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新娘 第177章

　　在这种事情上，作为佣兵的武力反而没太大用处。首先这并不是战斗任务，其次和神族战斗根本就是在发疯。只有那些想着一步登天一朝成名的佣兵狂人才会试着做这种事。就连非战斗型的神族，也至少需要四五个一流的佣兵围攻才有可能打赢。

　　他们这支队伍还有另外几个人，现在也有人被安排在街上的店铺房屋里盯梢。如果事先准备一个埋伏圈，或许也能试着挑战一个神族……可是谁要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啊？

　　【这里是枪手。这有情况。】

　　通讯器的耳机里传来他们队友的声音，

　　【我看到了三个……不，四个人，应该就是目标。一个红头发女人，一个白胡子老头，看起来都是凡人。一个穿灰袍子的魔法师男人，看那能量灵光是神族。还有一个完全义体……那不会是个瓦尔基里吧？】

　　瓦尔基里？战斗神族？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战士听到这个词立刻大吃一惊。虽然他们本来就没打算战斗，但是一个瓦尔基里就能把他们全部打成肉泥了。凡人没有准备大炮之类重武器的话是没法和战斗神族打的，连破防都做不到。

　　不过队友那边的话还没说完。

　　【我听见他们一边走路一边在聊天。好像说他们是来找…………盐的。】

　　盐

　　这一个词在通讯频道里响起，立刻就让佣兵小队都为之一惊。

　　【……他们是来找盐的？】

　　【这下帮会那边可要紧张了。】

　　盐

　　这个词在这堕天城的底层贫民窟里，就是有这样特别的意义。

　　【我从星界潜过去看一下他们的网络信号。】

　　技术萨满这时候也终于紧张起来，急忙地说。然后她便闭上眼睛，像断了线的人偶般倒向战士的肩膀。

　　她精神出窍离体进入星界网络的时候，就得由战士来负责保护她的躯壳。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但能够如此果断毫无踌躇，却也说明了这支佣兵小队伍相互之间的信任。他们绝不是什么乌合之众。

　　技术萨满的星光体瞬间从大楼顶上飞越而下。广告、垃圾邮件广告和各种弹窗从她的身边。数百万计的文件和信息一闪而逝，沿着星网的大路飞向远方。这种贫民窟连网络环境都很糟糕。技术萨满花了一点时间过滤杂讯，处理好数据的混乱，检查目标队伍，在网络里找到他们——然后才惊讶地发现，他们居然只有三个人。红发女人走在最前面带路，另外两个则是不停东张西望，看起来傻乎乎的。

　　不知道为啥，那个瓦尔基里完全没连网。她和无线网络完全是绝缘的，是断开连接的。所以技术萨满没法在星网里看到她。

　　【这里是萨满。我不觉得那个瓦尔基里真的是瓦尔基里。她完全没有和星网无线连接。】

　　他们都没有说出彼此的名字，而是使用很简单的代号。当都市佣兵的人在工作时根本不能也不应该用本名，就算大家彼此间再熟悉而且还是在加密通讯频道里的时候也不行。只有真正的疯子和传奇才用本名当佣兵。

　　【这里是枪手。萨满，你能打听到他们那边更多的东西吗？既然他们说自己是来找盐的，帮会那边肯定会希望我们打探到这个神族的更多情报。况且盐的事情出了状况对我们也没有好处。】

　　信息领域的攻防，这是凡人唯一有可能在神族手里占点便宜的地方。只要对方不是专门擅长信息技术的神族，更不是企业真神，一流的凡人黑客就有可能在星网上偷到神族的资料。这就是为什么现代社会里还是有很多凡人黑客恐怖组织搞得挺火红。搞黑客技术比搞实体技术，成本还是要低一点的。

　　【这取决于那个神族的能耐了。不过这几个人看起来都不像是特别厉害的黑客。】

　　技术萨满回答，同时谨慎地看着星网里神族灰袍巫师的图标，

　　【我先去给他的图标做个窃听标记。】

　　她挥挥手，让资讯的触手从影子里跳出来，就要缠上灰袍巫师的脚脖子。

　　对这些佣兵而言，这大概是合理的手段。因为既然这次的事情涉及到了“盐”，那么他们就没有放弃工作的选项了。

　　只可惜合理的手段也未必是正确的。

　　就在技术萨满伸出的资讯触手影子要碰到灰袍巫师时——却有人从旁边伸出来一只手，轻轻压住了她的影子，就好像用胶水黏住虫子。

　　那是一位身穿红褐色天鹅绒西服，长头发和长胡子都雪白的老人。他很淡定地在星网中伸出一只手，轻轻压住了技术萨满所有的信息操作。那张苍老的脸表情悠闲，然而他的手却辐射出一种坚不可摧的力量。

　　在那一瞬间，技术萨满感觉到了。这种恐惧就像是在椅子上向后靠得太过，椅子就要翻倒的那一秒。就像是你在淋浴的时候，突然感觉到热水就要变得冰凉的那一刹那。又或者是车轮在冰面上打滑那一瞬间时的感觉。恐惧紧紧地把你攥在手心，而且你知道自己已经逃不掉了。

　　同样的事情不止发生在星网里。

　　与此同时，战士也瞪大了自己非人类的改造眼睛。因为就在他的身后，三十层楼的高楼顶上，不知为何突然出现了一个刚才还没有的黑影。那道黑影宛如暗夜一般从虚空中喷涌而出，凝结起来化作人形，看起来竟是个扎成黑发马尾，身穿漆黑紧身衣，左手戴着护手甲，右手握着一柄武士刀，脸上还戴着白狐面具的——忍者！

　　为什么会有忍者？！

　　“初次见面，在下是白狐·忍者。”

　　忍者伸出手向佣兵行礼，

　　“请不要担心。为了和各位的雇主好好交流，在下并不会取走各位的性命。”

　　战士却半点也没有犹豫。还没等忍者打完招呼，他经过改造的左手已经弹出枪口，神经直连已经扣下扳机。寒铁破魔弹发出巨响，炸出火花与烟雾，飞向女忍者的脚——在这个距离，枪比刀要快得多。但是随便杀死神族的代价太大，佣兵不会轻易做这种事……

　　……实际上他也做不到。

　　行礼完毕后零点零一秒，女忍者的右手便以惊人的忍者速度划出一道轨迹。武士刀轻松一挑，就把这发破魔弹给弹飞了。

　　“各位自从在下的主人进入底层区之后，就一直在偷偷地窥探他。然而很遗憾，这点我们是一直都知道的。”

　　忍者认真而又淡定地说，

　　“请投降吧。各位的举动从一开始就已经被封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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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红叶所言，眼下的状况很大程度上甚至是海登故意整出来的。

　　他们这次的主要目标是采掘死海海底的沉淀盐，次要目标是看看有没有5300年前遗留下来的所多玛城遗迹——老实说后者属于海登和阿尔比恩教授都没太指望的，是美好的愿望而已。

　　那么要采掘海底的沉淀盐，怎么做最快呢？开潜水艇，或者用潜水法术游下去吗？

　　当然不是呀！

　　堕天城新巴比伦是一座从天上掉下来的半废弃的圆筒形殖民卫星空间站，插在死海中央，底部深深插在海底。那么既然如此，直接从城的底部向外挖当然才是最有效率的做法。

　　然而堕天城的底部是大混乱的贫民窟。杂乱无章建造起来的棚户区。漫无秩序地蔓延，被擅自住进来的人擅自扩建改造，昨天跟今天的居民不同，街景也经常变化。

　　这种地方，根本没有能派上用场的“地图”，就连艾比盖尔也没法带路。她平时偶尔来新巴比伦做生意也是去中高层的黑市，大都是和魔鬼打交道，根本没机会跑来最底层。

　　因此，想在这边找人帮忙带路，就只有找本地的居民。如果想要找到管事的人，那更是如此。然而当海登他们走到这里的街上时，尽管有人们偶尔会投来几缕目光，但他们完全没有凑过来谈话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就等别人上门算了。”

　　壮哉海登，以身为饵！他毕竟也是在下层市区里长大，而且还在市井街头厮混了快十年。所以他很清楚，像他们这样亮眼的家伙在贫民窟里晃悠不到半个小时，肯定就会有管事的人来接触他们的。

　　只不过就连海登也没想到，对面居然直接先找了几个佣兵。虽然不敢动粗，但居然敢直接探过来窃听。

　　可惜这帮佣兵还没有蠢到家，发现出了状况之后凡是能跑的都立刻转身逃命，并没有哪个佣兵愿意留下来和海登他们战个痛快的。

　　这真的很合理，不过也真的很可惜。古人有云：富贵不归故乡，如锦衣夜行。海登以前一直是当都市佣兵的，现在是成了仙的前·都市佣兵，却一直没机会亲自动手欺负一下以前的同行。自从安洁拉来了之后，每次需要和佣兵敌对的时候，基本上安洁拉几巴掌就把他们全拍翻了。

　　这次别说海登自己不需要动手，甚至连安洁拉都不需要出手了。海登望着头顶灰蒙蒙的钢铁穹顶，只感觉无敌最寂寞，令人惆怅啊！

　　“你一定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东西。”

　　艾比盖尔也没动手，毕竟她平时不想自己施法。不过她看到海登这故作忧伤的姿态，还是立刻吐槽。

　　与此同时，红叶已经左手拎着一个，右手拖着一个，把楼顶上那俩佣兵给抓过来了。

　　海登也懒得再浪费大家的时间。他拍了拍那个改造人战士的钢铁手臂，开口就直接问：“我不是来找麻烦的，也没打算把你们怎么样。我以前也当过佣兵，知道大家吃这碗饭不容易——我只想知道你们的雇主是谁，而且为什么那么一惊一乍。”

　　就算没蠢到和神族打架，光是想要窃听神族的通讯就不是什么正常的事。这些人是哪里被踩到什么奇怪的地雷了吗？

　　结果听到这个问题之后，改造人战士居然也用很奇怪的眼神望了回来：“你难道不是索菲亚教团那边请的人，想要抢这里的盐的？”

　　……啥？

　　盐？

　　索菲亚教团？

197：亚达拜特工人联合会

　　盐？

　　这事被知道没啥大不了。海登他们这次过来本来就是要从海底采掘沉积盐的，根本不可能藏着掖着。

　　然而，海登和那啥索菲亚教团可丝毫扯不上关系啊。

　　如果因为海登在路上看了他们一眼就说海登和他们有关，这也未免冤枉得骇人听闻了。

　　“说的不错，我是来找盐的。”

　　所以海登扬起眉毛，

　　“但是，口胡啊，你们怎么能污蔑我和那种奇怪的反现代技术新兴宗教有关联？倘若他们拜我当救世主，或许我还能考虑一下呀！”

　　安洁拉听到海登这话之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海登最近可能是稍微有点飘了，不过他这话用来说服别人自己和奇怪的宗教无关，其实还是挺管用的。少女萨满和改造人战士听了之后都面面相觑，两人显然都有些犹豫：如果这个神族真是索菲亚教团请来的，应该还不至于用这种口吻讲话吧？

　　“老爷，如果这两位不打算老实交代的话，就由在下来向他们请教即可。”

　　一旁带着白狐面具的忍者还十分“友好”地提议到。

　　使用暴力令别人说出情报可是忍者的常用手段。这方面忍者可是专业的！南无三，若果不从就从四肢开始请教！

　　当然啦，对红叶而言，请教（拷问）别人并不会令其她感到特别开心或者兴奋。她并没有这种糟糕的癖好。这只是红叶在工作时获得情报的其中一种手段而已。毕竟这孩子工作起来是很认真的。

　　然而两个佣兵听见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们俩终究也只不过是被花钱雇来的佣兵而已。都落进敌人手里，可没打算再对雇主忠诚到宁死不屈，不畏拷打的程度。

　　海登当然更不想拷打他们。如果是红叶是没这个癖好，那海登就更是压根不考虑这个选项了。不过用红叶来吓唬人还是挺方便的。所以海登伸手指了指戴着白狐面具的忍者，向两个佣兵皱了皱眉：“你们又不肯说出答案，又不想被请教问题，那我岂不是也很为难？”

　　两个佣兵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们的雇主是亚达拜特工人联合会。”

　　然后改造人战士就先开了口，

　　“他们也是堕天城底层这一块区域的话事人，真正掌权的组织。你们如果想要在这里做事，无论是想开工厂还是想挖地，都得和他们打交道的。”

　　……工人联合会？

　　这个词可真让海登吃了一惊：“【新巴比伦】这种地方居然还能残留工会！？”

　　然而他话音刚落，旁边的艾比盖尔和阿尔比恩教授就都摇了摇头。然后教授便开口说：“你把这事想得太复杂了。海登，正因为这里是上个世纪就从天上摔下来的地方，所以这里才有可能残留工会。”

　　工人联合会，也就是所谓工会，一般指的是工人们为了改善自己的薪水和雇佣条件以及工作环境，而自发联合起来的维权组织。可悲的是，这种听起来很美好的组织在这世上基本是违法的。

　　大约两百年前，奥术工业社会的爆炸性成长将越来越多的人口卷入工厂。许多劳工因此开始自发成立维权组织，组成集体向资本新神族谈判。工厂与矿山里的工人们开始联合起来，走到一起相互支持，相互保护。弱者对抗强者，穷人对抗富人，凡人百姓对抗那些剥削他们的天神——然后他们就被狠狠地镇压了。惩罚是残酷的，甚至包括处决。

　　凡人劳工团结起来对抗资本天神？

　　力量的差距太大，让这种想法太过背离现实，因此甚至并未广泛得到贫民阶层的支持，自然而然地受到新神族的镇压。工会这种东西，就算哪里可能还名存，实际上也早已消亡。

　　“是这样没错。”改造人战士也承认道，“现在【新巴比伦】残留在底层区的工会，实际上只是底层穷苦贫民组成的互助会。不过即便如此，他们在底层区仍然是说一不二的主事人。”

　　在没有政府力量，基层根本没有公家管事的贫民窟，自然而然就会出现这样自治的互助组织。这种组织对底层社会的贫民窟其实会带来很多好处，因为他们能够在荒芜中维持最基本的秩序。而且无钱无势者为求得结援互助，更有可能把大家的思想和力量都集中起来办事。

　　唯一的问题是，在公司或者政府的定义里，这种组织一般被叫作“帮派”、“帮会”或者“黑帮”。

　　不过海登好像也从来就没在乎过这种事。

　　“所以这个残留的工人帮会和盐有什么关系？他们在这里采死海里的盐？”

　　所以他继续追问。

　　不过这次回答海登这个问题的就不再是改造人战士了。

　　“那不过是我们自己小小的邻里互助计划而已。”

　　一个强而有力的男人声音，在远处回应了海登的问题。海登他们都抬起头，看到一个男人带着几个同伴沿着贫民窟的街道向这边走来。

　　看起来，这是个大约三十岁后半的男人。他穿着军绿色的大衣，戴着圆眼镜的脸倒是还算柔和，不过高大到接近两米的身材在自然人类里面也算是很给人威压感了。

　　不仅如此，海登和红叶看见这男人举手投足间的姿态，都发现他居然还是个习武之人，而且感觉造诣还不低呢。

　　“我是亚达拜特工人联合会的会长，卢兹”

　　男人一边说，一边缓缓向海登这边走来，并未介意对方具有多大的力量，

　　“与其让俘虏不情不愿地解释，不如您自己来看看？”

　　那无懈可击的步伐显然属于一位干练的老手。海登虽不练武，但他随时可以从卡莲那边借来极其高深的神级武功，加上他自己又是博学到仅次于老教授的怪人，更是能意识到对方的强度。

　　红叶呢？她是这里海登的同伴里唯一正经的武者。看见这卢兹会长之后，她立刻就站到两者之间保持戒备，免得海登这个非近战型的巫师遭到突袭——对于一个高明的武者而言，在数十米内猛扑过来击杀敌人是很正常的。

　　可是，堕天城的一个工会领袖，而且还是贫民窟里的人，居然这么厉害？这可就不太常见了。

　　海登又瞥了几眼跟在这工会领袖身旁的同伴。他们比卢兹弱得多，但看起来也是身怀功夫的人。这可真有趣、

　　“抱歉，我没有听过你们这些名字。”

　　所以他摇摇头，

　　“不过总而言之，你是这里的话事人？那么，我确实想和你们问问有关死海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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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工会一直都是违法的，但【新巴比伦】曾经还飞在外太空，而且亚斯塔禄还在当资本天神的时候，公司为了安抚殖民卫星的工人们，曾经设立过亚达拜特工人俱乐部。那些酒吧和集会场所，曾经是老板为了防止工人们闹腾，而在掏走他们口袋之后拿出的丁点回报。