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新娘 第152章

　　好一个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说得好呀！

　　但海登立刻摇了摇头：“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马上给你举行第二次尸解仪式。”

　　啥？

　　为什么！？

　　答案其实非常简单。

　　“你以为上次那场尸解仪式总共花了多少钱？”

　　海登用冷静而残酷的表情说道，

　　“米克特提卡希瓦把你的运营完全丢给我了。换句话说，你现在的运营成本、各种费用，全都需要我自己来承担。她是不会白给我经费的。”

　　“上次那场尸解仪式的成本如果换算下来，至少也是足够给一小支公司军队连续作战一个月的资源。你觉得我可以随便拿出那么多钱来给你再浪一次吗？”

　　帕妮娅顿时傻眼了。

　　“呃……可、可是大叔你不是孔雀明王的女婿吗！？怎么会没钱呢！？”

　　“不是。”

　　海登摇了摇头，

　　“我确实和孔雀明王的女儿关系非常好，但并不是那种关系。而且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了——我喜欢的是安洁拉这种造型的女性！”

　　跟在海登身后的安洁拉听到这句话，皱着眉，露出了有些忧虑的表情。

　　只可惜海登没看到。无视帕妮娅的囧脸，他已经继续往下说：“所以我不可能和孔雀明王要那么多的预算，不可能和米克特提卡希瓦一样往水里丢钱来帮你做仪式——下一次的尸解仪式必须一次性就成功。而在举行仪式之前，我们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准备。”

　　“例如，你的下一次直播。我们需要重新从你的粉丝那边收集他们对你的信任。”

　　这话让帕妮娅呆了一下，但她还是立刻点头：“行。这也不难，我只要再像魔法少女那样去打几个病魔……”

　　可是海登立刻又摇头了：“烟雾镜公司之前给你那套从人体内把疾病具现化抽出来变成病魔的技术需要消耗极大量的能量——那可是每个都有中级魔鬼战斗力的病魔，你以为需要多少能量才能具现出来啊？那钱我付不起的，至少没法经常付。”

　　帕妮娅无言以对。

　　这下就连她也该明白了吧？她作为【魔法少女帕祖祖】的力量实际上都是假的，是空虚的，是无根之水，是没有油和弹药的战舰。一旦离开资本的支持，她所有的力量都只是空壳。

　　……不过海登今天也不是为了嘲讽她而来的。

　　“总而言之，你的旧节目在失去米克特提卡希瓦支援之后，基本上都没法玩了。”

　　所以他只是很淡定地说，

　　“首先，我们得帮你想一个新的企划。”

　　帕妮娅立刻举起了手：“唱歌！就算没有老板支援，我还是可以正常唱歌的！”

　　结果大概不言而喻。

　　海登又摇了摇头：“不行。因为你比不过其他主播。”

　　这话终于让帕妮娅的表情变得快要哭出来了。

　　“好吧，这么说有点不公平。你的歌唱水平其实比大部分主播都厉害了。一百分满分的话，至少也能打八十分以上。”海登说到这里，自己偶读忍不住叹了口气，“但是那些专业的歌唱型主播，有公司在背后支援的歌势虚拟偶像，她们唱歌的水平可是至少也有九十五分。根据有没有团队支援，搞出来的音乐作品的质量是可以天差地别的。”

　　“没有公司团队支援的虚拟主播，在这种专业性和竞争性都很强的领域里，是永远都争不过那些有公司支援的主播。因为效率差太多了。”

　　对于海登这番既没有梦想也没有希望的话语，帕妮娅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了。

　　“竞争是很残酷的东西。我猜你想说拼命对吧？我也知道你很喜欢拼命，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可是，如果你的基本素质比对手差十倍，那你再怎么拼命又有什么用呢？你拼得出十倍的努力吗？实际上，对方只要一天努力三小时，你就无论如何都赶不上对方了。毕竟一天也只有二十四小时。”

　　海登冷酷地说，

　　“所以必须要想新企划。必须要想出具有你的独创性的新企划。否则就吸引不到观众，也没法留下以前的粉丝，哪怕市场再大也没人看。”

　　噫

　　听着海登说这种话，帕妮娅总觉得自己脑子里这个大叔的印象都在崩塌了。话虽如此，她也知道海登并不是在开玩笑。

　　“……我还以为，大叔并不是很想靠虚拟主播赚钱呢？”

　　所以帕妮娅才忍不住这么问。

　　“我确实不是要真的靠这个赚钱，但我们需要你的粉丝啊。”海登扬起眉毛，“我们需要大量的崇拜者来观测你基于偶像魔法原理的尸解仪式。否则哪个白痴会在这种魔法仪式上直播啊？我还不想呢！”

　　“所以从今以后，你当然还是可以唱歌，最好每个星期都录两首歌上传维持粉丝观众们的新鲜感。你当然还是要继续用星光体帮观众治病，这种事可以极大提升粉丝们对你的崇拜，只不过没法玩得那么花俏了，必须简单一点。但如果只有这两个内容，你是没法建立起死忠饭圈的——因为只靠你自己拼命努力根本卷不过其他公司人。”

　　海登的言论可谓是掷地有声，而且这个理论并没有破绽。

　　至少帕妮娅觉得应该没有，但她还是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这些话一字一句都拍打着她的心，让她从骨子里就开始冻结。

　　这年头难道就没有不属于大公司的个人势虚拟主播了吗？有当然还是有的，但时代早就已经变了。不靠公司支援的个人势虚拟主播能够独自红出半边天，那是上个世纪才有的情况。因为公司势的虚拟主播现在有更好的嗓音，更美的皮套，更完善有趣的企划。个人如果想和公司比内卷，是无论如何都卷不赢的。

　　所以个人如果想要在文艺中赢得自己的一片领地，就不能和公司竞争，不能自己主动卷到竞争最激烈的领域里去。

　　个人必须要有独创性。

　　“你从明天开始就改变一下【魔法少女帕祖祖】的人设。”

　　所以海登如是说，

　　“帕祖祖最早是古代苏美尔的大恶魔。所以你就开始做苏美尔古代魔法的科普直播吧！”

　　？？？？？

　　“不不不不不不！”

　　这下帕妮娅可再怎么也忍不住了，

　　“苏美尔古代魔法的科普直播是什么鬼啊！？这也太蠢了吧！太小众了吧！？这样一定会狠狠扑街的啊！有几个人会看啊！？”

　　然而海登听到她这话之后，却冷冷地笑着回答：“小众，在这种事情上反而是好事。”

　　为啥啊！？

　　“小众，才更容易保持小规模粉丝团体的思想纯洁性。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上次是为什么失败的吗？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你的粉丝观众们数量太多，而且他们对你的崇拜意识又太过混乱，满是杂质，最终才会变成火上浇油。”

　　海登冷淡的解说道，

　　“比起找一大堆不知道为什么崇拜你的饭圈，还不如维持一个小规模但纯粹的粉丝团体。这样才不容易让你下一次尸解仪式的时候走火入魔。放心吧，我和一个认识的大学教授会帮你准备直播的素材，会让你言之有物的。言之有物，独创性强，而且没有竞争对手——这样才会有小众粉丝圈。”

　　话是如此，海登其实隐瞒了一些东西。

　　他昨天刚打造出一柄连灵魂和思想都能切开的宝剑。如果数量不大，其实哪怕饭圈的崇拜意识过于混乱，满是杂质，海登也有办法挥舞着宝剑把那些杂质砍掉。

　　不过这样一来，就不符合海登他自己的需求了。

　　他想要的是一种能够成型而且具备重复性的尸解复活技术。如果这个技术需要海登挥舞着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宝剑不停砍杂质，那它实际上就很失败了。

　　海登现在要的是技术啊。

　　既然是技术，他就更应该站在仪式外面，收集数据，观测改良，而不是拿着宝剑站在仪式里面剁掉观众们的杂念。

　　当然啦，或许有人这时候就会问了——既然崇拜的杂念那么麻烦，为什么不干脆直接用【磕头虫】系统作弊呢？这样一来就根本不需要什么观众粉丝了。

　　这其实还真是个好问题。而且连海登都在犹豫。【磕头虫】系统实在是太好用了，不用很麻烦很累就能让那些装了晶片的克隆大脑无穷无尽产出信仰和崇拜，而且还极其纯净，根本毫无杂质！

　　……然而海登的直觉却告诉他自己，如果利用【磕头虫】系统作弊，接受了这个诱惑的香喷喷的饵，他将来一定会不得不把账再还上。

　　帕妮娅却不知道海登不敢用【磕头虫】是出于什么原因。她越听越纳闷，越听越糊涂，最终反而忍不住问到：“大叔，你既然不是要赚钱，到底是想要用这个尸解造神的技术做什么呀？”

　　“好问题。”

　　海登转眼扫过她的脸，就像是要结束今天的谈话一样，这样说道，

　　“【魔法少女帕祖祖】来自于大恶魔帕祖祖的残骸，对吧？”

　　帕妮娅迷茫地点了点头——那又如何呢？

　　“我就这么说好了。如果【大恶魔帕祖祖】的残骸可以完成这个仪式，复活出你成神的真我……”

　　海登扬起眉毛，

　　“那么【天魔王波旬】的残骸应该也能完成同样的仪式吧？”

167：讲故事

　　很快，自从【魔法少女帕祖祖】的运营被移交给海登之后，时间又过去了半个月。

　　春天已经结束，如今已是夏季了。

　　季节变化对生活在现代城市，生活在气候控制系统下的市民来说，影响其实已经很小了。至于那些更有钱的神族自然更不用说。

　　米克特女神这段时间都在忙着加大对虚拟主播偶像业务的投资，几乎全心关注着烟雾镜公司内部的争执以及决策。她其实也很同意海登说的那番，有关偶像组合比单独的偶像更好的说法。况且米克特女神是想要多多探查研究死亡的秘密，当然要尽可能把这种技术提高产量，打造出更多虚拟偶像的新神。

　　进一步想想，连一个【魔法少女帕祖祖】都有至少相当于一支战斗神族小队（约五到十人）的战斗力。如果烟雾镜公司能够量产这种虚拟偶像新神代替原本的战斗神族，他们的军事实力可就要大幅提升了。

　　再进一步想想，哪怕不弄到复活死者的级别，光是能够用这次的新技术，大量从死亡中抽取能量就已经很赚了。死亡是熵的一部分，欺骗死亡并从中偷取能量，这是一种什么行为？

　　这是永动机的可能性。

　　这是对熵的逆反！

　　虽然米克特女神并非那种不猫不兔的白色小动物，但她显然还是会对这种技术非常感兴趣的。所以没过多久，烟雾镜公司就推出了新的，以“美洲虎”、“鹰”还有“羽蛇”这三种动物为核心概念的魔法少女虚拟偶像组合。

　　这么忙，她最近当然基本上没有太多心思注意海登和【魔法少女帕祖祖】的情况。充其量也只是偶尔听艾可女士汇报一下海登那边的奇怪情况，例如：

　　“这一个星期，每天早上起床之后，海登都让帕妮娅去锻炼身体。”

　　米克特提卡希瓦：？？？

　　当个虚拟主播而已，为什么要帕妮娅每天早上起来去常青州公立大学的体育场里长跑、俯卧撑、拉单杠、深蹲？

　　虚拟主播有必要锻炼身体吗？

　　如果是其他人看到海登这样搞，没准还会怀疑他在搞什么鬼，或者发什么疯。然而米克特女神却是打从心里觉得海登是很了不起的技术天才，是有可能开创新时代的魔法大师——总之，站在她的立场上，米克特女神完全不觉得海登会让帕妮娅做无意义的事情，所以反而有些好奇。

　　可惜她最近真的没空去管这个，只好嘱咐艾可继续盯着汇报，一边自己去忙自己的事。

　　然后又过了一个星期，艾可女士又来汇报：

　　“帕妮娅开始做杂谈直播了。”

　　杂谈直播？

　　米克特女神顿时感觉有些奇怪。

　　所谓的杂谈直播，指的是主播专门在直播的时候和观众们互动，聊聊天，有来有回。

　　对于海登这种平时不看虚拟主播的人来说，恐怕会纳闷为什么有人只是坐在直播间里套着皮套和观众们聊天，就会有人愿意给她打赏——然而实际上这种直播的模式，却是最古老最早的虚拟主播类型之一。是八、九十年前最早一代虚拟主播出现的时候就有了的活动类型。

　　那为什么米克特女神还感觉奇怪？因为杂谈势的虚拟主播在现代理论上应该已经退流行了。大公司要打造的是偶像，是一个可以赚钱的ip。当一个虚拟主播成为数百万、上千万甚至数亿粉丝的偶像时，不用说也知道，她是不会和粉丝观众的个体真正共情以及互动的。

　　偶像是不会也不需要和粉丝个体真正直接互动的，因为粉丝太多了呀！人类的思想怎么可能真的和数百万甚至更多的粉丝个体真正互动呢？哪怕靠网络也不行啊！

　　所谓的偶像，是介于人和神之间的东西。人有可能注意到地板上的老鼠，偶像却不可能注意到地缝里的蚂蚁。这是规模所限，莫可奈何的事情。

　　所以聪明的公司都会让偶像和粉丝保持距离。

　　偶像要和粉丝保持距离，才能让粉丝变成崇拜者，变成信徒，开始产生发自内心的喜爱并且把偶像当爹。

　　海登怎么会让【魔法少女帕祖祖】做杂谈直播？

　　故而米克特女神立刻问：“她的杂谈都在说些什么？”

　　艾可女士老实回答：“聊自己的事，每天吃了啥，怎么累得半死，遇到什么有趣的事，自己想要做什么，然后还经常向观众们科普介绍古代苏美尔式的魔法。”

　　前半部分倒也没啥，以前的虚拟主播经常有这样的类型。但后半部分这个科普……帕妮娅这人哪来的古代苏美尔魔法知识？

　　米克特女神自然第一时间就想到——是海登搞的鬼吧？

　　可这到底是为啥？直播那么小众的内容，观众粉丝的数量都会下降的。

　　正好【魔法少女帕祖祖】现在就正在直播。米克特女神打开公司的服务器，和艾可女士一起看了看直播间。

　　这魔法少女居然正在直播间里给观众们讲解古代苏美尔的神话呢：

　　“这个古代的旧神呢，名字叫作‘达木’，也叫‘塔穆兹’，是春季草木的神。当死亡的幽影从冥界涌出来追捕他的时候，他藏在了自己姐姐家的草丛里。”

　　“这个姐姐神呢，也很聪明。当死亡的幽影到来的时候，她立刻就开始大声哀哭，撕扯自己的衣服，乱抓自己的头发，把身上的饰物都扯下来，从地上抓起沙土撒到头上，假装达木已经死了，想要欺骗死亡的幽影。这些死亡的幽影半信半疑，就许诺姐姐神要送给她良田和甘美的大河，让麦浪滚滚，年年丰产，只要她松口把弟弟交出来就行了。”

　　“但是姐姐神坚决不松口，仍然表示自己的弟弟已经死了。于是这些死亡的幽影只好叹着气说‘太阳底下有谁见过姐姐出卖弟弟的事呢？’，一边跑去找达木的朋友打探消息。结果达木就被朋友卖掉，被死亡抓出来杀掉了。”

　　“他是在秋天被死亡抓出来杀掉的。据说他的血滴在地上，就变成了秋牡丹。”

　　讲故事这种事是很有门道的。【魔法少女帕祖祖】坐在自己星网直播空间里的塔庙顶上，披戴着萌化古代苏美尔大恶魔的皮套，用还挺有磁性的声音，懒洋洋，淡淡定定地和观众们讲神话故事，居然还真有不少人在看。

　　“这个姐姐神因此嚎啕大哭，哀悼自己弟弟的死亡。她哭喊着自己唯一的弟弟不能就这样死去，因此自愿代替达木死去。于是冥界的女神就同意她和弟弟俩平均在人间的时间。每年秋天，达木都会死去，然后第二年春天他会接受生命之水的沐浴清洗，涂上香油膏，穿上红色的衣服，从冥界返回人间，为大地带来春季的新生，让果蔬繁茂生长，农田丰收富饶。与此同时，姐姐神则是会代替达木弟弟在冥界被囚禁，度过半年，直到秋天再度来临。”

　　这就是古代美索不达米亚，苏美尔人春去秋来、草木荣枯的神话——当然啦，【魔法少女帕祖祖】也没有讲些太专业的东西。她只是简单向观众们讲述着那时候植物生长和衰朽，诞生与死亡中的神性，告诉他们那个时代神与女神力量的消长，在季节轮回背后那强大的力量。

　　她只是简单讲述着那些永恒不变的死亡和重生的古老传说，围绕着出生、死亡和再生的循环，神与女神也按人类的方式生死，如同世界春兴冬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