么。他只看到帕妮娅今天非常老实，直播也很用心……虽说她平时其实就很用心。

　　今天本来就预定要直播，而且预定直播的企划是魔法少女帕祖祖玩游戏，玩的还正好是海登之前想要拉安洁拉一起下场的吃鸡类游戏。帕妮娅这人，虽然在物质界的时候比较没活力，但一进入星网，披上【魔法少女帕祖祖】的皮套，马上就立刻变得活力四射，而且神经反射速度还贼快，也不需要开挂，单人就拿着一支突击步枪在游戏里杀得人头滚滚，哦吼吼吼。

　　以前海登不懂，只觉得她这是在扮演角色，戴了面具，或者患有网络社交牛逼症——直到现在，海登了解到【魔法少女帕祖祖】真正的原理，才进一步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

　　【魔法少女帕祖祖】，是帕妮娅注入了生命与存在的，她位于网络上的躯壳，是她用心灵构筑而成的梦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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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魔法少女帕祖祖】在这段时间里照样做着虚拟主播偶像该做的事。练习，录影，排演，直播——而且每次直播都会在物质界显现出星光体，做些不可思议的事。

　　例如像上次那样，挑选一位看直播的幸运观众，将他们体内的疾病抽出体外，化作魔物，然后打死治愈。

　　例如显现在旱灾为祸的地方，显现在农田或种植园中，如法炮制，将干旱具现化成妖魔，打死，换来雨水。

　　当然啦，除此之外还可以打杀真的妖魔鬼怪，而且把整个过程直播给观众们看。

　　“我的粉丝合该享受更美好的生活，你们这些灾厄却敢侵害他们。我要将你们彻底打杀，投入九幽之底，永世不得翻身！”

　　这台词可真的是让人牛逼坏了。

　　先不说虚拟主播，其实这年头靠直播赚钱的主播，本来就是做什么的都有。吃播什么的，福利姬什么的，如今早就不稀奇了，直播极限运动的也是已经快过时的东西。现在比较流行的其实是直播战斗——真的会死人的实战。

　　而一般主播会直播的战斗对象都是什么呢？都是罪犯啊、通缉犯啊、黑帮啊，以及野外或者城郊的怪物什么的。甚至还有主播跑去中东直播打魔鬼和它们的教团，只能说人为了发财红火做什么事的都有。

　　但是把观众身体里的疾病抽出来，具现化作魔物打死，治愈疾病……这种奇怪的“实战”，目前为止全世界也就只有【魔法少女帕祖祖】这独一份而已。它需要花费巨大的能量和尖端的生命魔法技术，个人势的主播根本做不到，其他大公司支持的主播也没必要花这个钱来做这种事。

　　况且【魔法少女帕祖祖】本身唱歌又好听，皮套又好看，这霸道的雌小鬼性格某种程度上也又帅又可爱的。

　　想想看，这可是会把观众们的灾病抽出来打杀，然后特牛逼地说：“敢侵害我的粉丝，我要把你们打入九幽，永世不得翻身！”的虚拟主播偶像啊！

　　再加上米克特女神又不遗余力地投入资金宣传炒作。所以短短一个多月下来，这个ip就已经被炒热起来，吸引粉丝无数。

　　甚至很快就开始有些粉丝对【魔法少女帕祖祖】发病，给她的直播加上某种神圣的意义，例如“看【帕祖祖】直播有可能得到治愈，就算没有，光是看她那牛逼坏了的样子也可以有效缓解心理压力，减少心理疾病”之类的东西。

　　也有粉丝自己开始做些奇怪的二创，比如说写给【帕祖祖】的小作文啦，奇怪的宅艺舞步啦之类的。哪怕是本来不看虚拟主播的人，偶然在网上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很难不入脑或者稍微产生点兴趣。

　　而一旦入了脑，去看【帕祖祖】的直播，就很容易进一步上头了。最后就被资本给拿捏住了，一步步走向深渊。

　　幸好目前还没人管她叫【圣帕祖祖】，毕竟她不是那种画风，而是狂霸叼酷拽的类型。

　　更值得庆幸的是，米克特女神现在还不急着靠【魔法少女帕祖祖】来赚钱，毕竟她主要还是要靠这个做魔法实验……不过等实验成功之后，这个ip会被怎么用来捞钱，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海登现在每天都要看【魔法少女帕祖祖】直播、排练和录像，毕竟他如今也算是帕妮娅的半个制作人了。不过海登不怎么具体插手管理，毕竟他很清楚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他不懂市场也不懂演艺，如果插手乱整【帕祖祖】的直播节目企划，没准反而要出事。

　　所以海登只是在旁边看着。

　　安洁拉也同样在旁边陪他看。作为真正的“外人”，她越看这种事越是纳闷，越看这种事越是好奇。

　　某一天晚上，大家都在公司，看【帕祖祖】的直播演唱会。她的星光体一边在物质界的某片森林里打怪兽，一边高唱着自信骄傲的歌，将敌人轰杀至渣。

　　“主人。这些虚拟直播偶像的观众，他们喜欢的到底是到底是这个虚拟皮套，还是里面的中之人呢？”

　　就在这个时候，安洁拉一边看着不停刷过去发病的弹幕和评论，一边突然向海登问道。

　　这问题可以说是非常辩证了。

　　“当然是这个皮套加上这个中之人。”

　　所以海登回答，

　　“很多人喜欢的是这个中之人的性格魅力。但如果有人把中之人开盒，脱下这层皮套，结果发现中之人是个高级脸，很显然那么崇拜她的粉丝就会少很多了。”

　　海登比较疯狂。他反正只是希望有人爱他而已，所以他以前甚至敢跑去找兽人和哥布林和独眼巨人相亲。只要是能够爱他的对象，哪怕是触手怪或者千万只眼睛和翅膀的异形，他也无所谓了。

　　然而事实证明外表和内心之间既不是正相关也不是负相关，根本就是毫不相关。

　　不过这个就扯远了。

　　“偶像这种东西，最大的风险，就是他们在现实中的所作所为可能会影响到他们的形象，例如负面新闻什么的。然而虚拟偶像隐藏在皮套后面，所以就屏蔽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风险。”

　　海登继续解释，

　　“另一方面，齐齐米媞娱乐公司的整个团队其实也在刻意保持她和观众之间的距离。她是那种保持距离的偶像型，不是那种高互动型的主播。加上【魔法少女帕祖祖】的质量和水平又很高，能唱能跳还能跑到三次元来治病，当然就更能极大刺激到粉丝们的想象空间了。”

　　这就是所谓的“偶像”了。

　　归根究底，每个粉丝喜爱的其实都是自己心中的那个偶像，而不是具体的人。

　　不过说到这里，海登却是想到了另一件事——换个角度说，【魔法少女帕祖祖】现在的形象，其实也是帕妮娅这个中之人心中的偶像吧？

　　她最想要的，她的理想，就是要成为狂霸叼酷拽，肆无忌惮，无所畏惧，自由自在的仙神啊。

　　……可是，尽管现在海登还能说，观众粉丝们喜欢的是这个皮套加上这个中之人，可等到将来梦境人格晶片技术进一步成熟，公司就可以随便找个家伙来当中之人，反正插上人格晶片之后的行为举止都是一样。

　　等到那个时候，虚拟主播的人格也不过是皮套的一部分了，谁套上去都一样，观众们甚至看不出来区别。

　　到那个时候，虚拟主播可就真的成了完全“虚拟”的主播了。这笑话可是连海登都笑不出来。

　　而等到那个时候，整天想要成为神，住大豪斯，吃战斧牛排的帕妮娅，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幸好这个问题不需要海登烦恼太久。

　　第二个月初，米克特女神便传来了消息和要求：【目前的调整状况和时机都差不多了。下周日准备直播【魔法少女帕祖祖】的尸解仪式。】

　　这话可真让海登吃了一惊：“直播？这种只要出一个岔子就会真死人的仪式你居然要直播！？这种事应该私底下操作吧！”

　　【不行。【魔法少女帕祖祖】是建立在偶像魔法原理基础上的现代奥术。偶像将要发生如蝉蜕壳般巨大的变化，粉丝们却看不见，这样怎么能行？没有大量粉丝基于主观意识的观测能量，偶像神的尸解仪式肯定会失败的。】

　　烟雾镜公司的死亡女神慵懒地摇了摇头，

　　【仪式时间就定在下周日晚上，在直播中进行。】

　　【直播主题，就是【魔法少女帕祖祖】现场演示她如何进入幽冥，战胜死亡，带回生命。】

　　那么，如果失败了呢？

　　海登连问都不想要问了。

　　米克特女神肯定会说——“那就只好换下一个中之人啦。”

157：娱乐至死

　　下周日的直播，【魔法少女帕祖祖】要现场演示她如何进入幽冥，战胜死亡！

　　如果不是因为【魔法少女帕祖祖】已经先直播了快两个月如何打杀病魔，击退旱灾，恐怕所有人都会把这话当成疯言疯语。

　　就算她之前已经表演过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大部分观众甚至粉丝对此也都是半信半疑。

　　啊？

　　有人，例如安洁拉这种在很多事情上有些天真的人偶，听到这里可能就会纳闷了——不是有那么多粉丝对着【魔法少女帕祖祖】发病吗？他们怎么会半信半疑呢？

　　像海登这样更清楚人类行事方式的人则会告诉她：看虚拟主播偶像的粉丝里面，虽然会发病的人很多，但其实其中真的把自己搞魔怔的魔怔人，比例其实不会太高。大多数的粉丝虽然看上去都不太正常，但他们其实并不是真的有病，而是他们自己也在享受这个“表演”。

　　享受这个抛开痛苦烦闷的日常生活，扮演魔怔人，并且融入集体狂欢的过程。

　　偶像的粉丝，以及粉丝们的集体狂欢，其实也是整场表演的一部分。

　　这，正是从古至今都未曾改变过核心概念的魔法。

　　从美索不达米亚的古代苏美尔时代开始，人类就已经发明出了这样的魔法。后来这个魔法又被古希腊人冠上了新的名字，一个更加有名，连海登都有所了解的名字：

　　【酒神的狂欢】

　　距今大约三千年前，居住在巴尔干半岛北部的古代色雷斯人就崇拜酒或者说葡萄酒之神。那位酒神不仅掌握有葡萄酒醉人的力量，还以布施欢乐在当时成为极有感召力的神。

　　酒神，象征着感性、狂欢和生命的神威。他是狂欢之神，同时也是复活之神，因为他是植物（葡萄藤）的神，每年秋季都会死去，然后在来年春季复活。古埃及人认为他其实是奥西里斯神的一个化身，因为他们觉得酒神的复活和祭祀仪式和奥西里斯很相似。况且，奥西里斯也肩负植物神，尤其是葡萄藤之神一职——不过关于这些我们之后再说。

　　现在先说狂欢。

　　酒神的信徒们会将他、他的葡萄酒以及醉酒所代表的狂欢喜悦都视为神圣。所以这些信徒以纵酒狂欢的方式来尊奉葡萄酒之神。他们身披兽皮、头戴花冠，吵吵嚷嚷、疯疯癫癫，完全沉浸在一种感性的陶醉之中，会通宵达旦地一边跳舞一边狂叫，狂欢酗酒、果体游行。他们会为了狂欢而抛开自己的工作，跑开现实中的苦恼，成群结队疯狂舞蹈，高喊酒神的名字，毁坏碰到的一切。遇到野兽甚至儿童，他们都会将其撕碎，生吃其肉，

　　因为这些旧神信徒认为，通过这样的集体狂欢，以及对神的模仿表演，他们就能更接近自己的神，在某种程度上与神合为一体。

　　老实说这和现在的明星偶像以及他们的饭圈还挺像的。

　　而且同样的事情放在虚拟偶像身上其实也差不太多。

　　或许自古以来，人类粉丝和偶像之间的关系从来就没有改变过……只不过现在可能在中间又多了一层资本而已。

　　资本用金钱营造了一个新时代的酒神梦境。源于虚拟偶像自身人设的温柔与怜爱平衡了它残酷的本质，给予人们以慰藉。

　　“可是，究竟为什么——究竟为什么，这样的一种东西，会让观众们产生满足感，产生心灵上的安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